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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次日,項虞貞特地起了個大早,趁天還未亮,即摸黑進了廚房──她想在眾人起床前,將早餐准備好。
  前晚,在一大群狼吞虎咽男人的環伺下,匆匆結束了晚餐;過后,每個人又開始忙著處理“煉爐”的問題,沒人再分心搭理她,一直到深夜,她從睡夢中醒來,還听到后院有人走動交談的聲音,想必是怕到快清晨才休息的,他們一定都累坏了吧!
  項虞貞將火燭輕輕放在灶台上,然后就廚房內可以找到的材料開始計划早餐的內容。根据前一晚所見,這寨里大約有五十人左右──除了阿婆和她以外,全是食量很大的男人;而且就她發現,這寨子雖然處在深山之中,但他們的糧食卻极為充足。
  雖然不清楚他們平常早餐都吃些什么,但為了替他們補回前一天過耗的体力,她決定照自己的意思為他們准備一頓丰盛的早餐。可是當一切就緒,預備開始和面團時,她才發現水缸里的水早就在前一晚被用光,空空如也。
  項虞貞提著木桶跑出廚房,想打些水回來,可是在寨里繞了一圈,卻連個井的影儿都沒瞧見。
  現在該怎么辦?她垮著雙肩站在昏黑的后院,有些急切地望向天之一方,大約再過半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她必須在眾人醒來前將一切准備好。
  就在項虞貞一籌莫展的同時,從樹林彼端似乎隱約傳來水流的聲音。對了!這附近一定有河流經過。她興奮地忖道:他們一定都是去河邊打水的!
  她快步走回廚房,在廚房的角落里找到用來裝柴的竹簍子,也許──她還可以在打水的同時,順便撿起乾細的樹枝回來,方便生火。
  背著竹簍,沿著潺潺的水聲,項虞貞很快地找到了可以汲水的地方,此時天已微白,晨朝的光亮透過薄霧,輕洒在樹縫林間,清清淡淡,如夢如幻。
  項虞貞站在河邊,惊訝于在寨院后方的林子里竟會有這般充滿空靈气質的天地,完全忘了剛才獨自踏進林子時的那份戒慎。
  她從未見過屬于深山的清晨之美──至少在咸陽從來沒有。
  虞貞著迷地吸取空气里散發的清靈气息,直到一陣聲傳來,才拉回她先前那份謹慎的思緒。
  她反射性地四處張望,但是并沒有看見任何人或任何動物的蹤跡,整個林間仍舊是一片靜寂,現場除了她的呼吸聲和水流聲之外,什么都沒有,甚至連小鳥都還沒起床呢!
  項虞貞深深吸了口气,決定先把該做的事做完,等有空時再來好好欣賞這里的美景。卸下竹簍,她開始沿著河的邊緣撿拾乾燥的斷枝。
  前天她摔下山去,表面看來是沒什么外傷,但現在從撿拾樹枝的動作中,她漸漸感到腰際、肩膀和手臂的部分有些酸疼。
  可能是昨天忙過頭了吧!項虞貞皺眉思忖道,做這些家事對她來說輕而易舉,她相信再過個几天,這种酸痛的感覺就會不藥而愈了。
  將收集好的樹枝一一放入竹簍,此時,薄霧已漸漸散去,旭日的晨光正逐漸竄出山頭。她以手袖抹去鼻頭上微沁的汗珠,靠向河岸,將木桶輕經放入河里汲水。
  正當她准備將桶子從水里提起時,一陣酸疼倏地從她腰際襲來,再加上水桶的重量,讓她整個人頓時失去平衡──項虞貞惊喘一聲。
  一抹身影迅速從河岸岩石的另一側飛快躍出,在她即將失足跌入水中的剎那,將她攔腰截住──惊惶之際,項虞貞不小心松了手,木桶即刻應聲掉入水里。
  “啊──桶子──”望著順流而去的木桶,她失聲叫道,一臉依依不舍,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為何沒有落水。
  “一大早你在這里做什么?”一聲沈渾有力的嗓音自她耳后傳來。
  項虞貞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迎上那雙令她緊張的眸子。“呃……我……”
  她結巴道,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跌坐在尉遲策怀里,而且還被他結實的臂膀緊緊扣住著。
  “對……不起……”她急急忙忙從他身上抽离開來,慌亂中,還不小心踩到裙擺,差點又往前跌入水中。
  “小心點。”尉遲策一把扶住她,一張臉繃得老緊,彷佛要吃人似的。
  “謝……謝……”項虞貞扶著他的手臂穩住自己,并對剛才的失態感到很困窘……然后,几乎可以說是有些遲鈍地,她才赫然發現她手中所摸到的触感不是布料,而是真真實實的……
  肌……肉!
  項虞貞如雷擊般松開手,且像蚱蜢一樣彈跳開來。
  “對……不起……”她臉紅道,一時之間不知該將目光擺向何處,因為尉遲策正赤裸著上半身站在她面前,寬大黝實的裸肩上披散著濡濕的長發,發梢末端甚至還滴著水。
  “不必一直道歉。”他冷然道,若無其事地走向河岸另一側的大岩旁,拾起散落其上的衣服。
  “嘎?”她不解地經應一聲。
  “在寨里期間,老听你在道歉。”
  真的嗎?她自己倒沒發覺,可是話又說回來,她才和他打過几次照面而已,他怎么知道她都說了些什么?
  望著背對她俐落更衣的尉遲策,項虞貞不覺地臉紅羞赧起來,她心虛地轉過身,在這樣的清晨、無人的樹林里,和一個几乎半裸的男人在一起……天!太不庄重了!她這輩子還沒有做過比這更瘋狂的事──當然,除了她任意离家來這里尋仙藥的事例外。
  而從他的樣子來看,他之前應該是在河邊洗澡,只是……令她覺得奇怪的是,為什么她剛才連一點水被攪動的聲音都沒听見?甚至她快要落水的前一刻,她都沒有感覺到他的接近。
  “你還沒回答我,你在這里做什么?”尉遲策無聲地來到她的身后。
  “噢……”項虞貞著胸口急轉身,重重惊喘,他為何老是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她后方?
  尉遲策兩手交叉在胸前,耐心等待她的回答,他當然猜得出她來此的目的,因為打從她一踏進林子的那刻起,他就注意到她了,并且一直觀察她的舉動,只是他不明白她這么做的動机到底是為了什么?
  她的“熱心幫忙”顯然是有些過度。
  “呃……我是來挑水的……”
  “我說過了,你不必做任何事情。”
  “可是……啊!”虞貞突然叫道。“糟糕,太陽都出來了,我竟然忘記最重要的事了……”她急急忙忙背起裝滿樹枝的竹簍,剎那間,她的肩膀和側腰完全使不上力,使她不支地跌坐在地上。
  尉遲策皺著眉一把拉起她,簡短道:“挑水或撿柴的工作,每天都固定有人會做,你不必忙。”他專制地將竹簍轉背到自己身上,然后二話不說地朝寨院的方向走去。
  “謝……謝……”虞貞跟在他身后支吾道。
  “這本來就不是你的工作,不必道謝。”
  “哦……”她愣了下,心想這個人真是“公私分明”。兩人沈默地走了半晌,虞貞突然想起自己從未跟他自我介紹過。“啊!對了,我叫項虞貞……”
  “我知道。”
  “你知道?”她惊訝道,她可從來沒有跟這里的任何人提過她的名字啊!
  “我從山下救你上來的時候,你已經在我耳邊說了好几次了。”
  “嗯……是嗎?”項虞貞愣道,她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那么,請問……”
  “尉遲策。”
  “嘎?”這個人練過讀心術嗎?她話都還沒說出口,怎么他就知道她要問他的名字?
  項虞貞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尉遲策高大挺直的背影──雖然這個人看起來好像不太好親近的樣子,但她相信,他絕絕對對不是如他外表表現的那樣冷漠,至少,她看得出他為了她還刻意放緩腳步。
  “你的家人住在哪儿?也許我該派人送你下山。”他突然迸出一句。
  “啊……”項虞貞怔忡了下,低垂著頭,細聲道:“我還不想下山,而且……我大哥在咸陽。”
  尉遲策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她。“其他的家人呢?”
  “都已經去世了……”她低聲道,然后抬起頭來,眼神熱切地說道:“我可不可以在你們這里再待些日子?”她來這里是來找仙藥的,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机會才行。
  尉遲策沈默地打量了她許久,才慢慢開口:“除非你有足以說服我的理由。”
  他也很想知道,為何她大哥會允許讓她一個人從咸陽到這种窮鄉僻壤來?
  “我……”項虞貞猶豫著該從何說起。“若不是大哥強迫,我其實也是不想离開咸陽的……”
  “你大哥為什么要強迫你离開咸陽?”
  “因為他怕我會像當年的尋儿姊姊一樣……”項虞貞脫口說道,隨即注意到他疑惑的眼神,遂連忙解釋道:“尋儿姊姊是我大哥從小婚配的妻子,只是她在我七歲那年,剛好被挑選上隨徐福大人出海去求取仙藥,到現在已經九年了,都還沒有回來……”
  “結果,最近听說始皇又准備開始派人去找長生不老丹,你大哥怕你會被選上,所以才要你离開咸陽?”尉遲策接話道,原本嚴肅冷然的眼中,迅速閃過一絲溫柔。
  項虞貞有些惊訝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
  尉遲策微扯嘴角,似乎對她吃惊的表情感到好笑,他聳聳肩,舉步往寨院的方向走去。
  “大哥一直在為我著想,所以……”
  “如果你真的不方便下山,就暫時留下吧!”他打斷道。
  “真……真的……可以嗎?”項虞貞不确定自己所听到的,她根本還沒跟他說明自己來找仙藥的決心,怎么他就答應了呢?
  尉遲策再度停下腳步,回首定定望著她倉皇不定的樣子,不禁放柔了臉,道:“當然。”他當然知道留她在寨里可能會引起其他的麻煩,但,只要一想到她也可能淪為始皇暴政下的受害者,他就不忍心赶她下山。
  這該死的始皇!尉遲策在心里咒罵了一句,旋即又板著臉,轉過身繼續朝前走去。
  項虞貞謹慎地快步跟上他,但心里卻漲滿暖暖的感覺,她忍不住微笑著,高興自己沒有看錯人,他──真的是個好人。
         ※        ※         ※
  回到寨里時,日已東升,每個人都已起床活動,只是……气氛似乎有些不對勁,他們怎么全圍聚在廚房外頭?
  人群里,負責鑄劍的李崇易率先注意到從樹林方向走來的尉遲策和項虞貞。
  “首領,我們正想去找你。”他神情慌張地朝他們迎面跑來,恍若看到救星一般。
  “發生什么事?你們為何全擠在這里?”尉遲策皺著眉問道,順勢卸下肩上的竹簍。
  “阿婆剛才跌了一跤。”尉遲封也走向他們,并且頗有深意地看了尉遲策身后的項虞貞一眼,對他們兩人同時出現感到很好奇。
  尉遲策神色一凜,放下竹簍,道:“她現在人在哪里?”
  “阿婆的個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尉遲封有些無奈地指了指廚房。
  尉遲策大步走進廚房,人群紛紛讓出一條路,他們現在也只能寄望首領能勸動阿婆离開廚房,檢查一下傷勢。
  “婆婆……跌得嚴不嚴重?”項虞貞探頭問著,也跟其他人一樣圍站在廚房外沒進去。
  “應該是跌得不輕,我可是唯一親眼看到阿婆跌倒的人……”站在人群前端的王晉答道,還不斷向屋內張望,看得出他非常擔憂。“只是婆婆脾气很倔,堅持要煮完飯才离開廚房,勸都勸不動……”
  “飯我可以幫忙煮,不成問題的!”項虞貞熱心道。
  “是嗎?如果項姑娘愿意幫忙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你們說是不是呀?”尉遲封笑著對眾人說道,心中的如意算盤昭然若揭。
  “我看阿婆那關可能很難搞定!”李崇易輕聲說道,大夥紛表贊同,尤其以王晉最有所感,阿婆的脾气他領教最多,受害也最深。
  須臾,在眾人完全沒有心理准備的情況下,尉遲策扶著阿婆步出廚房;看見此景,除了項虞貞之外,每個人几乎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像是被蛋梗住般的表情。
  果然……只有首領對阿婆有辦法。
  “你們先扶阿婆去房里躺著,我一會儿就過去。”尉遲策交代著,立刻指派兩個人攙扶体態佝僂的阿婆回房。
  臨走前,阿婆回過身子看了項虞貞一眼,嘴里還嘀咕了兩句,而她到底說了什么,根本沒人听到。
  “首領,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阿婆竟然會听你的?”待阿婆走遠后,王晉忍不住率先發問。
  尉遲策扯扯嘴角,露出一抹深不可測的神情,然后逕自轉移話題。“這位項姑娘可能還會在寨子里待一陣子……”
  “首領!”眾人叫道,惊訝首領竟會有這种決定。一個女孩子?而且還要在寨里久住?這簡直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啊!
  “阿婆受傷了,她正好可以幫忙做廚房的工作啊!”尉遲封連忙搶話道。
  “很好,總之,希望各位能互相配合。”
  “大哥放心,我們絕對會很照顧項姑娘的。”尉遲封笑咪咪的,并且以手肘頂了頂站在一旁久未吭聲的魏英。“你說是不是啊,魏兄?”
  “嗯,當然。”魏英悠閒地應和著,他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在這里唱雙簧,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首領一向冷懾的眼底此刻好像快冒火了。
  尉遲封點點頭,決定再繼續火上加油,他轉過身對虞貞親切地說道:“項姑娘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告訴我,千万別客气。”
  “嗯,謝謝。”項虞貞僵澀道,眼角不自覺地偷看了尉遲策一眼,她發現他現在的態度和先前在樹林里時簡直是天壤之別;在眾人面前時,他對她總是特別冷淡,這使她感到有些不習慣。
  “喂,你們兩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好奇的王晉靠向魏英低聲問道,他總覺得這兩個人的笑容怪怪的,一定有問題。而魏英那一派笑而不答的悠閒模樣,看了更是叫人直想扭斷他的脖子。
  看著尉遲封對項虞貞如此熱絡的樣子,尉遲策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沈甸感;他望了眾人一眼,然后盡量面無表情地說道:“既然各位都沒有意見,那么就開始各自去干活吧,王晉,你跟我來!”
  “哦,好。”王晉抓抓頭應道,偷偷對尉遲封和魏英吹胡子瞪眼睛一番,才轉身跟上尉遲策的腳步。
  在尉遲策离開后,項虞貞頓時不知如何面對眼前這么一大群人,她僵硬地欠身,即逃命似地躲進廚房里,繼續早晨未完成的工作,眾人也隨即做鳥獸散。
  “這兩個人的個性都滿別扭的,不是嗎?”尉遲封雙手交叉在胸前,歎道。
  “我們遲早會被首領剝皮。”魏英眼底散發出的笑意使他的話毫無說服力。
  “我看你倒是玩得不亦樂乎嘛!”
  “沒辦法,我已經在這寨子里悶太久了,不找些有趣的事來消遣消遣,都覺得對不起自己。”魏英嘻皮笑臉的,他相信項虞貞的出現,一定會給這座寨院帶來一些變化。
  “我賭五錢,你會玩到被大哥掃地出門。”尉遲封嘻皮笑臉的。
  “我賭十錢,你會被首領抓去剝皮。”魏英也不甘示弱。
  這兩個無聊的男人,八成是閒昏了頭,才會在這里賭尉遲策的反應!
  “我也押五錢……”李崇易的聲音突然插入這兩個無聊的男人之中。“不過,你們可不可以先告訴我,你們到底在賭些什么?”
  “我們在賭──”尉遲封和魏英同時露出一抹捉弄的笑容,齊聲道:“你到底什么時候完成鑄劍的工作?”
         ※        ※         ※
  呼,終于完成了!
  項虞貞深吸口气,以手輕拭額上的汗水,看著一鍋鍋熱騰騰的食物她覺得很有成就感。
  大夥一定都餓坏了吧!
  她飛快地跑向前院,通知忙碌的人群可以准備開始用餐了。
  只不過讓她覺得比較奇怪的一點是──為什么他們的表情好像見鬼的惊愕?
  “你确定你已經煮好了?”瘦小的李崇易活像吃了一只癩蛤蟆,其他人更是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
  “有什么不對嗎?”她不解道,為什么她做的任何事,在他們眼里都好像很奇怪的樣子?
  “沒……沒事。”李崇易聳聳肩,想要盡量保持鎮定的模樣。
  但大夥還是待在原地,沒人向廚房移動,因為以平常阿婆那烏龜般的燒飯速度,根本不可能這么早就煮好,通常他們大夥在做完工作之后,都得再等上好一段時間,才有飯可吃……
  見眾人對她的話采不理睬的態度,項虞貞二話不說地去鐘鼎懸挂處,用力敲擊挂鐘,并且卯足全力地大叫:“准備用膳了!”
  這可說是她有生以來做過最“不淑女”的事了。
  果然,她的行為不但成功拉回了人們的注意力,更讓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看她,彷佛她已經瘋了……
  “我說──可以用膳了!”她重申。
  她不妥協的態度,讓在場每個人都大吃一惊,寨里,除了阿婆之外,從來沒有人會對他們這般大吼大叫──就連首領也沒有。而她,一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女子,才來寨里一天,竟然……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生起气來的樣子,和阿婆還真有几分神似。
  “對不起,各位,你們想要什么時候開動我是沒意見,不過──我現在要送吃的去阿婆房里,你們有誰可以告訴我阿婆的房間在哪儿嗎?”項虞貞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緒,面露溫和的微笑,老天,她的耐心真快被這群人給磨光了。
  “在……在院子那頭……”李崇易遲疑了一會儿,才慢慢地以手指向后院一方。“你拐過去,就會看到了……”
  “嗯,謝謝。”項虞貞禮貌地點了點頭,即轉身走回廚房。
  而其他人也半信半疑地跟在她身后,想确定她是否真的一個人以這么快的速度獨立煮完早餐?
  須臾,當項虞貞捧著裝滿食物的托盤再度步出廚房時,她滿意地看到了每個人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因為他們終于親眼見識到她富效率的煮飯能力。
  她滿足地笑了笑,捧著食物往后院較荒僻的角落走去。
  那里,有一間极不起眼的小屋,誠如其他人所描述的,這里,應該就是阿婆的居所了吧!
  項虞貞躡手躡腳地走向前,正要輕敲房門時,門扉突然應聲開啟,尉遲策和王晉似乎正要离開。
  “啊……我送吃的來了……”項虞貞被這突來的狀況嚇了一跳,她差點就連人帶食物一起撞進尉遲策的怀中了。
  “哇!這全是你一個人弄的?”王晉看了她手上的食物一眼,忍不住惊訝地叫道。
  “嗯。”項虞貞微笑道。“你們一定也餓了吧!這里有我就行了,你們快去用膳。”
  “經你這么一說,我真覺得餓得慌啊!”王晉按著肚子說道,看來一副准備去大吃大喝的樣子。
  “那么你呢?不餓嗎?”一直沒出聲的尉遲策打破沈默,平淡的語气里嗅不出任何气息,但──他确實是在關心她!
  “我……剛剛有先填了填肚子,不要緊的!”項虞貞不知所措地點了點頭,雙頰不覺燥熱起來。“那么我先進去了……”
  她匆匆忙忙地躲進了阿婆的房里。不曉得為什么?經過早上在林子里的一番談話相處之后,她只要一見到他,心底就升起一股淡淡的异樣悸動,那是一种連她也說不上來的感覺。
  項虞貞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卻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從來沒有對一個人產生過這樣的感覺……她怕見到他,但又同時渴望看見他……這……實在是有點矛盾。
  虞貞捧著食物,輕巧地走進內室,她偷瞄了一眼床上面牆而睡的阿婆,然后小心翼翼地將托盤放在茶几上。
  “我不管你是打哪儿來的,這里都不是你待的地方……”原以為已經睡著了的阿婆突然開口說話。
  “對不起……我只是送東西來給你吃,馬上就出去。”虞貞連忙解釋道。
  “你還是赶快离開這個山寨吧!”阿婆轉身坐了起來,細長的眼縫閃露著歲月煉下的一抹睿智。
  “可是──”虞貞正想說明尉遲策已經答應讓她留下來的事時,卻被阿婆插話打斷──
  “我不管策儿那孩子是怎么跟你說的,反正你就是不适合這里……”
  “我還沒真正開始住呢?你怎么會知道我不适合?”項虞貞反駁道,她的火气也有點上來了。“我可以幫忙做很多事情,況且,您又受傷了……”
  “這點傷算得了什么?我可還沒老到不能做事!”阿婆冷哼道,看來也是個自尊心极強的老人。
  “對不起……我并沒有說您不能做事,我只是想幫忙而已……難道您想看到全寨子的人都餓著肚子做事嗎?”項虞貞默默在心里歎口气,她真不知道該拿眼前這位頑固的阿婆怎么辦才好?
  “哼!”阿婆在嘴里咕噥一聲,几乎有點像斗敗的雞般,悻悻地在床上躺下。
  沒轍!阿婆似乎不擅于以言詞和人溝通──這點倒跟她滿像的。
  “那么……我先出去了,您好好休息……”
  虞貞微微欠身,正想走出房門峙,突地瞄到門邊有一大簍子的衣服,看起來又破又髒又舊的,可能是准備要補或要洗的衣服吧!
  可以說是毫不考慮地,項虞貞提了竹簍就要往外走。
  “把那些衣服留下,我自己會補。”阿婆又羅嗦地說話了,她可真頑固啊!
  不過,她更頑固!
  這會儿,項虞貞決定假裝沒听見阿婆的話,逕自帶著衣服往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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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掃圖/辨識/排版:若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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