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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葛雪貞深夜同章書桐外出吃完消夜,一齊返家。
  雪貞開了信箱,看到學校寄來了畢業考的成績。
  她迅速拆了信封,滿意地笑了。
  “又拿第一?”章書桐牽著她的手上樓。
  她意气風發,雙眸亮著。“一畢了業,我即到唐家企業上班,唐浩群幫我安排了一個組長的缺。等著瞧!我要一路做到總經理——”她野心勃勃。
  回到房里,章書桐逕自倒了水喝。
  “看來一切都按你的理想進行嘛!”
  雪貞踢掉鞋,倒在床上。
  “當然。唐浩群就要去當兵了,而袁芯瞳待在美國不回來了,一切再好也沒有。我只要在浩群當兵寂寞時多加把勁,很快地,他就會當我是他的女朋友。他那人很正直,一定不會負我。”葛雪貞盤算著。“我預計再四年,他會娶我,整個唐家的企業到時都歸我掌握了。”
  她說得正得意,卻發現書桐沉默了。
  雪貞關心地問:“你呢?畢業后有什么打算?”
  他冷靜地喝口水,“我會考律師執照!”
  “很難?不是嗎?”
  “對!但我非考上不可。”他很執著,非爭口气不可。
  雪貞喜歡他這么認真的表情。
  她下床去攬住他。“等你考上那天,我們一定要好好慶祝!”

  阿瞳閉著眼,兩行清淚不爭气地沖出眼眶。
  這里為什么這么冷?為什么蓋多少被子都暖不了她的身。她知道,其實是她的心冷、是她的骨子冷。
  她虛弱地、孤獨地躺在病床上。
  現在的阿瞳不再朗聲大笑了。
  大多的時刻,她一個人蜷臥在病床上哀哀哭泣。
  她沒有了食欲,瘦可見骨。
  原本她以為,她真的以為,只要睜開雙眼,就可以看見她朝思暮想的人,在她自己的房間,睡在那張柔軟的床上。
  一切回复原狀。她還是那個備受寵愛的千金大小姐——袁芯瞳。
  大伙圍繞在她身旁,逗她發笑。
  她真這么以為。
  然而前日當她醒來——
  仍是在這討厭的地方;仍是在离台灣很遠的美國。而且沒有一個她認識的人出現在病床旁。只有熱心送她至醫院的唐人街一家粵菜館的老板娘,偶爾同情地來醫院看看她。
  多么冷清而孤寂。
  而更令她沮喪的是,當她昨夜瞞著護士溜下床,跑去撥電話回台灣時,唐母那冷淡的態度。
  當時,她滿心歡喜地惊呼一聲。“媽媽——”
  誰料唐母不耐地回她。“別叫我媽了,你現在的媽媽是廉夫人呀——”唐母酸酸地回答。只因看不過去阿瞳對他們的忽略冷落。
  人在失意時,是禁不起任何試探的。
  阿瞳只覺得她不再受唐母歡迎,感覺到唐母的冷淡、疏遠。
  難道這一切只因為她袁芯瞳不再是個千金大小姐嗎?只因她今天一文不值?
  老天爺給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握緊電話,她只是倔強地掉淚。
  唐母不知她的處境,只是為她自己和浩群的被冷落,而打抱不平。
  “喂!干么不說話呀?才說兩句就不高興了嗎?現在連說說你都不成了?”
  “不是——”阿瞳按捺不住哽咽的突音。“浩群哥哥在嗎?”她只想同他說話,她相信他絕對不會棄她不顧。
  “浩群呀——他今天畢業,同雪貞去慶祝了。”
  回到病房后,她傷心地躲進被子里,一個人獨吞滿腹委屈。
  沒人想念她、惦挂她嗎?
  原來,這世界不是為她一個人而打造的。在最哀傷的時刻突遭一連串打擊,更覺受傷,眼前于是只有黑的天、黑的路,看不到光明和希望。
  她只看到失望。
  曾有人向她保證。“我會一輩子保護你。”
  阿瞳不忍去記起,偏又痴痴惦著。
  原來,沒人真能保護誰;不過是騙人的誓言。
  連康夫人亦欺騙了她,讓她蠢到簽下文件。這世界怎會這樣可怕?人心怎么這般陰險?聚散怎會這般無常?
  是她運气差?或是,這世界本就一直這樣。只不過,是她過去太天真了!
  她好怕。
  她在這無助的時刻,在生死關頭走上一遭,勉強活了下來。卻也自這刻起,合上她向來開朗的心房,失去信任人的能力。
  她依然愛戀唐浩群,卻也埋怨他的辜負。
  難道——再也看不見唐浩群嗎?
  就這么連再見也沒來得及說,硬生生地分開嗎?
  阿瞳用被子緊緊包住她自己,怕失去更多的溫暖,眼淚一直不停,似黑夜里的一條河流。
  猶記得最后一次看著唐浩群,是那日在車里,她回頭匆匆一瞥。隔著車窗玻璃,她看見他眼底的不舍。
  那日,阿瞳的精神不佳,神志有些恍惚。
  早知那是最后一面,她會將他看得更清楚些。

  西洋合唱團“小紅莓”的女主唱用著特殊的嗓音,唱著節奏輕快,但透著淡淡悲傷的“WILLYOUREMEMBER”。
  阿瞳在好心的粵菜館老板娘收留下,開始了自食其力的生活。
  油膩的環境,顧客的吆喝聲、煙味、油味、人的汗臭污染了空气。阿瞳穿梭其中,拉下驕縱的面孔,學會什么叫“為五斗米折腰”;掃地、洗盤、拖地,樣樣她都得學會。
  她每天忙得團團轉,端起討好的笑臉伺候的正是“千金”、“万金”的大少爺、大小姐。
  這是“淪落”。為了生活,為了溫飽,阿瞳發現,淪落竟是一件這么快的事!
  從前的幸福,簡直成了遙遠而奢侈的事。
  那日下班,她拿把椅子坐在街上。隔壁的音樂城又在放那首“WILLYOUREMEMBER”。漸漸地,她也懂得了詞意。
  在那歌聲里,在晚風徐徐昏黃的街,她把一頭長發剪去。
  生活最要緊,長至腰際的頭發已不再适合如今的袁芯瞳。
  歌曲在風中吹送,流瀉到街上。
  阿瞳看見剪去的發絲隨風飄散,她搖晃著身体,輕輕跟唱、為著詞意而有些微惆悵——
  你還記得我穿洋裝的樣子嗎?
  你會記得我的臉嗎?
  你仍記得我擦的那种口紅嗎?
  這世界曾是多么的美好。
  你是否記得巴士回程的時間?
  你還記得香檳嗎?
  你會記得我手中捧看的花束嗎?
  會不會記得我的長發?
  還記得住我們對未來的計划嗎?
  這世界不會為我們而等待。
  我不要記得我曾穿的洋裝,
  我不要記得曾喝著的香檳,
  我也不想去記得那些誓言,
  我只要愚笨而虛無地愛著你。
  你還記得嗎?
  你會回應我的呼喚嗎?

  唐浩群入伍當兵的兩年里,葛雪貞時常去探望地。
  很自然地他們被認定成一對。
  然而唐浩群始終未親口證實他們的關系。不過孤獨的軍旅生活中,雪貞的溫柔對待,的确令他感動。然而,這即是愛嗎?
  唐浩群不是輕浮的人,他知道愛是不能隨便允諾的。
  因為,他仍有顧慮。他知道對雪貞少了那么一點說不出來的感覺。
  雪貞是個很好的朋友,是很溫柔的傾訴對象,是可以令他心平气和、信賴的女子。
  可是他很困惑,困惑他究竟對她是愛或只是喜歡?于是,他困惑了兩年。
  兩年后,在退伍那日的慶祝夜上,同批弟兄的起哄下,雪貞含蓄、期待地鼓勵暗示,他和雪貞正式被湊成一對。他也決定接納溫柔的雪貞。
  他們在“理所當然”的情勢下,成了男女朋友,開始交往。
  而第一個激烈反對的即是——唐芙蓉。
  “你瘋了嗎?”她大叫。瞥。隔著車窗玻璃,她看見他眼底的不舍。
  那日,阿瞳的精神不佳,神志有些恍惚。
  早知那是最后一面,她會將他看得更清楚些。
  西洋合唱團“小紅莓”的女主唱用著特殊的嗓音,唱著節奏輕快,但透著淡淡悲傷的“WILLYOUREMEMBER”。
  阿瞳在好心的粵菜館老板娘收留下,開始了自食其力的生活。
  油膩的環境,顧客的吆喝聲、煙味、油味、人的汗臭污染了空气。阿瞳穿梭其中,拉下驕縱的面孔,學會什么叫“為五斗米折腰”;掃地、洗盤、拖地,樣樣她都得學會。
  她每天忙得團團轉,端起討好的笑臉伺候的正是“千金”、“万金”的大少爺、大小姐。
  這是“淪落”。為了生活,為了溫飽,阿瞳發現,淪落竟是一件這么快的事!
  從前的幸福,簡直成了遙遠而奢侈的事。
  那日下班,她拿把椅子坐在街上。隔壁的音樂城又在放那首“WILLYOUREMEMBER”。漸漸地,她也懂得了詞意。
  在那歌聲里,在晚風徐徐昏黃的街,她把一頭長發剪去。
  生活最要緊,長至腰際的頭發已不再适合如今的袁芯瞳。
  歌曲在風中吹送,流瀉到街上。
  阿瞳看見剪去的發絲隨風飄散,她搖晃著身体,輕輕跟唱、為著詞意而有些微惆悵——

  你還記得我穿洋裝的樣子嗎?
  你會記得我的臉嗎?
  你仍記得我擦的那种口紅嗎?
  這世界曾是多么的美好。
  你是否記得巴士回程的時間?
  你還記得香檳嗎?
  你會記得我手中捧看的花束嗎?
  會不會記得我的長發?
  還記得住我們對未來的計划嗎?
  這世界不會為我們而等待。
  我不要記得我曾穿的洋裝,
  我不要記得曾喝著的香檳,
  我也不想去記得那些誓言,
  我只要愚笨而虛無地愛著你。
  你還記得嗎?
  你會回應我的呼喚嗎?

  唐浩群入伍當兵的兩年里,葛雪貞時常去探望地。
  很自然地他們被認定成一對。
  然而唐浩群始終未親口證實他們的關系。不過孤獨的軍旅生活中,雪貞的溫柔對待,的确令他感動。然而,這即是愛嗎?
  唐浩群不是輕浮的人,他知道愛是不能隨便允諾的。
  因為,他仍有顧慮。他知道對雪貞少了那么一點說不出來的感覺。
  雪貞是個很好的朋友,是很溫柔的傾訴對象,是可以令他心平气和、信賴的女子。
  可是他很困惑,困惑他究竟對她是愛或只是喜歡?于是,他困惑了兩年。
  兩年后,在退伍那日的慶祝夜上,同批弟兄的起哄下,雪貞含蓄、期待地鼓勵暗示,他和雪貞正式被湊成一對。他也決定接納溫柔的雪貞。
  他們在“理所當然”的情勢下,成了男女朋友,開始交往。
  而第一個激烈反對的即是——唐芙蓉。
  “你瘋了嗎?”她大叫。
  當芙蓉同浩群兩人一同赶去老爸的公司時,他告訴她上禮拜發生的事。
  芙蓉從不把雪貞當成她未來的弟媳。
  “你根本就不愛她!”
  “你又知道了?”
  他倒覺得雪貞挺适合他。
  “我就是知道!”她气得跺腳。“葛雪貞才不愛你,她不過是想進入咱們家企業罷了。”
  又是這种歧視人的論調。
  他一向討厭媽和姊這樣。
  “你不要因她家境不好就瞧不起人家,雪貞不是那种虛榮的女人。”
  “哈!你又了解她多少?那女人心眼可多呢!”芙蓉大剌剌地說。
  唐浩群眉頭蹙起。“你不知道雪貞人真的很好,你這樣討厭她,她在我面前卻老稱贊你人好……”
  “這就是她高明的地方!”女人三流的把戲,她唐芙蓉還會不知道嗎?
  她看得出來,她弟弟卻看不出來。只覺芙蓉不講理。
  “總之我覺得我和雪貞——阿瞳?!”突然他雙眸一亮,往前追去。
  追著那快淹沒在人群里蓄著長發的背影。
  他興奮地追上拉住她。那女孩回頭。
  不是,不是袁芯瞳。
  唐浩群尷尬地直抱歉。
  唐芙蓉在一旁好不得意地斜睨著他,挑眉含笑問道:“你确定你愛的是葛雪貞嗎?”
  他沒回答。仍為那女孩不是阿瞳而深深失望著。
  芙蓉加把勁又道:“我看阿瞳才真的愛你。”
  “胡說!她只是個小孩——”
  芙蓉掐指一算。
  “嘖嘖,有二十三歲的小孩嗎?她早是個女人了。”
  唐浩群厭煩地繼續往前走,拋下一句。“說這干么?她人都不在了。”
  芙蓉噤聲,同他默默前行。
  對呀!提這干么?又有何用?
  阿瞳人在美國,早已同他們斷了音訊。
  弟弟也曾為此失魂落魄過;再提起她,浩群只最難過而已。
  想來,他這兩年對阿瞳的不告而別,心情是很复雜的吧?

  晚上,唐浩群在房間陽台上喂“樂樂”,他逗弄它頸上的粉紅包項圈。在他細心的照顧下,“樂樂”變得又肥又胖。
  它的性子又霸又凶,活似貓界的“阿瞳”。附近的野貓若侵入它的地盤,常被它的利爪給抓得落荒而逃。但它獨獨對浩群溫馴听話,連睡覺都非要在他的床上不可。
  它真的被寵坏了。
  “你是只‘千金貓’對不對?”他笑罵它,摸著它的頸背。
  貓嗚嗚地回答。
  這個夜,除了風聲;只是一种沉沉的安靜。
  風好似傳來某人嘻笑的聲音——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等哪天本小姐不纏你了,我看你到哪去哭?!”
  “哈——那我耳根總算清靜了。”他笑道。
  如今,他的耳根卻太過清靜了;清靜到不知所措,悵然若失。
  “阿瞳——”他歎息。
  “阿瞳——”誰喚她?誰?
  深夜里,已入夢的阿瞳乍然惊醒。她感覺到夢中仿佛有人在喚她。
  隔壁住家通宵開著慶生舞會,音樂開得震天价響。
  原來,不過是舞會喧嘩的鬧聲。
  她失望地坐起,拿來床邊那只音樂盒。
  她掀起盒蓋,“小丑先生”依舊盡職地為她跳舞。
  那是唐浩群送她的生日禮物。
  她玩著那只音樂盒,想起他。心糾緊著,不知如何是好。
  何時才能再見到他?
  紐約的雪,依舊固執地下了一整夜。
  秋日某個下午,阿瞳終于回到了台灣。
  她先去拜訪唐家。
  吳媽開門瞪著一頭俏麗短發斜斜瞅著她猛瞧的阿瞳。
  吳媽惊呼一聲,扑上前擁住那丫頭。
  “阿瞳——阿瞳——”
  老人家的興奮是真實的。畢竟這個當年任性的小姐,可也是她拉拔長大的。
  阿瞳用力地回擁吳媽。
  “呀!吳媽你怎么更胖了?瞧你這圈肉……”芯瞳玩笑地拍拍吳媽的肚子。
  吳媽哈哈地大笑。“該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笑斥阿瞳。
  好久沒人這樣逗吳媽了。她肥胖的手用力一帶,把阿瞳帶進屋內。
  “怎么瘦得像這樣?吳媽煮你最愛吃的香菇雞給你吃——”
  吳媽要她乖乖地坐在沙發上,自己則一邊扯著大嗓門,一邊往廚房踱去。
  阿瞳在久違了的長沙發上吁了一口气。
  回到熟悉的地方,她既興奮又緊張,她仍扮演著過去的阿瞳。
  可是,她心底明白她不再是那過去的女孩,多少有了點滄桑。
  不容易呀!存夠了錢回來。
  她揉揉短發。
  來這里,最最想見的人,就是唐浩群。
  阿瞳有些生分地坐在沙發上,心情是凌亂、复雜的。
  方才的笑容已褪。她瞪大著眼,忐忑不安。
  唐浩群見到她會高興嗎?
  她摸摸頭發。這兩年,她是美麗了?或是丑了?他是不是很期待著這一天?會不會同她一般激動?他會像吳媽那樣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嗎?
  呀——阿瞳蒙住臉,坐立不安。
  突然門開了。
  唐浩群抱著“樂樂”進來。扔下鑰匙,他抬頭,看見了沙發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女孩。
  他愣了一下,不相信自己的眼。定神再看,又再細細打量—一真的是阿瞳嗎?
  那個短發的女孩。
  好瘦的身子,几乎要被龐大的沙發所淹沒。
  “阿瞳?”他輕聲喊她,試探性地,好似怕惊扰了什么。
  她張大眼,點點頭,微笑地凝視著他。
  多好——他仍是記憶中的模樣。
  多好——他眼底閃著興奮的光彩。
  他們沒有激動地相擁,只是默默相望,仿佛在确認彼此的身分。
  唐浩群再也壓抑不住滿心的喜悅,他走向她。阿瞳仍似孩時朗聲大笑地扑上他。他措手不及,即被她迎面扑個滿怀。
  阿瞳在他的肩頭上格格地笑。
  她實在太高興、太高興了!
  突然間,阿瞳的臉垮下來,眉頭揚起,不悅地瞪著剛進屋來的女人。
  “浩群——呀,阿瞳?”葛雪貞止步,僵立在那里。
  唐浩樣一听到雪貞的聲音,略微尷尬地退開身子。
  他發現當阿瞳扑向他時,他的心竟跳得如此急——好像那顆激動的心不屬于他自己的。
  他刻意隱藏起過度興奮的心情,鎮定地轉身向雪貞道:“這丫頭,終于肯回來了。”
  “好久不見哪——”葛雪貞擺起笑臉,不動聲色地走到唐浩群身旁,牽住他的手,示威地望著阿瞳。
  她牽住地的手?阿瞳揚頭望著唐浩群。
  他并無甩開手的意思。只是表情有點不自然。再看看葛雪貞那炫耀的笑容。
  阿瞳明白了。
  她再也無法扮起笑臉。一股強烈、想哭的沖動涌上,她忍著、忍著,喉嚨苦澀,無法言語。因為她害怕一旦開后眼淚即會落下。
  而葛雪貞仍在乘胜追擊、落井下石,唯恐阿瞳不夠明白。
  “呀!阿瞳,你的浩群哥——已經退伍快一年了呢!算算,我們也交往了一年了——”她眨眨眼,熱絡地道。“再不久,我們可要叫你小姑了呢!”跟著,她又一派女主人的口吻對后頭喊:“吳媽、吳媽,做個點心先給阿瞳吃吧!晚上多燒些菜啊!”
  正切著雞的吳媽不悅地向外頭應了一聲。這姓葛的,一和少爺交往后,立刻忘了她不過是唐家司机的女儿,倒常指使起她來。
  阿瞳這兩年也不是白過的。她很快鎮定住情緒,她不能像個失敗者。她藏住落寞,掀開行李,拿出了一件T恤給唐浩群。
  “這上頭印著的就是布魯克林大橋,你提過的。嗯,給你——”
  她一直記著。只要是他說過的話,她都記得。
  他收下,發現阿瞳的手粗糙很多,而且又那么瘦。
  “美國的食物吃不慣嗎?瘦成這樣——”他是心疼的。
  阿瞳敷衍地笑笑,他哪里知道她這兩年來吃的苦。
  她彎身逗弄他腳下那只大胖貓。
  “——這是‘樂樂’嗎?”她笑著摸摸它,卻突然被抓了一記。
  葛雪貞大聲喝斥。“樂樂!不行,坏貓咪。”她迅速抱起“樂樂”。
  浩群抓過阿瞳的手背看。“有沒有怎樣?”
  阿瞳抽回手。
  她再也裝不出來,這不再是她的地方,她騙不了自己,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我——我約了人談事情,我得走了——”她匆忙地拎起皮箱往門外去。
  “阿瞳——”他追著她。“不留下來嗎?你不住這嗎?”
  阿瞳搖頭,疾步穿越草坪。
  “我有車,我送你——”
  阿瞳仍是僵著身子,一步也不停。
  他拉住她。“阿瞳——”聲音無奈而虛弱。
  “為什么?”她轉過身來,忿忿地瞪著他。“為什么要和葛雪貞在一起?”她突然問。
  他無語。這要他如何回答?明明先斷了音訊的人是她呀?!為什么她反而這樣生气?
  阿瞳狠狠地看他一眼,攔了計程車,負气地走了。
  這久別的重逢,竟是這樣狼狽、心酸。
  車上的阿瞳蒙頭痛哭。這次她不再回頭望他……
  他說過要永遠保護我的!
  但“她”沒牽住他的手——
  阿瞳的夢碎了。
  童年的期待,少女時代的盼望,全毀了、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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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江文學城   Helen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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