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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說什么?!妍儿不見了?”
  “是的,老爺。”曉月低著頭回答,“早上奴婢去請小姐起來梳洗的時候,房內空無一人。除了几套衣服不見外,其他擺設都沒有移動的跡象。”
  “怎么會呢?离婚禮不到一個月了。”皇甫婕看向面色凝重的項承學。
  這時,項洛諼、皇甫昭二人匆匆忙忙地走進來。
  “小妍的坐騎不在馬棚里。”項洛諼道,“巡夜的家丁說他們在半夜時隱約听見馬蹄聲,可能就是小妍离庄了。”
  “我記得小妍昨天原本要到慕容山庄,但不知為何半途折返,而且心情非常不好。除了用晚膳時,她都悶在房里。”皇甫昭說道。
  項承學歎了口气:“總之,妍儿逃婚是事實,婚禮恐怕要延期。”
  “爹,是否要立刻通知慕容山庄?”
  項承學沉吟半晌,道:“查出妍儿往哪個方向去之后,再告訴慕容家。其他的事都要勞煩你們了。”
  “是。”
  兩人匆匆來也匆匆去,因為項洛妍逃婚而捅出的一堆麻煩急需處理。

  “你再說一次!”慕容殘冷冷地說著,臉色之陰沉是丁淳從未見過的。
  丁淳深深吸了口气,才道:“擎宇山庄派人來通知,說項小姐……項小姐……”他不知怎么說才好。
  “說!”
  “是。”丁淳抹去額上的冷汗,吶吶地道:“項小姐……逃婚了……”
  逃婚!她竟然敢逃婚!一股排山倒海的憤怒涌向慕容殘。
  他在山上苦苦思索,終于對自己承認他确實在乎她,雖然看起來是沒什么,但他卻是經過几番掙扎后,才能面對自己真正的心意。
  在乎她,就表示她有了傷害他的能力。也許他會重蹈過往的錯誤,可是他愿意賭最后一次,賭他是否也能擁有常人的幸福——他曾經對幸福絕望,但是她讓他重新有了期待。
  是的,期待。他開始期待她是在乎他的,否則那一天她不會握住他的手,也不會問他是不是不高興。
  但是,當他興沖沖地下山,當他迫不及待想見到她時,她卻逃婚了!
  答案再明顯不過了!
  他竟然奢望她會在乎他!他竟然忘了她是天之驕女,而他是注定活在黑暗中的鬼魅!她的不屑,她的唾棄,明明白白的表現在她逃婚的行動上,之前的种种只是她在作戲!
  枉他自認是獵人,卻被獵物玩弄在手心里!
  他勾起一抹冷笑。
  項洛妍,你逃不了的!既然我注定是鬼,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須和我一起下地獄!

  “很抱歉,發生了逃婚的事。”面對冷若冰霜,平靜得有些嚇人的慕容殘,項承學和皇甫婕只有陪不是的份。
  他沒有開口,只是冷冷地听他們解釋。
  父母賠完不是,兄長就得負責解釋;項承學遞了個眼色給項洛諼。
  項洛諼有些遲疑。此刻的慕容旭看來并無不同,但身上散發出的气息卻很危險,如果告訴他小妍的行蹤,難保他不會有什么出人意表的舉動。
  “小妍跑得不算遠,七天內就能將她帶回。皇甫家一定會給庄主一個交代。”明白夫婿的顧慮,皇甫昭開口試探慕容殘的態度。
  除非他執意要親自出馬,否則她希望小妍是由皇甫家找回,這樣才能确保小妍的安全。
  慕容殘站起身,淡淡地道:“她住哪邊走?”
  “昨天就已經過了風陵渡,上了往晉州的官道,終點應該是太原。”經過几番衡量,項洛諼還是說了。
  “太原……”慕容殘勾起一抹冷笑,心中暗暗盤算。
  堂上的其他四人對望一眼,得到一個共識——他們一定要搶先一步找到項洛妍。
  既然得知項洛妍的去向,慕容殘不想多做停留。冷漠的目光掃過眾人,他不發一言,轉身便走。
  他一离開,皇甫昭就忍不住道:“諼哥,你明知慕容旭很危險,卻還告訴他小妍的行蹤!我們應該盡量拖延啊。”
  “于情于理,我們都該告訴慕容旭,畢竟他是小妍的未婚夫。”項洛諼安撫著妻子。
  見皇甫昭仍是不太認同,項承學道:“洛諼說得不錯。不管妍儿之前發生了什么事,是我們理虧在先。”
  皇甫婕也點頭,接著道:“找到妍儿后,事情的始末便能分曉。”

  項洛妍,既然敢逃,你就必須付出代价!
  他輕撫手中的面具,冷笑著。
  戴上猙獰的鬼臉后,他又是冷血無情的鬼面郎君,与黑暗共生,与罪惡同存!

  “這位姑娘,要用膳還是打尖過夜?”見到美麗的女子上門,店小二的招呼顯得特別親切有禮。
  項洛妍微笑頷首,“只要過夜。麻煩小哥替我送壺熱茶進房。”
  “哪里,一點也不麻煩。”
  店小二殷勤地帶她到房間休息,還送上一壺熱茶。
  這里是晉州的一家小客棧,她的逃婚之旅邁入第三天晚上。
  她原無目的地,那天半夜騎馬离家,天未明就到了風陵渡,心想有兩年多沒到太原老家,便渡過黃河北上。几天下來,除了夜宿或偶爾短暫休息外,她一直處于赶路的狀態。
  喝了兩杯熱茶,她換下沾滿塵沙的衣裳,稍作梳洗后便躺到床上。
  一閉上眼,慕容殘的音容便浮現在她腦海中,她還是無法完全舍棄他,否定自己對他的特殊感情。
  “唉,怎么辦呢?”她歎口气,翻身將臉埋在被褥中。

  他抬頭望著匾額,月光下,字跡隱約可見。
  拔劍躍起,匾額應聲而落。
  “找到你了……”輕柔的喃語剛落,他已化為一道夜風。

  第二天一早,項洛妍下樓就發現客棧里的气氛不大對勁,大門前及后院都聚集了人群,雜著竊竊私語。
  “掌柜的,發生了什么事?”她問。
  掌柜搖搖頭,道:“小店里的一名伙計不知怎地橫尸在后院。他平時也沒跟誰結過梁子,卻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他歎口气,又指指客棧門口,“大門的匾額也被人劈成兩半。現在店里是人心惶惶,已經有好几個人喊著要辭去工作,客人也紛紛退房。唉,這家店八成是犯煞了。”
  “這樣啊。”她的目光飄向后院聚著人群的地方,決定去看看。
  后院里,仵作正在驗尸,圍觀的人注意力全放在仵作手上那個怪异的黑色錐形暗器。
  鬼頭錐!項洛妍心下一惊,慕容殘竟然這么快就追來了!昨晚睡覺時,她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老覺得有人從窗外盯著她,她還以為是自己多疑了。
  結果,她仍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她匆匆回到柜台結帳,立刻离開。她若繼續留著,一定又會有人受她牽連而死去。掌柜說店里犯煞,沒錯,昨晚招呼她的小二哥就是犯了她這個煞才會死。
  在不能連累任何人遭受池魚之殃的前提下,一時間她竟不知何去何從。太原那邊有親友,自然是去不得了;回家,卻也不适當。
  勒馬佇立在岔路口,她猶豫著要選哪一條,最后選擇了最左邊的路。其實,哪條路都一樣,她已陷入求助無門的情況,隨便亂闖不過是不想坐以待斃罷了。

  好累……
  馬上的項洛妍形容憔悴,一副疲累的模樣。這三天她几乎都是在馬上度過的,每當她放慢速度或稍作休息,慕容殘的身影便在遠處出現,教她不得不繼續逃。才三天,她就覺得身心都瀕臨崩潰,混沌的腦中除了逃之外,已經沒有力气去思考其他的事。
  獵物……她現在就是被獵人追捕玩弄的獵物吧!只要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一陣膽戰心惊,她終于能了解被慕容殘殺死的那個人為何會那樣惊惶恐懼。死亡迫在眉睫,卻又不知何時解脫,真的是最痛苦的折磨!
  “你也跟著受苦了……”她輕輕撫摸同樣疲累不堪的灰馬,然后跳下馬背,放它去吃草。
  她重重吁了口气,倚著一棵樹干慢慢滑坐下,積壓的疲憊立刻襲來,她將頭靠在曲起的膝上,閉上酸澀的雙眼。
  死,而且死相非常難看……她似乎可以預見她不久之后的悲慘下場——成為一堆血肉模糊的尸塊。

  沒有月光的夜晚是獵殺的日子。
  “時間到了……”抬頭望向天空,漆黑的夜空連一顆星子也見不到。
  漆黑的夜是屬于他的世界。
  今晚,一切都將結束!

  糟糕!她居然大意地睡著了。
  背脊沒來由的升起一陣寒意,讓項洛妍自淺淺的小憩中醒來。
  天空早已拉上了漆黑的夜幕,沒有月光,也沒有星光。
  “你……”抬起頭,她張口結舌地看著站在她面前、和夜色融為一体的慕容殘。他猙獰的面具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時間到了……”幽渺的嗓音极輕极柔,卻教她不寒而栗。
  一模一樣!她驀然想起那天在楓林里,他也是這樣說。
  “是嗎?做個了斷的時候到了。”她緩緩地站起來。迫近的死亡反而使她冷靜下來,右手緊握著刀柄伺机而動。
  慕容殘輕蔑地冷哼一聲:“你以為自己有胜算嗎?”
  “不知道,但——”她話未說完,手中長刀已落地。她的手腕被慕容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了一劍,鮮血順著指尖滴落地面。
  她蹙眉忍下疼痛:“胜算,不一定是靠武功高低來判定的。”
  他取下面具放入怀中,冷冷地望著她,眼中凝聚著森冷的恨意。
  他的恨意令她一陣心痛,仿佛被利刃划過一般,靜靜地淌著血。
  她強抑著痛楚,故作堅強地道:“是你不仁在先,憑什么用這种眼光看我!”
  “狡辯!”他何曾對她不仁?!他對她……他對她……
  慕容殘憤怒地挺劍刺向她心口——
  她閉上眼,感覺凌厲的劍气打在胸前,接下來卻沒有預期中的痛楚。睜開眼,她發現劍尖停在胸前。他是打算給她一絲希望,好讓她死得更痛苦嗎?
  她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見到他的臉上閃過憤怒、怨恨、悲傷、痛苦,以及种种她所無法明白的情緒。
  背叛他的人絕對不能原諒!她必須死!
  但是,他為什么猶豫?
  只要刺下去,一切就結束了,可是他卻無法將劍再遞前一分!甚至……他竟覺得自己的手在顫抖!
  為什么猶豫?為什么顫抖?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不該是這樣的!
  一咬牙,他閉上眼,拉回長劍再猛力刺下——
  “你何時變得如此拖泥帶水了?”她低頭看著抵在心口的劍尖。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掙扎与不忍,甚至……覺得他的心在悲鳴。他真的變了嗎?為她?
  他睜開眼,凝望著她娉婷的身影,默然不語。
  每當他想下手時,耳邊便听到她喚他的聲音。
  旭哥……
  柔柔的叫喚聲不知從何時起,竟已進駐他的心底,令他心軟猶豫。
  他竟會心軟猶豫!這不是他!他不該心軟、不該猶豫!
  旭哥……
  他一震,長劍落地。
  “不——”他狂吼一聲,將她拉進怀里,緊緊地擁著她,身体微微顫抖。“為什么……”他痛苦地低喃。
  那聲悲傷的低喃重重地打在她的心上,她覺得好難受,一顆心難受得發疼……
  他的怀抱依舊溫暖,他的气息依舊令她眷戀,她不由自主地將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雙手環住他的腰,想要繼續沉溺……
  他想就這樣擁著她,他想就此遺忘對她的恨,可是……他忘不了!
  當希望成了絕望,他的恨也隨之擴散,占据了他的心。
  他猛地推開她,右手掐住她纖細的頸子。
  “你背叛了你的承諾!你背叛了我!”他全身迸射出森冷的恨意。
  “沒……有……”她慘白了臉,無力地掙扎几下。
  他突來的轉變宛若一盆冷水當頭淋下,令她的心瞬間冰冷,腦中又浮現那幕腥紅的畫面……
  她太傻了……
  他怎么可能為她而改變?他是個殺手,反覆無常的殺手啊!
  一時的迷醉,注定她喪命于此。
  但即使是這個時候,他的指控依然令她心痛!
  眼前,黑暗逐漸吞沒了她……
  也好……如果他這么恨她的話……

  這里是……冥府?
  濕涼的空气沁入鼻中,喚醒了昏睡的項洛妍。她摸摸自己的臉,指尖触到溫熱的肌膚,手腕、頸上的疼痛猶在,所以她還活著。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幽暗,壁上的油燈散出淡黃的光暈,讓她勉強看清自己身處一間寬敞的石室內,除了身下的石床及照明的油燈,這里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他為什么沒殺她?
  “你怎么能這樣恨我……”她捂著胸口低語。慕容殘憤恨的眸光和指責刺傷了她的心。
  你背叛了你的承諾!你背叛了我!
  那指責的聲音又響起,她握緊拳頭大吼:“沒有!沒有!我沒有——”
  突然,一陣嘎嘎的聲音傳來,她轉頭看向緩緩打開的門。
  “項小姐,您醒啦!”丁淳滿臉喜色,提著食盒走進來。
  “丁總管,我在慕容山庄何處?”她劈頭便問。
  “這……”他放下食盒,遲疑了一下才道:“在后山。”
  后山?雖不知在哪,但一定离長安很近!只有丁淳在,要脫逃容易多了。
  一打定主意,她暗暗提了一口真气,卻陡然色變。
  “項小姐,您怎么了?”察覺她的臉色有些奇怪,他擔憂地問。
  她繃著臉搖搖頭。她的內力全不見了!原本她想點昏丁淳然后乘机逃跑,卻發現自己內力全失,几個重穴也被封住了。難道她的武功被廢了?
  她沉聲道:“慕容殘呢?”
  丁淳嚇了一跳,“您知道庄……庄主是慕容殘?”
  “你也知道?”她有些訝异。“我既然已經說溜了嘴,那就不必再假裝了。是,我早知道慕容旭就是慕容殘。”
  他收斂惊訝的神色,嚴肅地問道:“項小姐,您可是因此而逃婚?”
  她不答,轉移話題:“我的家人知道我在這里嗎?”逃婚?如果她沒見過他殺人,對他具有殺手的身分還容易釋怀些;偏偏她看到了,而那一幕更成為她的夢魘。
  他不答,只是搖搖頭。
  想來也是慕容殘不准。她別過頭說道:“你可以走了。”
  他歎口气,走出石室,石門緩緩關上。
  項洛妍看了看丁淳放在地上的食盒,她餓是餓得很,卻沒有心情吃,一方面也是因為賭气。她從床頭的行囊里取出一套干淨的衣裳換上,又躺了回去。
  雜亂的心情讓她難以安宁……

  閃亮的銀帶自翠綠的山間流泄而下,墜入一池碧淵,濺起雪白的水花。
  慕容殘立在池邊,凝望瀑布良久。他突然大吼一聲,躍入水中。
  許久之后,他才自池中探出頭,游到瀑布之下,任由狂泄而下的流水沖激他的身体,沖去他紛亂的思緒。
  他變了,變得一點也不像自己!
  他該殺了她,卻無法下手,甚至當她昏厥之時,他的心還隱隱作痛!
  不殺她,他無法原諒她;殺她,他卻下不了手……
  殺与不殺之間,竟是如此難以抉擇!
  “啊——”他憤怒地長嘯。
  為什么他要獨自在此煩惱?
  哼!即使不殺她,他也不容許她好過!如果他痛苦,她就必須和他一起痛苦!

  項洛妍毫無預警的逃婚行為給家人惹來一堆麻煩。延后婚期就必須重新發帖,以皇甫家的交游情況,遠親近鄰、世交客戶數以百計,寫帖寄帖事小,有人關心問起才難以打發,因為連新娘的家人也一頭霧水。除了婚禮事宜,自家商行也得顧著,尤其四月是第一季結算總帳的月份,各地分舖會將帳目送到長安總舖,項洛妍的兄長、嫂子、兩個弟妹縱然有副手協助,堆積如山的卷宗一時也難以解決。
  鎮日埋首家業中,還得分心在尋人上頭;更糟的是,項洛妍目前仍下落不明。
  “煩死了!一匹馬就四條腿,會跑哪儿去了?”皇甫昭將手中的字條揉成一團扔出去。她嘴里嚷著煩,表情卻是濃濃的擔憂。
  那張紙條是五天前由皇甫靖飛鴿傳書送回來的。他在知道項洛妍的去向后便立刻赶路,誰知半途就接到在前頭打探的部屬傳來消息,說項洛妍突然改道,失去了蹤影。
  項洛諼撿起那團紙,挨在妻子身旁坐下,安撫她道:“靖今天就到家,應該會有進一步的消息。放輕松點,嗯?”
  “說得也是,坐在這里白擔心也沒用。”她拍拍額頭,“爹娘好像一點也不擔心小妍失蹤的事。”
  那天項承學和皇甫婕听到這消息只擔心了一下,因為二老頗為樂觀,認為女儿吉人天相,不會有什么事,跑累了、煩了,她自然會回家。
  “就像你說的,坐在家里白擔心也無助益。”項洛諼將她攬入怀中,下頷輕輕摩挲她的頰,柔聲道:“累了嗎?要不要小睡一下?”
  “我又不是体虛气弱,才處理一些小事就累著了。”說著,她捧住夫婿的臉,覆上雙唇……
  “大事不——”項洛陵打開門,見到了不太适合他觀賞的場面。
  “哦?”項洛諼离開令他沉醉的唇舌,隨意應了聲。
  “大事怎么了?”皇甫昭放開環在丈夫頸上的雙臂,坐直了身子。
  “大事不妙。”皇甫靖手提一柄長刀,一邊捶著肩膀走進來。“我在外頭勞苦奔波,你們卻有這种閒情逸致在家里調情親熱。”
  “不滿的話,你去討個老婆回來呀!”皇甫昭橫了弟弟一眼。
  皇甫靖皮皮地咧嘴一笑,“小弟豈敢不滿,只是小小的抱怨罷了。”
  項洛諼一眼就認出妹妹的隨身武器,問道:“小妍的刀是在哪里找到的?”
  “延安府。”皇甫靖臉色凝重,“我們在延安府發現小妍的馬,便放任馬儿隨意游走,看它能不能帶我們找到小妍。結果人沒找到,卻在附近的樹林找到這把刀,而且還看到一些可疑的血跡。”
  項洛諼和皇甫昭听完,沉吟不語。
  “會是被慕容旭搶先了嗎?”他曾收到姊姊的指示,里面提到慕容旭的事,并要他們一行赶緊找到小妍。“延安府一帶沒有盜匪出沒,就算有,以小妍的武功,應付一般盜匪綽綽有余了。”
  皇甫昭問道:“你覺得哪個可能性大?”
  “他是可能搶在我們之前。”皇甫靖支著下巴回答:“但有個前提,他必須要不眠不休才行。我和其他人再怎么赶路,一天至少得睡上兩個時辰,而且坐騎也需要休息。”
  項洛陵插嘴道:“那只要是正常人都辦不到。照你的說法,姊姊應該是在你們到達延安府的前一天或兩天就不見了;如果真是被姊夫帶走,那姊夫的腳程不就比你們快上兩天了?”
  “洛陵,你認為你的姊夫是正常人嗎?”項洛諼反問。
  “呃……嗯……”
  就在項洛陵支吾老半天回答不出時,有婢女來報,說慕容旭前來拜訪。
  “噢,關鍵人物自動上門啦!”皇甫昭雙手一擊,唇邊勾起一抹笑。
  皇甫靖叫婢女帶慕容旭到大廳,轉頭看向姊姊,“他是來要人嗎?這下姊姊的牛皮吹破了,你可是夸口七天內要帶回小妍的。”
  “哎,是派出去的人辦事不力,沒盯牢小妍,才讓我把這個牛皮給吹破了。”皇甫昭聳聳肩,把責任推得一干二淨。
  項洛陵嘲諷地道:“辦事不力的屬下嗎?那問題不就全出在現任當家沒盡心打理家業,以致于皇甫家教出了一堆能力不足的飯桶。”
  “你在說你自己嗎?”皇甫昭眯起眼,“你好像也是能力不足的飯桶之一嘛。”敢說她?也不想想是誰一手調教他的。
  “洛陵,跟我老婆斗,不太明智喔。”項洛諼敲敲項洛陵的頭,便和妻子先出去了。
  “待會儿見到慕容旭,請控制好你的嘴。”皇甫靖按上他的肩叮嚀著。
  “好啦!”
  他們到大廳時,慕容殘已靜靜坐在一隅,臉上的表情一如以往,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只將眼光調向他們。
  項洛諼等人朝他微微一笑,各自在習慣的位置落坐。
  “七天到了,人呢?”慕容殘淡淡地問。
  “失蹤了。”皇甫昭簡單地回答一句。
  “失蹤?”慕容殘挑眉,“看來你的承諾一文不值。”
  皇甫昭臉上未有一絲難堪,只微笑道:“凡事皆有意外,我非万能,當然會有失手的時候。”
  慕容殘冷笑不語,譏嘲的眼光掃過眾人。
  被人譏嘲,心中難免不快,但項洛諼、皇甫昭、皇甫靖已是商場老將,修養當然不若一般人、他們表面泰然自若,甚至還挂著一抹淺笑,只是心中不免暗罵項洛妍几句、要不是她、他們何須受這种鳥气。
  項洛陵按捺不住地就要還嘴,皇甫靖赶緊抓住他的臂膀,提醒他別沖動。
  慕容殘靠著椅背,雙手環胸:“就算失蹤了,也不至于毫無線索。”
  “小妍最后出現的地方在延安府附近。”皇甫靖有意無意地瞄了他一眼,“我判斷她是被擄走的,而且可能受了傷。”
  “是嗎?”慕容殘神色未變,淡然道:“現場可有遺留什么東西?能否判斷是誰下的手?”
  “沒有,但确定不是盜匪所為。”皇甫靖淺啜一口茶、繼續道:“是有可能下手的嫌疑人物,可是加上种种的限制后,又變成了不可能。”
  “哦?是誰有嫌疑、又為何不可能?”
  皇甫昭傾身向前,“事實上有嫌疑的只有一人,但是我不便明說。”
  “至于不可能的原因……”項洛諼接著道:“假設這人比我表弟慢上路,要搶在之前帶走小妍,那他勢必要不眠不休地赶路,這一點沒几個人能做到,或者說只要是普通人都沒辦法。”
  慕容殘冷笑一聲:“如果我猜得沒錯,那個嫌疑犯就是我。”
  “沒錯。”他們毫不猶豫地點頭。
  “如果她真的被我擄去,下場該當如何呢?”他的聲音輕柔,卻教人冒出一股冷意,“千刀万剮雖不至于,但定要教她受盡折磨。開始是小傷,滴几滴血就沒事了,慢慢再加大傷口,卻又讓她死不了;等到血腥味傳遠之后,引來荒林中的野獸,讓手無寸鐵的她葬身獸腹,省了我清理的功夫。”他冷冽的眸光掃過眾人,微微一笑,眼中卻毫無笑意,“你們覺得這樣的方法如何呢?”
  眾人沉默了片刻,皇甫昭道:“哎,這么殘忍的手法還真不是我能想像的。只是……你舍得下手嗎?”
  她的話如劍一般直刺向幕容殘心中,他最恨的正是這點!
  表面上他仍是微笑,漫不在乎地道:“對一個背叛者,我有何舍不得?”
  項洛陵霍地站起,怒道:“慕容旭,你要是敢動我姊姊,我就——”
  “坐好,現在輪不到你開口。”皇甫靖立刻點了項洛陵的啞穴,把他按回椅子上,而當事人則是一臉不甘,惡狠狠地瞪著慕容殘。
  皇甫昭從容地撥弄垂落胸前的發絲:“听過意亂情迷嗎?其實應該倒過來,是情迷意亂。因為有了感情,陷入迷惘,才會心意煩亂得無法冷靜下來處理矛盾的心思。你認為如何?”
  慕容殘的眼中掠過一絲怒色和狼狽,但一閃即逝。
  “哼!不論如何,你們若找不出項洛妍,毀婚的官司跑不了,任憑你是皇親國戚也免不了三十大板。就算官府徇私,皇甫家也會聲名大損,更別提項洛妍的名譽了。”他冷冷地說完,起身欲离開。
  “等等。”項洛諼叫住他,“你曾想過小妍為何會逃婚嗎?”
  慕容殘回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哼道:“不必你多事。”語畢,他隨即离去。
  項洛陵對著門口叫罵:“啐!你這渾球來放什么厥詞!”
  皇甫靖沒下重手,所以他輕易地以內力沖開穴道,可惜仍慢了一步。
  “是警告。小妍的行為真的惹火他了。”皇甫靖靠著椅背,蹺起二郎腿,“慕容旭不是在開玩笑,他剛剛的樣子,我看了就覺得頭皮發麻。”
  “我倒認為小妍不會有事。”項洛諼說得頗有把握,因為他看到了慕容旭眼中的狼狽和怒气。“我們還是喝得到喜酒的。”說著,他站了起來。
  “被我說中了是吧?諼哥。”皇甫昭也离開座位。
  “對。”他微笑地揉揉她的發,然后攬著她的纖腰往廳外走。走了几步,他突然回頭補充道:“派人注意慕容山庄,小妍很可能就在那里。”
  “喂,大哥,你們要去哪?”其他兩人連忙也跟過去。
  “去告訴爹娘,他們的女婿要控告他們毀婚啊。三十大板……嘖,爹應該挨得住吧!”
  “大哥,現在不适合說笑。”項洛陵嚴肅地道。
  皇甫昭回過頭對兩個未婚男子道:“等到你們找到心上人的時候,就有机會体驗愛恨交加是什么滋味了。”慕容旭方才复雜的眼神,沒談過感情的弟弟們恐怕都遺漏了,就是見了也無法理解。
  “什么?”兩人完全摸不著頭緒,前面的人卻不愿再多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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