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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曾經對自己發誓絕不當那尾該死的人魚。
  可是我發覺,當我把合約推离我面前的那一剎那,我便已不自覺的長出那閃著鱗光,美麗而受詛咒的尾巴了。
  我看見昔日的理性,憤怒的站在心靈角落望著我。
  而只要看見他和她在一起,我便忘了一切,悲慘的向遙遠時空的深處,呼喚那個使我化為泡沫的巫婆。

                            荊泰生
   
         ☆        ☆        ☆
   
  三點正。
  坐在她對面的是滿眼疲憊的孫偉平,泰生不知道自己應該憤怒還是高興,她只好維持著一貫冷靜而嚴肅的面孔。
  “貴公司希望与我們使用哪一項事業?”
  偉平不太自在的清了清喉嚨,尷尬的說:“關于——關于服裝表演會——”
  “真巧!竟會在這里碰見你們。”安琪嬌脆的聲音出現,身邊挽著邪邪笑著的韓拓。
  泰生覺得頭昏而且惡心!
  她是來向她示威的。
  她明知道自己會來,所以帶了韓拓來向她炫耀!
  “你在這里做什么?現在是上班時候。”她強壓下怒气,平靜的開口。
  “當然是來談生意的。”韓拓一逕微笑:“您和我們總經理談重點,我和琪儿談細節。”
  “對不起,我不知道沒有你的准許我就不能出來談業務。”安琪佯裝歉疚。
  琪儿?
  泰生雪白著一張臉,她只想拂袖而去,可是偉平不安而抱歉的臉讓她想起了她的身份。
  她是“方氏”的業務經理,她不能私而忘公!
  她絕不會讓他們知道她有多難受!
  “當然可以,我只是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們。”
  “既然我們談的是同一件事,那你不介意我們一起談吧?”韓拓微笑著拉開椅子。
  “不!”偉平尖銳的大叫,站了起來。以韓拓從未見過的嚴肅面孔看著他:“我不想和你們一起談!我要和荊小姐私下談。”
  泰生僵硬的坐著不發一語。
  韓拓呆了一呆,他變得僵硬起來:“好,你們慢慢談。”
  安琪挽著她,甜蜜的朝泰生一笑:“我回去會交報告和企划書給你的。”
  泰生強擠出一個笑容,目送他們离去。
  “對不起!我阻止過他,可是——”
  她泫然欲泣:“沒關系,我沒事。”
  “那個大白痴!只有他才會相信何安琪那种女人!”偉平气惱的罵道:“他的腦子里八成裝了一吨的水泥!”
  她忍不住竟笑了起來:“你和群美真像,連罵人的口吻都一樣,她說韓拓是頭固執的驢。”
  气氛稍稍疏解,偉平松了一口气,剛剛看她似乎隨時會昏倒,她畢竟是個堅強的女人!
  “群美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了,我很高興我沒有猜錯,只是韓拓他——”
  他執意不肯相信?
  泰生不明白為什么韓拓如此排斥她,他們以前根本不認識,難道這是一种天生的無緣嗎?
  她讓她自己陷入了什么樣的泥沼里了?
  “算了,我們談公事吧!”
  和孫偉平談公事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他体貼的替雙方估計過一切的損益,將所有有利和有弊的條件均分,讓誰也不吃虧。
  泰生很滿意他的才干,在雙方气氛融洽之下,他們達成共識。
  她怎么也想不到,這件她認為十全十美的生意,卻是后來導致她不幸的開始——。
   
         ☆        ☆        ☆
   
  韓拓坐在家中的小吧台上,獨自生著悶气猛喝酒。
  他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生气!
  偉平傾向荊泰生是他早就知道的,更何況偉平和方群美目前進展神速,他當然會幫著泰生說話。
  可是他仍然生气!而且非常生气!
  他气他自己不是那個穿著盔甲的騎士,他气他自己正是那個欺負可怜少女的惡棍。
  今天的荊泰生讓人惊為天人,可是當她望著他,漂亮誘人的雙頰立刻轉為慘白,她真的那么討厭他?
  他有那么可恨嗎?大多數的女人都說他是個完美的紳士,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情人,他沒見過哪個女人見了他會像見到蛇蝎一樣。
  他——他干嘛要在乎荊泰生怎么想?
  他已經有甜蜜、可人的小安琪了,她是個絕佳的伴侶,他何必在乎那個冷冰冰的荊泰生。
  可是——
  “韓拓。”
  華香梅來到她儿子的身邊。
  他不太甘愿的放下酒瓶,知道母親不喜歡他喝太多酒,“媽。”
  一反常態的,華香梅這次并沒有訓他,相反的,她拿起他的酒杯喝了一口。
  他皺起眉頭。
  華香梅只有在很煩的時候才喝酒。
  “媽,什么事?”
  她坐在高腳椅上,神情悠遠:“你是不是認識一個姓荊的女孩子?”
  是荊嗎?
  廢話!他罵他自己,除了這個字,還有哪個姓也是荊?他媽媽指的想必是荊泰生。
  “你是指荊泰生?”
  “荊泰生?很好的名字,就是男生化了一點。”她喃喃自語。
  “媽?”
  華香梅回過神來,平靜自己遠游的思緒。她恢复常態,“她是個怎么樣的女孩子?漂亮嗎?個性怎么樣?”
  韓拓怔怔的望著他母親,話自動自發的溜到唇邊:“不算很漂亮,可是很特別,很有魅力而且有气質,個性很強,辦事能力很高,女強人型的女孩子。”
  “是這樣嗎?不像啊——”她低喃。
  “媽,你在說什么?為什么想知道泰生的事?”
  華香梅苦澀的笑了笑:“沒什么,只不過是一個老朋友的女儿罷了。”
  韓拓迷惑地看著他母親緩緩地踱离吧台邊,進入她的房間內。
  她為什么突然問起荊泰生?
  看她的神情,事情絕不是像她說的那么簡單。
  他母親和荊家有什么淵源嗎?
  想到這里韓拓淡淡地笑了起來!
  身為一個孝順的好儿子,他當然應該把事情弄清楚。
   
         ☆        ☆        ☆
   
  泰生坐在韓奇風凌亂的小公寓內,二眼無神的盯著棋盤。
  韓奇風喜孜孜的揮舞手中的棋子:“你又輸了。”
  她不太情愿的唔了一聲,開始重新整理棋盤。
  “不玩了!”他大叫。
  “又怎么了?”
  “你根本不用心!”他指控:“這比放水還糟糕。”
  泰生歇口气,朝他扮個鬼臉:“如果我不是不專心,根本不可能讓你連贏三盤對不對?”
  “不對!我只是不想胜之不武!”
  荊泰生站了起來,替自己和他各倒了一杯水。
  韓奇風打量泰生淡紫色的美麗套裝和她臉上無瑕的化妝:“你真是不錯喔!丫頭,今天看起來特別好看。”
  “是嗎?”
  好看又如何?能吸引人的眼光嗎?
  能吸引——他嗎?
  “你今天是怎么一回事?整個晚上都魂不守舍的!”他咕噥。
  泰生勉強一笑,敝開心里苦澀的結:“你為什么一個人住?”
  “因為我妻不賢、子不孝。”他又背出千篇一律的理由來。
  “不要再騙我了!我才不信,一定是你犯了錯,所以被逐出家門了對不對?”
  韓奇風嘀嘀咕咕一串听不懂的話后,終于半正經起來:“因為他們受不了我老是打扰他們的‘正事’,所以我只好自己出來一個人住啦!看這樣會不會有人把我當‘正事’看。”
  簡單而且頑皮的話語,泰生卻在其中看到一個孤獨老人的背影。
  他只是希望被家人當成“正事”來看。
  好細微的要求,而她——她的父親甚至不當她曾經存在過。
  二顆同樣孤獨的心——
  泰生突然感到無比的孤寂。
  多年來的獨自奮斗似乎也意味著她未來一生的漫漫長路。什么是愛呢?為什么她從未嘗過那种滋味?她注定了要孤獨一生嗎?
  老人微笑搖頭,以超乎异常的溫柔拍拍她的頭:“你還很年輕,不要想太多。”
  “是嗎?現在不想,什么才想呢?等到我老了,走不動了,再回過頭來想我這一生有多寂寞嗎?”她喃喃低語,流淚的沖動在心里壓抑著。
  “不會的。”他肯定的告訴她。
  “你怎么知道?”她泫然欲泣。
  “我就是知道。”他沾沾自喜。
  泰生瞪著他,咕噥道:“我聞到陰謀的味道。”
  韓奇風喜孜孜的吟著小曲,半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來:“你爸還好吧?”
  “還好,阿竹很懂得照顧人,我爸近來脾气好多了。”泰生感激的看著他:“都虧你介紹阿竹給我。”
  老人似乎沒听到她的話,他認真無比的看著他:“你父親是不是荊遠達?”
   
         ☆        ☆        ☆
   
  “你怎么知道?”
  群美白她一眼,仿佛怪她如此一問:“當然是孫偉平說的。”
  荊泰生不解的躺向她辦公室的皮椅:“昨天韓伯伯也問過我爸的事,我問他們以前是不是認識,他又說不認識。”
  “偉平是握韓拓突然出現讓你措手不及才告訴我的,他認為韓伯母一定和你家的人認識。”
  “有偉平當內線倒是不錯。”她戲謔。
  群美驀然紅了臉,她跺跺腳:“你在說什么嘛!我可是跟你說真的!”
  “我也是說真的啊!偉平對你一往情深,任何事都肯為你做,這還不夠真嗎?”
  “你真討人厭。”群美气道,轉身离開她的辦公室。
  荊泰生微笑目送,心思迅速流轉。
  父親不和外界交往已經很多年了,但她仍記得童年時,家里總是高朋滿座。父親昔日是個很擅長人際關系的人。
  韓家夫婦极可能也是當年家中的座上客之一,只不過許多年來,他們搬了許多次家,所以失去聯絡了。
  更何況听方伯伯偶爾談起,父親當年在北大是個活躍分子,所以即使他們不是在台灣認識的,也很有可能是過去在大陸上的朋友——
  這個消息應不應該告訴父親?
  他躲在過去的回憶里已經有二十多年了,再見到昔年的老友,或許會使他重新恢复生机。
  可是——方伯伯和父親不也是至交嗎?
  泰生左思右想,竟無法想出究竟應不應該將這件巧遇告訴她的父親。
   
         ☆        ☆        ☆
   
  過了下班的時間很久以后,泰生才慢吞吞的走出辦公大樓,明知道很可能會遇到韓拓,她仍不太愿意面對他。
  他的眼神總是充滿挑逗。
  他的話語總是飽含諷刺。
  她不認為她還能接受那种刺激多久。
  他果然懶洋洋的倚在人行道上等著她。
  泰生加快步伐祈禱他不會叫住她。
  “荊小姐。”他叫道。
  人的心理真是好玩,她曾為了他細細妝扮自己,只希望他能多看她一眼,而現在她又希望她可以原地消失,不要出現在他面前。
  她慢吞吞的停下腳步,武裝好自己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回頭:“有事嗎?”
  面對她的是一張充滿誠摯笑意,充滿魅力的面孔:“我可以耽誤你几分鐘嗎?”
  她的心跳漏跳一拍:“當然——可以。”
  韓拓有些失望她的遲疑。
  笨蛋!他在心里痛罵自己,在你那樣對待她之后,難道你還期待她會迫不及待的跟你走?
  更何況她還那么討厭我。
  “前面的咖啡座可以嗎?”他彬彬有禮的問道,顯示了他對改變她對他的印象的決心。
  “嗯。”她點點頭,不太信任的走在他身邊,納悶他今天的改變。
  沉默延續到咖啡店中,他們各自點了東西,緊張的气氛仍在二人之間交織。泰生覺得自己生平沒如此緊張過。
  “呃——我——我——”他搜索枯腸地想如何遣詞用句,莫名其妙的發覺自己又回到十几歲的笨拙時代。
  荊泰生充滿期待而又怀疑的看著他。
  “我很抱歉過去我的態度不好。請你不要介意。”他一口气背台詞似的背完。
  “不會的,我也不比你好多少,你也別介意。”
  然后又是一陣沉默。
  二人互相瞪著對方,不知開場白后應該再說什么。
  侍者送上東西,他們仍彼此對看,好半晌也不知是由誰先開始的,總之他們不可遏抑的大笑起來,惹來好奇的注目。
  泰生連忙喝口咖啡,終于勉強止住笑:“我們瘋了!”
  “我從來沒有這么笨拙過,好像小學生上台演講忘詞一樣。”他笑著承認。
  “我知道你要來,群美告訴過我了。”她柔聲坦白。
  “孫偉平那個叛徒!”
  “你千万不要——”她慌張的抬起頭,看見他眼中新生的笑意:“真是愛嚇人!”
  “我很高興他告訴你了,不然也許你會甩頭就走,根本不理我。”他的聲音出奇的溫柔。
  泰生怔怔地望著他,對他突如其來的轉變感到無比的迷惑,卻又希望永遠這樣下去。
  又是一陣的沉默,但這次的沉默卻是甜美的,在彼此的凝視中,找到一些心靈長久祈盼的——
  “對不起!我來遲了。”
  二人同時一惊。
  安琪已滿面微笑,落坐在韓拓身旁的椅子,她滿眼表情望著韓拓:“對不起,我被客戶纏住了,一時分不開身,所以現在才來,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
  泰生傷心、失望,覺得無比的羞辱!這一切不是過他的計划罷了,更甚者,他可能只是在玩他慣玩的風流小把戲——
  韓拓震惊!而且憤怒!
  他看著泰生原本柔美的面孔從震惊、不信、失望到目前的冰冷。她又變回那個冰若寒霜的荊泰生了!
  這一切全拜安琪之所賜,他根本沒和她約。剛剛下班他告訴她,他有事要和泰生談,要她先走,沒想到她表面上順從,卻背地里玩這种把戲。
  這不是他第一次厭惡女人可怕的占有欲,卻是他平生為這种事第一次有了揍人的沖動!
  “韓先生,你找我要談什么事呢?”她冷冷的開口。
  “他想告訴你,阿拓的媽媽好像認識令尊,他想查證一下而已,對不對?”何安琪截口道。
  他連這种家族之間的私事都對何安琪說?
  其實泰生知道這不成理,而她也只不過需要一個發泄她憤怒的導火線罷了!
  她連眼睛都結冰了:“這件事我不太清楚,必須問過我父親才會知道。”她拿起賬單:“還有其他的事嗎?”
  “沒有了,謝謝你。”安琪朝她甜蜜蜜的眨眨眼,仿佛正和她分享一個她們之間的小秘密。
  泰生從頭到尾不曾看韓拓一眼,她僵直的背脊顯示了她的怒气,和所受的傷害!
  她甚至不打算欠他一杯咖啡!
  韓拓冷冷地將安琪推离他的身邊:“這算什么?”
  “沒有什么啊!人家想你嘛,”安琪委屈的嘟起唇。“我想你和她之間又沒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我為什么不能一起來。”
  “如果有呢?”
  她仍笑得甜蜜蜜、無邪的回答:“那才更要來啊,我這么愛你,万一你被搶走了,我怎么活得下去?”
  乍听之下似乎很有理,可是當韓拓看見她眼中閃爍著狡猾的光芒時,他卻打心里厭惡起來。
  在這之前,他一直以為安琪雖然有些小聰明,卻不失其善良的本性。而現在他開始怀疑:是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沒認清楚何安琪這個女人?
  他不發一言的起身离去。
  安琪沒有喚他,因為她并不比他開心多少。
  他以為她真的不知道嗎?
  在宴會上他看荊泰生的眼神,她看得一清二楚,他對她有興趣,他想腳踏二條船?何安琪是絕不會忍受這种事情的。
  只要是她的,她絕不容許別人染指,連想都不能想!
   
         ☆        ☆        ☆
   
  泰生安靜的把自己關在房里,什么都不能想。
  她的心里只有無限的疲憊和憤怒!
  從什么時候開始,她也變得那樣愚蠢無知?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她會去稀罕別人所施舍的一點感情?
  過去理智、超脫的她呢?那個完全不受感情影響的荊泰生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已經老到沒有感情便無法生存的程度了嗎?
  “荊小姐。”阿竹在門口喚著。
  她想告訴她走開,任何人都不要來煩她;可是自從阿竹來了之后,他們的生活飲食都變得正常了,父親會乖乖的自己出來吃晚餐,再也不需要她苦苦哀求,而這是她唯一能和父親平靜相處的時刻。
  “我馬上就來。”她听見自己回答。
  為什么她不能率性而為?
  就算只有一次也好!
  為什么她一定要遵循理性的腳步呢?她也是個平凡的人,難道她不能偶爾為自己所想要的瘋狂一下嗎?
  因為她就是不能。她的理性嚴肅的告訴她。
  所以她一直不快樂,她這樣告訴自己。
  “荊小姐。”阿竹的聲音再度喚來。泰生終于懨懨的起身走到客廳之中。
  她的父親荊遠達早已等在飯廳上。
  “爸。”
  “吃飯了。”就這樣淡淡一句,甚至沒注意到她的服裝不整,臉色蒼白。
  或許哪一天她長出了二只角,她的父親也不會發覺到任何异樣。
  泰生的心里涌起一股既酸且澀的苦楚,面對滿桌的飯菜,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我做的菜不合你的胃口啊?”阿竹操著淡淡的山地腔憂心的看著她。
  “不是,我只是在外面吃了一點東西,還不很餓。”她微微歉疚的告訴她。
  “知道回家就要吃飯了,還浪費那些錢在外面吃東西。”她父親的口吻中有股責備。
  荊泰生勉強拿起碗筷,扒了一兩口,突然想起了韓奇風,他的關心是貨真价實的,而且不會含任何的責備或糖衣的色彩。
  少數和他吃的几頓飯,如果她胃口不好,他會想知道為什么,然后解決它——
  “爸,您認不認識一個叫韓奇風的人?”她佯裝不經意的開口。
  “不認識。”
  “真的不認識嗎?您再仔細想想,他可能是您在大陸上的——”
  “我說不認識就是不認識!”他暴躁的放下筷子:“我是你老子,不是你的犯人還是下屬,不准你用那种口气跟我說話!”
  她惊愕的望著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誤,好半晌才心痛的想起:父親,在她的家里,那個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皇帝——
  “吃飯的時候不要說這些啦!快點吃,吃完了我要收拾的。”阿竹的聲音響起。
  “我不吃了!”荊遠達顫巍巍的起身。
  阿竹雙手交叉,面色不善:“不可以的!醫生交待你飲食要正常,你要吃飯吧!”
  他只是怒容滿面的站著,泰生深吸一口气:“爸,我很對不起,我不會再問了,您坐下來吃飯吧!”
  荊遠達重重的哼了一聲,終于重新落座吃飯。
  泰生低著頭,望著自己碗里的魚湯,魚眼睛中薄薄的起了一層霧,而湯里,緩緩地蕩起了漣漪。
   
         ☆        ☆        ☆
   
  荊泰生明顯的憔悴了。
  她的臉容永遠淡出疲憊的線條,眼睛也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就那么短短的几天,她瘦了一大圈。
  她的服裝永遠和她的臉色同步,不是青色,就是灰色或者凄慘的黑色。
  她原本亮麗足以傲人的秀發,如今枯敗得像一堆雜草,而她像极了一夕衰老的老嫗,死气沉沉,枯槁得像一具行尸走肉。
  群美想盡了辦法套她的話,想使她恢复生机,而她多少帶著哀傷的笑容讓她束手無策,一個人怎么可能沒有任何理由的變得如此?
  于是群美知道,她真的是戀愛了!
  似乎是一場注定沒有結局的戀愛。
  公司方面對她的改變也深表震撼,有人建議她去度假,她淡然的拒絕,也有人惡毒的傳出她到了更年期,或是被人拋棄了,她也只是一逕的微笑不予理會。
  “拓偉”果真如她所料的成為他們的強敵,几張訂單都在無聲無息中飄离她的手里,到了“拓偉”。
  而,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竟有人傳出了她暗戀“拓偉”的董事長,所以心甘情愿的讓客戶溜走。
  她越來越蕭瑟,謠言也越傳越可怕,二方面夾攻之下,她躲進了韓奇風的小公寓里,睡得不醒人事。
  她覺得她的人生似乎走到了悲慘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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