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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對于那晚所發生的事,曲慕文、任飛宇以及洛儿三人皆很有默契的當作沒發生過,而任飛宇仍是落落大方、輕松自然的和雪蓮談笑;
  倒是雪蓮,面對他時總有著難掩的窘澀,無法坦然的直視他。
  本來,他們四人是要依原定計划在隔天离去的,可是商淨寒卻突然受了風寒,曲慕文心疼她,不愿她抱著不适的身子赶路,于是決定多留几日,而洛儿因這几日的相處,也和淨寒相處融洽,便自告奮勇地留下來陪她。
  任飛宇本以為,經過那晚的濃情蜜意,洛儿肯定會變本加厲,黏他黏得更緊,沒想到她反而動不動就往淨寒那儿跑,害曲慕文直向他抱怨,要他管好自己的女人,免得她老是破坏了他和淨寒獨處的机會。
  藥熬好了,洛儿又興沖沖的跳了出來,“我端去給淨寒姐姐!”
  “欸——-”真是急惊風!曲慕文愣愣的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只能無奈地苦笑。如果不是她對煎藥之事一竅不通,他毫不怀疑她肯定會和他搶著為“她的”淨寒姐姐服務。
  他實在無法置信,她活到了十八歲,居然連煎藥都不會,還以為顧名思義,煎藥就是要倒滿水,將藥丟到鍋子里“煎”。這天真的論調差點讓他笑到無力。
  經過這段日子以來的相處,他總覺得洛儿有些怪异,她不像是身世飄零的小孤女,反倒像极了嬌貴的千金女;
  而且,她的一舉手、一投足全充滿了尊貴之气,一個流浪四方的苦命儿,能有這樣的气質?
  不過,這些疑點,他全放在心中。大概是身陷情网的男人都會變呆吧!任飛宇似乎毫無所覺,所以他也就不便貿然道破。
  隨著漸行漸遠的足音,還隱隱傳來她清靈的叫喚:“淨寒姐姐———-”因為雙手正捧著藥碗,她只能用腳踢開門,可力道一時沒拿捏好,制造出不小的聲響。
  半躺于床上的淨寒眨眨眼,微愕地張著小嘴,“洛儿,你想拆了門嗎?”
  洛儿有些不好意思,但仍笑嘻嘻地挨近她,“淨寒姐姐可是身手一流的俠女,小妹哪敢造次啊!”
  “俠女?”她皺皺鼻子,親線落在洛儿剛放下的藥碗上,“有什么用?還不是被人當成病貓對待。”
  “你怎么這么說呢?曲大哥是疼惜你呀!”
  “慕文就愛大惊小怪!”抱怨歸抱怨,心中可甜得很呢!不用人家逼,她就自動自發地將洛儿瑞來的藥汁一口口的飲盡。
  “還說呢!那個死飛宇就從來不肯對我‘大惊小怪’,你說你幸不幸福?”所以說,人比人,真的是會气死人!
  “是嗎?可是我覺得飛宇對你也很好呀!”
  洛儿聳聳肩,不予置評。
  如果讓淨寒知道,任飛宇唯一一次稱得上是表白心跡的言語,都是用吼的話,她就不會這么說了。
  看了看四周,洛儿突然說:“淨寒姐姐,你覺不覺得房里很悶?”
  “好像有一點。”可是慕文又不肯讓她出去吹風,她能怎么辦?
  “我那儿有一种藥草很香喲!聞了之后會讓人神清气爽呢!要不要也拿一些過來你這邊薰一薰,也許你精神會好些,病也會早點好?”
  “好啊!”洛儿的好意,她哪有不接受的道理?
   
         ☆        ☆        ☆
   
  原本,淨寒只是受了風寒,照理說,經過曲慕文的調理,不出三天,應該已經大致复元才是,但不曉得是何緣故,淨寒的面色卻一天比一天蒼白,且常常處于那昏睡的狀態。
  沉不住气的洛儿首先急得跳腳,“我看你的醫術根本就沒有傳說中的那么好嘛!”
  “洛儿!”任飛宇哭笑不得的將她拉回怀里,他知道洛儿是急得口不擇言。
  “不可能呀!”曲慕文喃喃自言。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怎么不可能?淨寒姐姐都已經昏迷不醒了!”
  曲慕文斂眉凝思,再一次為淨寒把脈,良久,他才放下她的手,在房內繞了一圈,回頭問道:“這是什么味道?”
  “味道?”洛儿不解地眨眨眼,用力地嗅了一下,才明白他所指為何。“哦!你是說這香味呀?這是一种藥草的薰香,我覺得聞了可以提振心神,就拿一點過來———”
  “胡來!”曲慕文突然怒吼一聲。如果他沒料錯……“那藥草呢?”
  洛儿赶緊找了出來,惊疑地遞給他。
  “果然沒錯!”
  “怎么了?”任飛宇不解地審視他的表情,“這藥草有什么問題?”
  “這是七星草,”他的神情激動,“一般人聞了它的薰香,可以提振心神,但淨寒所服用的藥物中,有一味金矢菊,這兩种藥草是极端相克的,若不慎誤用,輕則導致昏迷,嚴重的話甚至會使人致命!你知不知道?!”
  洛儿被他的厲聲責備嚇傻了,心乓鈦y之下,她的眼眶開始泛紅。
  她真的不曉得自己的無心之舉會造成這么嚴重的后果,一想到自己差點害死淨寒姐姐……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任飛宇心疼地將她擁入怀中,柔聲安慰道:“別哭了,這不是你的錯。”
  然后他瞪著情緒失控的曲慕文,“你凶她干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這時,曲慕文已稍微穩住混亂的心緒,他緩和神色歉然地道:“洛儿,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剛才我只是一時心急。”
  洛儿搖搖頭,“沒關系,我只想知道淨寒姐姐她———”
  “幸好及時發現,還能夠挽救。”
  “那就好。”她這才安下心來。
   
         ☆        ☆        ☆
   
  曲慕文果然醫術超群,不過才短短三日的光景,淨寒已然清醒,并恢复了紅潤的面色。
  只是,太平的日子沒過多久,旋即又爆發了一件更為惊天動地的事件。
  那一天,雪蓮煎好藥,洛儿照常到廚房端藥。
  誰知,淨寒喝過藥后沒多久,突然臉色丕變,雙手緊捂住胸口,倏地嘔出了一大口鮮血。
  這突來的狀況,把洛儿震呆了,她忍不住駭然惊叫:“淨寒姐姐———-”听到不尋常的尖叫,曲慕文与任飛宇匆匆赶來,只見房里一片怵目惊心的血紅,以及淨寒正逐漸下滑的身子。
  “寒寒!”曲慕文心魂俱裂的惊喊,“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心痛地緊抱住淨寒已無知覺的身軀。
  從未見過曲慕文如此激狂的洛儿,只能囁嚅地答道:“我……不曉得……淨寒姐姐喝過藥之后……就變成這樣了……”
  “藥?”他探了探淨寒的脈息,旋即飛快地點住她全身各大穴,然后扶著她坐了起來,運用內力為她逼毒。
  呆立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洛儿,不安的絞著衣抽,仰首望向任飛宇,“怎么辦?”
  “別急,先看看情況再說。”任飛宇拍拍她的臉,對她安撫的笑了笑。
  見曲慕文面色也逐漸泛白,豆大的汗珠直冒,任飛宇赶忙在他身旁盤腿坐了下來,運气助他一臂之力。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幫不上忙的洛儿,不敢貿然出聲打扰他們,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良久之后,兩人終于同時收掌吐息,緩緩站起身來。
  “怎么樣了?”洛儿迫不及待的追問。
  任飛宇搖搖頭,示意她稍安匆躁。
  安置好淨寒后,曲慕文回過身來解答他們的疑問。
  “寒寒中了絕命門獨步天下的‘血蝎散’,這种毒十分棘手,再加上毒性已侵入心脈,連我都沒把握能解得了。”
  他閉了閉眼,無力地撐住頭,蹙起的眉宇間凝滿痛楚。
  “那……那該怎么辦?”她拉著任飛宇,眼眸中滿是惊懼。
  任飛宇按住她的手,代曲慕文說下去:“唯今之計,只有雙管齊下,一邊調制解藥試著化解淨寒体內的毒,另一方面則是每天以內力一點一點的逼出毒性。”
  他頓了頓,“這一點,我們可以輪著來,以我們自身深厚的內力,應不成問題。”
  曲慕文連點頭都已顯得無力,“謝了。”
  “都是自家兄弟,說這什么鬼話!”
   
         ☆        ☆        ☆
   
  那么多天了,可是淨寒卻依舊昏迷不醒。
  洛儿擔心极了,可是卻又無能為力。
  真是可惡,絕命門竟然敢傷害她最喜歡的淨寒姐姐,她絕不輕易放過他們!
  夜里,當洛儿回房休息時,本想倒杯水止渴,卻發現杯子底下壓了張字條,她好奇的拾起,上頭寫了几個字———欲得解藥,樹林一敘。
  解藥?莫非這人就是對淨寒姐姐下毒的人?
  洛儿沒多想,將字條隨手一丟便沖了出去。
  她當然不會呆得幻想下毒者有一顆善良的心,會自愿奉上解藥,但只要有一線生机,就算赴湯蹈火,她也在所不辭!
   
         ☆        ☆        ☆
   
  “咦?洛儿,你要去哪儿……”
  一陣輕喊引來任飛宇的注意,他尋向聲源。
  “雪蓮?怎么了?”如果他沒听錯,她剛才喚的名字是———洛儿?
  “洛儿……不曉得要上哪儿去?”雪蓮的神色有點古怪,說起話來也吞吞吐吐的,但他無心探索,循著她的目光望去,他見著了已遠去的纖柔身影。
  這么晚了,洛儿會去哪儿?
  無暇細想,任飛宇追了上去。
   
         ☆        ☆        ☆
   
  夜黑風高,洛儿已經來到了樹林,但周圍卻毫無動靜。
  “喂!我已經來了,閣下也該現身了吧!”
  洛儿見樹后隱隱有黑影浮動,便往前跨了几步,開門見山地道:“解藥呢?”
  對方沒答腔,目光朝她身后一瞥,接著陰冷的扯了一下唇角,便迅捷地飛身离去。
  “喂!你別走,我話還沒說完耶!”這一來一去太過迅速,洛儿根本搞不清狀況,直覺地追了几步,卻早已不見對方的身影。
  “說走就走,真沒禮貌……”她喃喃地咕噥。一轉身,卻見任飛宇正站在前方不遠處。暗沉的夜,她沒看出他臉上陰沉駭人的臉色,逕自展開笑顏奔向他,“飛宇,你怎么來了———”
  啪!一記巴掌熱辣的迎面揮來,打得洛儿怔愣在當場,“飛宇……”
  “為什么?!”他痛心地望著她,“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為什么?她愣愣地想,飛宇在說什么?為什么他的眼眸寫滿了愴痛?
  “發生了什么事嗎?飛宇?”
  任飛宇痛徹心扉,無視于洛儿眼中的迷惘。“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們是那么的信任你呀!淨寒甚至將你當成了自己的妹妹。你這么做,對得起她、對得起慕文、對得起我嗎?”
  他一連串悲切的吶喊,總算讓她明了他所指為何,“你是說……你以為下毒的人是我?我和剛剛那個人……天哪!你誤會了,我沒有,真的不是我……”
  “事到如今,你還想辯解?”盡管當他赶到時,只來得及看到背影,但卻也足夠讓他肯定,那人便是持續追殺了淨寒許久的“毒蜂老人”!
  另外,她如何解釋她何以半夜出現在此地?又如何解釋這一連串的巧合?
  “你相信我呀!飛宇,我真的沒有……”她急得落下淚來。
  任飛宇死握住拳,命令自己不許心軟,沉痛地道:“你要我如何相信你?這么多的事實指證歷歷,七星草差點使淨寒送命、那碗毒藥也是你端的,再加上今晚……而你還要我相信你?
  “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你為什么要背叛我?若淨寒真有什么不測,你教我如何面對慕文?”
  “不!不是的,你听我說,你真的誤會我了……”她的心亂成一團,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能緊緊抓住他的手,祈求的望著他。
  “誤會?”他甩開她的手,哀愴的眼眸閉了閉,“如果我夠狠心,早就一掌取你性命了!”但是……他下不了手!他怎會愛上這個外表純真,內心卻狠辣如蛇蝎的女人?任飛宇呀任飛宇!枉你一生自命風流,結果到頭來,竟愛上不該愛的女人!
  洛儿倒抽了一口气,為他表現出來的深刻痛楚而心酸。她抬手想撫去他眉宇間的沉痛,卻被他躲了開來,“不要碰我!”他避如蛇蝎的舉動,狠狠地刺傷了她的心,“飛宇!事情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我之所以會在這里,是因為———”
  “夠了!你不用再說了!”他心中滿是悲憤,听不進她的任何解釋,轉身就要离去。
  “飛宇———”她惊喊,情急中死抱著他的大腿不放,凄凄切切地哀喚:“求求你,听我說好嗎?”
  他死咬著牙,強迫自己不去看淚如雨下的她,“放手!”
  “不!你要相信我,我沒理由去害淨寒姐姐呀!”
  “放手!”他又重复一次,強壓下內心的不舍。
  “你為什么不肯相信我?我愛你呀!”她如此深愛他,怎么可能會背叛他呢?任飛宇陡然一震。
  愛?這個字傳入他的耳里,竟是如此諷刺!他面無表情地回望著她,冰冷地說道:“再不放手,我不保證我會做出什么事。”
  接著,他的右掌緩緩揚起———-她絕望地松了手,無力地跌坐回地面,哀絕的眸子盯住他,“你當真如此絕情?”
  他不語,渾身僵直地背過身,一步步決然而去。
  “我會恨你的!”她望著他冷酷的背影,聲淚俱下的狂喊,在他背過身的那一剎那,她的心就冷了、寒了。
  “任飛宇!你會后悔的!”
  他的腳步頓了頓,卻不曾回頭。
  空冷凄清的四周,只剩下搖曳的樹影,以及一個悲絕斷腸的人影。
  *
   
         ☆        ☆        ☆
   
  自樹林里回來后,任飛宇就沉默的獨自佇立在屋外,任刺骨的寒風一陣陣襲身,而毫無所覺。
  “任大哥———”一聲低柔的叫喚傳入耳畔,他緩緩地回頭,“雪蓮。”
  “發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他沒有瞞她,反正遲早要說的,于是他据實以告,“洛儿就是在淨寒藥里下毒的凶手。”
  雪蓮瞪大了眼,“怎么可能?”
  “我也不愿相信,但……”他苦笑了一聲,“事實擺在眼前。”
  雪蓮凝望他失魂落魄的面容,忍不住問道:“她讓你很痛心?”
  他別開眼,懊喪而痛苦地一拳捶向木屋,“我恨她!”任飛宇這般激烈的反應,是她從未見過的,她因某項敲入心扉的領悟而惊痛莫名。
  “你……”她黯然地開口,“你恨她,只是單純地因為遭到信任的人背叛,還是因為———-背叛的人是她?”
  他抿緊了唇,沒有回答。但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的答案。他能忍受全天下人的背叛,但———為什么是她———-他摯愛的女子?
  看見任飛宇的反應,雪蓮不敢置信地搖著頭。她怎么也沒想到,任飛宇竟愛上洛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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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云書齋 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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