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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有沒有摔著哪里?”待池水恢复平靜后,夏侯猛才赶緊問偎在怀中的妻子說:“快伸展一下四肢,看有沒有哪里疼。”
  “當然有,”迎桐抬起頭來看他,湛然的雙眸襯得嬌容愈發明艷,差點就看傻了夏侯猛。“不但疼,而且疼极了、痛死了。”
  “哦?”夏侯猛低下頭來,与她額頭抵額頭,壓低聲音說:“哪里疼?”
  迎桐毫不遲疑的拉起他的手,立刻往胸口按去。“這里,沉潭,你讓人心痛死了。”
  這個女人則太令他心動,打從陪曹公遠征東北,确定桑忠所在,又于他死后,把握住他女儿所舉辦之比武招親的机會開始,她就不斷帶給自己惊奇。
  從最初的勇敢、堅強,歷經中期的刁鑽、難纏,再到現在的溫柔、馴服,夏侯猛知道自己的一顆心已快要被她徹底的征服和全然的擄獲。
  而這個,卻是他原先所不曾,也絕未設想過的結果。所以他才會拚命建設元菟郡;所以他才會夜夜躲開她,避回飛閣;所以他才會在終于留宿遙殿的隔天一早,就借口巡視林場而到湯崗子來。不是因為不在乎她,而是因為太在乎她;不是因為想要离開她,而是因為已經快要离不開她!
  “現在呢?現在見著我了,心還痛不痛?”夏侯猛發現自己已不愿再想,也無法再多想下去。
  “你說呢?沉潭。”
  “我說呀,”手指開始不老實的往她襟領內探,夏侯猛跟著就湊到她唇邊去說:“可得仔仔細細的檢查一下。”
  但迎桐卻靈巧的溜出他的怀抱,拉攏前襟游到另一頭去,再回過頭來牢牢睇視著他。
  “迎桐,回來。”夏侯猛立即喚道。
  “不。”是她言不由衷的回答。
  “不?那你先前又為了什么而來?”他干脆跟過去,雙手分抵池壁,將她鎖在臂彎之中。
  迎桐故意將后背緊抵著岩壁,甚至還把頭往后仰,企圖拉開距离,卻不知如此一來,傲人的雙峰反而自然而然的往夏侯猛挺來,令他備感渴望難耐。
  “迎桐?”
  望著他痴迷的眼神,听著他溫存的低喚,迎桐心中殘存的怒火,終于也化成了灰燼,遂不由自主的伸展雙臂,輕輕繞到他頸后去。
  “我想与你談最后一次的條件。”
  夏侯猛因珍惜此刻醉人的气息,便极力壓抑自己,与她仍然維持著半臂的距离。
  “先決條件是我每答應一個條件,你就得奉送一記親吻給我才成。”“你先答應我,往后飛閣不准再讓除了我之外的女人進去。”
  “你去過飛閣?什么時候?”夏侯猛詫异的問道。
  “今早,給你送紫貂披肩過去,想不到一上三樓主臥房,便看到一床的——”
  她別開臉去,不愿再往下講。
  夏侯猛心念一轉,馬上就猜出了可能的來龍去脈。“連我到這里來找‘菇娘’的事,也是賈仁告訴你的,她是不是要你自己上我的臥房去,卻忘了告訴你其實我根本不是住在三樓?”
  迎桐睜大眼睛的反應,已經給了夏侯猛想要的答案了:這個小霜,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三樓那些薄如蟬翼的單衣,我……我看了……看了就好……好恨你,恨你令我如此生气,气到腦中一片空白,等稍微回過神來時,人已在往這里奔來的路上了,我好恨你,好恨你!”迎桐邊說邊忍不住掄起拳頭來,往他肩膀一陣亂搥。
  夏侯猛心悸于她的表白,便由著她宣泄個夠,最后反倒是搥打到微喘的迎桐先停下來,淚光隱隱、滿怀委屈的說:“為什么?為什么打從一見你開始,你就無時無刻不盤据住我的心頭?即便在應該气你、怨你、恨你的現在,我都已經……
  已經……”
  夏侯猛至此也終于無法再掩飾、再偽裝下去,他雙手一松,改攬住迎桐,立刻反轉兩人的位置,將她帶進自己怀中。
  “你這個小傻瓜,自從參加比武招親開始,我便深深為你傾倒,身邊与心中再沒有出現過別的女人,你那個條件根本就是自提的。”
  “可是三樓那些衣服?”
  “還在計較那些身外之物?”夏侯猛苦笑道:“你知不知道讓我在离開遙殿后,夜夜因為思念你而輾轉難眠的地方,其實一直都是我設在二樓的臥房。”
  “你住在二樓?!夜夜都……獨眠?”“怎么?到現在還不肯相信我?天曉得若不是為了遵守你先前那個什么‘半年后再同房’的條件,我又何必為實在已經快撐不下去,而不得不跑到遠遠的這里來松懈緊繃的身心?相信我,迎桐,三樓我真的從沒上去過,哪里會知道那里有一堆女人的衣服?”夏侯猛自忖這些話并不算撒謊,因為他實在不曉得小霜那小丫頭在回到房內后,會改換女裝,他也的确從未踏上通往三樓的階梯一步。
  “我……”現在回想起來,自己似乎也太驟下結論了,飛閣以前是父親的寢居,他又在那里置過侍妾,會殘留一些女人衣物,本屬正常,不過……“還是要怪你,”不好意思直承錯誤,迎桐只得耍賴的嘟起嘴來說:“怪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說。”
  “夫人,我可是你‘招’來的夫婿,‘太守’一職也是你暫賞給我做的,又設下了那樣一項不合理的洞房禁令,我就算有再好的脾性,也難免會有些動气吧?”
  “所以就故意提出那樣一個几乎要折磨死人的開胃條件?”迎桐抬眼睇視著他問。
  “會折磨人的人是你這個滿腦子鬼點子的小東西,現在你還說气我、怨我、恨我嗎?”夏侯猛已經輕輕吻上了她光洁的額頭。
  “會气你、怨你、恨你,還不都因為……”她闔上了那雙美麗的眸子,首度全身放松的依入他的怀中。
  “因為什么?”他的雙唇開始沿著她的鬢邊、眉間、眼瞼往下蜿蜓,可是在吻過面頰以后,卻不忙著捕捉她甜蜜的小嘴,反而轉向她敏感的耳垂,又嚙又舔的痴纏著。“告訴我,為什么?”
  “因為我早已經太想你、太念你、太……”迎桐已完全無力自持。“愛你,沉潭,我愛你,我愛你。”
  “噢,迎桐,你根本不曉得為了等你這句話,我熬得多辛苦、多漫長。”
  “那就不要再等、不要在熬了,”迎桐將他俊美的臉龐攏在十指間,并湊到他的唇前,比任何一個時刻都還要來得肯定且堅決的說:“如果你也真心要我,那就不要再等,不要再偽裝成一個莽漢;如果你也真心要我,那就不要再理會我那些說不清楚是在限制你,或在壓抑我自己的條件;如果你也真心要——”夏侯猛的雙唇已然迫不及待的封住她忙碌的小嘴,瘋狂的吮吻起來,而迎桐的反應也不遑多讓,靈巧的舌尖很快的便与他霸道需索的唇舌交纏在一起。
  浸泡在池中的他,原本就身無長物,所以迎桐一身厚重的衣物,如今不但成為她自身沉重的負擔,也是夏侯猛覺得難以忍受的障礙。
  不過在兩人的通力合作下,過不了多久,池畔、甚至池中就布滿及飄浮著迎桐的衣物及靴襪,但最美的,還是她散開如扇的烏亮發絲。
  溫泉水滑,助長了夏侯猛愛撫過嬌妻全身肌膚的熱度,而她不由自主發出的嬌吟聲,更不啻是給予夫婿最佳的鼓勵。
  到后來夏侯猛甚至潛進水中,只為追隨先前的“手跡”,繼續用他的雙唇在妻子光滑無瑕的肌膚上留下專屬于他的烙印。
  “沉潭……”迎桐的十指穿入他同樣散開的發間,訴不盡心頭的狂喜与激動。
  “來,”夏侯猛卻已經突然冒出水面,再攀上岸去,將嬌弱無力的迎桐橫抱起來說:“我們到榻上去,我要好好的看看你。”
  池畔的軟榻溫暖厚實,陷在其中的迎桐本以為自己應該會羞不可抑,但夏侯猛恣意欣賞的眼光卻因寫盡贊美,而讓迎桐立時跟著坦然。
  夫妻歡愛,本是最天經地義的美事,自己何必羞怯?
  有了這番体認,迎桐甚至鼓起勇气,伸手拉夏侯猛翻躺上床,自己再趴伏到他身上去,藉按摩推拿之名,行愛撫親吻之實,將夏侯猛原本就已經僨張的血脈,愈發挑逗到饑渴難耐的地步。
  “沉潭,”在親吻的過程中,迎桐屢屢發出心疼的呼聲道:“這些傷……這些疤痕……噢,沉潭……”
  反倒是夏侯猛完全不以為意的說:“能得你如此關愛,那些小傷算得了什么?
  早知今日能換來嬌妻的疼惜,我以往似乎還應該更勇猛一些才是。”
  迎桐將滾燙的面頰偎向他熱力的來源,聲如游絲的嗔道:“已經這樣了還不夠勇猛?你真是太不會照顧自己了。”
  已經瀕臨自制邊緣的夏侯猛,卻還要故意反過來逗她說:“夫人,我們至今尚未洞房,你哪里曉得我有多勇猛?”
  “沉潭!”迎桐才駭叫完,身子已反過來被丈夫罩在身下。“也不怕羞。”
  “羞什么?”他已促她敞開身子迎納自己。“不好听嗎?”
  “沉潭!”迎桐的抗議聲立即轉為嬌吟。
  “那我們就不說,迎桐,跟著我,把自己放心的交給我……”
  他緩緩放低身子,終于沉溺在地無垠的溫熱柔滑中,由喉間發出的粗獷喘息,包容著她的細碎呼吸,与彌漫在四周的氤氳气息,交織成這溫泉鄉內早臨的春意。
         ※        ※         ※
  “沉潭,”蜷在丈夫怀中的迎桐說:“還是讓我騎自己的馬吧?”
  “不。”他一手執韁繩,一手緊擁著她說。
  “沉潭。”
  “不,”夏侯猛笑稱:“再多叫我几聲。”
  “你就會同意了?”
  “不會,但我卻不介意被你一叫再叫。”
  “沉潭!”迎桐半抗議、半撒嬌的推了推他道。
  “不想叫沉潭,喊我的單名也可以,”夏侯猛卻玩興大起的朗朗笑道:“只不過不能在這里喊,至少也得等我們回到了飛閣或遙殿后才——”
  本來听得面紅耳赤的迎桐,忽然惊呼一聲:“糟了,沉潭,你還是讓我騎自己的馬,這樣赶起路來快些。”“我就曉得你也与我一樣,忘不掉昨夜和今早在溫泉室內連番纏綿的滋味,”他甚至已吻到她的耳后來。“你的熱情,我也一樣想念得——”
  “沉潭,你扯到哪里去了嘛,”地想掰開他往上扣到她胸前來的手掌,但夏侯猛卻反而加強手勁,讓迎桐跟著他都有些气喘咻咻起來。“我是說真的,咱們不快點回去的話,飛閣就會被賈仁給燒了。”
  “你說什么?”夏侯猛總算稍稍收斂了他的嬉戲。
  不得已,迎桐也只好把她在昨日盛怒中對賈仁下的命令。轉述給丈夫听。
  “我受不了以后都得在獨守的空閨里,名副其實的‘遙’望你和一班野女人胡鬧的地方嘛。”
  夏侯猛听了先是一怔,完全沒有料到妻子的醋勁會大到這等程度,接著便仰首大笑,久久無法平息,气得迎桐慌忙伸手往他嘴邊一陣亂捂。
  “嘿,除了身上僅著單衣,腳上只穿布襪以外,你另外便光是加了件白貂披肩里身而已,還敢把雙手伸出來,也不怕凍著,”說著便赶緊將她纖細的玉手攏在自己的雙掌間,再塞回貂毛內。“穿著這樣單薄,我又怎能讓你一人騎馬?還是乖乖坐在我怀里,安分一點的好。”
  “可是飛閣……”迎桐既擔心,又不平的說:“會出這么大的丑,還不都是因為你,因為你給了人家錯誤的假象,現在還忍心笑人家。”
  “好,好,好,不笑,一切全怪為夫的不是,都怪為夫不解風情,前夜留宿遙殿,還不曉得把握良宵,粉碎你這位嬌妻設下的籓篱,才會惹來這些風波,都是我不對,我不好,罰我以后夜夜都得駐守在‘一池三山’園中,直到你膩了,攆我走為止,這樣行了吧?”
  “咄,”迎桐被逗得笑出聲來,卻仍不肯善罷甘休的說:“留在我一池三山園中,也好算做‘罰’?再胡說八道的話,小心我就真的不讓你踏進遙殿一步。”
  “可你把我的飛閣燒了,又不讓我進遙殿,難道忍心要我睡在瀛洲山或蓬萊山上?”
  經他這么一提,迎桐才又想到……“沉潭,你看看你啦,老是讓人分心,我們還是快馬加鞭,先赶回去阻止賈仁要緊。”
  “是,我的好夫人,”夏侯猛先俯下頭來,在她的面頰上印下一個響吻,然后才策馬奔馳起來,但由衷的話語依舊飄進了迎桐耳中。“其實燒了也好,燒了我才得以順理成章的被你收留,住進一池三山園,往后夜夜与你一同遙望明月、邀約清風。”
         ※        ※         ※
  結果飛閣因為他們總算在午時前一刻赶到,而沒有真正被已經差人搬運柴薪堆積在四周的賈仁給燒掉;但從夏侯猛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著妻子登船划向瀛洲山開始,他也就沒有再回到飛閣去住宿,一池三山園終于不再只是“東北第一美女”的閨居而已,多了夏侯猛這位男主人以后,今年這里的春天好象也變得格外燦爛明亮起來。
  由于各項工程的漸次推動,使得迎桐和夏侯猛委實抽不出空來,如原先預期的在四月初赴涼州一趟,可是依目前的情況來說,尋找兩位兄長一事,似乎也已不似當初父親新喪時急迫了,所以夏侯猛沒問,迎桐也就沒提,總是認為急亦不急在一時。
  轉眼間,枝頭已全部翻飛新綠,与夏侯猛真正新婚燕爾的日子,在不知不覺當中,竟已過了二月有余,但兩人之間的熱度卻未曾稍減,反而像春天的气溫一般,還有不斷往上攀升的趨勢。
  這一天迎桐剛結束在仙人承露台上的祭拜,正要往下頭走時,迎面突然走來一位已有近半個月未見的人。
  “迎桐。”
  “是你,議郎。”迎桐開心喚道。
  森映博卻難掩落寞的說:“我是否也該改回最早的稱呼,叫你小姐,以免造次。”
  “你真要改的話,也該是‘夫人’,而非‘小姐’。”迎桐說完,立刻笑道:
  “跟你開玩笑的啦,你還是直接叫名字,我听起來習慣些。”“但那個讓你成為‘夫人’的人,可就會覺得刺耳了。”
  想起夏侯猛的霸道,迎桐非但不覺得生气,反而笑得甜蜜。“他呀,最愛吃無名醋,議郎切勿与他計較。”
  “我不計較,倒是你似乎非常介意呢,否則為何不肯直呼我名?”森映博直言。
  “噢,”迎桐不以為意的笑答:“眾人面前,我一樣稱呼沈潭為太守,你們同為有頭銜之人,迎桐理應循禮而行。”
  對于她這個“四兩撥千斤”式的回答,森映博只是哂然一笑,但接著卻正色問道:“迎桐,夏侯猛真的有帶給你幸褔与快樂嗎?”
  迎桐默然半晌,不是因為這問題不好答,而是不曉得該用何种方式來答較好,最后她決定据實以告。
  “或許這樣說,難免會令你有所不平,但我真的很慶幸贏得比武招親的人是沉潭,只要有他在我身旁,我便覺得安心。”
  “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我的心?”森映博突然反問。
  “議郎!”迎桐難免心生忐忑。
  “不,別誤會,迎桐,”森映博赶緊解釋道:“我所謂的‘不明白’,乃針對你方才擔心我會有所不平的說法所發,其實打一開始,我最關心的便只有一事,那便是你會幸福与否?只要你快樂,對我來說便是‘得’,相反的,如果你不快樂,就算當時是我贏了眾人,也一樣是‘失’。”
  “我不太懂。”迎桐實話實說,但心底卻不免想到:會不會正因為他少了將我占為己有之心,所以找對他才會老是產生不了向往,而只有感激?
  “懂不懂都無所謂了,”森映博不以為意的笑一笑道:“只要夏侯猛真心對你好,我也就放心了。”
  “噢,這一點議郎的确毋需操心,沉潭對我……”該怎么對一個堪稱是丈夫“情敵”的人,描述他們夫妻倆之間那份濃得化不開的情意呢?迎桐既臉紅,也詞窮了。“真的很好。”最后她只能做最簡單且直接的陳述。
  “那就好。”森映博沉吟了一下,對于該不該說出在心頭纏繞已有一段時日的那個疑問,突然有些躊躇,但是……“比武落敗之初,我爭取議郎一職,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确保夏侯猛的确會好好愛護你,照說現在既已得你親口證實,我便該放心离去才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無法确定他是否也如同愛護你一樣,善盡了照顧元菟郡之職。”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比平常稍微上揚的聲調,已顯示出迎桐的不滿。
  “你愛上他了。”這并不是一句問話。
  而迎桐也不打算有所響應。“這是我們夫妻間的私事。”說完并有舉步的打算。
  “至少等我把理由分析給你听完,再走不遲。”
  “除非你保證你將說的話,并非挑撥我夫妻感情之辭。”迎桐甚至已露出警戒神色。
  眼見她護衛夏侯猛之情殷切至此,森映博心中頓生焦灼,遂省去所有的迂回,直接切入重點說:“你曉不曉得自接掌太守之位以來,夏侯猛做最多的是什么?
  從來不做的又是什么?”
  這一次,他同樣不需要她的回答。“屯田,他做得最多、最賣力的是推行屯田制度,從頭到尾不曾花過一丁點儿心思的,則是軍事防御工作。”
  “民以食為天。”明明知道他說的是實情,迎桐仍力辯道。
  “我當然知道喂飽老百姓的肚子是大事,在曹賊將天子迎到許縣之前,我們國內几乎處處天天都在打戰,今天是敵,明天是友,大多數的人甚至搞不清楚為了什么在打,各地全都在鬧饑饉,弄到有些地方還曾出現過易子而食的慘況,所以自建安元年開始,曹賊便下定決心,要先把老百姓搞活了再說,他由許縣附近開始推行,第一年便收獲了一百万斛,由于成果丰碩,接下來自然而然便擴大耕种,還特地于各州郡設立監督農耕的田官,從此年年丰收,倉庫全滿,不但人民不再饑餓,曹軍出征時,也不必再為缺乏糧食而苦。”
  “有他的先例在前,不更顯示沉潭的做法沒錯。”
  “迎桐,你好胡涂!”森映博難得首度對她口出重話。“我從頭至尾,都沒有說夏侯猛這樣做不對,我只是在提醒你注意他為什么會獨重民生,而輕忽戰事?
  又為什么做法會与曹賊如此相似?”
  “你在暗示什么?”迎桐眼中閃爍著惊疑不定的神情駭問。
  “我——”
  “迎桐!”突如其來的一個渾厚嗓音,立刻打斷了森映博原本意欲做的大膽推測,也粉碎了仙人承露台上已几近劍拔弩張的態勢。
  “沉潭。”她立刻往他敞開的雙臂奔去,彷佛想從他的怀抱中得著毋需惊疑的保證似的。
  “屬下見過太守。”森映博也只得暫時按捺住激動的情緒,行部屬之禮。
  “議郎,你回來了,郡邊可是如我所料的,一切均安?”夏侯猛亦展現了在面對森映博時難得一見的平和,問道。
  “确實無事。”
  “那就好,如今各項農牧漁獵建設,均已推動順利,我正想開始整頓戰備,前些日子多有偏勞,過些時候,猛定然需要和議郎与王總校尉多做商議,屆時還望議郎不吝于指點。”
  森映博迎上迎桐朝他投來的放松眼神与安心笑容,心頭卻不禁一怔:這個夏侯猛真的是剛剛才到嗎?或者已來到台邊一段時候,至少已將他前頭所提出的疑問全都給听進耳朵里去了?
         ※        ※         ※
  當夜用過晚膳,迎桐親自為丈夫端來一杯熱茶。“小心燙著,”飛快接過來后,夏侯猛便順手將它往几上一擱,并把妻子拉坐進自己怀中。“什么茶這么珍貴,還要你親自烹調?”
  “百年老參,而且是八兩重的百年老參。”
  “所謂‘七兩為參、八兩為寶’,何人找來這么好的寶貝?”
  “自然是挖棒槌的好手,”雖然號稱“藥中之王”的人參以其酷似人形得名,不過當地人卻習慣稱之為“棒槌”。“他們說你太辛苦了,所以雖然夏天才是挖棒槌的當令季節,不過為了給你補身,他們還是不辭辛勞与危險的到荒山莽林共尋覓,飽受風吹日晒及野獸的惊嚇,只為求一株好參,所幸運气不錯,非但在短短半個月內,便挖到十株左右的人參,而且還找到了一株或許一生都難求的百年老參,讓他們興奮极了。”
  夏侯猛聞言既感動、又慚愧的說:“那怎么還拿來送我,應該留著發一筆小財才對。”
  “他們尊敬你、愛戴你啊,”迎桐輕撫著他的臉說:“不忍心見你為他們太勞累,來,”她稍微起身端過杯子來,再細心的吹了吹,然后才湊到丈夫唇邊道:
  “別辜負了百姓們的好意。”
  夏侯猛依言乖乖啜飲了几口,卻在迎桐為他輕拭唇邊時說:“夫人,我還是比較喜歡与你共飲交杯酒時的喝法。”
  乍然勾起往事,迎桐立刻滿面緋紅的嗔道:“你還說!”
  其實夏侯猛此刻的心情正复雜難解,在元菟郡這里過的安定生活,是他于過去戎馬倥傯的軍旅生涯時代,所未曾体會過的,本以為為曹公打江山,是男儿發揮長才的唯一途徑,現在才知道治理地方,也能帶給人無盡的挑戰,而這一切,最主要當然還是因為有迎桐做為他力量來源的關系。
  問題是,他能逃避“那個問題”多久?小霜她又——
  “沉潭,”迎桐的輕喃將他喚回到現實中來。“瞧你真是累了,我讓她們准備臥炕去。”“我是想你想得累了,喂,別走啊!”因為心煩,索性不去多想,只愿把握住眼前的良辰美景。“陪我听听鈴聲。”
  六角三層的遙殿屋頂有飛檐翹起,檜端各有望獸四只,系有惊雀鈐,每晚夜風起時,便隨之搖動,叮當悅耳。
  “又起風了,”聆听片刻后,迎桐便說:“夜涼如水,我們還是——”
  “互相取暖為要。”夏侯猛一說完,便封住她的紅唇,并拉開她的衣帶,貪婪的探向她柔軟的胸前。
  “沉潭,”同時也渾身燥熱的迎桐雖有些惊慌,卻無法否認心底其實愛极夏侯猛對她這似乎永遠無法得到饜足的需索。“別胡鬧啊,你到底想怎么樣嘛!”
  他已經往下埋進她敞開的衣領間,吻上她白皙的頸項。“想看看百年老參是否真有成效。”
  “沉潭!”她一邊笑嗔著,一邊無濟于事的推拒他忙碌的雙手与雙唇。“在這儿……也不怕被人瞧見?”
  “在這席上有什么不好?”夏侯猛已經深深沉溺在她的軟玉溫香之中,難以自拔,也不想抽身了。“放心,我們在偏廳里,沒人會來的。”
  迎桐的指尖深深陷入夏侯猛強勁的背肌中,喉間除了發出令丈夫備感銷魂的嬌吟聲外,已經組合不出任何抗拒的字眼了。
  “噢,迎桐……”夏侯猛擁緊她,深入她,只愿時光可以就此停駐。
  迎桐的雙臂蛇樣般的纏住他,在同登极樂的瞬間,忘我的喊出平時夏侯猛絕听不到,卻最渴望的呼喚。“猛……不要……不要离開我……”
  “不會的,迎桐,我在這里,我會永遠都在這里,”他如同囈語般的在她耳邊再三保證。“寶貝,再喊我一次……”
  身在外頭正廳的詹嬤嬤剛好捕捉到一絲迎桐再度輕嚷的尾音,臉部表情即刻從狐疑、惊愕、尷尬到歡喜,接著就回身將离開元菟郡已二月有余,剛才回來的賈仁一并往外推道:“走,走,走。”“詹嬤嬤,我有事要找我家少爺,怎么你——”
  “喔,他們正忙著,你縱有天大的事,也不适宜現在闖進去。”迅速將他往樓下帶后,詹嬤嬤才敢稍微放大嗓門說。
  “在忙?”小霜皺起眉頭道:“那好吧,我就在樓下等,等少爺忙完了,待會儿再和他一起回飛閣去。”
  “你呀,還是明早再過來好了。”詹嬤嬤依舊拉著他的手往遙殿外走。
  “為什么?”雖然万般不愿,但小霜仍不得不繼續跟著硬扯住她的詹嬤嬤走。
  “因為打從你上回沒燒成飛閣,緊接著又被姑爺差回家鄉去辦事開始,他使一直都留在一池三山園中,和小姐過著只羡鴛鴦不羡仙的日子了;”大概是因為方才的“震撼”令年僅四十余的詹嬤嬤猶“余波蕩漾”,也或許是因為實在太為他們的恩愛感到歡喜,她竟收不了口的說:“所以找看他們那‘事儿’呀,可還有得忙。”
  詹嬤嬤笑得滿臉火紅,小霜卻立時慘白了一張臉:夏侯猛,你怎可如此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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