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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似曾相識的美麗臉孔,卻有著陌生的笑容。
  “你是誰?”
  她不答,只是溫柔地微笑著,并且朝他招手。
  不知道為什么,他竟然覺得興奮緊張,間雜著些許不安。終于,他走向她。
  “旭儿,听說你爺爺已經決定由你繼承慕容山庄,是嗎?”
  “是。”他想起來了,她是他的母親。只是以前她從沒對他笑過,所以他覺得陌生。
  她溫藹的臉色瞬間變得猙獰,眼中散射出怨毒的光芒,從怀中抽出一把亮晃晃的匕首,“你這個惡鬼,掠奪者!不但殺了我的旭儿,現在還想奪去桄儿的一切!你該死!”
  隨著她的怒吼,匕首猛力押向他——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愣住了。
  她是他的母親,卻要殺他!為什么?
  然后,他記起她對他的厭惡、憎恨……
  傷心失望的情緒在心中交錯,悲傷和痛苦交織成一張細密的网,緊緊地困住他,讓他動彈不得……
  銳利的刀鋒逼向他,卻突然停住。
  有人阻止了她。
  也是一張熟悉的臉,他認得出是丁淳,只是看起來年輕許多。
  丁淳和她在爭執,他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卻又陌生。
  他想使出輕功离開,卻發現自己失去了武功,再定睛一看,他只是一個孩童!
  過去与現在重疊交錯,他的腦中一片混亂,當他再次想要逃离時,才轉身,灼熱的刺痛便從背上傳來,他不支倒地。
  他忍著劇痛側轉身体,看到丁淳打昏她,著急地跑去叫人,也看到了——那把沾染著鮮血的匕首。
  他不甘心!他好恨!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
  憑著堅定的意志力,他忍住背上的劇烈痛楚,拚著最后一絲气力,掙扎著坐起,想要拾起眼前的匕首。
  在越來越模糊的景象中,他唯一看清的是血紅的匕首和那張曾是他最在乎、如今卻最恨的臉孔。
  握住匕首的那刻,他卻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黑色的濃霧慢慢籠罩他,意識逐漸渙散,他終于不支地往旁邊倒去,只覺得身体一輕,整個人沒入冰冷的湖水之中……
  黑暗完全吞噬他之前,他僅有一個念頭——他恨她!
  突然,周邊的黑暗散去,一道溫暖的光包裹住他,他仿佛漂浮在半空,過了一會儿才緩緩落地。
  一片美麗的花海映入眼帘,而在百花之間,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孩。
  小女孩帶著天真無邪的笑容扑向他,眼中是純然的喜悅。
  “哥哥!我最喜歡你了!”她拉著他的手撒嬌。
  在那一瞬間,他心中原有的恨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秀……”他一愣,隨即欣喜若狂地抱起她,“秀,你沒死!”
  小女孩疑惑地眨眨眼:“哥哥,你在說什么?”
  “你不必管我說什么,重要的是你沒死。”他緊緊地抱著她。
  只有她,只有她在他帶著恨与怨回到慕容山庄時,毫無保留地接納了他。
  她不明所以的眨眨眼,帶著笑意說:“哥哥,我最喜歡你的眼睛了!跟天上的星星一樣的美喔!”
  “哥哥,陪我玩游戲。”
  “哥哥,我們一起去看星星。”
  “哥哥……”
  他微笑地听她說話,看著她開心的笑容,他比她更開心。
  不知不覺間,她從小女孩變成了一個少女。
  在他警覺到之前,黑暗再度降臨。
  一陣夾著飛沙的旋風突然掃過,等到一切平靜,她卻失去了蹤影。
  “不——”
  黑霧再度彌漫開來。

  項洛妍瞪大美目,惊愕得說不出話。
  那個歹毒殘忍的凶手竟是慕容殘的母親!
  天呀……一個單純年幼的孩子要如何面對手持利刃相向的母親?
  她側頭看向慕容殘,他經歷的折磨遠超過一般人所能承受的范圍,她實在無法想像他所背負的痛苦及傷心。
  昨夜她听見一連串痛苦的囈語,想必他是陷入過住不堪的回憶中。
  “庄主心里的傷痕遠比外表的傷深刻。”丁淳不由得長歎一口气。
  項洛妍勉強鎮定下來,追問道:“后來呢?你們還是有將他救起來吧?”
  丁淳搖搖頭,“沒——”
  “什么?!”她激動地提高音量,“想不到慕容家的人都是一群狼心狗肺、冷血無情的東西!”
  “項小姐,您冷靜點。”丁淳連忙安撫她,花了一番功夫才讓她愿意繼續听下去。雖然如此,他的心中卻很安慰,慶幸庄主終于找到真正關心他、愛他的人。
  項洛妍輕哼一聲:“他是被外人救走的吧?”
  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剛才憤慨地數落慕容一家有錯;在她看來,慕容殘的父母簡直該處以极刑!
  “是的。”丁淳回想起當初的情況。
  當他听到落水聲回頭時,只見到触目惊心的紅色在湖中蕩漾開來。
  他心頭一惊,立刻往回跑,但還沒到庄主落水的地方,就見到一道灰色的影子竄入湖中,又倏地竄出,怀里多了一個孩子。那人抱著庄主飛掠過水面,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從那之后,庄主便失蹤了。老太爺曾命人尋找,但是都沒有下落。沒多久,老太爺仙逝了,找尋庄主的事也停了下來。直到四年后,也就是庄主十二歲那年,他才又突然出現。”
  “回來的卻是截然不同的慕容旭,還帶著武功?”
  “是的。”丁淳看向病榻上的主人,輕歎一聲,“記憶中那個乖巧的少爺完完全全消失了……”貼心的少爺,有禮的少爺,單純的少爺……全都成為褪色的回憶。
  “這也不能怪他,畢竟無人回應他的付出。”項洛妍輕喟一聲,又不客气地道:“即使是他的父母也沒有資格責備他!”
  丁淳露出欣慰的笑容:“庄主終于找到真心人了。”看來他可以安心了,他總算沒辜負老太爺臨終前的殷殷囑咐。
  項洛妍嫩頰微微一紅。
  看出她的不好意思,丁淳很識相地告退,帶著一臉笑意离開。
  她低下頭,輕輕地以指梳理慕容殘的長發,溫柔地呢喃:“你再也不必獨自承受所有的痛苦了,我會陪著你共享苦樂,你不會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從今而后,她將會緊緊地守候在他身畔,同他度過每個日升日落,直到生命終結。
  房里,盈溢著無聲的溫柔……

  無邊的黑暗中,只有罪惡和痛苦。
  他努力地掙扎,卻始終無法擺脫。
  他渴望光明,他追尋光明,但就在他以為自己抓住一絲陽光時,上天又將它收回——
  哥哥……
  秀?!
  他听到熟悉的聲音,他永遠不會忘記的聲音。
  他拼命尋找她的身影,卻只見到一個淡淡的人形包裹在白色的煙霧中。
  “秀!”
  哥哥,跟我走……
  走?他能走到何方?
  光明從來不屬于他,他永遠只能在黑暗中生存!
  他無法忘記,當他在陰濕的地牢里找到秀時——
  赤裸的秀奄奄一息,昔日嬌美的模樣蕩然無存,只剩下憔悴。她身上盡是傷痕,有淤青、有爪痕、有刀傷、有齒印……
  “秀……”他只能抱起她,卻說不出其他的話語。
  “哥哥……”听到熟悉的呼喚,她努力地睜開眼,卻只能見到模糊的影子。
  “我一定會救你的!”沒有人可以奪走她,就算是上天也不行!
  她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极限,之前強撐著,是因為擔心他。
  她用盡最后的力气扯出一個微笑,“哥哥……別報……仇……”她恨那些盜匪,但是她不希望兄長像母親所說的那樣,成為一個被仇恨蒙蔽的惡鬼,絕對不行!
  “我答應!我什么都答應!”只要她沒事!
  她露出安心的笑容,在他怀中的身軀漸漸失去溫暖……
  他沒有哭喊,只是靜靜抱著她走出地牢,為她穿上她最喜愛的紫色衣衫,然后帶著她進入山寨,當著她的面搶下山寨寨主的小女儿,然后撕裂……
  他屠殺了山寨所有的人,不論是壯丁或是老弱婦孺……
  秀死了,那么,所有的人都必須陪葬!
  那是他第一次對她食言。
  “從那時起,再也沒有光明了……”
  不!你忘了嗎?還有她!
  “誰?”
  你看——
  遠方出現一道光芒,而在盡頭,是一個俏生生的可人儿。
  “妍儿?”
  是的,哥哥。還有人在為你等待,還有人在為你守候……
  “我可以嗎?”他猶豫了。
  可以的,你一定可以回到光明……
  旭哥……
  遠方的人儿呼喚著他,向他伸出了雙臂。
  他不再猶豫,邁步前進,走向他所渴望的光明。
  答應我,你一定會幸福……
  “我答應你,而且絕不食言!”他回頭許下承諾。
  白霧漸漸消失,在一切歸于平靜之前,他仿佛見到妹妹熟悉的笑容,鼓勵他追求屬于他的幸福。

  項洛妍握著慕容殘的手,在他耳邊喃喃低語,直到熟悉的聲音移轉了她的注意。
  “小倆口果真恩愛哪!准新娘逃婚竟然是逃到未婚夫家里!”
  “哥!”她起身欣喜地望向來人。他們怎么這么快就知道了?
  “我們從大夫那里听說你和慕容旭中了毒,于是就赶來了。”沒等她問,皇甫靖就先說了。“你還好嗎?”
  “嗯。”她應得心虛也慚愧。
  “沒事就好。”項洛諼攬著她的肩安慰道,同時瞥向病榻上仍昏迷不醒的慕容殘。當他們得知道件事時,沒一個人不惊訝,以慕容旭的武功修為,小小的蛇毒應該難不倒他。
  “我現在不能跟你們回家。旭哥為了救我而中毒,我不能丟下他。”項洛妍大概敘述了慕容殘救她的經過,但沒披露太多事。
  “你不愿离開慕容山庄是意料中的事。”項洛諼笑了笑,“只是你還欠大家一個解釋,別忘了。”
  “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說清楚的。”項洛妍點點頭,又道:“哥,能不能請你幫我進宮找御醫?有小暄出面應該沒問題。
  “御醫?”皇甫靖挑了挑眉,“慕容旭頂多再睡個一、兩天,也許還不用那么久就會醒了,需要如此大費周章嗎?”
  項洛妍跺腳嗔道:“明明知道我很急,你還這樣!”
  “把家里搞得雞飛狗跳的人還敢撒嬌!”項洛諼彈彈她的額頭,“好啦!我派人替你進宮一趟,御醫應該傍晚就會到了。”
  “謝謝!”項洛妍高興地抱住他。
  皇甫靖擰擰她的頰:“婚禮半個月后舉行,記得回家。”
  “對不起,我——”
  “現在才道歉。”皇甫靖故意逗弄她,“再說一次。”
  “哎呀,你們真討厭!”
  “嗯……”一陣微弱的呻吟自榻上傳出。
  “他醒了!”項洛妍立刻丟下兄長,坐到床邊。
  在她期盼的凝視下,慕容殘緩緩睜開雙眼。
  “妍儿……”他的聲音虛弱沙啞,听在她耳里卻猶如天籟。
  “見到你醒夾,听到你的聲音,真好。”項洛妍輕撫他臉龐,柔嫩小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眼眶也泛起一層水霧。
  另外兩人對望一眼,露出微笑,悄悄地离開。御醫,當然是免了。
  “別哭……”他勉強抬起手拭去她奪眶而出的晶瑩淚珠,微笑地眸凝令他牽挂的嬌顏。
  她用衣袖抹抹臉,止住淚,才發現他的唇有些干裂,不禁暗暗責怪自己粗心。她連忙倒了一杯溫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扶他坐起,在他身后墊了几個軟墊。
  “喝點水,嗯?”
  慕容殘順從地喝下那杯水。溫水滋潤了他的喉嚨,解除他的干渴;而她的淚水滋潤了他的心,洗淨他的怨与恨。
  “妍儿……”他握著她的柔荑,輕喚她的名,雙眼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她,生怕一眨眼她就會消失。
  “放心,我不會逃的,我會一直伴著你,永遠都不离開。”項洛妍溫柔地吻上他。
  她的吻如蝴蝶般輕柔,沒有激狂,只有青澀的甜美,卻比先前任何一個吻更令他迷醉,他完全浸淫在她的柔情中。
  他溫柔地輕吮那嬌嫩的紅唇,以珍惜而庄重的態度回應他一生中最珍貴的吻。藉著這個吻,他可以感受到她的真心,也將自己的真心傳遞給她。
  以吻封緘,他立誓不惜一切守護她,只為她一人!
  如春陽般和煦的溫暖情意在体內流轉,她有种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离開他的唇,她緋紅的雙頰艷胜晚霞,“我……我去叫人送些吃的來。”
  她才站起來跨出一步,又忍不住回頭,俯身輕啄他略失血色的薄唇一下,才紅著臉跑出房間。
  望著她离去的身影,慕容殘不由得露出滿足的笑容,一顆心暖烘烘的,盈滿柔情。
  唇上似乎還留有她的溫暖和香甜,他撫著唇,忍不住回想她醉人的甜吻……

  大約過了一刻鐘,項洛妍端著盛有熱粥和小菜的托盤回到慕容殘的房間。
  其實這些事大可要婢女來做,只是她想藉机吹吹涼風,替燥熱的臉降降溫。
  搬來一張檀木小几放到床邊,擺上香气四溢的食物,她端起瓷碗,一匙一匙地舀著粥喂慕容殘。
  兩人雖不言語,但靠眼神交會便知彼此真意,相視的目光始終溫柔而深情。溫馨的靜默里,偶爾間雜几聲湯匙碰到碗緣的清脆,其余的就只有濃郁的甜蜜。
  砰!
  一個粗魯的開門聲突然插入,很不識相地打扰了這對愛侶。
  “姊,你沒——”
  項洛陵莽撞地闖入房內,同一時間,項洛妍被那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手中的那碗粥全翻倒了。
  “呃……你沒事吧?”項洛陵及時停下,吶吶地問。
  項洛妍愣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壓惊,跟著連忙把被褥拉到一旁,因為剛才的粥全倒在上頭了。
  “有沒有燙到?”他們姊弟倆倒是頗有默契地同時開口,不同的是,一個問的是心上人,一個問的是姊姊。
  “我沒事。”慕容殘關心地執起她的手,仔細查看,“你有沒有燙到?”
  見她搖頭,他才放心,轉而瞪向那個不速之客。那對黑綠异色的眼眸中流轉著森冷的怒意,冷冽的目光如寒冰一般射向項洛陵。
  “滾!”他冰冷的語气听不出高低起伏,卻令人心中一顫。
  綠眼睛!項洛陵差點脫口而出,隨后背脊竄起一陣惡寒。
  多了一只陰森綠眸的慕容旭比平時可怕數倍,但念頭一轉,臥病在床的他也只有這么一點威脅性,此生此世要欺負他大概只有這時候了。
  抖落爬滿全身的雞皮疙瘩,項洛陵笑嘻嘻地拖來一張椅子,挨坐在姊姊身旁。
  “姊夫,病中火气別這么大,很傷身耶!”這慕容旭真夠讓他不爽的!之前還揚言要殺死姊姊,一副對她深惡痛絕的樣子,現在倒是疼得像心肝寶貝。要不是他人小力薄,一定要狠狠地揍慕容旭一頓。
  慕容殘哼了一聲,臉色更冷了。項洛陵惊訝的神情讓他記起自己忘了遮住右眼,隨手一撥,長發再度掩住右臉。
  若非病中無力,他早已出手教訓這個不速之客;項洛陵八成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有膽子繼續挑釁。
  他厭惡這种不由他主導的情況,忍不住皺緊雙眉。
  “真是的,你一來就沒好事!”項洛妍沒好气地橫了弟弟一眼,順便用拳頭教訓教訓他的腦袋。她的目光又調回慕容殘身上,“還餓嗎?”
  慕容殘冷冷地道:“多了個礙眼的東西,再餓也吃不下。”
  那個“礙眼的東西”絲毫不以為忤,還將雙手搭上拼命使眼色要他走人的姊姊,“老姊,你真的是差別待遇喔!我可是冒著被大嫂處罰的危險,偷溜出來探望你,你居然還赶人,真薄情!”
  慕容殘怒不可遏地盯著項洛陵搭在項洛妍肩上的手,右手快速地抽出枕頭下的長劍,挺劍疾刺——
  涼颼颼的劍尖抵在頸間,項洛陵再怎樣都沒料到未來姊夫連枕頭下都有武器。他干笑了几聲,收回雙手,輕輕推掉架在頸邊的長劍,起身退了兩步,才惡劣地笑了笑,“姊夫,你身上余毒未清,隨便動真气可是會加重病情的。”
  慕容殘勉強出劍,實則已后繼無力,但他仍是強撐著,借著項洛陵推劍之力順勢收劍。
  “滾!不要讓我說第三次。”即使臉色蒼白虛弱,他依舊气勢逼人。
  見他的臉色更加蒼白,項洛妍生气地把弟弟推到門口,“下次再找你算帳!”
  “哎呀,親弟弟果然不比相公。”項洛陵一反嘻皮笑臉的模樣,忽然正色道:“幸好你安然無恙,我著實松了口气。”
  “你快走啦!看了就討厭!”來這一套!項洛妍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得把他往外推。
  “別推、別推,我走就是了。”他朝里面的人揚揚手,“姊夫,你身強体健的,應該不會被我气得病況加重、一命歸天——”
  “閉嘴!”
  “姊姊。”項洛陵擋住要被關上的門,臉上滿是戲謔,“半個月后別忘了帶你的心頭肉回家成親。”說完這一句,他總算甘心走人。
  “真是的!”項洛妍對著他的背影輕啐了一句,喚來下人收拾餐具,再送一床新被,才回到慕容殘的身邊。
  慕容殘繃著一張臉,什么話也不說。
  “還生气嗎?”她伸手撫上他的額頭,微笑地撥開蓋在他臉上的頭發。“洛陵就是這种爛個性,但和一些薄情寡義的人比起來,他是個好家人,只不過表達關心的方式往往讓人想揍他一頓。”
  他只哼了一聲,沒答腔。他只知道,他絕不會就這樣算了!項洛陵有膽子挑釁他,就要有膽子承擔后果!他慕容殘不是任人耍著玩的。
  由那聲冷哼听來,死性不改的洛陵恐怕要被狠狠的修理一頓了。
  看在弟弟為她擔心、為她的婚禮忙得焦頭爛額的份上,項洛妍決定饒他一次,不跟他算帳,讓她的相公去料理他就好。
  “睡一覺吧,你需要多休息。”她替他蓋上干淨的被褥,扶他躺下,“我陪你。”
  他的表情因她的溫柔而緩和,見她眼眶周圍略有陰影,他不舍又怜惜地柔聲道:“你也累了,上來陪我一起睡。”
  “晚點御醫會來幫你看診,我跟你一起睡,不就搞不清病人是哪個了?”她微笑著推拒。要是被人撞見,多不好意思啊!
  “那就叫御醫滾出去,我不需要。”他有些不悅地哼道。
  “任性……”她咕噥了句,捏捏他的鼻尖,爬上床偎進他怀里。
  他皺皺眉,懲罰似地在她粉頰上輕咬了一口,“別把我說得像個小孩。”任性?他不接受這种幼稚的評語。
  “我沒說你像小孩呀!是你自己承認自己是個任性的小孩。”瞧他每次抱著她的模樣,根本就像是小孩子緊摟著心愛的玩具嘛!
  他的回應是再咬一口,跟著改咬為吻,轉攻她敏感的耳垂,細啃輕吻,輾轉舔舐,摟著她纖腰的右手也開始蠢動。
  “喂,臥病中的人,請你安分的睡覺好嗎?”辯不過就這樣!項洛妍擔心他的身体狀況,不配合地挪動著身子。
  “不好。”他在她耳邊呵气,低喃道:“我喜歡吻你……”
  他這是在撒嬌嗎?項洛妍忍不住抿嘴微笑。他帶有一點點耍賴意味的語气和寫明了“你只屬于我”的占有表情讓她覺得……好可愛!
  察覺她的不專心,他停下動作,疑惑地盯著她的笑容,“你在笑什么?”
  “沒……”她止不住笑意,“或者,你想听實話?”
  “什么實話?”他微微皺眉,猜想實話大概不會是他想听的。
  她的纖纖素指按上他皺起的眉心,輕笑道:“你剛剛的樣子好可愛喔!”
  他一怔,連忙別過頭,咳了兩聲,“你在胡說什么!”
  可愛?!這樣的形容一點也不适合他,他是武林中人人聞之色變的殺手,怎會跟“可愛”這個詞扯上關系,太荒謬了!
  雖是這樣想,他卻覺得臉上微微發熱。
  呵,害臊了!看見他的耳根紅了起來,項洛妍更是不可遏抑地把臉埋在他的胸前悶笑。
  他的臉皮也挺薄的嘛!
  “有什么好笑的!”
  “好啦,我不笑就是了。”听出他的尷尬,她馬上裝得一本正經,指指自己,“這樣你滿意了嗎?”
  他盯著她好一會儿,才道:“不許再說話了,睡覺!”說著,他將她攬進怀里,閉上雙眼。
  惱羞成怒!擰了他的胸口一把,她也合上眼瞼,舒适地浸淫在他溫暖的气息中,不一會儿便沉沉睡去。
  因為太疲倦了,她完全沒察覺在自己沉睡之后,有一雙溫柔的眼眸始終凝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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