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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失憶


  玉樓深鎖多情种,清夜悠悠誰共。
  羞見枕衾鴛鳳,悶則和衣擁。
  無端畫角嚴城動,惊破一番新夢。
  窗外月華霜重,听徹梅花弄。
  ──秦觀.桃源憶故人
  不知道沉睡多久,當熏尹睜開迷蒙雙眸,第一眼就迎上一雙寫滿憂慮的湛藍眸光,雖說是微蹙著眉峰,卻依然不減他的俊美出色。
  “醒了?”他的聲音如青玉互擊般悅耳,溫存得令人心醉。
  熏尹費力地想從床上坐起,他伸出手扶了她一把;那雙扶住她的大手,溫熱且有力得讓人心安。
  熏尹有些迷惑地望著他,她确信自己見過他,可是,她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他是誰。
  “哪里還覺得不舒服?”宣臨示意仆人去請大夫,卻被她制止。
  “不用請大夫……”熏尹帶著怯意看著房內每一個陌生的面孔,最后惊惶的大眼落在宣臨的俊容上,小聲地囁嚅道:“請問你是誰?這里是什么地方?”
  宣臨一怔。“你說什么?”
  “我想不起來……我不知道你是誰……”
  “熏尹格格……”下人當中,有人不可置信地叫了出來。
  宣臨拋過去一記冷冽眼光,那名奴仆被這道目光所震懾,忙閉緊嘴巴紛紛退出紫京苑。
  奴仆們吃惊的低呼加深了熏尹的不安,宣臨敏銳地察覺到她的退縮,于是輕輕地握住她的雪白柔荑。
  “告訴我,你記得些什么?”
  确定他不是在生气,熏尹這才寬了心,小聲地回答道:“我記得我的名字,赫爾那拉.熏尹,記得我是北安王府的三格格,要嫁往定浚王府,我也記得你……可是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你的名字,對不起。”
  她有种直覺,他必然是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因為,她只是這么看著他,就能感覺心中蔓延著一种熟悉的痛楚,一种……難以言喻的情愫。
  “你剛剛昏過去了,昏倒的時候可能撞傷了頭,所以,你遺忘了部分的事情。但是,你會漸漸想起來的,不必心急。”他淡淡的安撫緩和了她的不安,然后又道:“我是愛新覺羅.宣臨,蔭封貝勒,是定浚王府大阿哥,昨天是我們的大喜之日,你已經嫁入定浚王府,是我愛新覺羅氏的妻子。”
  他不在乎對她扯謊,如果對她扯謊可以得到她,那么,他絕不后悔。他也說過──為了得到她,再卑鄙的手段他都使得出來,更遑論只是撒個小小的謊而已。
  “妻子?!”熏尹嚇了一大跳。
  這一切好象作夢一樣,她忘了她是怎么与他拜堂、怎么嫁入定浚王府的,可是,這個俊美無匹的男人卻是她終生倚靠的良人啊!
  瞧出她眼中的疑問,宣臨起身從一旁的柜中拿出一件紅色霞帔。
  “有印象嗎?”
  触摸著霞帔上精致的繡工,描金衍鳳的圖案,霞帔的質料高貴不俗,一看便知非尋常人家所穿得起的。
  熏尹淡淡地露出笑意,道:“我記得,這是我娘的嫁衣。”
  宣臨溫柔地低語:“是的,你就是穿著這身霞帔与我拜堂成親的。”
  “拜堂成親”四個字讓熏尹有些臉紅。
  “我們既然拜堂了,那有沒有……”
  熏尹說到后來,話聲愈來愈小,連在她面前的宣臨都沒听到。
  “什么?”他在床沿坐下,頎長的身軀移近她。
  “我們有沒有……”她已羞得滿臉通紅了。
  “有沒有?”宣臨挑起眉,他只听到這几個字,所以還是不懂她究竟想問什么。
  熏尹的粉頰涌起潮紅,手足無措得不知道要怎么表達才好,后來還是宣臨會意了過來。
  “你是指圓房?”他的語气帶笑,怎么也沒想到她會想問這個問題。
  嗚……好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喔!熏尹雙手掩面,尷尬地點點頭。
  “還沒有。不過,這件事不急,等你養好了身体再說。”
  “謝謝……”她紅著臉說道。
  他的体貼讓她感動,她相信宣臨會是個好丈夫。
  熏尹羞赧的神情令他心旌搖蕩,垂首囁嚅的紅唇深深地誘惑著他。宣臨無法不動心的按她入怀,感受她的体溫,感受她的軟玉溫香。
  多少年了?有十年了吧!他盼望這一刻太久太久,久到當夢境成真的時候,他竟然有些不敢相信。
  從她第一次帶著可人的笑容与他說話,不在乎他那人人畏懼的不祥煞气,用那稚嫩的嗓音對他唱著蒙古族儿歌“宜爾哈姑娘”的時候,她就在他的心版上刻下了永不磨滅的印記。
  就算這十年來無法与她見面,就算她已經与宣豫指腹為婚,他依然要俘虜她的心,這輩子,他只認定她是他的妻子!
  “宣臨……”她怔怔地被他擁入寬闊的胸怀,感受到他如波浪起伏般的激烈狂情,她只能回抱他,給予他所需要的柔情。
  他托起她粉嫩無瑕的容顏,輕輕地命令道:“再叫一次。”
  他只想從她甜蜜的小嘴中听見他的名字,她喚他名字的語調与神情總讓他不由自主地心旌悸動。
  像是明白他的用意般,熏尹紅著臉,噙著笑意再度喚著:“宣臨!”
  宣臨激動的無法抑止,猛地托住她的后腦,激切地在她柔嫩的粉唇上印下他狂烈的深吻。
  等了整整十個年頭,他終于等到他的“宜爾哈姑娘”了。

         ※        ※        ※

  吩咐丫鬟照看熏尹之后,宣臨便退出紫京苑。
  跟在宣臨身邊足足有二十年的北苑總管赫圖倫走在宣臨身后,不時用眼角偷覷著主子。
  怎么辦?要說嗎?該說嗎?
  赫圖倫長歎一聲,猶豫不決。
  他知道他只是個下人,雖然主子体諒他年紀大了,所以對他鮮少苛責,他的建議貝勒爺也總是耐心的听,可是……他總是個下人哪!雖然貝勒爺沒拿他當下人看,但他可不能不懂規矩啊!
  跟在大阿哥身邊二十年,他不是不懂熏尹挌袼在貝勒爺的心中有多么重要。貝勒爺從十四歲開始,就一直在等熏尹格格長大;為了今天,貝勒爺整整等了她十年呵!
  在北苑服伺貝勒爺的下人們都道貝勒爺無心無情,在北苑里來來去去過許多粉頭儿胡同的姑娘,同貝勒爺總是玩過就丟,一點儿也不知道珍惜。
  好不容易來了個苗族姑娘綺爾真,原以為貝勒爺真的為她動了情,可沒想到熏尹格格一來,貝勒爺就命她离開北苑,大伙儿這才知道貝勒爺游戲花叢的個性一點儿也沒變。
  但是,只有他這老頭儿知道──貝勒爺一直在等,等熏尹格格長大,成為他的新娘!在貝勒爺的心里,從頭到尾就只有十年前在月夜里對他唱“宜爾哈姑娘”的北安王府小格格!
  就是知道貝勒爺對她用情极深,所以,當貝勒爺不擇手段地將她留在北苑時,他并沒有太過惊訝。他知道總會有這么一天的,也知道貝勒爺絕對不會放棄他的新娘,可是──
  這回簍子可真是捅大了!
  他搶的女人是北安王府的小格格,是定浚王爺認定的媳婦儿,是親手足宣豫貝勒的未過門妻子,是他宣臨貝勒的弟媳啊!
  可怎知貝勒爺卻全都不管!
  他只知道,這輩子他不會放開赫爾那拉.熏尹!
  他知道貝勒爺桀驁不馴,他爾雅俊美的容貌只是個假象,在他的心中,堆棧了太多陰影,也背負著莫須有的罪名,所以,他不管禮教、不管親情倫理,就算為了深愛的女人与整個定浚王府作對,他都無所謂!
  唉……就是因為他知道貝勒爺用情太深,所以,他就算是想勸阻,也開不了口啊!
  宣臨走回書房,隨意地在紫檀長椅上坐下,閉著眼睛似在沉思。
  赫圖倫隨侍一旁,不敢打扰貝勒爺沉思。只不過,他從未見過貝勒爺有這樣深沉的思考,以他的睿智精明,任何事情對他而言向來都是輕而易舉的。
  “赫叔。”宣臨突然開口。
  赫圖倫嚇了一跳,忙應道:“貝勒爺?”
  “你有什么事想對我說?”
  從小看盡了所有人的臉色,嘗盡人世間的冷暖,早已讓他練就极為敏銳的觀察力;他可以輕易的揣度他人心思,就像神算般准确;或許,宣豫會稱他為“淑勒”与“昆都倫”,頗有那么一點道理。
  “呃……不,沒什么可以向貝勒爺稟報的。”
  宣臨睜開湛藍雙眼,沖著赫圖倫直笑,笑得赫圖倫面紅耳赤,有著心事被看穿的狼狽。
  “赫叔,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知道你對這件事情不會沒有意見的。”
  宣臨所指的“這件事情”,當然是指他硬將熏尹綁來的這回事了。
  “那……奴才就斗膽直說了。”
  宣臨一頷首,表示洗耳恭听。
  赫圖倫小心翼翼地開口道:“貝勒爺,奴才不是不知道熏尹格格在您心中的地位,不過,格格總是出身名門,您就這么搶了來,不免讓格格的名節蒙上一層陰影,這是奴才認為第一個不妥的地方。”
  宣臨僅是挑了挑眉,未作評斷。
  “繼續。”
  見主子沒有勃然大怒,赫圖倫又繼續提出自己的看法。
  “北京城里,誰不知道北安王府熏尹格格是定浚王府二阿哥宣豫貝勒的未婚妻,這次的兩府聯姻轟動整個北京城,就連万歲爺也派人送禮道賀,蒙滿親貴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是,偏偏在大喜之日、兩府人馬群聚北安王府的時候,新娘被擄,這不管是對北安王府,或是定浚王府,都是面子掃地的大事,而此舉地無异是在太歲爺頭上動土,狠狠地賞了兩府主子一個耳光,這是奴才認為第二個不妥的地方。”
  宣臨噙著笑意,道:“啊!這一點我倒是忽略了。”
  先前他沒有顧慮那么多,直到赫圖倫提出這一點,他才發現這么做無疑是讓兩府狠狠地栽了個大跟頭。
  不過,對于能夠在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情況下達到對兩府王爺略施薄懲的效果,他倒是相當滿意,能在無形、無意中損及兩府顏面,對他而言可是個意外的收獲呢!
  對于維護兩府面子的那些顧慮,在他來說全是狗屁!是北安王爺与阿瑪奪走了他的熏尹,他們都不當他是一回事了,他又何必在意他們這一跤是不是跌得灰頭土臉?
  “沒有了嗎?”見赫圖倫沒有下文,宣臨有些不耐的揚高語調問。
  “沒……沒有了。”
  看見貝勒爺臉上盡是邪气又得意的笑,他哪敢再多嘴下去?說不定他認為的“不妥”,對貝勒爺而言反倒是他最樂見的“成果”!
  “快說。”
  宣臨可沒那么好騙,他認識赫圖倫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赫圖倫只好又開口說:“第三個不妥的地方是……忘魂散。”
  宣臨瞇起藍眸,漫不經心的語調冷冽了起來。
  “你怎么知道這件事?”
  “奴才看見綺爾真姑娘交給您一個錦盒,所以──”
  宣臨大手一揮,打斷他的未竟之言。
  “你說說看,這么做有何不妥?”
  “貝勒爺,您對熏尹格格下藥,雖然可以使她忘記与二貝勒成親之事,但是,紙包不住火,貝勒爺能瞞她多久?忘魂散需隔日服,只要有一次疏忽了,格格什么都會想起來,她會想起与二貝勒的婚約,會知道、猜到您用藥迷惑她,她恐怕對貝勒爺更會……恨之入骨。”
  宣臨深深地蹙了一下眉。
  “我知道,我若想要用這一記險招,勢必要背負著她有一天可能會記起一切的風險。對她下忘魂散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如果可以,我宁愿在每一天的相處中,讓她慢慢愛上我;我要的是她永遠的真心,而不是忘記了宣豫之后這短暫的情意。但是,太遲了!如果熏尹尚未愛上宣豫,我可以用半年、一年,甚至更長久的時間等她愛我,為了等她長大,十年的時間我都等了,還在乎再多等几年嗎?她值得我用一輩子的時間去等!但是,她竟親口對我說她愛上宣豫,她要嫁給宣豫!”
  宣臨重重的閉了閉眼睛,停頓了片刻后又道:“我知道愛上一個人是什么滋味,就像我愛上她,十年的時間与距离也動搖不了我的決心。我可以等她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可是,我不能花一輩子的時間來等一顆早就交給別人的心,最后換來的卻是絕望!”
  “貝勒爺……”赫圖倫不由得喟歎了。
  “我是煞星,一出生便克死額娘与太福晉,所以,所有的人全离得我遠遠的,當我是瘟疫!要一個剛出生才滿月的嬰儿背負這樣沉重的罪名,被隔离在北苑离群獨居,沒人過問、沒人疼,有誰能体會那是什么滋味?可熏尹卻是第一個全面否認那些流言,主動親近我,把自己許給我的女人!而我阿瑪卻把原本屬于我的女人許給宣豫,你說,這口气教我怎么咽得下去!”
  赫圖倫一直以為宣臨不在乎,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宣臨不是不在乎,而是──痛得太深,所以麻木了。
  二十四年來,從沒听他替自己辯護過一句,任那些抹黑他的流言在王府中傳來傳去。
  可是,貝勒爺也是人,在自己阿瑪視他為煞星、是凶神之后,熏尹格格的那句信任,對當時年少的貝勒爺有多么彌足珍貴是可想而知的!直到今天,他終于知道為什么貝勒爺不擇手段也要得到她了。
  宣臨一字一字地道:“我要她,只要能夠得到她,什么方法都可以。我說過──就是再卑鄙的手段,我都使得出來!”
  不惜一切代价,熏尹只能屬于他,沒有人可以跟他搶,就是親手足宣豫他也照爭不誤!

         ※        ※        ※

  次日上午,熏尹剛用完早膳,丫鬟們還在收拾碗盤桌面的時候,宣臨就來了。
  一襲深藍織錦描銀邊的對襟長褂被他寬闊的肩線撐起,同色系的束帶勾勒出他尺寸恰到好處的腰身,适度地烘托出他尊貴的气勢;宣臨那落拓不羈的潛含性格完美地被掩藏在那其合身而优雅的裝扮下,取而代之的是他偉岸沉穩的懾人气質。
  一個人怎么會有那么多种面貌呢?昨天的宣臨溫存得像一壇醇酒,濃烈熾熱的情感教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為之沉醉,而今天的他又多了一种沉穩內斂的气質,只是凝視著她,就能無言地擺布她的心弦。
  熏尹無法不被他多變的气質所吸引,他像是在上天眷顧下所誕生的,出色的容貌完美得不像是凡人;天生出眾的本錢固然是神所賜予,而复雜多變,富吸引力的气質卻是自身的修養。
  宣臨對她揚起一絲笑意,喚來兩名丫鬟為她整裝。
  熏尹任由丫鬟捧來紫貂披風為她穿上,一邊不解地看著他。
  “帶你在北苑內四處走走。”他溫柔的笑說。
  沒有任何仆人隨行,宣臨握著她的手帶她在偌大的北苑中漫步。走著走著,他停下腳步,指向北苑大門外有數丈距离的雕梁畫棟。
  “那里,是定浚王府的本宅。”
  這么說倒是提醒了熏尹一件事。
  “我該去向阿瑪、額娘請個安。”
  宣臨笑了笑,并未回答。
  “你大概不記得我為什么會住在本宅之外,這個偏遠的北苑的理由了。”
  熏尹的眼眸掠過一抹迷惑。
  “這得要牽涉二十四年前,我出生那時候的往事。”他微瞇起一雙藍眸,凝視著空气中的某一個點,道:“我的額娘──定浚王府側福晉,在我出生的時候就過世了,接著,一個月后,我的彌月家宴中,太福晉也跟著過世。所以,我的阿瑪視我為煞星,一出生便帶來血光之災,克死了至親的額娘与太福晉,從此,便將我隔离在北苑,過著离群索居的生活。”
  熏尹訝异地看著他,用力的搖頭。
  “這怎么能怪你?當時你只是個嬰儿呀!我才不相信你是煞星呢!”
  宣臨溫柔一笑。“你知道嗎?十年前我們初遇的時候,你也是這么說的。”
  “十年前?”原來他們認識這么久了,可是,她卻一點印象也沒有……這令她有些難過。
  “十年前,在我阿瑪的壽宴上,你大概是甩掉了奶娘、丫鬟,一個人偷偷跑到這儿來看我。”
  “真的?”她有些臉紅。她真的做過這种事啊?那她小時候很頑皮囉?
  “我這儿連我阿瑪也不來,奴仆們更是避之唯恐不及,深怕我這煞星克出人命,而你……”宣臨笑著道:“我不知道你是好奇,還是真的不相信,居然敢不帶任何人就跑到這里來,那一年,你才只有七歲。”
  熏尹的臉更紅了。幸虧當時只有七歲,不然,她真的想找個地洞躲起來了。
  “北苑在定浚王府每個人眼里是個禁區,但卻是我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地方。今后,你不需要到本宅去,否則,我阿瑪的冷淡、下人們背后的指指點點會令你難堪,而我不愿意見你因嫁給我而蒙羞。”
  “我不怕!”熏尹握住他的大手,認真地道:“嫁給你我一點也不委屈,更不覺得那是种蒙羞!”
  宣臨望著她美麗而堅定的眸子,感受冰封多年的心像被一方陽光攻陷而融化。
  他摟住她,輕語:“你不怕我怕,我舍不得你因我而受傷,他們說什么我早就習慣了,可是你不同,你不知道什么是‘人言可畏’,如果你因為我而一起承受指責,我會心痛的。你忍心看我心痛嗎?”
  她當然不忍心囉!熏尹埋進他的怀里回擁著他。光是見他俊臉上劍眉微蹙,她就心疼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宣臨,我答應你不去就是了。”
  宣臨動容地低首啄吻了一下她嬌艷欲滴的唇瓣,惹得熏尹面色酡紅。
  “熏尹……”那一個吻使得他開口的聲音充滿受困于情欲的嘶啞。他再度俯下頭,噙住她誘人的唇瓣,挑逗她的丁香小舌。
  “宣臨……”熏尹不自覺地低吟他的名字,柔潤甜蜜的嗓音使得宣臨的心狠狠地被打動了。
  久久,宣臨才离開了她的唇,戀戀不舍地以拇指摩挲著她那柔嫩的触感。
  “宣臨……”她動情的喚著。
  宣臨又啄了一下她的唇,這才松開她。
  “我讓你看個東西。”
  熏尹的好奇心被挑起了。“是什么?”
  宣臨淡笑不語,帶著她穿過長長的回廊,走到東邊的花園里。
  一到花園,熏尹就怔住了,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
  “熏衣草!”
  那是一整片迎風搖曳的熏衣草,整個花園里充滿了熏衣草醉人的香味。
  熏衣草是由國外傳入中國的,异國的植物不見得能在其他環境生長良好,但是,宣臨卻能讓它肆無忌憚的綻放了整個花園。
  “送給你的。”
  “你怎么會想要种滿園子的熏衣草?”
  “那是個回憶。我們初次見面那一天,你帶了一水袋的熏衣草茶來請我,原本我不喝,可你說,如果我喝了,你就唱歌跳舞給我看。”他凝視著她,藍眸中盈滿柔情。“直到今天,我仍忘不了那一睌,所以,我想要為你栽种整園的熏衣草,我知道你有一天會成為我的妻子,而這會是送給你最好的禮物。”
  “謝謝。”她埋進他的胸膛,感動地低語。
  剎那間,熏尹竟有想哭的沖動;她知道她現在有多么幸福,能夠被宣臨這樣深深地眷寵著。
  “我也有一樣東西要送你。”熏尹突然想到她一直帶在身邊的環墜。
  那應該是她准備的“聶儿瑾”,新婚之夜就要送出去的,可是,她因為昨天昏過去了,所以一直沒有交給宣臨。
  熏尹掏出環墜,謹慎地放在宣臨攤開的大手中,對他粲然一笑。
  “這是我想送給你的聶儿瑾,一直帶在身邊,卻忘記交給你。”
  看見那條環墜,宣臨僵了一下。
  除了墜子上的玉環之外,整個繩結的打法与熏尹原本要送給宣豫的那條吉祥彩墜一模一樣,差別只有那個鏤著“豫”字的玉佩而已!
  這不是要送給他的,她想送的對象原本是宣豫!
  看見宣臨僵硬的表情,熏尹垂下頭,有些沮喪地問:“宣臨……你是不是不喜歡?”
  宣臨強迫自己露出笑容,道:“我喜歡。”他收下環墜,繄在腰帶上。
  熏尹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熏尹。”他環住她的纖腰,語气是极為鄭重的。
  “嗯?”
  “我在北京城郊建了一幢宅子,雖然并不華麗,但是頗為清幽,我想帶你到那里小住,你愿意去嗎?”
  “愿意!”她毫不考慮的笑答。
  只要可以留在他身邊,即使要去天涯海角她也無所謂。
  但是,很快的,她甜美的笑熔蒙上一層輕愁,望著宣臨,她擔憂地問:“可是……我們可以就這么离開定浚王府嗎?”
  “只是我們不涉足是浚王府本宅,要上哪儿去,我阿瑪知道了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宣臨從未進過定浚王府本宅,但是,他偶爾會出北門騎馬出府溜溜。
  定浚王爺對于大儿子的行蹤向來漠不關心,只要他不仗著貝勒爺的頭銜惹是生非,他也不會想要約束他,甚至玩女人他也不管。
  不過,与以往不同的是──這回他可沒打算讓任何人知道他出府去,而且還帶了他們遍尋不著的熏尹格格。
  “哦……”熏尹點點頭。
  定浚王爺真的這么忌諱宣臨身上那莫須有的煞气嗎?放任宣臨被隔离在北苑中,二十四年來過著無人聞問、無人疼愛的生活,他身為阿瑪,卻怎能一點也不關心他?
  熏尹下意識地抱緊他的腰,對自己發誓──
  她一輩子都要陪在宣臨身邊,不管要面對別人多少异樣的眼光也絕不放手!
  然而,她不該立誓的呵!向來嘲弄誓言的命運之神,會怎樣的考驗立誓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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