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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算暖和的冬陽高挂,一抹纖細的人影獨自徘徊在“夜魅居”外,來來回回的穿梭在長滿荊棘的中庭里。
  司徒虹吟抬頭望著那扇透著昏黃光線的紙窗,他應該在吧!最近很少看他出門,不,打從她住進斷日山庄后,她就很少看他出門,這不合理,一個腰纏万貫的人!不需要打理商務之事嗎?
  她絕無意探究他的金錢來源,只是好奇他的交友范圍、他的活動空間,但光就這方面而言,他的确貧瘠得很,看來不只這個世界拋棄了他,連他自己也隔絕了這世界。
  背著雙手走來走去,摸摸包著紗布的手,司徒虹吟想來好笑,原本以為那天早上一定會被罵得很慘,搞不好會被日尚行赶出庄里自生自滅,但后來的情形完全超乎她的預料。
  那天,她和阿靚被帶到日尚行面前,低著頭忏悔的她,下巴突然被他攫獲住,被動的抬起眼,耳邊淨是他嘲諷卻非常低沉醉人的聲音。
  “才几天不見,你就把自己弄得蓬頭垢面,累得不成人形了?”日尚行眼眸盈滿濃濃的關心,口中卻依舊冷嘲熱諷。
  司徒虹吟摸摸自己的頭發,不會很亂啊!手一抬,才被熱粥燙到的紅腫馬上展現在他面前,“我…!”
  話還沒說出口,她的手就被揪住了,他瞇起眼,俊美的面容頓生波瀾,“這傷是怎么來的?,”
  “燙到的,在廚房里燙到是常有的事?這只是個小傷口而已,待會上點藥就不礙事了。”她騰出另一只小手搭在他們糾纏在一起的手上,“你的手好溫暖,和上次不一樣了。”
  日尚行有點呼吸困難,深深地凝視她秀麗的容顏,竟感到不知所措。
  “去上藥吧!”他假裝若無其事地收回雙臂,指尖卻仍記得她手腕纖細的尺寸和那細致的皮膚。
  “可是,我把粥煮焦了。”她羞愧的低垂著頭。
  “那差人到街上去買不就好了。”這么簡單的小事,需要他來指示嗎?
  “你……不生气嗎?”她吶吶的問。
  “連煮鍋粥都會燙傷手,你說,我能對這樣的先知有何期待?我看,以后你不用到廚房去了。”沒錯,他是鬼魅,可鬼魅也有喜怒無常的時候,難道他非得每件事都展露出他殘酷的本性嗎?如果真符合她的期望,他會討厭自己一輩子的。
  “可是廚房里還有很多工作,我怕阿靚一個人忙不來。”司徒虹吟委婉的拒絕,而如果他真的有心,就該連阿靚的雜役一起免了。
  日尚行似笑非笑的瞅著她,“你知道嗎?你是我碰見過唯一一個我無法讀出心思的人。”
  “哦!”司徒虹吟對他的一切也是感到茫然。
  “只可惜剛剛那一剎那,我捕捉到你的心思,你想利用我的同情心,讓你們兩人不用到廚房工作。”日尚行陰郁的沉著臉,惡狠狠的盯著那略顯蒼白的小臉。
  “你确定你有同情心嗎?”她一語道中要害,靈活的大眼明亮有神。
  他轉怒為樂,哈哈大笑,“有,但少得可怜。”
  司徒虹吟被他的笑容震杲了。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笑。”不難想象十年前那個小男孩的模樣,如果后來沒有發生那些事,他應該會是最迷人的男子。
  日尚行立刻斂去笑容,“愚蠢!不過,還真教你蒙上了我那微薄的同情心,你們以后就甭去廚房了。”
  就這樣,司徒虹吟和阿靚成為斷日山庄的食客,可以說是因禍得福吧!司徒虹吟的手傷,讓他們的關系進入較和諧的情形。
  他收斂了他的譏誚,似乎在為自己的粗心后悔,而她終于有机會把時間空下來,專心研究他,雖然兩人碰面的次數仍然不多,但已經沒有從前劍拔弩張的气氛。
  這几天,司徒虹吟抽空為他卜了一卦,雖然對他的事始終無法識透,卦象卻顯示近日內他將有禍事上身,她希望能幫他點什么。
  思之再三,她決定上前敲門,手才触到門板,吱嘎一聲,門竟然開了,她呆呆的站在門前,視線直對上他的。
  “會讀心術真的很方便,我還沒開口,你就已經知道我來了。”她一向平滑的眉心起了波紋,忽然覺得自己必須解釋什么,“我不是在責怪你,只是自己的想法老是被人一眼看穿,總覺得自己赤裸裸的,很沒有安全感。”
  日尚行今大的心情糟透了,投給她一個陰騖的眼神,無力的道:“我說過,我能讀透千百人的內心世界,偏偏就是沒辦法讀你的,你大可以放心。”
  他一腳跨出門檻,反手甩上門,讓她沒有机會偷瞄里頭到底是何模樣。
  “原來你正准備出門。”她恍然了悟道。
  “有事嗎?”日尚行按捺住性子不甚耐煩的問。他的禮貌謙遜早在十年前便已消失殆盡,現在留下來只是一個令人厭憎的軀殼和憤世嫉俗的心。
  “你可不可以給我一點時間?”
  “不行!”他已經為她破太多例了。
  “可是……”她沮喪得垂下薄肩。
  “如你所見,我現在正准備出門。”他瞥了她一眼,發現她皺著眉,這令他惡劣的心情雪上加霜,惱火的發現,每當她一皺眉,他的心就跟著扭擰一次。
  她突然覺得不妥,“你要去做什么?多久才會回來?要去見什么人嗎?”
  “就一個食客而言,你不覺得自己管得太多了嗎?”他惡狠狠的俯低身子,無所顧忌地逼近她的小瞼。
  “別這樣,你讓我呼吸困難。”她努力抑住心里的志下心,“我為你卜了一卦,卦上顯示你近日有大禍臨身,如果能不出去,最好別出去。”
  日尚行凝住神情,漆黑深邃的剩眸不如以往般疏离,反而泛上一片淺淺的迷蒙与惊訝,“你關心我?”
  “當……當然,我在你身上看到一個寂寞的靈魂。”她被他看得雙頰燥熱,胸口有股呼之欲出的沖動。
  “無知!”他不是寂寞,而是絕望。
  “我不會說謊,我看過許許多多的人,不論他們為了什么前來求神問卜,但他們都是有所執著、有所愛戀,但你似乎什么都不要,這是為什么?”她靜靜地道出心里的疑惑,不明白自己為何想要親近他,或許是被他那凌厲卻寂寞的眼神所吸引吧!
  “別想在我身上找答案。”他的悒郁糾結于心,理十出那團紊亂的思緒,干脆推開她往外走去。
  “喂!你──”她才站穩住身子,便忙著跟上他的腳步,“難道你對我一點也不好奇嗎?不想听听我為什么接近你?或許我希望你答應我什么事呢?”
  既然他不愿來就山,那山就來就他,她換一個方式去了解他,總行得通吧!若不把自己和他的牽連搞清楚,她會很不安的。
  他是停下腳步了,“很抱歉,你高估了一個長期与黑暗相處的人,我對這世上所有的事,都不再感興趣。”
  “如果我能替你解開心結呢?”她沉吟著道,假設能取得他的幫助,或許她可以盡力探究他的命運的方向,找出他的未來,唉!假如她的天眼已開就好了。
  “如果我要的是這個呢?”日尚行探出手臂勾住她的腰,拉她入怀,纏綿的薄唇一路輕吻至粉頰,最后狂野的落在她淡紅色的唇上,瘋狂地索求她的吻和她的心。
  他掬飲她唇內的溫柔,不自覺的雙手捧著她的臉頰,狂烈的索求她的柔情,他不是沒有過女人,過去几年,投怀送抱的女子不在少數,但他從沒主動要求過什么,可這平凡的女子,讓他難以自制的動了心。
  她眨著靈動的杏眸,覺得迷亂、錯愕又有點渴望,最后她無助的閉上眼,心想他為什么又要吻她?是想羞辱她嗎?可她感覺不到被羞辱的難堪啊!
  “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稍后,她撫著被吻得紅腫的唇,痴痴的問。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底飄過一抹怜愛,他所受到的震撼絕不比她少。但也曖昧的開口,“如果你給不起我要的,就別銀著我。”
  啊!她驀然明白了,他要的不僅是她的心,連她的人他都要。她的臉龐頓時火紅成一片,踏出的腳步頓時停下來。
  他敏銳的探知一切,冷笑的离開她,他早知道孤獨是他今生的夢魘,揮不開也逃不去,他又何必奢求一份不可能的情感呢……
         ※        ※         ※
  司徒虹吟渾身像被抽干力气般,嬌軀緩緩下滑,最后索性坐在冰冷的石板地上,皺眉苦苦思索,日尚行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給不起我要的,就別跟著我。
  但他要的是什么?一個女人,原來在他心中,她是如此廉价。
  她的天眼未開,即使她想知道自己的未來,卻總是沒有辦法看清那團環繞在自身的迷霧下,到底藏著何种命運?
  剛過立冬時分,她一向沉寂的內心竟然起了莫名的騷動。
  或許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有天夜里,她作了一個怪夢,夢中有個孤寂男子救了她,她看不清這名男子的容貌,只感到他的孤寂;而夢中的她,渾身有种說不出的痛苦,悲哀的令她打心底難過,但那男子的出現,奇异地溫暖了她的心。
  第二天她便為自己卜了個卦,卦上仍如以往般,無法顯示她的一切,但她已得知那個男子將落腳齊州,她沒有遲疑,甚至沒有向阿靚解釋,就不顧一切的來了。
  拋棄原先的生活,毅然決然的把一切賭在日尚行身上。
  但她發現她竟無法窺視他的真實身分,世間事本就一体多面,如果他不是如旁人所說的,是個可怕嗜血的鬼魅,那么,他很可能是神界的人。
  司徒虹吟嫣紅的臉色悄悄轉白,他若是神界的人,那么,她便無法探知他想要知道的事。
  不過,她一定得設法知道,就算不為自己,她也不希望看他孑然一身,她心底依舊藏有一絲奢望,她不想在他未展歡顏前离去。
  “小姐,”阿靚見她出來老半天了一直沒有回去,不假思索的便往僻靜的夜魅居找來。“果然被我料中了,我老覺得你對夜魅居很好奇,沒想到你真的跑到這里來。”
  她看看這四周,非常不能苟同的皺了皺眉。“這里環境倒是清幽,只不過主人刻意塑造這般殘破詭异的景象,好杜絕外人好奇的眼光。”
  可是,這樣只會讓大家對他更加猜疑,難道他沒有發覺嗎?司徒虹吟在心中歎息著。
  阿靚狐疑地瞧著她。“大冷天的,你坐在地上干嘛?”
  “我沒力了。”司徒虹吟笑道,一想起剛才那火熱的一幕,她的俏臉立刻布滿紅暈,心思又飄遠了。
  阿靚扶著她站起來,“既然來了,你可找到要找的人?”回首再望一眼夜魅居,她總覺得有股說不出的詭异,搖搖頭,心知自己很難對這里產生好感。
  “見是見到了,但沒有進展。”司徒虹吟在她的陪伴下,徐緩地踱步,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每位上門找她的人,都是有所求,有的篇名,有的為利,有的為親人,有的為摯愛,當她發覺自己的預知能力能對人事有所助益時,一度,她也以篇自己無所不能,以為自己是不凡的,所以盡管為了避開雜亂的气息,而只能過著深居簡出的日子,她也不以為苦。
  但后來,經驗讓她体會到,就算知道后來會發生什么事,又如何?該死的人還是會死,會失去的事物、水遠也找不回來,有預知能力并不是神,神有能力替人改變命運,但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事情發生,什么也不能做。
  她開始厭倦占卜的日子。當她探知自己的命運將和一個男人結合在一起,她放棄原有的一切,四處尋找這男人,她甚至愿意傾盡一切換取生命的奧秘。如果日尚行要她的身子,她會給他,只要他真的是解救她的命定之人。
         ※        ※         ※
  白茫茫的一片斷崖殘壁,雪積蓋在林間樹梢,空气似乎也被冰冷寒意給凍結了。
  日尚行站在斷崖邊良久,如果不是那身黑衣在這樣一片白色世界中太過顯眼,任誰也不知道在這樣的天候,在這樣惡劣的地方,竟站著一個活生生的人。
  直至今日,他仍沒有忘卻那日跳下斷崖時的絕望与憤怒,眾人欠他的,他要一并討還,這世間本就不公平,他爹娘与他從未害過人,他們不該殺了他爹娘,更不該讓他備感孤寂的獨自一人存活在天地之間。
  他靜靜地站著,面無表情,只是隱約中帶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沉重悲哀。
  背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足音,日尚行斜眼瞥向來者,嘴巴卻咧著可以嚇死人的笑。
  “你又跟著我干什么?”
  如果目光和冰冷的嗓音可以殺人,他已經死過很太多次了。“拜托,老兄,明明長得一副俊俏模樣,偏要擺出這种臉孔來嚇人,何必呢?”
  日尚行放下橫放胸前的雙臂,“田俠,在陝北分手時,我便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我對你的提議沒有興趣。”
  “興趣是可以慢慢培養的,瞧你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你認為這樣真的比較有趣嗎?”田俠是個濃眉大眼的壯漢,年歲稍長,身形剽悍,挺立在絕崖之上,頗有睥睨眾人之姿。
  “你跟蹤我?”他煩郁的低哼。
  “像個暴發戶似的蓋那么一棟大房子,找齊州城的人來證明你的成功,卻在大家奉承你的時候,告訴他們你是鬼魅,嚇得沒有人敢親近你,這是什么道理啊?”田俠認識他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日尚行在人前的神秘早已被他識破!若除去他超乎常人的特殊能力,日尚行只不過是個心思敏銳,但情感脆弱的男子。
  第一次見到日尚行,江湖經驗老到的田俠便惊為天人,那年他因公路過太行山,沒想到半途遇到仇家挾擊,慌忙間,一位少年出手救了他,這位少年武功极高,眼神冰冷,事后,少年告訴他,若不是他被挾擊的處境,像极了當年少年被逼跳崖那一幕,少年絕不會出手相助。
  那位少年正是日尚行,當年才十五歲。
  田俠見他身手不凡,孑然一身又無家累,适合游走大江南北,于是便向日尚行提議一同行陝仗義,為民除害,他卻一口回絕了。
  他說:“我這輩子最大的目標,就是報复所有鄙視我的人。”
  田俠不死心,一路跟著,這些年來,看著日尚行靠著赤手空拳,在山西陝北一帶!成立一間間商店。說來讓人不禁贊歎,他的本錢是靠著一百銅錢在牌桌上贏來的,開店做生意是他認為累積財富最快的方法,至于行俠仗義,他嗤為愚蠢,人間若有俠義,又怎會容不下一個鬼魅?
  田俠跟著他這些年里,發現他真的是個人才,有商業頭腦,人品上等,武功倒很少在人前展露,不過一個十余歲的少年在山西、陝北一帶開店,竟沒有遭遇土匪襲擊,他奇怪的是,日尚行根本不要大家的艷羡,他只要人家疏遠他、怕他。
  田俠听過他訴說斷魂崖那段往事,雖僅僅只有一次,但足以明白他內心的糾結
  “我不信這世間有鬼魅。”田俠誠心地道。
  日尚行喝得薄醉,冷冷地笑道:“由不得你不信,石威就慘死在我面前,支离破碎,血濺十尺,原本我也不信王義一家是我殺的,可是石威的死,讓我明白我真是個鬼魅。”
  “子不語怪力亂神,所有的事皆有常理可以解,只是我們不知道事實的真相為何而已。”田俠的臉色頗為凝重。
  “就算王義一家不是我殺的,但石威的死,我絕對脫不了干系。”
  “你會讀心術?”田俠忽地問。
  日尚行沉默的盯著眼前酒杯不語,他并不想看透他人的心思,天知道他多想成為一個正常人。
  “天下之大,身怀异能之人不知有多少,你在行走江湖之際,應該也碰過同你這般的人,把眼光放遠點,才不會被自己困住。”田俠試著解開日尚行的心結。
  “那又如河?我所知道的异能者,不是被眾人驅离家園、遠居深山,就最昧著良心,在世上招搖撞騙。”日尚行俊逸的臉龐蒙上一層陰霾,舉起酒杯,一仰而盡,“我不要成為那樣的异能者,我要當年害我家破人亡的村民一個個付出代价,他們說我是鬼,我就做給他們看,我會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我要讓他們知道惹惱我的下場。”
  田俠知道日尚行再也听不進一切,誰阻撓他的路,他就除去誰,所以短短的几年,山西、陝北一帶,大家都知道有個自稱“夜魅”的年輕男子迅速發跡、聲勢浩大。
  日尚行累積足夠的財富后,終于選擇墜崖的十年后的今天,風風光光的回到齊州城,田俠本以為從此城里應該風霜雪雨,大大的沸騰一番。
  但在斷日山庄宴客后,日尚行就關起大門,對外界的一切不聞不問,甚至他的報复對象連夜遷村,他都置若罔聞,這點令田俠感到十分好奇。
  是什么原因令日尚行手下留情?還是日尚行面對這些無辜卻造成他一生傷痛的村民,內心仍有一絲怜憫?!如果他選擇放棄報复,一向以复仇為目標的他,又是如何面對往后的日子?所以他一路跟到這里,想搞清楚前因后果。
  “不要管我!”一身黑衣站在懸崖邊的日尚行,賭气的道。最近眼前常有一抹嬌柔的影子,惹得他心煩!原本以為回到這里,可以不受那倩影的干扰,但終究還是失敗。
  “嘖嘖嘖!愈來愈暴躁了,我該慶幸你終于有點人气,還是該為你的健康擔心?”田俠忍不住打趣道,難道事情有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變化,嘿!這下可好玩了。
  “擔心你自己的脖子吧!”日尚行告訴自己,放過那些人是因為他欲擒放縱,沒有人可以阻止他的報复。
  “你沒听過禍害遺千年的道理嗎?我可以肯定你我都可以長命百歲。”田俠縮了一縮脖子,灰蒙蒙的天色說下雪就下雪,老天還真是不夠意思。
  “我沒有興趣長命百歲。”因為永世孤寂的日子令他打心底發寒。
  日尚行极少在人前表露心事,田俠有些受寵若惊,“談談吧!那天見到你的仇人有何感覺?”
  日尚行背轉過身,雪花不停的落在他的身上。
  “他老了許多,乍見面,我几乎認不出來他,不過,人雖然老了,記憶卻猶在,他還是認為我是鬼,是個會害人的鬼。”
  當年村長江明是非不分,害他被眾人辱罵、冠上惡名,他原本決意要江明付出一切來還債,先是折磨江明的儿子,再讓江明成為城里的笑柄,今他身敗名裂。一步步的計划日尚行都想好了,偏偏沒有執行,或許是因為那個影子在作怪?
  到現在他還是想不透,一個弱女子怎么能勇敢的面對鬼魅而能無畏無懼呢?
  “只要是人都會老,何況已經過了十年。你打算就此收手了嗎?”
  “不,我還沒玩夠,何況,我已經放棄尋找先知了。”日尚行決絕地轉身面對田俠。
  “哦!這意謂著即使你可以選擇過正常的生活,你也已經放棄了?”田俠的口气有些奈何。
  “是的。”
  果然,田俠在心底歎了一口气,“那你就准備迎接接踵而來的麻煩吧!上回江明在宴席上指控你是殺害石威的凶手,這事引來縣府的注意,當年石威一案并未銷案,雖然縣太爺以殺人凶手不明,疑凶已跳崖自盡暫時結案,但這畢竟轟動一時,十年后的現在,你明目張膽的打著鬼魅的旗號回來,縣府正等著連你回去結案呢!”
  日尚行漫不經心地笑了笑,署若罔聞。
  “唉!兄弟我知道你本事奇大,買通官府或仗勢欺人的事雖不屑為之,但只要搬出你對朝廷那几次‘微薄的貢獻’,說不定縣府就會被你蒙混過關,再不濟,身為御前帶刀侍衛的老哥我,肯定會一命報一命,拚死相救。”
  “不過,這些都不足問題,問題是石威有個弟弟与他同樣优秀!十七年前以十六歲之姿考中武狀元,听說他弟弟与石威相當親近,十年前痛失兄長后,便辭官退隱,如今听說你出現在齊州,已經往齊州赶來,等著替兄長報仇。”
  “很好,我正在尋找可以大開殺戒的理由。”一個將墜落黑暗的鬼魅沒什么好怕的。
  “如果他跟你一樣,選擇先奪走你的一切,再了給所有仇恨,你該怎么辦?”田俠哼道。
  “我已經沒有什么好失去的。”不經意地腦海又掠過那抹倩影。
  “話別說得太滿,跟我去縣衙門,先解決你的大麻煩再說,免得好好的一個斷日山庄卻教官府給查封了。”
  “該死的,你是說……”日尚行臉色大變,想起庄內的人會有多錯愕。
  “沒錯,縣太爺有些昏庸,不敢捉你的人,只敢查封房子,你一出門,山庄便被團團圍住,只等捕快進去搜家了,”田俠笑得有些詭异,“所以,和我去跟縣太爺打聲招呼,讓他認識認識當今圣上最器重的人吧!”
  日尚行鐵青著臉,跟著田俠,一前一后地离開斷魂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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