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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拉著宇文丰的手,將他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覆在自己的腹部,莫語柔輕柔地開口。
  “這里孕育著我們的孩子,若生了男孩,我希望他像你一樣強壯俊秀,你說好不好?”
  宇文丰望著她,不明白她為何會突然這么問。
  “你想對未出世的孩儿說話嗎?”她笑問。
  宇文丰微晒,淡淡說道:“孩子尚未出世,他怎會听得見?傻瓜!”
  “听得見!”她佯怒,十分堅持自己的看法。
  “你拉著我大老遠跑來竹林,就為了這個?”
  他輕輕抽离自己的手,溫柔地拂去掉落在她肩上的落葉,輕笑道:“都要做娘的人了,還這么小孩子气!”
  莫語柔輕掠云鬢,明眸布滿柔情,一絲笑意從嘴角揚起,她頑皮地道:“既然你對孩子沒話說,那對孩子的娘總有話說吧!”
  見識了宇文映晨和狄書桓之間的蜜語甜言后,她也想听听宇文丰對她說,就當她是怀孕耍性子也好,總之,她就是想听宇文丰親口說出一些体貼、窩心的話。
  “你想听我說什么?”他雙眼一瞇,真的不懂她要的是什么。
  “一些……一些私底下的話,你心里的話。”她看得出宇文丰是真的不僅,唉!這個遲鈍的家伙。
  “語柔,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他疑惑道,但見她乍悲乍喜,忽怒忽笑,弄得他一頭霧水。
  “就是你對我的感覺啊!”她知道宇文丰對自己很溫柔,甚至可以說是有求必應,她肯定宇文丰真的愛她,一如她愛他那樣的深,可是她想听他親口說出來。
  “我對你的感覺?你是我的妻子,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你還要我說什么?”他揚眉,一臉的莫名其妙。
  “我當然是你的妻子,就像‘風’是你的馬一樣,你也會照顧它一生一世,難道我和‘風’沒有差別嗎?”說到這,她又感到憤怒不平了!“風”至少每天還能得到他的拍撫安慰,有時宇文丰甚至還會低下頭和“風”說話哩!
  難道作為宇文丰的妻子,她真的不如一匹馬?
  “你怎么又扯到‘風’?”他歎气,從“歡喜鎮”回來后,他感覺到莫語柔似乎越來越討厭“風”了。
  霎時,莫語柔淚盈于睫,下一刻,淚水已成串滑下臉龐。
  “怎么又哭了?”他無奈道,伸手將她摟至胸前,輕柔地為她拭去淚珠。
  “你為什么娶我?”她硬咽道。“我既不會武功,又不是武林中人,你為什么要娶我?”
  宇文丰一呆,明白她為什么這么反常了,她一定是听到他和宇文浩的談話了。
  “你听到我和浩的談話了?”他淡笑,知道莫語柔又開始鑽牛角尖了。
  倚在他胸前的頭點了點,莫語柔靠著他,靜靜汲取他胸膛傳遞來的溫暖。
  “浩他是有口無心,你不必認真。”
  “你究竟為什么娶我?”她抬頭,淚盈于眶地看著他。
  “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為什么還要問這個問題,不嫌太遲了嗎?”他努力想逗笑她。
  “是為了顧及我的名節?”她顫聲問道,難道他真是因為她有了身孕,才不得不娶她的?
  宇文丰并沒有回答。她有身孕的事實只是更加強地想得到莫語柔的決心,這多少也有點關聯。但是他一個字也沒解釋,因為知道莫語柔不會喜歡這個答案。
  “你為什么不說話?”她感覺到力量正從她的身体逐漸流失,信心也一點一滴地喪失。她真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傻瓜!他娶她、救她,都只因為那是宇文丰的責任。他一向是個盡責的人,不是嗎?她怎么會誤以為是宇文丰愛她?
  “語柔,你沒事吧?”他感覺到她的顫抖,遂關心問道。
  她面色慘白,身子已經搖搖欲墜,最后,她再鼓起勇气問道:“你愿意說出對我的感覺嗎?像我每晚睡前對你說的那句話,你愿意說給我听嗎?”
  “你……”他不曾見過這樣的莫語柔,她既悲傷又絕望,好象一陣風就可以將她吹倒,這樣的她讓他既擔心又害怕。
  “你身子不舒服嗎?我扶你回去休息。”宇文丰將她攬進怀里,想給她一些溫暖。
  “我終于明白了!”她發出一聲凄笑,隨即推開他。
  “語柔?”他不明所以。
  “我自始自終都在騙自己,你根本不可能改變,而我竟然以為我可以做到讓你開心、讓你快樂,我是個大傻瓜。”她抹去淚水,再也無法承受這項事實。
  她好愛他,真的好愛;她一直以為只要真心付出一切,宇文丰一定會感受得到,進而回報她的愛。
  “你真的無話可說?”她最后再一次地問道。
  宇文丰不語,很久以前他就不曾說出自己的心事了,即使莫語柔哭得讓他心慌,即使站在面前的是他心愛的妻子,他還是無法說出那些話。
  行動胜于言語,他一直篤信這一點。照顧她、呵護她、不顧一切地守著她,這些比虛幻的甜言蜜語實際多了。
  他一直以為語柔是個心細的女子,應該感受得到他的真心,他也一直以為她懂,不料今天她卻淚流不止,又忽然有此一問,但他真的說不出口啊……“回去吧!起風了。”他伸出自己的手。
  “我恨你!”她忽然恨聲說道,臉上出現了絕裂的神情。“你讓我以為你還有愛人的能力,讓我期待終有一天你會給我響應,讓我像個傻子一樣地期待著……你太過分了!”
  宇文丰一動也不動地听著她的控訴。
  “你為什么上野鷹寨救我?即使我被殺了也好過現在,如果你娶我只是為了責任,我希望從頭到尾都沒遇見過你。當壓寨夫人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我永遠只是單方面的付出,永遠在奢望你的響應。但現在我醒了,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再也不想听你說話了。”
  她凄然一笑,而后頭也不回地走出竹林,慢慢地消失了蹤影。
  宇文丰僵硬如石,靜靜地看著他心愛的女人遠离他的視線,走出他的生命……※※※
  “大嫂呢?”一直守在竹院的宇文映晨惊呼道,她只看見一臉漠然的宇文丰,和緊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的三大護法。
  “還說呢!這個小子不知道說了些什么話气走了語柔,小姑娘已經离開霧谷了!”西火咆哮。
  “怎么會這樣?她獨自出谷太危險了!”映晨急道。
  “放心,我讓北電跟著小姑娘回娘家去了。”東風怒瞪宇文丰一眼,咕噥道:“全天下也就只有語柔姑娘受得了你,現在連她都給你气跑了,以后看誰還要理你!”
  宇文丰仍是不言不語,一臉冷淡。
  “好了!老爹,讓我跟大哥談一談。”宇文映晨看三老你一句我一句的,恨不得動手捶人的樣子,不禁出聲為大哥解危。
  “交給你了!這個臭冰塊,小語柔現在可是有身孕的人,要是她受了什么惊嚇,我唯你是問。”東風忍不住再發出一聲怒吼,才悻悻然地离去。
  宇文映晨歎口气,將失魂落魄的宇文丰拉過來,輕柔地說道:“大哥!還記得我是京城人人頭疼的月才子時,你為了怕我闖禍,故意走漏消息說我是霧谷之人嗎?”
  宇文丰抬眼,不甚有興趣地听著。
  “我以為是小哥想逼得我走投無路,然后再乖乖地回霧谷,我一直以為是小哥做的,沒想到卻是你。”
  宇文映晨笑了笑,坐下來繼續道:“從小我就尊敬你,哦,不,應該說是怕你,你不常笑,一個眼神就可以讓我動彈不得。可是我生病的時候,你卻會在床邊陪著我,還會說故事哄我睡覺。”她陷入儿時的回憶之中,不覺甜甜一笑。“一直到長大之后我才明白,你從不在言行中表現出關心的樣子,知道我貪玩,你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放我出谷;見我胡鬧得太厲害,怕我受傷,才會走漏風聲想讓我有借口回霧谷;即使在慕容山庄,你也是隱身其中,只在必要的時候才出手解危,你這么做,何苦呢?”
  “我是你的大哥,理應如此。”他淡然說道。
  “其實這与責任無關,你一直就是一個溫柔的大哥,只是你什么都不說。”
  “既然你都懂,我又何必說。”
  宇文映晨皺眉,無奈道:“大哥!我從小在霧谷長大,直到最近才弄懂你的人,你怎么能期待語柔姊姊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了解你呢?”
  听到莫語柔的名字,宇文丰渾身一震,臉色頓時轉為鐵青。
  “不管怎么說,都太遲了。”他苦笑,想起她眼眸中的恨意,和語气中的決裂,他知道一切都太遲了。
  “為什么?”她不懂了,大嫂一直很愛大哥的,不是嗎?
  “她親口告訴我——她恨我。”宇文丰苦澀地道。
  他的話讓宇文映晨張大了嘴巴,吃惊不已。“你說了什么話讓語柔姊姊這么生气?”
  宇文丰略微轉述在竹林所發生的一切。
  宇文映晨听完后深吸一口气,鄭重地說道:“如果書桓敢這樣對我,我一定會放火燒了他的船,再偷光他所有的值錢東西,最后再補他一刀。”
  她決定和大哥說清楚。“你為什么不對語柔姊姊說你在乎她?為什么不說你娶她是因為你愛她?她是你妻子,又怀有你的孩子,你為什么不會學著對她說一些她想听的話?”
  說完,宇文映晨雙手插腰,怒瞪自己的大哥。
  “我說不出口。”
  “大哥!”她大叫一聲。“說出語柔姊姊想听的話,她就會回來,這是你唯一的机會。”
  “她到底想听什么?”
  宇文映晨气得俏臉發白,再次慶幸狄書桓不是感情如此內斂之人,否則她會吐血身亡。
  “我叫書桓幫你!”
  她拍胸膛保證,打算叫自己的夫君傳授几招油嘴滑舌的功夫,好讓大哥迎回妻子。
         ※        ※         ※
  接下來几天,狄書桓被自己的老婆踢出了房門,要他使盡全力傳授宇文丰几招“甜言蜜語”的功夫。
  狄書桓教得辛苦,宇文丰听得也難受,直到有一天——他將狄書桓扔了出去。
  他再也受不了了!
  他想念莫語柔的笑聲,想念她輕撫發絲時的俏麗模樣,想念她甜美的聲音,想念她一切的一切……宇文丰雖然還不知道見到莫語柔時該說些什么,但是他渴望見到她,渴望听到她的聲音……再度騎上“風”,他頭也不回地朝“歡喜鎮”的方向前去。
  雖然不确定自己能否說出口,但他還是得嘗試,因為他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度過任何一個沒有語柔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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