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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首領,不好了!項姑娘她、項姑娘她──”隨著急促的叫喊,只見一名年輕人气急敗坏地奔進大廳,打斷了廳里的談話。
  “怎么回事?”尉遲策放下手上的竹卷,皺眉道。
  “項姑娘……好像要走了。”年輕人用力咽下一口气道。
  “走?你有沒有說錯啊?”魏英走上前。
  “我也不知道發生什么事,剛才項姑娘和王晉從林子里回來時,就一路哭著回來,然后,她就關進房里不肯出來,像是在收拾行李,王晉現在還在她房門前看著,叫我來請首領過去。”
  “該死的!”尉遲策低低咒了一聲,連忙放下手邊的工作,快步赶往后院。
  才一拐過回廊,王晉立刻眼明嘴快地趨上前,澄清道:“首領,你總算來了,我發誓,這真的不關我的事!”
  “首領,你去留項姑娘下來……”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請求道。
  尉遲策看著眾人的反應,不自覺挑高了眉毛──當初他決定要收留項虞貞時,他們甚至還舉手反對,曾几何時,這群人已經變得這么喜歡項虞貞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說!”他沈聲道。
  王晉以他所能最快且最精簡地將在林子里的談話過程講解一遍,并且再三強調絕對不是他惹虞貞哭的。
  “你就是沒事太愛講話才會這樣!”魏英調侃道。
  “現在,你們先去忙自己手邊的工作,沒有我的允許,不准在廂房附近逗留徘徊。”尉遲策下令道,從王晉的話中,他大致可以推敲出虞貞想要离開的原因──這個傻女人!
  其他人雖然很想留下觀看情況的最新發展,但礙于首領未來的幸福……唉!還是乖乖回去干活吧!
  待所有人都走后,尉遲策才走到門邊,敲門道:“是我,開門。”
  門里一陣靜默,以隱約傳來低低的啜泣聲和些微的雜聲。
  “虞貞?”他喚她。
  房里的人似乎并沒要開門的打算,尉遲策提口气,一掌擊開房門。這突來的“開門聲”,讓房里的虞貞嚇了一跳。
  “你在干什么?”他微慍道。該死的!她果然在收拾行李。
  “我……”一見到尉遲策,項虞貞已哭腫的雙眼,再度充滿淚水。“我不能再待在這里了……”
  “你該死的當然可以待在這里。”
  虞貞淚眼迷蒙地望著他,像個孩子似地愣愣說道:“可是……你們沒有煉仙藥……”
  “我們本來就沒有煉仙藥。”
  “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
  “你沒問。”尉遲策有些啼笑皆非,覺得這段話實在是很荒謬好笑。
  “現在我知道了……”虞貞低下頭,繼續手邊的整理工作,濕潤的眼又涌出了新的淚水。“所以……我不能再留下來了……”
  尉遲策箭步向前,一把扣住她的包袱,粗气道:“難道沒了仙藥,這里就不值得你留下來了嗎?”
  虞貞拚命地搖頭。“我不曉得該怎么辦……”她不想就此下山、不想就此离開他們,可是……她不能放下大哥不管。
  她只要想到這點,心里就愈加地傷心難過。
  尉遲策沈著臉,歎口气妥協道:“給我一個理由,我立刻送你下山。”
  虞貞貼進他怀里,仍然拚命搖頭哭泣著,她現在心中一片紊亂,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什么、要做什么。
  而尉遲策的這句話更是讓她感到莫名的刺痛,她終究還是無法在這里久留。
  “真的只要一個理由,你就送我下山?”她問道,不知怎地,她希望能确切听到他開口留她下來。
  “嗯。”他面無表情地微微頷首。
  “是嗎……”她略微推開他,若有所失地應道,完全掩不住失望的神情。
  殊料,她可怜兮兮的表情,卻深深揪住尉遲策的心──
  “事實上──我根本不想听任何理由……”他突然一把扣住她,嘎聲道:“我希望你留下。”
  “真……的嗎?”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几乎以為自己听錯了。“為……為什么?”
  尉遲策輕柔地抬起她的下巴,審視著她布滿淚水的小臉,半晌,才沈聲道:“我要你留下,沒有為什么。”
  像是承諾,又像是保證,尉遲策輕柔地在她的唇瓣覆上他的吻,溫柔、深情,但是霸气;他不斷吮吻著她,傾注他所有的熱情,像是怕她就此會消失似的……
  打從他救起她的剎那,她就一點一滴地走進了他的生命當中,他在乎她,甚至──不想讓她离開。
  他炙熱的力量立刻感染了她,虞貞緊環住他的腰,原本混亂的思緒更加徹底混亂……她不愿意去細想,此刻,她的眼前、心中只有尉遲策一個人。
  一滴略帶咸味的淚水滑進兩人的嘴里,尉遲策才喘著气,輕輕放開她,深邃的黑眸凝視著她的。
  “別又哭了,你臉上有傷痕,小心沾到眼淚會疼。”他怜愛道,小心翼翼撥開沾在她臉上的發絲,他該拿她怎么辦?
  听著他体貼的話語,虞貞再度抽咽起來;想到當初她剛來寨時,尉遲策對她的態度很冷淡,他對她的好,總是深藏在心底,如今,他在她心中的分量日漸加重,她實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該留下來。
  “我大哥──現在一定很擔心我……”她哽咽道。
  “別擔心。”尉遲策將身形嬌小的她緊攬在胸前,撫著她的秀發輕柔道。“我今天一早已經派人專程送信去咸陽給你大哥了。”
  專程派人送去是比托人帶去更保險的做法,在他們狙擊秦始皇的計划還未行動之前,一切都要小心。
  “信?”虞貞惊訝地盯著他。
  “你托王晉帶下山的那封信,記得嗎?”他高深莫測地說道。“我另外還寫了一封給你大哥。”
  “你寫信給大哥?為什么?”
  “以后你就會知道了。”
  虞貞點點頭,看來像是又要哭了。“謝謝你為我所做的……”
  “第一次見到你時,實在看不出你這么會哭。”尉遲策難得地調侃道。
  听他一說,虞貞吸吸鼻子,立即澄清反駁道:“我以前不是這么愛哭的,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尉遲策剛硬的臉部線條,因她這句話而變得柔和,他溫柔地摟著她。“你愿意留下來嗎?寨里的人都不希望你走──他們需要你。”
  “那……你呢?”
  尉遲策頓了頓,環抱著她的雙臂更加緊縮。“我──也需要你。”
  他的真情流露,讓項虞貞感動万分,她相信自己已确确實實愛上眼前的這個男人了。
  “我決定留下來……”她緊緊倚偎在他怀中,听著他沈穩的心跳聲,她知道自己的決定絕對是對的。“為了大家……更為了你。”
  聞言,尉遲策几乎是有些激動地抱著她。
  自從楚國被秦國滅亡之后,他已經在這深山之中生活了十几年,若非上天的安排,他根本不可能會和她相遇。
  因為,在世人的眼中,尉遲家族早就在十多年前使化為塵土,他和尉遲封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兩個人。
  如今,他何幸能擁有她,而這份淡淡的幸福,竟讓他感到有些許的不真實。
  而她,有權利可以得到更好的,但──反常地,他就是無法對她放手。
  深吸口气,尉遲策緩緩拉開彼此,淡柔道:“我現在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么地方?”
  “跟我來,等一下你就會明白了。”
         ※        ※         ※
  項虞貞不曉得尉遲策要帶她去哪里。
  她信任地跟著他,任他帶著穿過她前一天才走過的那條雜草叢生的神秘小徑。
  在經過她失足跌倒的斜坡時,項虞貞終于忍不住再度開口問道:“你到底要帶我去什么地方?”
  “等會儿就知道了。”尉遲策依舊牽著她的手,穿過了花叢,朝瀑布的方向走去。
  驀地,從瀑布的彼端傳來一連串的轟隆巨響,頓時只見一陣黃色的濃煙從瀑布的水帘之后快速竄出。
  虞貞著實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了一跳,她抓著尉遲策的手臂,顫聲問道:“那……是什么?”
  見狀,尉遲策反而拉著她,快步朝濃煙的方向跑去。
  “小心點,這葉子會刺人。”撥開一叢隱密的矮樹,他提醒道。
  從尉遲策急促的語气中,虞貞可以感覺到他其實也是和她一樣緊張。“我……我們到底是要去哪里?”
  穿過樹叢,赫然有一條小徑出現在眼前,沿小徑而走,他們竟然來到瀑布的水帘后方。
  不過,最令虞貞吃惊的是,她從沒想過在瀑布后面,竟然會有一個山洞──也就是現在濃煙冒出的地方。
  “咳!咳!該死的──”在他們還沒來得及走到山洞口時,在濃煙之中,突然听到一串的咒罵和咳嗽聲,隨即,一抹人影快速從濃煙中冒了出來,沒頭沒腦地朝他們一頭撞來。
  就在項虞貞還來不及意會這狀況之前,尉遲策已箭步上前,扶住那位顯然已被嗆得頭昏眼花的老人。
  “師父,你還好吧?”尉遲策關心問道。“怎么搞成這樣?”
  “該死,只差一步了。”老人喃喃抱怨,眼睛被薰得直流眼淚;除了一臉污漬之外,頭發只差沒豎起來。
  一直在旁沒吭聲的項虞貞直盯著這位尉遲策稱為“師父”的老人,心里好奇得很,她怎么從沒听寨里任何人提過他呢?
  “喏──這個給你擦。”項虞貞遞上一條手絹。
  老人毫不猶豫地接過手絹,并且不經意地向尉遲策說道:“你終于還是把她帶來了。”
  “是的。”
  “該來的還是跑不掉。”老人感歎著,以手絹擦拭著眼睛,如果不是因為知道他是被煙薰的,虞貞几乎以為他是感動得哭了。
  “你──認識我嗎?”虞貞探問道,她總覺得老人說話的感覺,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她做的。
  “我當然認識你。”老人說道,并且看了尉遲策一眼──他可是尉遲策的師父,尉遲策心里有什么話通常都會找他說,他怎么可能會不知道她的存在?
  “你真的認識我?怎么會呢?我們又沒見過。”虞貞更好奇了,也同時看向尉遲策,難不成是尉遲策向他提到的。
  “我們當然見過。”老人掉轉過頭,改看向虞貞,有些半開玩笑。“你還一直拚命追著我跑。”
  “啊──是你?”虞貞惊訝道,原來那時她碰到的“采花人”就是他。“您上次掉的籃子我還幫您保管著呢!”
  “那就謝謝了,沒有籃子我還真不方便呢!”老人似乎有些尷尬,他轉頭望了望洞口的方向,道:“煙散得差不多了,我看我也該回去收拾殘局了。”
  “需要我們幫忙嗎?”虞貞熱心道,雖然她不知道尉遲策的師父在山洞里做了什么事,但他現在似乎有了麻煩。
  老人看看虞貞,又望望愛徒尉遲策,猶豫了一會儿,才道:“既然來了,就跟我進來吧!”老人率先朝山洞走去,項虞貞和尉遲策則跟在其后。
  剛開始,這個山洞看起來和一般的山洞沒有兩樣,潮濕而黑暗,虞貞不免有些擔心,以師父的年齡看來,長年生活在這樣的地方,可能會影響健康……但是,轉過一處岔路后,整個洞穴突然變得十分明亮而且通風,牆上地板都是用石板砌舖而成的,是個相當隱密的建筑。
  通過甬道,他們來到一處放置多個煉爐的密室,里面還余留有未散盡的黃煙。
  虞貞興奮地看著堆放在密室一角的花草素材。“哇!您是去哪里摘這么多种類的花草?做什么用的?染布嗎?”她像個孩子般提出一連串的問題。
  “染布?”老人露出怪异的表情。“那是小妹才會做的事,我才不染布呢!”
  “小妹?”
  “就是婆婆。”尉遲策笑道。“她是師父的妹妹。”
  “原來──”虞貞恍然大悟,難怪她老是覺得尉遲策的師父長得很像某人,經這么一說,她果然發現他和阿婆的神韻十分相似,只是阿婆看起來比較嚴肅,臉上較缺乏笑容。“可是──如果不是為了染布,您摘這么多花草樹木做什么呢?”
  “你說呢?”老人故弄玄虛地賣關子,手拿巨大的勺子走向角落的煉爐。
  虞貞跟在老人身后,好奇地往煉爐里探頭探腦,然后突然了悟地大叫道:“難不成──是在煉丹?”
  她興奮地望望老人,又看看尉遲策;后者走上前,輕輕搖著她的肩,道:“師父在此煉丹已經好几年了。”
  “真的嗎?是在煉始皇要的長生不老藥嗎?”她充滿希望地詢問道,原來策的師父才是人家傳說中的“高人”。
  對她的問題,老人始終笑而不答,只是逕自專心地拿著勺子不斷攪拌。
  “師父煉丹純粹只是興趣,沒為了誰,更不可能為秦始皇。”尉遲策說道,幫忙把密室翻倒的一些瓶瓶罐罐給扶正。
  “哦──”她略顯失望。
  此時,老人從爐中挖出黃色的膏藥,順便又拿了一罐綠色的藥汁給她。“你的臉看起來复原的很不錯,你再多帶些回去好了。”
  “這是……”
  “我們寨里需要的所有用藥,大多數是師父調配出來的。”尉遲策解釋道。“你手上現在這罐黃色的藥,就是你臉上抹的。”
  “原來如此。”虞貞明白道。
  “你來這里是為了找長生不老的仙藥?”老人沒來由地冒出一句。
  “只是……我似乎找錯了方向。”虞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相信我,世上根本沒有所謂長生不老的藥……”老人說道。
  “可是──”
  “因為我還沒煉出來,所以根本不可能有。”老人面不改色地繼續說道,怪异的說話模式,一時之間讓虞貞有些無法适應。
  豈知,尉遲策聞言之后,反而出人意料地朗聲大笑道:“師父,你是不是太久沒尋人開心了?”
  項虞貞吃惊地看著滿臉笑意的尉遲策,這是她第一次看他笑得如此沒有防備,由此她也可以深刻体會到尉遲策和他師父之間深厚難言的情感。
  “你鑄劍的進度怎么樣了?”老人正色道,又拿了一罐藥過來。
  “差不多了。”尉遲策說道。
  “鑄劍?原來你們是在鑄劍!”虞貞激動道,如果被中央官府知道寨里的人私自鑄劍,可是要被砍頭啊!
  她內心有不祥的預感。
  “你們鑄劍做什么?”
  尉遲策微扯嘴角,他原以為她已經知道他們鑄劍的事了,沒想到,她還滿遲鈍的。
  “鑄劍──當然是為了取秦始皇的命。”
  “這話──什么意思?難不成……難不成……”她結結巴巴,就是說不出“殺了始皇”這句話。
  “沒錯,就是你心里想的。”老人插嘴道。
  “不──不行!”虞貞失聲道,她緊張地抓著尉遲策的手臂。“你──不可以殺始皇。”
  “他本來就該死!”尉遲策冷哼。
  “就算他該死,你也不可以殺他,絕對不可以!”她的聲音越來越大,而且激動。
  “這已經是決定好的事情。”尉遲策挑眉看她。
  “還沒付諸行動的事,都是可以改變的,不是嗎?”虞貞有些慌了,尉遲策的態度相當堅決,讓她很不安。
  “狙殺秦始皇的計划,是全寨子兄弟的決定,不是我一個人可以任意取消的。”尉遲策堅定道,他必須對其他人負責。“難道你真希望他長生不老,好繼續這樣殘暴的政權嗎?”
  “可是──如果他死了,我大哥也可能會死……”虞貞的聲音開始出現濃濃的泣意。“大哥總是那么盡心盡力為始皇修筑陵寢,如果就這樣跟著始皇一起殉葬,我以后一個人怎么辦?”
  說著,她忍不住輕泣出聲。
  尉遲策歎了口气,上前摟住她輕顫的身子輕哄著:“你瞧你今天哭了多少回?眼睛都腫了。”
  老人搖搖頭,慢條斯理地說道:“這就是始皇該死的地方,他讓太多人承受生离死別的痛。”
  “不要!”虞貞環著尉遲策的腰,尋求他的依靠。“就算始皇該死,我也不要你去殺他……”
  “虞貞──”尉遲策喚道。
  “也許我這种想法很自私,可是我就是不希望有任何人死掉……”她更加緊偎他。
  “我不要大哥死、我不要始皇死、我更不要你死……”
  “傻瓜,我不會死的。”尉遲策敲敲她的頭。
  “我不相信,既然你說始皇很殘暴,万一狙殺計划沒有成功,他一定會反過來殺了你……”
  “請你對我有點信心好嗎?”他實在想好好給她洗腦一下。
  “就算就算計划成功,你們真的殺死始皇,他們一定也會派很多人到處抓你,那些人是很可怕的……”
  尉遲策笑了笑,似乎覺得她的憂慮有些多余。“放心好了,我根本不會讓他們有机會知道是我們干的。”
  “不行,就算是這樣也是不行。”虞貞十分堅持,然后她像看到救兵似的,轉向一旁的老人,求援道:“您可不可以勸勸他,不要這么做?”
  “策儿的脾气硬得像牛,他決定的事,有時連我也無能為力。”老人無奈地說道,他這徒儿的心向來冷得像冰,不過他看得出來策儿已經因她而改變了很多,他相信策儿真的為自己找到了瑰寶。
  “不過,姑娘你也別太擔心,我向你保證策儿和你大哥絕對不會有事,你可以相信我,他們不會這么容易就死的。”
  虞貞半信半疑地望著老人,她明明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可是不知怎地,他含有深意的眼神,讓她几乎真的相信他的保證絕對可以成真。
  “是嗎?”
  尉遲策撫了撫她烏黑柔順的發絲,柔聲地安撫道:“相信師父的話絕對錯不了。”
         ※        ※         ※
  离開洞口之后,虞貞的心情明顯平复了許多。
  雖然他們都沒再提到狙殺秦始皇的事,但她知道尉遲策絕對不會輕言放棄的。
  “寨里的人都知道師父嗎?”走回寨子的途中,虞貞忍不住問道。
  “不!”尉遲策答道。“除了婆婆之外,只有我和封知道。師父向來生活很封閉,所以他今天能這么快接受你,我也滿訝异的。”
  “是嗎?”听他這么一說,她頓感受寵若惊。“那──師父為什么要一個人躲在那里煉丹呢?”
  “自從七、八年前師母生病去世后,師父就開始住在那里了,他一心一意要煉出各式各樣的丹藥。”
  “我想……他一定很愛師母,對不對?”
  尉遲策點頭。“他甚至到現在都還不放棄煉那种讓人不死的丹藥。”
  “讓人不死的丹藥?是什么?”虞貞覺得很奇怪,這和長生不老藥有何差別?
  “不太清楚,已經听師父嚷嚷好多年了,也不太确定到底是什么。”
  他們兩人穿過小徑,走回寨里,此時,天色已近黃昏了。
  “以后,我可以每天都去探望師父一次嗎?”虞貞天真地問道。
  “你關心的──是師父煉丹的進度吧?”尉遲策取笑道,她那點心思他會看不出來嗎?
  “我是怕師父一個人會無聊,想去陪他聊聊天。”她反駁道,雖然心里也挺好奇師父煉的所謂的“不死丹”到底是啥東西。
  尉遲策大笑。“師父已經這樣獨自生活好几年了,你這樣突然天天跑去,他反而會不習慣。”
  虞貞聳聳肩,兩人同時沈默,并肩走出林子。在即將踏入后院時,項虞貞突然開口──
  “策──”她第一次喚他的名字。
  “嗯?”
  “如果你要下山……無論你是要做什么,我希望在你出發前,一定要告訴我好不好?讓我有個心理准備。”她懇切道,內心暗自希望這一天永遠不要來,因為她知道,下次尉遲策下山的時候,也就是他要去刺殺秦始皇的時候。
  “嗯!”他答應道。
  望著一臉擔憂的她,他實在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但他也清楚地明白──如果他真要下山的話,他是絕對不會事先告訴她的。
         ※        ※         ※
  有了尉遲策的允許,項虞貞几乎天天一有空閒,就往老人煉丹的山洞跑。
  剛開始,她總是扑個空,因為恰巧都碰上策的師父外出取材,不過她漸漸地已經可以抓住他的作息時間了。
  “你來啦!”老人捻捻胡須,正坐著目不轉睛地盯著放在密室中央的大煉爐。
  “我今天又帶來您愛吃的,我先擱著,您有空再吃。”虞貞將手上滿是食物的竹籃輕放一旁,也跟著在他身旁坐下,托著腮望著煉爐。“這──還要多久才會好?”
  “快了,再過兩天就七七四十九天了,應該馬上可以知道成功与否。”老人歎气道:“這東西已經折騰我好几年了,每回,眼看明明就要成功了,卻老是在最后一項成分上出錯,到現在我已經試過上千种藥材了……”
  “那么您這次放的新材料是什么?”
  老人指了指放在她腳邊的兩樣東西。“就是那個。”
  項虞貞好奇地抬起它們,道:“原來您前些日子不在,就是為了摘這個。”
  “是呀,我還特地翻過這座山頭去摘的,可累死我了。”
  “它們叫什么名字?怎么我從來沒見過?”她隨手把玩著已略微乾枯的葉子。
  老人莫測高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不疾不徐地說道:“那株帶花的叫虞美人,另外的則是貞樹的葉子。”
  “虞美人和貞樹……”虞貞隨口喃喃念道,然后才遲鈍地發現──
  “嘎?和我的名字一樣耶!”
  “沒錯,我就是從你名字得來的靈感。”
  “真的?為什么?”她感到受寵若惊。
  老人呵呵笑了兩聲,沒再搭話。他現在已經是死馬當活馬醫了,反正這兩項素材都是他還沒試過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對這次的嘗試抱有絕大的希望,因為在他研究過這兩樣東西的功效后,他意外地發現里頭可能會有他想要的成分。
  “我有預感,您這次一定會成功的。”虞貞鼓勵道,信心滿滿地望著仍微微冒煙的煉爐。
  “你可是第一個這么說的人呢!”老人有些感動道。
  “嘎?”
  “從來沒有人真正認為我會成功,不管是小妹或策儿,他們總是勸我放棄。”
  “放心,有我和我名字的支持,一定會成功的!”虞貞微微一笑。“如果丹藥煉成的話,您要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那就現在開始想吧!反正我們還有兩天的時間可以好好琢磨。”她興高采烈道,突然覺得一切事情都會變得美好、順利,她已經好久都沒有這樣的心情了。
  “你倒是挺樂觀的嘛!”老人眼角的皺紋因笑而微揚。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隨手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胡亂畫著。“來吧,想想該叫什么名字好呢?”
  于是,爐煙梟梟,他們一老一小就這樣開始了他們偉大的命名計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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