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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請問你們這里哪儿請得到大夫?”
  月禮抱著孩子急沖沖地跑出土屋,抓著在田里工作的夜重生就是一陣急問。
  “誰生病了嗎?”望著眼前慌張無助的月禮,夜重生黝黑的臉上閃過一絲困惑。
  “孩子……孩子有些不對勁……”
  夜重生看了眼她怀中的男孩,隨即抓起外衣,說道:“走吧,我帶你去。”
  才走出田地,正要步上進城的小路時,前方突然奔來兩抹快騎,擋住兩人的去路。
  “貝勒爺吉祥。”認出來人身分后,夜重生反射性請安道。
  “你們要抱著孩子上哪儿去?”赫翌開口問。
  “孩子好像不太舒服,正要去找大夫呢!”月禮答道,心里有些不安的預感。
  赫翌下馬走向他們,大致打量孩子的狀況后,說道:“果然,他和疼儿一樣,染了痘疹。”
  “痘疹?”
  “我就是特地為這件事而來的。”赫翌把事情的始末大致說了一遍。
  听完之后,月禮態度還算冷靜。“那么,小格格現在情形如何?”
  “我已經把疼儿安置在城外的一戶人家里。”赫翌說道,并伸出雙臂。“把孩子交給我吧!”
  月禮心中縱有千万個不舍,也只能含淚將孩子送出。而看著她難過卻又堅強的表現,始終保持沉默的夜重生突然開口說道:“非要把孩子送走不可嗎?”
  “為了防止痘疹在城內引發大流行,這是必要的做法。”赫翌頷首道,詩异于他的手下對此事的關心。“還有,城外那戶人家里有個婆婆,曾帶過數個出痘的孩子,經驗可說是十分丰富,再加上我已經請大夫在旁隨時照料著,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可是王夫人她……”
  “我無所謂的。”月禮扯了扯夜重生的衣角,神情堅定道。“貝勒爺是我們母子兩的救命恩人,我信得過他的安排,剩下的——就全看這孩子的造化了。”
  更何況,連小格格都被送到城外去了,她的孩子又豈能例外呢?
  月禮將孩子交給赫翌身旁的隨從,正打算目送他們离去時,赫翌突然旋身對她說道:“稍晚,我會另外派大夫前來為你看診,如果确定你沒事的話,能麻煩你到府里走動一下、陪陪敏格嗎?”
  “她怎么了?”
  “她現在有孕在身,為了疼儿的事,我怕她胡思亂想,所以,我想有人陪她說說話也是好的。”
  “真難得少福晉能有貝勒爺這般疼愛她。”月禮苦澀地扯動唇角。
  赫翌的表情亦是有些無奈。“那么,就麻煩你了。”
  “一點都不麻煩,這是我應該做的。”月禮說道,堅強的面容在兩騎完全消失于視線外后,才徹底卸防。
  “這孩子是我的全部,我不能失去他……”她忽然扑上前抓著夜重生的衣服,傷心哭泣道。
  夜重生被月禮突來的舉動給震懾住,他沒料到她會一頭栽進他怀里痛哭,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王夫人……這這……男女有別……”他支支吾吾地提醒著,不知道為什么,一看見她哭,他便心慌意亂了起來。
  月禮習慣性以他的衣服擤了擤鼻涕,才抽噎道:“對……對不起……”
  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一片濕濡,夜重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這實在沒道理。
  “你放心吧!孩子會沒事的。”他抹了抹滿是泥巴的雙手,覺得有些一尷尬。
  他還是回去干活好了。
  “你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月禮拉住他,情不自禁探問著。
  夜重生停住腳步。“什么印象?我該想起什么嗎?”
  想起我……想起孩子……想起一起在田里工作的日子……想起失散的那個晚上……
  月禮在心里無聲吶喊,面對眼前熟悉的臉龐、熟悉的嗓音,但卻是全然陌生的神情和對待,她真的不知道這到底是老天爺仁慈的眷顧、還是存心的捉弄?!
  “你是不是……認識我?!”夜重生突然扯住月禮,問。
  事實上,他對她困惑极了。明明是不相識的人,卻有莫名的熟悉感。
  難道他……真的遺忘了一項很重要的東西?
  月禮含淚望他,決定勇敢面對一切。她深呼吸,鼓足勇气說道:“是的,我認識你,且是在很久以前……”
  而那又是另一段久遠的故事了……
   
         ☆        ☆        ☆
   
  “少福晉,別再胡思亂想了,小格格一定會沒事的。”
  房里,綠吟捧著一碗熱湯,想哄敏格多喝個兩口,可擺明了全是徒勞無功。
  “一定是我之前嫌棄疼儿丑,所以老天爺才會懲罰我——”敏格掩著臉,傷心哽咽。
  現在,就算給她再多漂亮的孩子都沒用,她只要疼儿一個!
  “少福晉,您可要自己保重,別忘了您肚子里還有一個……”
  敏格以手撫按著仍然平坦的肚子,心中五味雜陳,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畢竟,在得知有他存在至今,她一直未曾真正快樂過,甚至,她還為此兩度惹惱了赫翌。
  她是气他!气他的“擅自決定”、气他鐵石心腸送走疼儿,但……她更气他放下她,獨自去承攬這份責任。
  孩子是他們兩人的!她雖無法像他那樣冷靜處事,但起碼也該讓她和他一起面對——
  “綠吟,你今天有沒有听到什么新的消息?”敏格詢問道,這已經是她每天睜開眼來,必定會關心不下百次的問題。
  綠吟搖頭。
  “不曉得疼儿現在情況如何?會不會很難受?肯定哭得很厲害吧!”敏格越想越心疼,而最糟的念頭更是不斷糾纏著她,揮都揮不開。
  “听說月禮那邊的情況也不太樂觀。”綠吟說道。
  “月禮?她怎么了嗎?”她這几天太傷心了,几乎都忘了她的事情。
  “嘎?您不知道嗎?她的護儿也和小格格一樣患上了痘疹,被貝勒爺送到城外去了。”
  “小護儿也患痘疹?怎么沒人告訴我?”敏格吃惊道,連忙跳下床。“綠吟,你快去叫阿東備車。”
  “不行,貝勒爺交代過,您暫時不能出府——”
  “我現在身体狀況很好,不會有事的,我想去看看月禮。”她拭去淚水。
  “可是少福晉……”
  綠吟放下湯碗,慌忙起身阻止,冷不防響起兩聲清脆的叩門聲——
  “少福晉,有位王夫人來探望您。”房門外,傳來小婢的通報。
  “月禮來了?”等不及綠吟前去開門,敏格已經率先走到門邊,拉開門扉。“月禮,我正要去找你——”
  “太好了,這樣就不用出門了。”綠吟暗暗松口气。“那么,少福晉您慢慢聊,有事再喚奴婢。”畢竟是有經驗的奴仆,不必主人吩咐,即懂得進退的分寸。
  留下同病相怜的兩人,綠吟机靈地退出房去。
  “你還好吧?看起來怎么瘦這么多?”敏格握著月禮的手,表達心中關切。
  “你還不是一樣,眼睛腫得像什么似的。”
  兩個女人相視而笑,可眼里都不約而同盈滿了淚水。
  “我們做娘的可不能哭,孩子們肯定感覺得到。”月禮打气道,連她自己都沒有把握能控制好憂心的情緒。
  “月禮,你果然比我堅強許多。”敏格吸吸鼻子,心里好生欽佩。
  “你錯了,我也是很愛哭的,只是有時環境會迫使我們不得不學會堅強。”月禮有感而發。“對我而言,最糟的情況都已經發生過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等待了……”
  “等待?”
  “嗯,等待!”月禮點點頭,眼底晶亮有神。
  “呃……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敏格上下打量月禮,她總覺得她看起似乎不太一樣了。
  月禮點點頭,迎視敏格的目光,語气平淡地宣布道:“我想——我找到我丈夫了。”
  “你、丈、夫?!”敏格瞪大眼,這消息太令人吃惊了。“在哪儿找到的?”
  “記不記得來幫我整理田地的那個夜重生?”
  “夜……重生?”敏格努力回想。“啊,難道就是那天讓你像是見到鬼似的那個人?”
  “沒錯,就是他。”
  “那真是太好了,月禮,恭喜你!”敏格拉起她的手,展現近日來真心誠意的第一個笑容。
  “可是他并不記得我。”
  “喔?”一連串的祝福霎時凍結在空中。“什么叫他不記得你?”
  天底下哪有丈夫不記得妻子的?
  “因為他頭部遭受過撞擊,所以記不得以前的事了,包括我和孩子在內。”盡管語气有些落寞,月禮仍然覺得欣慰。
  “怎么會這樣呢?”
  “你還記得我提過遇襲當晚的情況吧?”
  “當然記得,你說你親眼見到你丈夫墜崖……”
  “我也一直以為他凶多吉少了,卻沒想到他竟然被移防來此的八旗軍給中途救起。但他因傷勢過重,再加上撞擊到頭,所以一直想不起自己的身分來歷,才會以‘夜重生’的身分待在八旗軍中,而‘夜重生’之名還是由別人幫他取的——”
  “原來如此。”敏格忍不住替月禮的遭遇感到難過。“不如我們再去請好一點的大夫來給他瞧瞧,也許會有所幫助。”
  “他們說這种事很難拿得准,也許很快就好,也許要拖上好几年,不過知道他還活著,我已經很滿足了。”
  “你現在打算怎么做?”
  “就維持現狀吧!至少我還可以每天見到他。”在月禮深鎖的眉宇間,仍流露出淡淡的幸福。
  “可是他根本忘了你呀!這樣每天見面不是更痛苦難過?”
  “我可以等他。”
  “這樣真的好嗎?”敏格不忍心道,對一個女人而言,這實在太過殘忍。“万一——他一輩子都柏心不起來呢?”
  “那我就等他一輩子。”
  面對月禮執著的態度,敏格仿佛見到世上最無悔的愛情,這种等待几乎是看不到盡頭的,但卻是她對愛最直接的表達方式。
  頃刻間,敏格第一次深深体驗到自己的幸福与幸運——
  除了父母早逝之外,她的一生几乎沒有受過任何挫折。不但出生富貴人家,有位杰出的弟弟,至待嫁之齡,更是不費吹灰之力便擊敗了眾家格格,被皇上欽許了一位卓越出色的丈夫。
  和月禮比起來,她真的已經幸福太多太多——
  至少,她現在還有處處包容她的赫翌可以撒嬌使性子,而月禮卻連一生要相伴的人都遺忘了她……思及此,敏格忍不住又紅了眼眶。
  她真的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呵!!
  “有什么是我可以幫忙的?”她握住月禮長有薄茧的雙手,誠心誠意問道。
  月禮偏著頭,有些不好意思。“我只希望貝勒爺能繼續指派他來幫我整理田務,這樣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
  “沒問題,這點忙我還幫得上。”她打包票,況且赫翌是個會替人著想的人。
  “謝謝你,敏格。”月禮感動退。“你和貝勒爺真是我生命中最大的貴人。”
  “貴人?太夸張了!應該說是朋友才對。”她認真指正,并興致高昂地說道。“如果疼儿和護儿能一起逃過這次的劫難,就表示他們和我們一樣有緣分,到時我們不如來個親上加親,讓他們結為——”
  “現在想這個不覺得有點太早了?孩子們才几個月大而已。”聞言,月禮忍不住笑道。
  敏格吐了吐舌,也笑了。不知道為什么,她現在開始覺得有信心起來。
  她相信她們的孩子絕對可以一起戰胜痘疹——就像她當初戰胜疼痛那般!
   
         ☆        ☆        ☆
   
  用過晚膳、特地差阿東送回月禮之后,敏格便無聊地待在房里等待赫翌回來。
  之前為了薩康南調之事,再加上近日疼儿身染痘疹,她已經好几日沒有見到赫翌了。
  他早出晚歸,每每在她就寢后才回府,在她起床前即已出門。這种見不到面的情況比她獨自待在北京,更令人難以忍受。
  今晚,她非要見到他才行!
  打定主意,正准備來個長時間等待時,意外地,她听到門外熟悉的腳步聲。
  反射性撫了撫耳際的發絲,敏格連忙將手端放在膝上,正襟危坐。
  “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回來?”當赫要終于跨進門時,她別扭地說道。
  天,她看起來竟然像個害羞的新嫁娘!
  “你在等我?”赫翌看了她一眼,直接走向桌邊,將手上的托盤放下。
  “嗯。”她不好意思地點頭承認。
  赫翌直盯著她,沉著嗓問:“為了什么?”
  “為了……”敏格不自在地扭著衣角。“見你……”
  “見我?”赫翌挑了挑眉,他以為她該气得把他轟出門去才對。“你不生气了?”
  “生气?你是指哪一件?”
  “譬如我把女儿赶出城這件事……”他挑了最接近的一次爭執。
  敏格搖搖頭,道:“你是我的丈夫、是疼儿的阿瑪,我相信你不會做出傷害疼儿的決定。”
  聞言,赫翌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笑。“你在套用我說過的話。”
  “但絕對是真心話。”
  “那么,關于薩康的事呢?”見她心情穩定,他索性順勢問道。
  “薩康的事,我很抱歉……”她的手又扭成了一團。“我該相信你的……”
  “這表示你已經想通了?”
  她點頭。“薩康說得對,他不可能一輩子待在我身邊,而我的生活也該是屬于你的才對……”
  “你的生活屬于你自己。”赫翌微笑糾正,盡管他想獨占她的全部,卻也希望她能同時保有自我。
  “可是我想要完全參与你的生活,所以,我愿意把我的生活也交給你。”她由衷地告白。
  赫翌走向她,端起她小巧的下巴,以無限寵溺的眼神凝望著她。“看來——我非收下不可了。”
  “對,你非收下不可。”敏格突然伸手環住他的脖子,主動印上他的唇。
  這大膽的獻吻動作,是她唯一能想到最直接的道歉方式!
  赫翌低笑一聲,捧住她的臉,決定加深這個吻。
  無限柔情在兩人之間流轉,敏格終于知道,赫翌從未真正生她的气,他總是耐心對她,盡管曾經對她任性的話語表現憤怒,那也是因為他在乎和她之間的一切……
  結束屬于兩人的親密接触,當赫翌終于离開她的唇時,敏格這才聞到有种苦味在房里一陣陣飄散。
  “這是什么?”她望著桌上那碗由赫翌端進來的黑色湯汁,問道。
  “特地命人為你熬的藥。”
  “藥?我……我可不吃藥的……”她忙說道。“我怕苦,記得嗎?”
  “你忘了肚子里的孩子了嗎?”他提醒。
  “孩子?”她怔沖了下,先前怀疼儿時沒有吃藥啊!這次為了什么需要吃藥?“你這……到底是什么樣的藥?”
  赫翌暗扯嘴角,不動聲色道:“你心里認為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敏格心念一轉,突然想起自己先前曾有的鄭重“宣告”。
  “難不成……你想謀殺自己的親骨肉?”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沒錯!她是威脅過“不生孩子”,但——她万万想不到他竟連這种提議都會“順她的意”。
  “你自己不也說過不想生?”盡管她的臆測出乎他意料之外,他仍然面不改色地順著她的話說道。“況且你又那么怕痛……”
  “我……”她思緒百轉,內心确實掙扎。咬了咬唇,她昂高下巴,驕傲地宣布。“我……我不喝,我可以生!”就算痛,她也認了。
  “哦?真的?”他眼底帶笑。
  “不過有個條件。”
  “什么條件?”
  “你不可以再上那些‘不三不四’的場所,就算是赫律拉你去也不成。”
  赫翌模著下巴,假裝皺眉。“嗯……這對男人确實是個煎熬。”
  “可生孩子對我們女人是更大的煎熬!”她輕捶他的肩膀。
  “好吧,這理由倒可以說服我。”他忍著笑意,答應道。
  “還有……”
  “不是說一個條件?”
  “這和剛才那個是同一條。”她理直气壯道。
  “好吧,你說”
  敏格點點頭,鄭重聲明。“你也不能乘机納妾。”
  終于,赫習朗笑著摟住她,調侃道:“你真的這么想獨占我?”
  “不害臊。”敏格睨他一眼,因被猜中心事而臉紅不已。她以指戳他的胸膛,強辯道:“這种生育之苦我一個人來就夠了,你不必再去荼毒另一個女人。”
  瞧她一副“犧牲奉獻”的模樣,赫翌實在忍不住逗她的沖動。“可万一你這次又生了個女儿……”他故意道。
  “怎么,你不喜歡女儿嗎?那你是不是也不喜歡疼儿?”她嘟起嘴。
  “我不是不喜歡女儿,只是我必須要有子嗣來繼承我……”
  “大不了我再生一次就是了嘛!”
  “真的?難道你不怕痛了?”他揚起眉,几乎欣賞起她的勇气了。
  敏格吸口气,擺出慷慨赴義的決心。“痛——忍一忍不就過去了!”
  “可如果我想要有十個儿子呢?”他又追問。
  “喂,別得寸進尺了!”她瞪死他。
  赫翌大笑,俯身親吻她的額頭。
  其實他也舍不得讓她痛,但他又不想讓別的女人替代她為他生育子嗣,他只想要她!
  “赫翌?”她倚在他怀中,輕喚。
  “嗯?”
  “以后你都會這樣和我商量事情嗎?”
  “你想嗎?”
  “嗯。”她輕點頭。如果他能讓她為他分擔煩惱,也許哪一天她真會有勇气為他生十個儿子。
  赫翌樓著她,微笑道:“我現在正好有件事找你商量。”
  “什么事?”她眼里滿是好奇。
  “關于這碗藥,你愿意‘忍苦’喝了它嗎?”
  敏格瞪大眼。她都已經表明立場了,他還要逼她喝?“這藥不是……”
  “是我命人熬來為你安胎的。”他說道。
  “嘎?你不是說它是用來打掉孩子的嗎?”
  “我什么時候說過?”他敲敲她的小腦袋,笑道。“全是你自己想的吧!”
  “你好坏,誤導我!”她打他。
  “如何,愿意喝嗎?”他將藥捧到她面前。
  合著那一陣陣飄來的苦味,敏格不由得舌頭發麻。她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道:“喝就喝,疼儿那么小,都能勇敢和痘疹對抗,現在不過是喝碗藥而已,算得了什么!”
  說著,她捏住鼻子,三口并作兩口地將藥一口气灌完。
  “瞧……”她緊皺著五官,故作鎮定道。“喝完了。”也快吐了!
  赫翌滿意地將她又拉進怀中。“好吧!看在你這么有勇气的分上,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
  “什么好消息?”
  “過几天,你就可以見到疼儿了。”他緊帖她的耳畔,道。
  “真的?”
  “大夫說疼儿危險期已過,等痘子一退,就完全沒有問題了。”
  “真是太好了!”敏格環著赫翌的脖子,興奮地直跳。
  “如何?現在有沒有更喜歡我一些?”他噙著笑,問。
  “不,不是一些是很多很多。”她開心道,主動摟他、親他。
  她相信在這世上,他是唯一真心寵她、溺她的男人;而她,或許早在理他、怨他的同時,就已經愛上了他!
  “那你呢?可有多喜愛我一分?”她俏皮地反問他。
  赫翌以指點了點她的鼻尖。
  “你是我孩子們的額娘,我不愛你愛誰呢?”
  敏格微蹙顰眉,不是很滿意他的回答。“你的意思是——如果今天我不是你孩子們的額娘,你就不會愛我嘍?”
  赫翌大笑,一把橫抱起她,并且不正經地眨眨眼,道:“不,到時我絕對會想辦法讓你成為我孩子們的額娘——”

  關于孩子的娘……

  偌大的將軍府里,回漾著一聲接一聲的痛喊。
  回廊間,來回穿梭的是一群隨時待命跑腿的奴仆。
  “忍著點,第二次了,應該會容易些!”
  耳邊人的聲音雖然既熟悉又親切,但對陣痛中的敏格來說,根本起不了任何鎮定作用。
  “拜托……拿個什么東西……把我……打昏!”敏格已痛得全身發抖。
  “又來了。”成嬤嬤翻翻白眼,咕噥道。
  她千里迢迢從北京赶來,可不是為了听她說些蠢話。
  “少福晉,您再撐著點,孩子馬上就要出來了。”成嬤嬤哄道,眼睛不由得瞄了眼門外的動靜。
  孩子如果再不出來,恐怕門外的赫翌貝勒就要沖進來了。
  咬緊牙關,敏格抓住成嬤嬤,道:“成嬤嬤……你去……告訴赫翌……”
  “別說話,用力,孩子就要出來了。”為啥少福晉每次總愛在生產的時候交代東、交代西的呢?
  “啊——”一陣痛猛地襲來,敏格失聲痛喊,忍耐許久的淚水仍是傾瀉而出。
  “敏格!”門外,傳來赫翌著急的叫喚,讓意識被痛糊的敏格稍微又清醒了些。
  “不要了……我不要生了……”她喃喃自語,不管先前曾下過多大的勇气,也熬不過此刻磨人的痛。她好后悔!!
  “少福晉,您再用點力,別放棄啊!”成嬤嬤拭去敏格頰上的汗水、淚水,有經驗地鼓勵道:“想想小格格吧!她還等著當姐姐呢!”
  疼儿?敏格全身一震,久違的母親使命再度抬頭;是了,她是答應過要為她生一個弟弟或妹妹的。
  “娘娘……”
  隱約之中,她似乎听見門外疼儿稚嫩呢噥的童音叫喚。持著為人母的堅強意志,敏格咬著牙,再度鼓足生平最強的勇气,對抗那要人命的疼痛——
  “成了成了,出來了!”隨著產婆的呼叫,小嬰儿的哭聲震天价響
  此時,早已按捺不住的赫翌終于破門而入。
  “貝勒爺!”眾人齊呼,沒料到貝勒爺會突然闖進來。她們甚至連臍帶都還沒斷呢!
  “敏格?”赫翌抱著已牙牙學語的疼儿趨近床側,俊朗的臉上有种如釋重負的喜悅。
  “赫翌……”敏格气若游絲,在疲憊和睡意攫獲住她之前,她堅持要說完自己的立場。“不管男的……女的……我都不要……再生了……”實在太痛,她發誓自己已無力再承受第三次。
  “好好休息,別開口說話。”以手撥去黏帖在她額上的發絲,赫翌柔聲說道。
  “我是說真的……不再生了……”她眼皮越來越重。
  “恭喜貝勒爺、少福晉!”此時,成嬤嬤抱著已斷臍帶的嬰儿,上前說道:“是個小少爺……咦?少福晉睡著了嗎?”
  “嗯,看來是的。”赫翌微笑道。
  “娘娘……睡睡……”疼儿小手樓著赫翌的脖子,大眼骨碌碌地掃視躺在床上的敏格和成嬤嬤手上的小嬰儿。“妹妹……”
  “不對,是弟弟。”成嬤嬤搖著頭,糾正小女主人的說法。
  “妹妹……”疼儿看著嬰儿,有些困惑起來。
  赫翌撫了撫疼儿紅潤粉嫩的面頰,問道:“疼儿比較喜歡弟弟?還是妹妹?”
  “喜歡妹妹……”
  “那么,等額娘睡醒,疼儿自己告訴額娘好不好?”他露出一抹算計般的笑容。
  “好——”回應的是抹天真無邪的笑。
  父女兩趁著做額娘的熟睡之際,就此達成協議——
  對于女儿“小小的愿望”,他這個做阿瑪的理當是要“盡己所能”地為她辦到才是!
  只不過是想多個妹妹嘛……

  全書完

  注:想知道敏格酷酷的弟弟薩康的故事嗎?請看花蝶系列《寵妻一下下》

  后記

  “我要寫一個有‘產后憂郁症’的女主角——”
  “……”
  “我還要寫一個‘開始當娘、又后才學會當娘’的女主角——”
  “呵……”
  “我還要……”
  “你确定不會寫到一半衷嚎的話,你就寫吧!”終于,電話彼端潑來一大筒的冰水。
  這是某天午后,我和朋友的一段真實對話,也是“嫁得容易”的一個“原始設定”
  其實“寵妻一下下”、“相思一點點”和這本“嫁得容易”,是我“同時”想出來的三個故事,它們除了書中人物有些關聯、之外,最主要還有一個小小的共通點,那就是——等待!
  “環繞著‘等待’的主題,會產生什么樣不同的女主角呢?”
  當初,就是基于這樣一個簡單的想法,所以“寵妻一下下”里,夏儿死心塌地嫁等薩康整整五年;“相思一點點”里,一對永遠等不到所盼的母女;以及“嫁得容易”里,因為等待赫翌,而差點變威“深宮怨婦”的敏格,甚至,還多添了一個等待丈夫憶起自己的月禮……
  不同的女子,在面對“等待”的同時,她們會知何對待自己、對待她們所等候的那個人呢?
  這是我所感興趣的!所以,我寫了這樣三個故事,不知道你們是否喜歡?
  提到“嫁得容易”這本,其實是比較出乎我意料之外的。
  加果大伙儿還對“寵妻一下下”所出現的那位溫婉形象的敏格有一絲絲印象的話,應該不難發現她在“嫁得容易”里,有了一些些“改變”。
  什么樣的改變呢?
  呵……那就是變得比較“任性”了!
  其實連我自己都覺得訝异,因為從不曾寫過這樣一個帶點嬌气又有些任性的女主角,怕寫不好,變成了個討人厭,那可就可怜了赫翌嘍!
  所以,下筆之初,确實掙扎許久,怕被赫翌怨、怕被薩康追殺,但最后,還是硬著頭皮試——
  也曾問過自己,除了等待之外,“嫁得容易”到底想表達些什么?
  從不曾為自己作品設定“中心思想”的我,被這個沒來由的念頭整整糾纏了三天三夜,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該理出個具体的頭緒才肯罷休,于是,在和朋友偶然的談話中,我決定為赫翌和敏格的故事下一個“七字注解——”
  嫁得容易相處難!
  互信、互諒,是人与人相處問絕對重要、但卻又极不容易做到的兩個要素。
  我在追求奢,赫翌和敏格也在追求著——
  那你呢?是否已逼上了可以和你互信互諒的那個人了呢?
  很抱歉“嫁得容易”又拖了稿,連累了很多人,謝謝佳媛小編對喬小安的“相信”,也謝謝校對人員的辛苦赶工,更謝謝你們耐心的“等待!
  盡管近來不斷有惱人的事情發生,但,喬小安還是熱愛寫作的!并且忠于自己所想寫的!
  所以別擔心,喬小安不會無聲無息地對了筆(至少事先會鑼鼓喧天地大肆宣揚一番,如何?),也不會化個相似的筆名兩頭出書(因為本人寫書速度不夠快!)
  喬小安只是單純的性子懶了點、寫書慢了點,所以,沒有封筆、沒有跳槽!
  懂了嗎?
  到目前為止,喬安就只有一個!就是林白狗屋的這一個!沒有分身、沒有同音异字的化名!
  對于近來出現造威讀者混淆輿誤解的現象,商小安只能表示遺憾,卻無力去要求他人改變些什么,只能請讀者們睜大雪亮的雙眼,自行去判斷嘍!
  至于海外地區的讀者,因為所看到的小說版本与台灣有些許出入,接受到的資訊也會比較慢,所以,只能簡單的說明一句——
  喬安“沒有”在別家出書!
  呼,好累——從不喜歡做“聲明”!卻偏偏被逼得不得不出來做“聲明”,真的是……唉!
  就會吧!也該去認真构思一下“予霧”的故事了,否則下一回,又得上來同各位看倌大人們貽罪認錯了!
  不多言,下台一鞠躬!

                    喬安于2000年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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