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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將她帶离那男人身邊,任無怨總算松了口气。
  在未見到她之前,他擔心必須用最糟糕的方法帶走她。還好,這女人挺識相的,個性屈能伸。他對她更加激賞!
  坐在車上,各怀心事地沉默著。自上車后,她不曾開口,也不曾正視他,而他深沉的眼卻不曾离開她的身影。
  此時此刻,她那深不可及的心扉在想些什么?面無表情的心神下又在念著何人?虛無縹緲的眼直盯著雨打的窗外,她的魂、她的心現在又落在何處?那個男人身上嗎?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出,輕握上她的。
  “什么事?”她飄忽沉思的心神被狠狠拉回,她回頭側望他。
  “我覺得我們兩人應該和平相處,畢竟我們是同一陣線的合作伙伴,不是敵人。”他提議道。
  “那又如何呢?”她懶懶瞧他一眼。他竟想主動改善和她的相處模式,可笑,她何德何能?
  “對外,我得時常見血、開殺戒;對內,我自認沒必要這么做。”既然利益點相同,他不愿把她當敵人對待。
  “很榮幸你把我當成自己人,我受寵若惊。”她語帶嘲弄。“只要你愿意減少善意的保護,我們兩人的關系自然會有改善。”她不合作的態度相當明顯。
  “你這樣子,要我如何相信你會對探勘研究全力以赴?現在的你,巴不得我永遠解不開‘天堂之卷’的謎底,是吧?”他的手撫上她的頰,冷灼的眼定著她的。
  “工作是工作,我一向分得很清楚。”對于他的指控,她不認同。
  “很好,我拭目以待你的工作表現。”他沉笑一聲。“為了表示我的誠意,從現在開始,只有兩名保鑣會暗中保護你,而且你完全行動自由,不會受到我的約束和監視。”他自以為施舍莫大的恩惠。
  她面無表情,顯然對他的誠意不抱冀盼。
  “只有一個前提,在這兩星期中,你必須住在我的地方。至于其它行動自由,我完全不會干涉。”他撫著她的發,開出誘人的條件。
  “我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你何苦拿這話題來消遣我。”她不著痕跡地轉移視線,落在那滂沱大雨的車窗外。
  這男人夠危險、夠凶狠、夠血腥、夠自負。他何苦硬是要咬著她不放?對他來說,她不足以构成威脅与誘惑。她沒有深沉的心机和他周旋,更沒有過人的美貌供他摘采。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她嗅聞得出來,她已成為他征服游戲中的獵物。
  只是,她不明白,他的掠奪游戲是從何時開始的……
         ※        ※         ※
  從龍山寺回來不久,雅希便見他抱了個女人。她祈福后的平靜心情瞬間破碎。
  一進門,眼底映進她的身影。坐在客廳的雅希,慌張收回發呆的視線,倉皇站了起來,視線轉落在進門的兩人。
  他的新歡就是這個女人?雅希不自覺地打量起她。
  冷凝約五官、高挑的身材、眉宇之間的英气,何時他的口味遽變,喜愛上這种冷艷高傲的女人?他向來不愛女人高傲自負的,不是嗎?打量的視線自兩人進門后不曾停過,滿腦疑惑隨任無怨的聲音被截斷。
  “雅希,龍山寺好玩嗎?”他抱著玲瓏堂堂走進大廳。
  “嗯。”雅希狼狽抽回審視的眼,直覺自己的無禮。如此大膽打量他怀抱中的新歡,万一惹怒他,下場她不堪想象。
  “放我下來。”谷玲瓏在他怀中出聲。
  冷絕的聲音再次拉起雅希的好奇心,她偷抬起眼帘,小心翼翼地觀察玲瓏。
  “還沒到床上,怎能放你下來?”任無怨顯然沒意愿介紹兩人認識,二話不說,他抱著她往二樓的臥房去。
  “我又不是病人,干么整天躺在床上?”留在耳邊的,是谷玲瓏的抗議聲。
  有那么一瞬間,雅希感到眼前一片黑暗昏眩。
  任無怨的話字字敲碎雅希的芳心,那女人果然是他的新歡。他們才剛進門,竟然就急著上床……過去一年來,她從未見過他這么急切地渴望和女人上床。這是第一次,卻令她如此招架不住,她的心好似被撕碎成千万片、億万片……
  雅希抓著法式沙發椅上的把手,好讓自己不致昏厥過去。
  早該知道今天這种場面她無法避免及掌控,面對這般沖擊,她該說服自己視若無睹還是一笑置之?此時此刻,她的心好痛好痛……
  何時開始,她開始追逐他的身影、他的心,渴求他的眷顧、垂怜?她要如何來安頓自己的這份奢情?
  她自知沒有資格愛上他的,無奈情絲纏繞,作茧自縛,痴心地等過一個又一個漫漫長夜,等那不愿、不肯絕望的希望。
  這其中的幽怨、哀傷、寂寞、掙扎,無悔的深情,纏綿的思憶,要如何才能使那個冷酷無情的男人知道?除非,她把這一顆心換給他,讓他親自体驗她的心,他才會明了這一份情有多深,愛有多濃,痛有多苦……
  永夜拋人何處去,絕來音,香閣掩,眉斂,月將沉。
  爭忍不相尋,怨孤衾。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晶盈淚水自雅希頰上悄悄滑落。
         ※        ※         ※
  任無怨好不容易安置好谷玲瓏,一回到書房,司徒木便尾隨而至。
  “老大,營地慘案有最新消息了。”他帶了一個大消息。
  “喔,是嗎?”他挑眉,四平八穩地坐在牛皮椅上。
  “慘案的幕后黑手是鬼組。”
  “鬼組?”原本的面無表情起了變化。“這個消息正确?”
  “是的,人證已經找到,對方招供了。”
  “人呢?”他打從心底排斥這事實。
  “死了。”
  “警方那邊知道這消息嗎?”他揚眉。
  “還不知道,小的等候老大指示。”
  “鬼組現在由中村鬼雄當家,他何苦扯我后腿?”
  “鬼組同樣覬覦成吉思汗的寶藏,他會出手,意料中之事。”
  “道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和朋友……死神以前說過這句話。”他陷入沉思中。
  “你打算怎么做?”
  “我還能怎么做呢?”他反問自己。“中村鬼雄應該還不知道我們已得到消息,不如將計就計,陪他演完這場戲吧。”
  “老大,如果對手是鬼組,我們和谷玲瓏就更不應該待在這里,台灣是鬼組的第二大勢力范圍,一旦久留定會出亂子。”
  “在沒攤牌前,中村鬼雄還不敢對我輕舉妄動,倒是谷玲瓏,她的處境的确是危險了些。”
  “應該說她身邊的人都很危險。”司徒木一語雙關地提醒。
  “谷玲瓏這三個月來刻意和人群保持距离不是沒有道理的,她很清楚自己的立場和處境。”任無怨抽著煙,黑炯的眼透著深沉。
  這是他為何硬逼她點頭答應的原因,早一點答應和他合作,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坏處。
  “你故意把她放在身邊,一定有你的道理啊。”
  “為何這么想?”任無怨揚眉。
  “就如同我愿意追隨在你身邊一樣,各有緣由。不同的是,這次我無法猜測到你的心思,我不明白你為何如此看重谷玲瓏。”
  “如果我告訴你,我自己也不清楚,你會怎么想?”任無怨搖搖杯中酒,自嘲道。
  “那么事態遠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司徒木蹙眉。能夠讓主子在短時間內思路不清,心神不明,除了愛情的魔力,別無二選。
  “我不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從何而來,只曉得得好好照顧她,不能讓她再受到一丁點儿傷害。”
  “要是她不領情呢?”
  “她沒有拒絕的余地。”
         ※        ※         ※
  耐不住心底對谷玲瓏的好奇,一等到任無怨自臥房离去,雅希立刻找了個借口來到房內。
  “谷……小姐,我幫你送衣服過來了。”敲過門后,雅希走了進來。
  “你是?”谷玲瓏躺在床上,正在咒罵任無怨,待她一看見雅希,立刻半坐起身。
  剛剛進門時,谷玲瓏便見到雅希了,看她的清純模樣不像是任無怨的女人,大概是他的近親晚輩吧。
  “我是……”雅希吞吞吐吐,不知如何開口。
  “如果你不方便說,就不必介意我剛剛的問題,當作我沒問吧!”見雅希滿臉為難,谷玲瓏索性不問,反正她也懶得探知。
  “谷小姐……”
  “你若有話對我說,就不必客气了,這里又沒有其它人。”見雅希怯懦害羞的個性,谷玲瓏直翻白眼。
  “我想知道你和任大哥的關系……”雅希問,鼓足所有勇气。万一她打探的動作傳到他耳邊,他定會惱怒,他向來不愛女人太過多事。
  “關系?”听到這兩個字,谷玲瓏怔愣了下。“你問我何那家伙的關系?”
  那家伙?她竟然對任大哥如此稱呼。難道不怕他知道會生气嗎?雅希難以置信地盯著她瞧。
  “別這么看我,我猜你誤會了。”谷玲瓏沒好气地側趴在床,她猜錯了,這位看來弱不禁風的漂亮小女人不是他的近親,大概是他身邊的女人吧。這么年輕……
  “我誤會什么?”一想到自己的心思如此輕易被看穿,雅希不免心惊肉跳。
  “我跟任無怨只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除此之外,別無關聯。”這下谷玲瓏可稍微放心了,至少那家伙不是沒有女人可供發泄戲弄,晚上她不必擔心他會寂寞難耐到爬上床找她麻煩。
  “工作伙伴?”雅希睜圓了眼。“難道你也是黑道人?”她打量谷玲瓏全身的健康气息。
  “才不是呢,我是個考古學者,這次是非不得已才和任無怨合作挖墳。”谷玲瓏簡單解釋。如此清麗秀气的佳人,待在那家伙身邊實在是太可惜了,真讓人感到不值。
  “原來如此,那么是我誤會了,剛剛看你和無怨大哥一起進門時的樣子,我還以為……”雅希不好意思地直道歉。
  谷玲瓏比冷淡的外表來得平易近人。
  “無所謂啦,誰叫我腳受傷沒法走路,被他吃盡豆腐。”谷玲瓏指了指纏滿紗布的腳踝,無奈地搖頭。
  這女孩不但天真清純,還很容易相信人。這种單純的個性,要如何成為任無怨那黑道男人的女伴?他的深沉心机恐怕不是這小女人能招架的吧!
  “你如果需要其它東西,盡管跟我說,我很樂意幫你的。”雅希真誠地表示。
  “謝了。”谷玲瓏笑一笑,如此善良的女孩已快絕跡了,任無怨還能弄到一個,真有本事。
  “任大哥他現在和司徒木在書房談事情,需不需要我幫你轉達什么事情?”雅希細心地問。
  “轉達倒是不必了,不過我想打通電話。”谷玲瓏擔心黑瀧將史的情況,誰知在她离開后,那些家伙有沒有動手傷害他。
  “這邊的電話是無法自由打進、打出的……我去幫你問一問。”說著,雅希便要轉身。
  “不用了啦,連打個電話都還這么麻煩,我看算了。”谷玲瓏揮了揮手作罷,反正這地方她也不打算久留。
  說完,谷玲瓏半坐起身脫下身上的白T恤,動作迅速地換上雅希拿來的衣物。
  “這是我的衣服,所以小了點。”雅希紅著臉,谷玲瓏竟然在她面前換衣,真是大方率性。
  “沒關系,反正是一件式的寬松洋裝,沒有差別。”谷玲瓏望著身上這件雪紡紗的淑女裝,輕柔飄逸的感覺讓她似乎也感染到雅希的溫柔。
  任無怨和這女孩真是絕配,這兩人一火一水,一個火爆霸道,一個柔情似水,個性絕對互補。如果換成自己和任無怨,兩人鐵定整天吵翻天。
  “那么你好好休息吧,我不吵你了。”雅希安安靜靜地退出臥房,一如她縹緲虛無的個性。
         ※        ※         ※
  鬼組起源于關西大阪地區,以白底藍字的“鬼”字為組徽,是日本典型的傳統黑道,當代領導者為年屆五十三的中村鬼雄。
  和大多數的黑道一樣,鬼組以企業化的經營理念來管理旗下產業,所屬的組產不出酒店、電子游樂場、賭場、賓館、中介業……等等。在中村鬼雄保守中求冒險的觀念下,鬼組的組織規模慢慢擴大,人數与日俱增。今日,鬼組已成為關西地區數一數二的黑道之一。
  在日木,鬼組的整体規模雖敵不過神德會,其影響力卻也不容小覷。尤其近年來,中村鬼雄极力擴充組織,展現其積极東進的野心。
  為了龐大的組織擴充經費,他更是將目標放在近來黑道相當熱門投資的考古事業上。
  中村鬼雄和任無怨有過几面之緣,在大多數的公開場合上,關西勢力的鬼組對神德會算是相當效忠,而任無怨對中村鬼雄那种關西男儿率直豪爽、講義气的個性也是相當欣賞。兩人雖不熟識,近五年來兩組織倒也相安無事、和平共處好一段時間。
  當然,任無怨不是省油的燈,五年前他剛接任神德會總部會長一職時,他便相當清楚所有黑道中,最有資格及可能成為敵人的,非鬼組莫屬。果然五年后的今日,中村鬼雄終于按捺不住、開始蠢蠢欲動……
  “無怨老弟,難得你百忙之中還會想到我這個老頭子,真是意外。”任無怨驟然拜訪的消息,引起鬼組极大的震撼。
  “你言重了,前輩。今日晚輩忽然拜訪,不便之處,敬請原諒。”縱使是黑道上叱吒風云的人物,在年長二十載的中村鬼雄面前,任無怨仍不失晚輩應有的禮節。這一點,讓道上人相當欽佩。
  “能勞動老弟親自前來,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吧。”中村鬼雄豪气十足地坐在自家和室屋內,以盛宴款待對方。
  “不是要事,當然不敢前來。”任無怨的態度相當謙遜、冷絕。一老一少,一個年輕气盛、意气風發;一個老謀深算、精明過人,兩人那不怒而威的迫人气息充塞四周。
  “任老爺近來如何?應該還是老當益壯吧。”中村鬼雄替任無怨斟酒,以示歡迎之意。
  “我已經很久沒和家里聯絡了。”任無怨接下酒杯,為中村鬼雄遠离話題感到不悅。
  “听說這几天你去了台灣,是為了埃及的探勘計划而去?”中村鬼雄善于察言觀色,出生于黑道世家的他當然知曉任無怨此行的目的。
  “這是我今天特意拜訪的原因。”任無怨開門見山地道。“我希望前輩不要插手我方埃及的研究計划,以免讓神德會感到為難。”
  “我對‘天堂之卷’沒興趣,你不是不知道。”中村鬼雄精銳的眼轉為深沉。
  “而我對‘成吉思汗之墓’同樣沒興趣,照理說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任無怨若有所意地沉笑一聲。
  “向來如此,不是嗎?”中村鬼雄笑里藏刀地反問。
  “最近听到消息,因為蒙古探勘營地慘案,神德會替鬼組背了一個黑鍋,晚輩特來求證。”任無怨語气是嚴肅的,不容欺瞞地強硬。
  “慘案那件事情我也听說了,很遺憾,你想求證的人應該是白氏企業的白荷才對,怎么會找到我這儿來了。”中村鬼雄不動聲色,依然堆著笑臉。沒想到神德會的消息如此靈通,他以為對方永遠找不出真正的幕后黑手,真是失算。
  “喔,是嗎?這就是你的答案?”任無怨緊握手中的小酒杯,心底已有決定。
  差不多了,是該和這老頭算總帳的時候了。心底那深藏忍耐了二十年的怨憤,是通通該結束的時候了。
  “我的回答沒有必要說第二次。”中村鬼雄老神在在地直盯著任無怨。
  這小子果真不是省油的燈,頗有死神的風范。
  前任神德會老大死神看人的眼光向來奇准,他挑中的接班人,等于是他的替身,論實力、戰力、智力皆不輸于死神本身,所謂青出于藍。
  “既然如此,也沒有什么好談的。”任無怨站了起來,將手中的清酒杯捏碎。
  “老大……”一旁的司徒木鐵青了臉。
  “碎杯如碎盟,從今以后,神德會和鬼組一刀兩斷。”任無怨冷冷地將手中碎杯往桌面上一丟,祭出斷盟令。
  “你這是自尋死路,年輕小子。”中村鬼雄冷哼一聲,完全無動于衷,有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魄。
  “很好,就看看誰先進棺材。”任無怨狂笑一聲,從容不迫地步出鬼組老巢。
  听著漸行漸遠的狂笑聲,屋內的中村鬼雄緊握雙拳,手筋突起。滿是風霜的干練臉龐上充滿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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