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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雍涯歆只要在府里,便令輕倩璇隨侍在側。好不容易他有事出巡,輕倩璇才有与虔雪薔見面的机會。
  兩人待在虔雪薔房內,心情還算輕快的輕倩璇見好友拉長著臉,撇了撇嘴,問:“難得見面,干什么愁眉苦臉?”
  虔雪薔終究咽不下哽在喉間的一根刺,覆住輕倩璇擱在桌上的柔夷,"倩璇,你老實告訴我,雍涯歆他有沒有對你怎么樣?”
  倩璇料到她會問到這事,心理已有准備,"沒有"回答時眼底微黯,神色還自若。
  “真的?"虔雪薔質疑地仔細觀察她表情每一絲變化。
  輕倩璇不得不躲避她的目光,"真的呀……"聲音驀然飄浮走調。
  “我不相信。"她扳正她的肩,"他一直強迫你待在他身邊,怎么可能碰都不碰你一下?”
  “我何必騙你?"她聳肩甩開她雙手,起身到窗邊背對她,"來到西雍時我不是因為水土不服身体不舒适嗎?后來又因為著了涼,惡化成風寒,病了好几天。他怕被我傳染,沒有碰我。而得不到的他愈想得到,才會要我隨時留在他身旁。”
  虔雪薔亦站起身來,走到她身后,"現在你病好了,怎么辦?”
  “那還不簡單?跟他說我月事來了,他自然避得我遠遠的。"輕倩璇輕松自在地說著,仿佛應付雍涯歆是件簡單事。
  “男人嫌那种事穢气,我不相信他敢求證。”
  “但是,你這种藉口又能用多久?"若是她和雍涯歆之間真如她所說。那就太好了。”我想過了,我們還是趁早离開這里。”
  “我不走。”
  “為什么?”她好惊訝她語中堅定的留意。
  “我要殺雍涯歆"聲音比平常低了几度,但堅決得不容怀疑。
  “你還說他沒有對你怎么樣!”如果沒有,她應當附和她提議离開的想法;如果沒有,她的眼底怎會浮現欲將雍涯歆殺得粉身碎骨的神情?
  虔雪薔的一聲大吼;連帶使輕倩璇失控。"他沒有!我沒有讓他得逞!你不要再逼問我了好不好?"她撫著頭后退,好似虔雪薔問的每個問題都在鞭打她早已破碎的思緒,令她頭痛欲裂。
  “倩璇……。"虔雪薔怔住。她未曾見過輕倩璇這般激烈苦痛的模樣……
  “對不起。"輕倩璇歉然地低著頭,"雪薔,我們回不到從前了。打從哥哥決定离開我們來到西雍執行任務,我們的世界就變了。既然回不到從前,我至少要做件有意義的事。”
  她仰頭看著虔雪薔,瞳中閃爍的是姑娘家不該有的殺意!
  雍涯歆暴虐淫縱、窮凶惡极;我親眼見他害裘姑娘腹中的胎儿流產,裘姑娘聲聲提醒他那胎儿是他的,他眉頭皺也不皺,不僅不讓其他人扶起裘姑娘,還說反正那胎儿早晚要拿掉,現在就沒了也好。”
  虔雪薔訝然地倒抽口气。她不曉得裘紅染是這樣失去胎儿的……
  “還有,我也親眼見他令人把囚犯推入一蛇窩……”
  即使未回想當時畫面,她的臉孔仍然發白,"他的狠心令人惊怔,但惊怔之外,我更恨他。因為哥哥很有可能……很有可能也是被他用同樣的方式處以私刑。你說,他該不該死?”
  他該死。虔雪薔何嘗不愿為輕緊督報仇?"但是,你敵不過他呀,你怎么可能殺得了他?"雍涯歆縱然該死,還輪不到她們取下他項上人頭。
  “有可能。"輕倩璇卻認為自己握有殺他的最好時机。
  “他和你的想法一樣,視我為弱女子,對我一點提防也沒有。”
  虔雪薔無法贊同她,"上次你失手,他只把你關到牢里兩天,但是下回未必還能這么幸運。倩璇,算了吧!你哥哥他一定也不愿意你如此冒險的。”
  輕倩璇一意孤行,已听不下勸。"我已經有心理准備了,准備犧牲自己身体以獲取更好的刺殺他的机會,你別再阻止我。”
  “不可以!"她說的這是什么話!"倩璇,你別拿自己的貞節開玩笑!”
  “我不管!我一定要殺了他!你為什么不支持我?他殺了緊督哥,殺了你的情郎啊!”
  再度提起輕緊督,虔雪薔不似從前──听到他的名字,臉龐便漾出無限愛慕之意。她頹然坐在桌前,未語。
  輕倩璇察覺她的异樣,"你怎么了?我們不在一起的這些天,發生了什么事?”
  虔雪薔抬頭看著眼前的她:“倩璇,你覺得……你哥哥他,是不是真的很愛我?”
  輕倩璇愣了一下,确定她問的真是那有點怪的問題后,粲然一笑,"他當然愛你呀!他對你用情之深,連我這個做妹妹的都嫉妒呢!”
  “那他有沒有可能變心?"虔雪薔淚光凄楚地又問。
  輕倩璇驟然失笑,"原來你煩惱這個。你是不是太無助了?才會胡思亂想。"她坐在她身旁,推得她的頭偏了一下,小懲她竟敢怀疑哥哥對她的感情。"你想想,哥哥連取化名都取成易虔,易虔,易虔。別人每念他的名字一次,他就思念你一次。你自己說,他有沒有可能變心?”
  來到裘紅染房前,祈大將軍特別注意周圍有沒有人。确定不會被發現,他閃身迅速入房,房內裘紅染正端坐在桌前等他。
  “不是說好明晚見面,怎么今天就找我來?"祈大將軍壓低嗓音問。
  裘紅染低頭拂弄水袖,麗容浮現奸詐,分明想將眼前這名人前雄姿英發、豪邁矯健的大將軍玩弄于手掌中。
  她以甜膩膩的聲音嘲弄他,"我輕輕招手,你就搖著尾巴、涎著口水跑過來,你是條狗啊?”
  祈大將軍面無表情地接受她的譏諷。"我還有勤務,沒事的話,我先走了。”聲明自己并無意久留。
  “慢著。"裘紅染喚住他,輕巧移步到他眼前,以誘人的瞳眸瞅著他,"你愛不愛我?”
  祈大將軍別開頭,"你心里明白。”
  她抬手撫正他臉龐,"我要听你說。”
  祈大將軍的呼吸因她的碰触霎時沉重起來,"紅染,你別折騰我了"他皺起英眉,后退一步,"我宁可你恨我、不理我。”
  “為什么?”為什么不盼她回應他的愛,反而宁愿她恨他、不理他?
  祈大將軍的靈魂被她天真無知的神態困住,一時說不出所以然。"別再用這种不知情的純真表情誘惑我,我無力抗拒”
  裘紅染展開媚笑,側頭靠入他怀中:“我在人前對你冷淡,是不得已的呀!你何必因為我的忽冷忽熱而這樣?”
  “我可以不顧一切為你做任何事,但是我承受不住背叛統帥的愧疚感。"祈大將軍撫著她雙肩,無力扳開她。
  “你何必對他有愧疚感?"裘紅染的臉變了顏色,"他一點也不在乎我做了些什么、是不是背著他偷腥。"她恨雍涯歆,連帶憎惡對他忠心不二的每一個人。
  “你難道不認為,統帥不要你腹中的孩子,是因為他知道孩子不是他的?”
  裘紅染昂高下巴,不馴地反問:“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
  她怎能問得如此輕松坦然!祈大將軍懊悔地轉身:“他很可能已經曉得,你和我……你和我……唉!"隨著歎气,莫可奈何地捶打了門一下。
  “你好焦躁,"她從身后抱住他,"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他解開她纏在他腰間的雙手,"我已經有數不清的日子睡得不安穩了。往旁跨了兩步。
  “從什么時候開始?從易虔死的那一晚?"裘紅染問話的表情,有些興味盎然。
  祈大將軍頓時傻眼,不相信她提起易虔的語調竟會如此輕松。
  “喂,"裘紅染喚他回神,"你是不是愛我愛得好苦、卻又無法毫無愧疚地面對你的統帥大人?"不等他回答,她繼續說"還有,沒有辦法安葬易虔的尸骨、為他上柱香、害你于心不安,活得不安穩、不踏實,對不對?”
  祈大將軍無法否認她說的每字每句,緩緩點頭。
  “那你怎么不去死?"一點燃引子,她馬上把炸藥丟到他心口!"你去死好不好?去地底下陪你視為手足的易虔,去陪我倆早夭的孩儿……”
  祈大將軍僵硬得像具死尸。假如讓他選擇,他一定選擇。
  她扔到他眼前的是真正的火藥。這是他心愛的女人,呵……心愛的女人問他為什么不去死……
  “我開開玩笑,堂堂大將軍竟也嚇成這樣!”裘紅染毫不保留地鄙視他的膽怯。伸出手,"拿來!我要你准備的東西。”
  “紅染,你要那樣的東西做什么?”
  “你少多事!你到底有沒有帶來?"裘紅染做狀搜他的身。
  祈大將軍拿出一個以布包著、約兩個手掌長的細長物体,"你要沾了毒液的刀子做什么?”
  “你憑什么管我?把東西給我!”
  “小心!"短刃被裘紅染搶去,祈大將軍無法拒絕她每個要求,但他不希望她又做出傷人的事。"紅染,你別亂來,你已經害死了易……”
  裘紅染嘶吼阻止他把話說完!"易虔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我!我要說几次!"她頻頻后退,撞到桌椅,失意縮坐在地面,"你要我說几次……他不是我害死……”
  見她仍然為易虔的死去這般傷心,還有誰忍心責備?
  即使如祈大將軍這樣的鐵錚男子,也會為她對易虔的執著紅了眼眶。
  唉,一個易虔……單單一個易虔,便把多少人的人生,纏成一個解不開的結……
  虔雪薔和裘紅染的房間同在南側廂房,常有相遇的机會。
  這日,午膳過后,虔雪薔來到中庭林蔭下走了一會儿,緩步進入花園。
  入夏正午,內陸易聚集熱气。園內陽光充足,閃耀得必須眯著眼前行。虔雪薔舉袖拭汗,手掌擋在眉前,走入廊下。”
  廊檐底下陰涼,她過了一會儿才适應過來,瞧見裘紅染立在她房前,她無法移開,微微點個頭,掠過她進房。
  裘紅染卻揚起衣袖阻擋,"聊聊天?"她舉袖的模樣像展翅的蝶,一雙過于艷麗的蝶。
  “抱歉,我想回房午休。”
  她想推開房門;裘紅染拉住她手腕:“說聊天是客气了些。我想,正式的說法應該是──攤牌。”
  她使勁扭轉她的身,挑了挑眉,趾高气揚說,"慕皚告訴過你,我和易虔,也就是你的輕郎,有段情。怎么,你不想把事實真相搞清楚?”
  虔雪薔搖頭,"易虔已死,有關于他的是非恩怨也隨風而逝吧,我們又何必追根究底?”
  “哼,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其實,你是怕吧?”她甩放開她的手,"怕知道當你在東青對他日思夜想,他卻已經在西雍變了心,擁抱另一個女人。”
  虔雪薔深吸口气,"我不怕。"經過那日倩璇的談話,已經沒有人可以動搖她對輕緊督的信任。"易虔鐘情于我,他不可能變心。”
  裘紅染以美麗弧度輕揚的雙唇立刻下垮;"從何見得?"她從未想到,她居然這么自信!
  雪薔看了對方慌亂一下,相對的,自己會有的不安;又往下沉淀了一層。
  “他的化名,化名包含著他對我濃郁的思念;你們每喚他一次,相當于幫他思憶我一回”
  “你說謊……你……"裘紅染駭然退步,臉色忽青忽紫。怎……怎么辦?日夜盤旋心中的全是易虔二字,天哪……
  她幫他思憶她千万回……不!她說謊!"說謊,你在自己騙自己!”
  虞雪薔冷靜地看著她,自己騙自己的人究竟是誰,相信彼此心里清楚。
  “那……那又怎樣?就算他的化名里包含有對你的情又怎樣?他取化名時,還沒認識我。"裘紅染鎮定心神,方才的無措只是低估了敵人!"相見恨晚,這四個字,是他見到我時,腦海里晃過的第一個詞句。”
  “抱歉,請你离開,我要回房。"虔雪薔不想听,即使知道那是謊言,她也不想听。
  “然后,他不可救藥地愛上我,拼命追求我、勾引我。”
  裘紅染擋住房門,要她不得不听。"他主動向我坦白一切,否則,憑我一個弱女子,如何查出他的真實身分,他的任務?"虔雪薔抿著唇,無表情地看著地上。
  裘紅染欣喜自己又占了上風,提高嗓音刺著雪薔的耳膜。
  “他沒有隱瞞家鄉有你這位小情人的存在,并且不只一次向我發誓,他已忘了你,拋棄了你。你一定很想知道,你的情郎千方百計勾引我,而我又是什么反應對不對?"成功地勾起對方求知的渴盼,她停頓了一下,加強自己說話的張力。
  “我啊,我的身、心,早已屬于統帥大人的,怎么可能接受他?”
  依据她的說法,似乎是輕緊督寡廉鮮恥纏著她不放。他不會做出這种事,虔雪薔相信,他不會的……
  “我不只一次斬釘截鐵拒絕他求愛的告白,沒想到他不死心,有一次,還用暴力強迫我就范,他的暴行被統帥大人發現,當然處以私刑,尸骨堆放在蛇窟里,沒有人敢靠近、沒有人能靠近。倩璇她親眼見過統帥大人的狠心,你當知他絕不會輕饒侵犯我的易……”
  “你的說詞有很多疑點。而且……而且雍公子說過,輕郎他……他失蹤了"。明白輕郎凶多吉少,甚至所得到的共同說法都是他已遭刑,心底還是祈望有奇跡。
  “你別傻了,慕皚心軟,沒有告訴你實情。請你稍微用點腦筋想想,輕緊督若不是遭到雍涯歆的私刑,其他下屬怎會不敢追尋他的行蹤,反而當沒這個人存在過?現在,你總該相信,易……輕緊督愛的人是我。”
  “這全是你的片面之詞,不足以听信。"當她再一次提起輕緊督全名,虔雪薔馬上推翻她所有說詞。
  “你少逞強了!"裘紅染用力搖撼她雙肩,非得搖亂她臉上的泰然自若才肯罷休。
  “嫉妒我,對不對?你嫉妒我!”
  “虔雪薔在頭暈之前反定住對方雙手,"我何須嫉妒你?”
  “我不相信你說的任何一句話!”
  “我說的全是真的!雍涯歆還因為怀疑我腹中的孩子是輕緊督的种,才會強迫我把孩子拿掉!全是你們害的!"她追打她,因哀傷而力道不大。"你們害得我什么都沒了!什么都沒了……”
  虔雪薔收回手,有些同情她。或許……她真心愛上輕郎?"我相信緊督。就算他真的曾經對你表示好感,也是為了任務。”
  “任務?"裘紅染撥開頰上亂發,神態巳然有些失常,"你別傻了!他才不是為了任務!他愛我!”
  裘姑娘,你說什么都打擊不了我的。知道你從什么地方開始露出馬腳嗎?當你知道輕郎憑借著化名思憶我,你便絕口不再喚他的化名”
  “誰說我不敢喚他的化名了?我馬上喚給你听!易……易……易……我喚不出口……",她掩臉坐到地上,"我喚不出口……”
  撇見雍慕皚出現在前方回廊,虔雪薔招手,希望他能幫忙平緩裘紅染的心情。"裘姑娘,我不知道你和輕郎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想知道。"她蹲下身。輕撫她的臉,"一切都過去了,你說是不是……”
  “你憑什么對我說教?"裘紅染气憤地推倒她,掏出藏在袖底的刀刃,丟下刀鞘,銀色刀鋒馬上与日光輝映,散發陰森光芒!"都是你害的!全是你害的!賤人!你該死!該死的是你!是你!"猛然朝虔雪薔揮刀!
  “你……"虔雪薔愣了一下,反射性地翻身躲過她第一波攻擊。
  “紅染!住……"雍慕皚快步過來!
  “啊……",虔雪薔起身時,被亂揮刀刃的裘紅染划破左手前臂。
  “虔姑娘!'雍慕皚抱住失去重心的虔雪薔,同時推開還想傷她的裘紅染!惊見染濕衣袖的血液竟為黑紫色……有毒!雍慕皚赶緊點住雪薔的臂穴,制止毒液流遍全身,危及她的生念!
  橫抱起已昏厥的她,竟心慌地不知何去何從,破口催促裘紅染幫忙,"你還楞在那做什么?快找大夫來!快!”
  “我是要她死的人耶!為什么要幫她找大夫?"裘紅染以夸張瘋癲的語气回話。
  “你……"他第一次察覺,裘紅染的心病嚴重得几乎……
  “怎么了?”難得午后有個空檔,輕倩璇可以來找虔雪薔。遠遠見到雍慕皚抱著她熟悉的身影,她跑過來,"雪薔!"天!她受傷了,"卞大夫現在在藥室,我們快……”
  一听到卞大夫在統帥府里,雍慕皚抱著虔雪薔騰空飛去求醫。
  將虔雪薔交由卞大夫醫治后,雍慕皚回頭找裘紅染,想要問清原因。
  裘紅染仍留在原處,呆滯地坐在地上,傷人的毒刃則躺在邊旁。她似乎也被自己剛才的凶殘駭著。
  雍慕拾起毒刃,收回鞘中。裘紅染抬睫看他,雙眸空洞無神。
  “幸好卞大夫今天有事來這,否則后果難以設想。”
  听見虔雪薔可能沒事,裘紅染心胸又縮緊,"你別放心得太早。就算卞大夫是華佗再世,也不敢保證能救活她。”
  “紅染,你鬧夠了沒?"雍慕皚拉起她,气惱不知如何喚回她的善良!
  “奇怪了,你這么生气干什么?你應該是站在我這邊的!”
  雍慕皚不讓她賴入他怀里,撐著她雙肩,告誡她:“你別再任性,別再鬧出人命了!”
  “我若真想鬧出人命,不會還在隨時有人來往的走廊上對她出手。虔雪薔到底有什么好?所有人都向著她、為她說話!笑死人了;我為什么要她死?這輩子她已經比我早認識他,我怎么可能又讓她先到地底下見他?她想都別想!”
  “紅染,你清醒清醒,易虔已經死了,你該從迷戀他的漩渦里跳出來了!”
  “不要再喚他易虔!我不要幫他思念她……我不要!我不要!"她掙脫雍慕皚雙臂,捂著耳后退,背脊尚未撞到房門,便重心不穩坐倒在地,喃喃吟道:“他是她害死的,我要她嘗嘗他死前所受的痛苦。”
  “易虔不是她害死的。”
  “我說是就是!還有,不准再喚他易虔!不准再喚!你听到沒有!"失聲痛泣,不自覺說著:“他是為了撿她送給他的指環才縱身跳入蛇窟死掉的,他明知道我只是想激他、气他……明知道我丟入蛇窟的是假的指環,他竟然還是為了那個破爛東西跳下去……竟為那破東西:連命也不要……”
  易虔真的喪生蛇窟!但不是遭雍涯歆處死,而是為了一只定情指環而自行跳入……那么,易虔從未背叛虔雪薔,甚至超乎任何人想像地愛著她……
  如此一來,便能理解裘紅染對虔雪薔的嫉妒因何而來了。
  “愛情足以使人失去理智。"易虔如此、紅染也如此。何苦呢?”你總該明白他有多愛虔姑娘。”
  “胡說八道!他愛的是我,他跳入蛇窟,是气我不信任他對我的感情。”
  “紅染,你病了。”為了一個情字,她變得反覆無常,喪失心志。
  “雍慕皚,不許你欺負我。"轉眼間,她又換上嬌媚姿態,想要依賴他。"你只能看我一個人!只能看著我一個人!嗯?”
  雍慕皚撫起她,"你要我說几次?我對你的關怀,早已不是男女之情。”
  裘紅染踮腳尖吻他的唇,"你別鬧脾气了。媚眼望見走近他們的輕倩璇,遂刻意加大音量道,"不要忘了,你也是共犯,脫不了罪。你呀,若對我沒了感情,怎么會跑去告訴虔雪薔,我肚里的孩子是她情郎的呢?”
  滿意地迎向因听到她的談話而面露諒詫的輕倩璇,暗自贊賞自己,三言兩語即能造就一場爭執。
  她优雅地甩甩頭,离開戰場。
  “她剛剛說了什么?”輕倩璇指著裘紅染离去的背影,質問雍慕皚,"我沒听錯吧?她說你告訴雪薔,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緊督哥的?”
  雍慕皚為自己多事,歉疚地垂睫,"虔姑娘還好吧?”
  “請你把話說清楚!"輕倩璇揪住他衣袖,"你跟雪薔說了些什么,她為什么會受傷?”
  “雍慕皚反握住她肩膀。才不致被她推倒,"易虔似乎對紅染稍稍動過心,我告訴虔姑娘這個,只是希望她別太挂念易……”
  “你太殘忍了!"輕倩璇打他一個耳光。怪不得,那天雪薔情緒那么消沉……她暗自承受著一個多么殘酷的謠言哪!"你為什么要告訴她這些!不管我哥跟裘紅染的情事是真或假,你都不該告訴她!怪不得雪薔急于离開這個傷心地,你們用指環把我和雪薔引來這,是何居心?”
  不該來的,真的不該任性地拉著雪薔來的到這里。有些事實不該知道、有些人……不該相識。
  她虛弱地后退,雍慕皚發覺她身子搖搖欲墜,及時攔住她的腰,支撐住她。"輕姑娘,事實上我并不……”
  “你還想解釋些什么?”輕倩璇抓起他衣襟,"我哥哥在這里死得不明不白,雪薔又受了重傷,接下來呢?你們還想怎么樣?”
  她太過專注于分擔虔雪薔這些日子以來的痛苦,投有發現和雍慕皚的姿勢太過親密,沒有發現二道駭人的眼光。
  “大哥……"雍慕皚叫著。
  雍涯歆將聲音壓得极低,才沒有失控咆哮。他不過离開統帥府片刻;她就背著他在陽光底下和別的男人親熱!"跟我走!”
  “放開我,我要他跟我把話說清楚!”
  “在他跟你把話說清楚之前,你先跟我解釋清楚!”
  他緊扣住輕倩璇手腕,拖著她穿過花園,來到她的房里。甩上門,他粗魯地將她推向床邊。
  “你和慕皚几時認識的?為什么走得那么近"可惡!她在他怀里未曾有過那么楚楚可拎的摸樣!怎么?她在向雍慕皚訴苦,告訴他她有多不愿意被綁在他身邊!
  輕倩璇咬住下唇不語,雍涯歆大吼"老實回答我。"跨上床把她壓在身下,气憤地吻她。
  輕倩璇踢動著腳掙扎,"你這禽獸,你不是神通廣大嗎?這世上有什么事瞞得了你?你何必問是這么急?”
  她咬破他的唇,雍涯歆抹去傷口滲出的血絲。"該死。"粗暴地撕開她衣衫,懲罰地將柔瑩的凝肌揉捏出青紫的瘀痕,"我以為你夠聰明,毋需我來提醒你,你是我的女人,少去招惹其他男人。沒想到你聰明歸聰明,卻只曉得如何激怒我!”
  “你如果還是人的話,就別老是用這种方法壓制我!”
  “你以為呢?”他掐住她下顎,"我還是人嗎?”俯首吻住她的唇。
  “住……"惊慌地閃躲他舌尖的糾纏,"住手……"反抗言語卻悉數被他吻去。
  她嘴里總有甘甜如玉液的蜜汁,輕易澆醉他的神魂。他隨即放緩了吻勁,濡濕她紅唇,到她耳畔呢喃未成的情語……
  輕倩璇趴臥在雍涯歆身旁,姿態柔媚,神色卻黯然,毫無受情愛包圍的喜悅。
  她輕探雍涯歆的呼息,規肆而平穩,應巳沉睡,悄悄摸索床角被他撕碎的衣衫,從中找出短刃。
  抬起利刃對准他胸口,"忽然遲疑顫抖。
  是他給她机會的。他早該沒收她隨身攜帶的利刃,但他沒有。
  她閉上眼,狠心咬牙使勁……
  “這种幼稚的舉止,你還戒不掉?"雍涯歆在刀鋒触及他赤裸的前胸時握住她手臂,奪下刀,扔到床底下。
  再一次失敗……輕倩璇抽回手,輕撫著自己胸口。不會吧……為何傷不了他,心中卻有絲欣喜?不……她是真的恨他、真的要殺他……
  “你要搞清楚,我已經是你最最親密的人。"粗糙的手指滑過她臉頰,繼續向下撫摸,停在她小腹,"為什么還想謀殺我的呢?你難道不知道,說不定你的肚子里已經有我的小孩了"喉頭發出一聲性感的低吟,彎身吻她的腰肢。
  “不……"輕倩璇忽然腹部向后退縮,"不會有……”
  “已經有了。就算還沒有,我也會讓它很快就有。"雍涯歆摟著她平躺,輕嚙她的耳,"乖乖的躺下來,小憩片刻,等醒來的時候,就可以吃晚飯了。”雙腳摩挲她發涼的雙腿。
  “我擔心雪薔的傷,我要去看她……”
  “除非過我這關,你才能比我先下床。怎么樣,你是要闖關,還是要睡午覺?"捧著她的臉細瞧,"想哭?擺明想用眼淚挑逗我嗎?”眼底馬上又有欲望交錯閃爍。哎!他怎么總要不夠她……
  輕倩璇被動退去忍不住的清淚,安靜躺下,面對牆壁背對著他。"床就這么大,你想縮躲到哪儿去?"雍涯歆圈抱住她的腰,親吻她后肩。
  輕倩璇無聲地啜泣不斷涌出的淚水。
  沉淪了……
  所有人都沉淪了……
  雪薔,還有她自己,全都沉淪了……
  沉淪在地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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