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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好后悔結婚喔!”企划室的陳巧玲突然發出這樣的慨歎。
  所有正在埋首工作的人,紛紛在心中歎气——又來了!
  陳巧玲四個月前才結婚,全部同事都包了一個大紅包送她作賀禮,誰知從蜜月旅行回來后不到兩個星期,整間辦公室都可以听到她說出這句話,然后接下來便可以听到她辟哩啪啦數落她老公的生活習慣不好啦!什么一回家,衣服也不挂好、到處亂丟,家事也不幫她做,說什么上了一天班很累,沒力气了,只會在旁邊蹺著二郎腿看電視。
  最初,大伙儿還會安慰她,要她多寬心,剛結婚一起生活,本來就會有很多的問題,現在正是過渡期,彼此都要相互調适。
  可是她連續天天抱怨一個多月,照樣數落她老公,大伙儿已經說得口干舌燥,什么話都說盡,還是未見改善,耐心早已用盡,听得很煩了,索性閉上嘴巴,讓她—個人說個夠。
  終于有人按捺不住。“既然合不來,干脆就离婚嘛!”說這話的人,是企划室里出了名的直腸子尚婉瑜。
  此話一出,整個企划室都靜了下來,大家都停下了手邊的工作,望向這兩個女人。
  巧玲楞了一下,隨即拉下臉。“你怎么可以這樣說,怎能隨隨便便教人家离婚呀!”
  “不然能怎樣,是你自己說的嘛!你老公生活習慣不好,又不懂得体貼,把你當菲律賓女佣看待,既然生活那么不快樂,那就干脆离婚嘛!省得那么痛苦啊!”婉瑜本來也不會輕易說出要人离婚的事,但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因為天天都得听她說她老公的“坏話”、弄得她們每個人都覺得她老公是全天下最窩囊、最邋遢、最肮髒的男人,既然如此,干么還要和他在一起生活?
  巧玲臉漲紅,一時間,找不出話來反駁。“話不能這么說呀!”看到其他同事一點都沒有要站在她這邊的意思,不禁有些慌了。“我、我只是要你們幫我出個主意嘛!”
  “我們已經出過很多主意了!”婉瑜差點要對她大吼大叫了。“這是你的家務事,溝通功夫沒做好,問題沒法解決,現在才說婚前眼睛被蛤仔肉給糊住,已經來不及了!”
  巧玲哭喪著臉。“別那么凶嘛!唉!你們這些沒結婚的不曉得啦!婚姻生活不是紙上談兵,用想的就可以。”
  此話一出,企划室內六個女生中,有四個恨不得站起來把她掐死,因為她們全都云英未嫁,而另外兩個沒反應的是一個已結婚十五年,一個則是已离婚的。
  “既然這樣的話,那你就不要在我們面前提你婚姻的事情,因為我們‘听不懂’!”婉瑜冷冷地說道,其他女生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巧玲覺得很沒面子,她轉向旁邊低頭處理公事的女子。“華琳姐,你幫我說說話嘛!她們都不幫我!”
  梅華琳抬起頭,金邊眼鏡閃過一絲清冷的光芒。
  “她們也沒說錯,婚姻本來就是你跟他的事情,別人出再多主意都沒用,誰也幫不了忙,倘若你想要繼續維持這段婚姻,就要想辦法去解決,若不想維持的話,隨便一個理由就可以离婚了,你說是不是?”
  巧玲無奈歎口气。“話是沒錯!我當然想要維持下去,可是我只希望婚前和婚后不要差那么多嘛!好像婚姻真的是戀愛的墳墓。”
  華琳露出了解的笑容。“共同生活本來就是件難事,但既然選擇了,就不要輕易后悔。”
  巧玲嘟著嘴,這些話還是無法安慰她,摸摸鼻子,暫停這個話題,整個企划室再度陷入安靜當中。

  “我實在忍無可忍,所以才忍不住發飆。”婉瑜皺眉抱怨道。
  此刻是午餐時間,她和梅華琳到一家自助餐店,一坐定后,便立刻解釋今天上午的事情。
  華琳點點頭,她舀起一匙蘿卜干,放進飯里攪拌,蘿卜干好吃又開胃,是她的最愛。“從她口中,我們知道她老公是那种不愛換洗內褲、襪子也不換,看哪邊不臭就穿哪邊的男人,然后加班又加得凶,也不常回去吃晚飯,等回到家的時候,澡也不洗,就倒上床呼呼大睡!不能像蜜月時期一殷,夜夜給她愛的抱抱……”
  婉瑜噗哧一聲,忍不住哈哈大笑。“喔!夠了!你講話比我還直,不過從你口中听來,那真的是個爛男人,嫁他干么?找罪受!离婚啦!”
  華琳吃了一口飯才繼續開口:“但問題是,台灣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男人都是這副德行呀!而且還是有許多女人嫁給他們為妻,雖然也都气得要死,但也不見得每對都是以离婚收場,有的還是可以恩恩愛愛過一輩子。”
  “為什么台灣有這么多的男人那么不愛做家事?”
  “多半是中國的‘男尊女卑’的觀念作祟,何況從小看媽媽收拾慣了,自然認定這种工作應是由女人做的,所以,离婚或許是解決方式之一,但不見得是最好的,有時候,反而會帶來更大的傷害呢!”說到這,華琳眼中閃過一抹愁怨。
  婉瑜立刻停住不講,華琳兩年前才剛离婚,而且結婚還不到一年,這件事,除了她以外。公司并沒有其他人知道。
  在大伙儿眼中,華琳是一個美麗又精明的女人。
  在公事上表現完美無缺,可是誰也沒想到她曾有個失敗的婚姻,但詳細原因為何,誰也不清楚,她曾經探詢,華琳只是淡淡說道,她是個不适合婚姻的女人。
  婉瑜開始吃飯,眼睛則深思望著華琳,梅華琳真的是個奇特的女人,雖然來公司不到一年,但表現出色,深受長官賞識,好几次想要提拔她到更上面的行政部門,但她總是以喜歡做產品企划行銷的理由,繼續待在企划部里,而婉拒了上司的好意。
  公司有人認為她笨!有人認為她不識好歹,也有人認為她是在等待机會,好一舉跳上更高一層。但婉瑜卻不這么想,總覺得她是真的“安于現狀”,不想再做任何突破或改變。
  她不曉得原來的梅華琳是個怎樣的人,但肯定的是,那場失敗的婚姻的确改變了原有的她!
  第一次,在公司人事經理介紹她時,就覺得她很強!全身充滿自信,是個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人。
  但那雙應該充滿活力和精神的大眼,卻顯得太過深沉和平靜,好像生命對她而言,就是如此的簡單、易懂,沒什么能再激起漣漪,而她還不到三十歲!
  婉瑜之所以能輕易和她成為朋友,是因為她的個性直爽、坦白、無心机,在几次交談后,發現兩人居然那么契合:尤其華琳也是個直腸子,在所有人都在的時候,她不會輕易展露,但若是只有她們單獨相處時,就會完全展現,她那与眾不同的思考邏輯和幽默感,常會令人捧腹不已。惟獨對那段婚姻,華琳不愿多談,所以她也就不多問,像個禁忌般,或許時候到了,就會談了吧!

  “對不起!讓我過一下,我要下車!”一邊道歉,一邊穿過重重的人牆,等擠下公車時,衣服早縐成一團。
  華琳輕吐口气,將衣服拉整好后,才走進前面的超市,推著推車,開始選擇今晚和明天的菜,細細比較每一樣特价品,雖然現在是一個人生活,但并不意味她會虧待自己,讓自己餓到、冷到。
  她從來就不懂得虧待自己,而就是因為太過在意自己,喜歡自己,所以才不适合結婚,和另一個人生活。
  提著一大包,走出超市,慢慢走向不到一百公尺外的家。
  拿出一長串的鑰匙,將重重門鎖打開,把所有的燈開亮、電視打開調到卡通頻道,把所有的菜丟進水槽中。
  進房卸去所有的上班裝飾、化妝,換上一襲印度長衫,然后坐進軟軟的沙發中,動也不動,看著電視,直到覺得肚子餓了,才開始起身走進廚房准備飯菜。
  多好呀!不用像一般人一定要在六點准時用餐,想吃再煮,無需挨人白眼,為其他的人肚子負責,總之,三餐不會錯過啦,只是時間點不同。
  一個人的生活,可以過得很簡單,也可以過得很复雜,而她習于簡單,但絕不失品味。
  每天她規定自己一定要做出一道絕不輸給餐廳專業廚師做出的菜,哪怕需要熬炖數小時之久的湯頭,才能完成,她也甘之如飴,姑且不管結果如何,最重要的是她享受料理過程。
  把菜切得多大多小,調味料要放多少,火候要開多大,她都能巧妙運用,而這正是料理的最大樂趣之一,她習慣事情能在自己的手中掌控。
  脫控的事情會讓生命步調失序。
  脫控會讓她心慌意亂,喪失自信。
  脫控會讓她像個無助的小孩。
  她曾經以為自己可以掌握全世界,但發現不能的時候,那,至少要掌握住自己的生命。
  完成了今天的烹調后,她回到了客廳,開始喂魚。
  在水族缸中的魚的生活很簡單,有人喂就吃,若主人健忘,忘了喂食也無所謂,可以潛到下面,翻動一顆顆石頭,尋找自己排出的殘留物,再度回收,然后再繼續游呀游的,直到再次感到餓了。不吃的時候仍游呀游的,和同伴們擦身而過,或是看看水族缸外面的景觀有何變化,有人?沒人?當主人一張大臉貼過來研究它們的生活哲學時,它用魚尾巴面對著,偶爾回過身看那張大臉還在否?在!再繼續以尾相對,電視机打開時,和主人一道觀看,節目做完時,燈暗了,它也該睡了……生活真的很簡單,惟一會有的變動,是得忍受主人每月一次的洗缸換水的行動,完全無助的任人宰割,一方面暗自祈禱,主人別把它忘記放回水中,然后再想辦法將新水弄出有它們的味道,讓下面的石頭,再度成為它們食物備取地,直到下一次換水,周而复始。
  人比魚多了些主動性,但多數仍選擇過水族缸的生活,在漫游人海中一圈后,回到小巢栖息,享受規律、平凡的生活,厭惡任何一切有可能的變動,就像此刻的她一樣。
  電話鈴聲響起,懶得移步去接,五響后,電話答錄机發揮它的功效。
  “您好,我是梅華琳,很抱歉,現在外出中無法接電話,若有話要說,請在嘩聲后留言和聯絡辦法,我將盡快与你聯絡,拜拜!”
  “小琳!我是媽呀!你若听到的話,赶快打電話回家,有緊急事情,你表姑婆死掉了,她打算把遺產全部都送給你……”
  啪嗒!魚飼料撤滿了一地。
  華琳緩緩地轉過身,瞪著電話,好像那是外星來的產物。
  姑婆?遺產?
  腦袋一片空白,這些是從何蹦出來的?
  一股不祥的預感緩緩升起,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即將面臨要換水的魚,生活將掀起巨大的波濤!

  梅家客廳。
  “我哪來的表姑婆呀?”華琳瞪著坐在前方的父母。
  父親梅軒品露出困惑的神色。“其實我也不知道有這個‘表姑’,是她的律師抱著遺囑上門找來時,才知道有她的存在。”
  “家族里有誰知道這號人物?”華琳揉揉太陽穴,這一切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一個從來听也沒听過的表姑婆,突然要送給她遺產!遺產耶!
  母親梅王蘭花聳聳肩。“大家都不清楚,因為你爺爺和奶奶都是從大陸只身來台,所以……”
  “那怎么知道她是爺爺的表妹?”
  梅軒品從袋中拿出一張照片。“喏!她自己說的,這是她和你爺爺的合照,嗯!据她的律師轉述,她本來和爺爺的關系不錯,后來兩人不曉得為了什么事鬧翻,所以家人都不知道她。”
  華琳低頭看著那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中的背景是一棟頗有特色的歐式洋房,至于主角么……嘩!這是她爺爺年輕時的模樣啊?好帥!再看那個女的,雖然不是時下一般標准認定的美女,但那是一張极富個性的臉龐,眼睛晶亮有神,嘴巴稍嫌大了一些,但整体組合起來,這是一個讓人一眼難忘的女人。
  “那現在為什么又找上門?而且,還要把她的東西給我?她怎么會認識我?”
  梅王蘭花沒好气瞪著女儿,當審犯人呀?辟哩啪啦的。“誰知道呀!總之不用管那么多,人家既然主動要把遺產給你,你就收下吧!”
  華琳拉長臉孔,收下?講得還真容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媽!她的遺產是什么?”
  “听說是一棟旅館,位于金瓜石和九份附近。”
  華琳膛大眼睛,旅舍?一种怪异的興奮感緩緩升起。“有照片嗎?”
  “就是你手上那張照片上的房子呀!”
  她再次低頭看,那是棟三樓洋房,仿歐式建筑設計,但距今起碼有四、五十年以上的歷史吧!現在不知變成怎樣?該不會只剩空殼子了。
  “那要付多少遺產稅?”華琳很理智地問道。
  “啊!這點……我們忘了問!”梅軒品和妻子,原本一臉興奮的臉色突然黯淡下來,他們沒想到這個。
  華琳向天花板翻個白眼,她就知道。
  “另外,還有件事必須讓你知道。”
  父母的遲疑態度,令她心底警鐘大響。“什么事?”
  她提高警覺的瞪著他們。
  “呃!除了繼承這棟房子外,你還繼承了這棟旅舍所雇用的員工。”
  “What?”她差點跳起來。“這是什么意思?”’
  梅軒品盡量露出和藹的笑容,希望能安撫女儿的情緒。“遺囑上有規定,原先旅舍的員工除非自行求去或死亡,要不!絕不可輕言解雇他們。”
  “讓我整理一下,也就是說,若是那些員工不走也沒死的話,我得要養他們一輩子?”華琳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問道。
  “應該是的!”
  她沒再多話,將皮包拿起。“媽,打電話跟她的律師說,說我拒絕繼承這筆遺產,看他要將它送給政府或捐給慈善机构都可以,我不想要!”
  “女儿,這是人家要送你的,不拿白不拿。”
  “媽,你別開玩笑了,突然要我養房子又養人?我吃飽撐著沒事干呀?現在雖然生活平淡小康,但還算自由自在,這种負擔,我才不要!”說完后,她掉頭就走,全然不理父母在背后的呼喊。

  但——很多事情不是說拒絕就可以拒絕。
  而她也不知道自己居然會在這种情況和前夫見面。
  她拿起手帕擦去額頭上的汗,待在冷气房,居然還會出汗,可見她有多緊張。
  她現在正坐在“傲群法律事務所”會客室中。
  這里的每一景、每一物都曾那么熟悉,她曾是這里的老板娘,但現在,像所有的拜訪者,被客气的請到會客室等候,桌上放著一杯上好、熱騰騰的鐵觀音。
  而她以前可以大而化之闖進老板的辦公室,喝那邊的泡沫礦泉水。
  畢竟真的是過去式。
  透過會客室大片透明玻璃帷幕,可以看到事務所內每個人忙碌的模樣,“傲群”自四年前創業以來,業績蒸蒸日上,合伙人多達五位,憑他們這几位精英,將“傲群”變成業界最受矚目的新星。
  里面所有員工都換了新面孔,這也難怪,她已經兩年多沒踏進這個地方,所以無人認識她。
  她苦笑,這樣也好,要不然,她一定會慘遭數雙白眼,被人唾罵不知好歹、不知是、居然會傻得放棄全台灣第一好男人。
  但又如何?外人怎么可能知道這個中的酸楚和痛苦?
  可以看到魚的游動方式,但卻永遠猜不透魚的心思。
  今天她是不得不來此地,為了那筆天外飛來的遺產,不得不找一個律師幫忙,而這個人非她前夫不可,因為他是全台灣少數良心未泯,具有強烈正義感的律師之一。
  她拿出文件開始低頭翻閱,現在別再想過去了,該想的,是未來。

  開完合伙人的會議后,任仲凱的秘書陳琪敲門進來,她看到里面或坐或站的五個男人,他們在一起的气勢,總會讓她有短暫的窒息感。
  實在太出色了。
  以老板任仲凱為首,帶著四大天王藍于伊、王羲雅、趙孟軒、盧尚勤,全都是法律界最引人注目的精英,學歷高、身材高、薪水高,包括已离婚的任仲凱,是擁有最完美三高單身漢,更別提個個都是風度翩翩、溫文儒雅的帥哥。可惜她已婚,要不,一定會死命追求其中一位。
  她走向他們,為每個人奉上一杯上好的咖啡。
  “琪姐,你泡的咖啡是全台灣第一。”有張娃娃臉的藍于伊贊道。
  “嗯!不過比起盧律師,我還差一大截。”陳琪謙虛地說道。
  “這又不能怪你,尚勤可是全亞洲第一把交椅。”
  王羲雅笑道,有張鮮明如刀刻般的五官和運動員健美体格的他,永遠是女人追蹤注目的焦點。
  盧尚勤听了只是聳聳肩,乍見他的人,會以為他就像他那雙如小鹿般溫柔黑眸般善良、溫和,就某方面而言,他的确是如此,但必要時,他也可以變得非常致命,如果面對那些十惡不赦的坏人,尤為犀利。
  趙孟軒听了嗤之以鼻,有張方臉、搶眼五官的他,最愛做的事,就是和每個人斗嘴。“得了吧!他的咖啡上面全部都要加上那白白一層鮮奶油,喝完后,嘴巴周圍都白了一圈,怪惡心的。”
  “我說學弟呀!沒知識也要有常識,沒常識也要懂得掩飾,不會掩飾的話就回家看電視!”王羲雅臉帶譏誚的笑容望著孟軒。“聞名世界的卡布奇諾咖啡被你這种沒品味的人這樣一嫌,實在是太沒身价了!也太侮辱卡布奇諾了!”
  孟軒露出厭惡的神色。“有沒有搞錯,到底是誰侮辱誰?喝那种加料才是有辱咖啡的本色。”他喜歡完全純淨的東西,對他而言,任何加料,都是多余的。
  一場關于咖啡口味論戰于焉展開。
  陳琪興致勃勃听著他們精彩的唇槍舌劍,不愧是大律師,都能引經据典的,直到她瞥見坐在中央,面帶微笑,露出有趣神情听著的任仲凱,才陡然憶起她進來的另一目的。
  任仲凱是個不容人忽視的人,即使在滿室靜寂中,所有人都能強烈意識到他的存在,并格外注意到他,認定他是室內最具影響力的人物之一,那种与生俱來的領袖气質,在他身上自然流露出,而實際上的他,也的确不容人小覷,這也是為什么四大天王肯乖乖在他手下做事,供其驅策。
  她走到他身邊低聲說道:“任律師,外面有位小姐找你。”
  “有預約嗎?”他視線未曾离開他的合伙人。
  “沒有,她說你認識她。”
  任仲凱皺起眉頭。“叫什么名字?”
  “梅華琳!”
  倏地,仲凱的表情一片空白,在听到這個名字同時,其他人也都閉上嘴巴,整個室內頓時變得相當安靜。
  四大天王除了王羲雅和藍于伊露出深思的眼神望向仲凱,尚勤和孟軒則露出困惑的神色,不明白為什么一听到這個女子的名字時,仲凱渾身會散發如刀般銳利的气息,讓他們深刻感受到?
  “她來多久了?”仲凱緩緩站起來,雖然他的表情看似平靜,可是從他全身緊繃的樣子,卻解讀到相反的訊息。
  “快一個小時了吧!”
  什么?仲凱瞪他最能干的秘書。“你怎么到現在才通知我?”
  被他的臉上表情嚇了一跳,陳琪不自覺將托盤放到胸前。“你……正在開合伙人會議,所以……我不敢打扰你。”天啊!自從她跟著任仲凱做事以來,他頭一次對她露出如此不悅的臉色,那個女人,到底是什么來頭?
  仲凱深吸口气,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Sorry!我不是在怪你,那……她現在還在嗎?”話說的同時,他已經朝門走去,速度快得惊人。
  “是的,我請她在會客室等著。”話聲未落,他人已經消失在門后。
  四大天王彼此面面相覷。
  “老天!那是我認識的那個任仲凱嗎?”孟軒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那個冷靜、沉著,即使天塌下來,都還會站在法庭上,以冷靜的聲音宣告被告人一條條的罪狀?”
  尚勤望向羲雅。“梅華琳是誰呀?為什么一听到她的名字,任大哥的臉色都變了?”
  于伊搖搖頭。“虧你叫他大哥,居然連梅華琳是誰都搞不清楚,你這不是白叫了。”
  孟軒猛地拍掌。“我知道了,她是不是大哥現在的女朋友?”
  羲雅白了他一眼。“錯!她不是現任的,更正确一點的說法是,她曾是我們的‘大嫂’。”
  “喔!”孟軒和尚勤皆是近一年才加入事務所,因此從沒見過梅華琳,只知道任仲凱曾經結過婚,一年不到便又离婚了。
  “‘她’是不是大哥一直未再交女友的原因?”尚勤輕撫下巴說道。在他們五人之中,仲凱是惟一從未傳過花邊新聞的人,長久以來,一直以為他因為太過熱愛工作,所以無暇交女友,但現在看到仲凱失常的反應.無法不猜測另有他因。
  “可以這么說。”于伊端起咖啡說道。“畢竟她是大哥最愛的女人。”他和羲雅都是看著他們一路從戀愛走到結婚,最后离婚。“說來也真諷刺,我和羲雅是他們兩個結婚和离婚的見證人。”
  羲雅聞言露出苦笑。
  “那他們為什么离婚?是不是他老婆紅杏出牆,做出什么對不起大哥的事?還是有其他第三者介入?其中一方受不了,醋勁大發,所以离婚了?”孟軒好奇地問道。
  此話一出,頓時換來其他三人的白眼,羲雅眯起眼睛。“你若是女生,我一定會說你愛情小說看太多,滿腦子戲劇情節,你也給我幫幫忙,好歹你是個大律師,還紅牌的。”
  孟軒撇撇嘴。“你才給我幫幫忙,誰規定女生才能看那些愛情小說,若是不看那些,你根本不知道時下新新人類,那些小女生的愛情觀是什么?她們受那些愛情小說影響有多大!”
  對此,其他人無話可說,孟軒是專攻青少年法律問題的專家,他自然有他一套了解青少年的法子。
  于伊認栽,赶忙轉回正題。“其實他們离婚的原因很簡單……”
  “婆媳的問題。”羲雅接下來說道,他搖搖頭。“這种事情,我們想幫都幫不了。”
  尚勤和孟軒恍然點點頭,這种兩個女人的戰爭是最复雜,也是最難應付的,尤其是夾在中間的那個男人——仲凱。
  仲凱最教他們心服的地方之一,因為他是個孝子,對寡母的侍候和周到照顧,一直讓他們覺得汗顏,現代這個社會,能找到這樣的人,真的很不容易。
  仲凱在事務所附近買了一棟有院子的大房子,為了讓母親住的舒适,房子蓋的既大又寬敞,光線充足,大院子內,則讓母親隨意种植蔬菜、盆栽、養雞鴨,每天早上一定和母親共用早餐,午餐只要有空的話,也一定會跑回家用餐,晚上則推掉不必要的應酬,盡量待在家里,就算不回去,必定會打電話回家告知—聲:那份細心和關愛,總是教人看了感動。
  “為什么他的妻子會和他母親不和呢?”盂軒問道。
  “這种事外人怎么會知道?不過,若是你認識梅華琳就知道,她為什么會選擇离婚。”于伊若有所思地說道。
  羲雅點點頭:“若是你們見過她結婚前后的變化,就會明白仲凱為什么肯放她走。”
  另外兩人听到這,好奇心全被挑起,若是不能滿足的話,晚上一定會睡不著覺的。
  “快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孟軒急于知道下文。
  但最教人气炸的是,有些人永遠懂得留一手賣關子,而那正是律師最擅長的。
  在孟軒及尚勤滿怀期待眼光下,羲雅和于伊卻慢條斯理的端起咖啡輕啜,像极了陷進憂思的男主角。
  “唉!有些事是外人說不清的。”羲雅輕輕說道。
  于伊眼睛則飄向遠方。“可不是嗎?”
  好奇心是會殺死一只貓的,而賣關子卻將會使兩名明日之星的律師死得很難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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