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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節


  在“茶緝走私”工作的日子,因著熟練而更加得心應手;蔣郁芹在這里跌了許多次跤,搞砸了許多事,但也學習了許多待人處事的道理。里頭的人都待她很好,芸姐挑中的每位女孩都有一番背景,所以相處起來十分融洽,微笑變成發自內心一件自然而然的事。
  “郁芹,鐵樹開花那間包廂要收,麻煩你嘍!”
  “好的!謝謝你告訴我!”蔣郁芹禮貌而真誠的大聲回應。
  拿起托盤和抹布,踩著細碎的腳步走進包廂,她將茶杯、茶碟及小竹籃一一疊齊,再將桌面仔仔細細擦拭干淨,最后則把坐墊收齊至一角,檢視榻榻米上有無碎屑,這才安心的退出了包廂。
  將托盤拿到洗杯台邊擱置,芸姐正好在做交接檢查。
  “你來得正好,下班后記得來找我,今儿個發薪水嘍!”
  “我也領得到薪水嗎?”蔣郁芹好生惊訝的瞪大眼。
  “當然嘍!工作滿三天以上就有得領了;何況你來咱們這里都半個多月了。”
  “那、那是領現金嗎?!”她緊張的問。
  “原則上是得去中國信托開戶,但你未滿十八,所以我想直接發薪水袋給你會比較方便,你覺得好嗎?”
  “好!當然好!”蔣郁芹感激的猛點頭。
  六點打卡鐘的音樂響了,她迫不及待的一頭鑽進了員工休息室里,等著領生平第一份薪水——用正當手段,用辛苦汗水換來的第一份薪水。
  芸姐見著了她,二話不說的主動拿出薪水袋給她。
  “好好保管,別弄丟了。”
  “是,謝謝芸姐!”
  她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雖然這薪水袋薄得像沒裝几張鈔票,但她激動的心情還是久久難以平复。
  “瞧你開心成這樣,好像從來沒拿過錢似的。”几個女孩挪揄著她。
  “才不呢!我拿過很多很多錢。”在當扒手小偷的時候。“只不過那都不是我的,這次是我自己賺來的,當然很開心!”她孩子气的吸吸鼻子,將薪水袋貼在胸口像寶貝似的。
  “郁芹!”這會儿,有另一名女孩亞麗自外頭走進來東張西望。
  “我在這,是不是有什么事沒做完?”她赶緊站起身來。
  “喔,不是啦!”女孩笑得神秘又曖昧。“有個男的來找你喔!是不是男朋友啊?”
  “啊?”
  “哇,真好,男朋友總算現身了,我們出去瞧瞧!”女孩們笑鬧著要跑出去看,卻被蔣郁芹尷尬的連忙拉住。
  “應該不是我男朋友啦!他不知道我在這里工作。”
  “那會是誰?”亞麗跟著附和道:“嘿嘿,我知道啦!一定是追求你的人。難怪我覺得他有點眼熟,好像是咱們這儿的常客。”
  “別亂說了,我去看看。”蔣郁芹窘迫的赶忙跑走。
  來到外頭,遠遠的就看到夏牧威站在雜志架旁,出神的翻看一本舊漫畫。
  “喂!你怎么來了?”
  夏牧威嚇了一跳回過頭,慢條斯理的把漫畫放回架上。
  “我正好下班,心想可以順便載你一塊回去,呃……你下班了嗎?”
  “是下班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姑娘我今天心情好,不想直接回去耶!”
  “是嗎?”夏牧威碰壁似的抓抓頭,掩飾著心中的失落感。“好吧!那我先走了。”
  見他認真的轉身走人,她連忙又攔住他。“喂,等一下!”
  “又怎么了?”他一愣。
  “我去換個衣服,你在樓下等我。就這么說定了!”她拍拍他的肩,咻的一聲不見人影。
  夏牧威摸不著腦的呆了呆,卻乖乖的依言到樓下等她。
  說不上是怎樣一种甜蜜,蔣郁芹在更衣時忍不住暗自竊笑,心想道:這家伙算是個笨蛋!才會沒頭沒腦的看上我。
  和大家說再見之后,她蹦蹦跳跳的下了階梯,讓夏牧威不抬頭注意都難。
  “喂!我請你去吃飯好不好?”她劈頭大方的說。
  “為什么?你今天領薪水嗎?”
  “挺聰明的嘛!被你猜對了!”她沾沾自喜,一再的确認包包里的薪水袋還在。
  “也行,想去哪里吃?”他倒樂意得很。
  “嗯,去吃日本料理怎么樣?”
  “你喜歡吃日本料理啊?”
  “吃過一次,覺得挺不賴的!”
  他會心一笑。
  “想吃就走吧!我知道有一間的生魚片非常新鮮。”
  “那太好了!你快帶我去!”她興高采烈的歡呼著。
  夏牧威當然知道吃一頓好的日本料理絕不便宜,但為了不潑她冷水,他不介意再被坑一次。他心中若隱若現的情愫,慢慢的萌生蔓延……
   
         ☆        ☆        ☆
   
  睜著一雙銅鈴大眼,把一整本菜單來來回回看了數次,口水也暗自吞了數次,她悄悄的伸長脖子偷瞄坐對邊的夏牧威,不安的挪動跪坐的姿勢,然后咳了又咳。
  “怎么了?要不要先喝口茶潤潤喉?”夏牧威關心問道。
  “不、不用了!不過……這儿的空調可真好,冷死了!”望著四周古色古香的日式造景与牆上挂著一幅幅精致的手工繡畫,她臉上的笑容逐漸僵硬。“我這輩子,還沒來過這种好地方呢!”
  “是啊!想吃什么盡量點,這家日本料理雖然貴了些,但都是真材實料,不打馬虎眼的。”
  “說實話,我……我恐怕……”她一鼓作气的想說自己身上錢不夠,沒料到服務生正好走過來。“兩位要點菜了嗎?”
  “好的。”夏牧威翻開菜單,清清喉嚨的點起菜來。“麻煩你,我要來份綜合的天王集錦生魚片、蝦手卷兩個、野菜天婦羅、揚波豆腐、綠竹涼面、大蝦沙拉……嗯,再一份花壽司好了,順便再來兩瓶清酒……那你呢?”他停頓一下轉而問她。
  “這、這樣就夠了!謝謝!”她緊張的把菜單塞回服務生手上。
  等服務生一走,蔣郁芹終于忍不住的把包包里的薪水袋拿出來丟桌上,賭气的板起臉來。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嘛!明知道我賺沒多少錢,還帶我來這么貴的地方吃飯,分明是想給我難看!”
  “我有嗎?”
  “當然有!你看你還點那么多樣菜,我那點微薄的薪水一下子就沒了,這個月我怎么活啊?!”
  “喔。”夏牧威點點頭,認真的把薪水袋打開來數了數。“也不少啊,有八千多塊呢,應該夠了吧!”
  “還給我!”瞪著自己辛苦賺來的鈔票,她情急的伸手想搶回來。
  他眼明手快的收到口袋里。
  “唉呀!是你說要請客的,怎么又想耍賴?”
  “我、我沒說要請這么貴的!”她气惱的瞪著他。
  “意思就是說話不算話嘍?”
  他擺出一副“我就知道”的不屑表情,讓蔣郁芹頓時咽不下這口气。
  “誰說的!我蔣郁芹一向說話算話,請就請!大不了每天餓肚子!”拍著桌子,她認栽的撇開瞼。“果真好樣的!那我不客气了。”
  夏牧威笑得假惺惺的,她瞄了眼直想掄拳在他臉上留個紅印。
  盡管滿心不情愿,但這一桌子美味的可口佳肴,當真不是蓋的!生魚片新鮮得像是剛從海里打撈上來,色澤鮮嫩、晶瑩飽滿,每一口都吃得她豎起大拇指連連稱贊,偶爾被芥茉嗆得眼淚鼻涕直流,卻也心甘情愿。
  “好吃嗎?”
  “嗯,好好吃喔!雖然我以前只在夜市吃過一次日本料理,但我知道這個生魚片真是太好吃了!真的很甜美耶!”
  “多吃一點,你一個人只身在外,餓了瘦了也沒人心疼,女孩子嘛!總是要多善待自己。”
  听到這些話,蔣郁芹不由得停住筷子,抬起瞼來抿了抿唇。
  在她清麗俏逸的臉龐里,總是多了一抹蒼桑;但對于情感,她卻生疏得什么都不懂。
  “你為什么對我好?”
  夏牧威一愣,從沒想過這樣就算是對她好;很多時候的付出,他都沒想過理由,只覺得這個女孩子單純、天真、可愛,深深被她吸引。見她一人獨自生活,就想伸出友誼之手來幫助她、關心她、疼愛她。
  他不否認也曾妄想著,或許她可以成為讓他徹底忘記莫嶼嫻的避風港;但一想到這女孩不過十七歲,正值無憂無慮的青春年華,哪里會看得上他這個年已二十七的老男人?
  “因為我覺得你很好。”他聳肩微笑回答。
  “我一點都不好,”她立刻生气的反駁他。
  “在我眼中看來,你好得沒話說。”
  “那究竟是哪里好?!”
  “你——很真、很直、很有趣,是我從沒想過會遇上的人。”
  “狗屁!街上隨便抓兩個就是了。”
  “有那么容易嗎?”
  “對!”
  “可是你就是不一樣,因為——你遇上了我。”
  我不一樣,因為我遇上了你?這是什么怪論調?
  “你的意思不會是想追我吧?”話一出口,她的臉也羞紅成草莓色。
  該死!媽你個B媽你個B,臉紅個什么勁!
  “有可能!”他給了她一個神秘又玩笑似的答案。
  她咬咬牙,正經八百的繃緊臉色。
  “勸你最好不要,我有很不好的過去。”
  “是嗎?怎樣的過去算不好?曾經殺人放火還是偷拐搶騙?”
  夏牧威原只是隨口說說,見她瞬間黯了神情,受傷的眼睛拒絕看他,心中立刻有了譜。
  “對不起,如果我的說法讓你不舒服,我愿意道歉。”
  “沒什么好不舒服的,事實就是事實,我本來就是一個偷儿。”她出奇的洒脫与淡漠,毫無隱瞞的張望著別處脫口而出。
  夏牧威毫不吃惊的鎮定与平和。
  “過去的就過去了,誰沒有過去?”
  “少來!你真是這么想的?”她斜眼睨他。
  “我小的時候也偷過隔壁鄰居的單車,后來怕被發現,騎一騎就丟在路邊,到現在都沒人知道是我干的好事;還有一次,我偷了我爸的手表去戴,被我爸發現后痛扁了一頓,從此不敢再伸第三只手。”
  “嘖!你的偷跟我的偷不一樣,我的可是專業的那种!”
  “怎么說?”
  為了證明自己真是個跑遍各大夜市的名偷儿,她花了一番口舌說服了他。
  他听得目瞪口呆,卻又為她的遭遇感到十分不忍与痛心。
  “那你現在——”
  “所以我從那個偷儿之家逃了出來,現在賺的可都是正當錢。”她故作哀怨的瞟了他口袋一眼。他堅持視若無睹。
  “我很佩服你,在那樣的環境里長大還能保有一顆善良的心,要不然你也不會逃出來洗心革面。”
  “別把我說得那么了不起,好假!”她不以為然的塞了几口豆腐到嘴里。
  “總之,人活著就要向前看,不是嗎?”
  蔣郁芹也不知道他嘴巴說的和心里想的是不是一樣,說不定一回去就翻瞼不認人了,只為了她大方請他吃這一頓。
   
         ☆        ☆        ☆
   
  回到公寓大廈后,兩人都沉默的不發一言,各自背對著搭乘電梯;隨著樓層上升,蟄伏心中的情愫也漸漸明朗。
  “當”的一聲,八樓到了,蔣郁芹率先踏出電梯。
  夏牧威跟在后頭悶著腦袋,心情其實也很亂。
  “你存了一百万沒?”倏地,她回頭問了這么句。
  “一百万?”
  “沉默是金啊!差不多快存到了吧?”
  “會比你早一步存到是真的!”頓了頓,他輕拉住她的手臂,引起她触電般的酥麻与慌張。
  “你——你做什么?!”她窘迫的立刻將手抽回。
  “別擔心,我看起來有那么邪惡嗎?”
  夏牧威噙著笑意,又將她的手握到自己胸前,隨及掏出完整的薪水袋交到她手中。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無比震撼,她恍惚茫然的看著他的臉,一時間忘了作出反應。
  望進他潭水似的黑瞳里,他的目光深切真誠,薄薄的唇瓣抿成一條直線,沉著的呼吸配合著胸膛不定的起伏……莫非,他也在不安著什么嗎?
  此刻,她突然郁躁的心煩起來,她丟下他不理的快步往前走。
  明知道女人心海底針,難測得很;但這一秒,再笨的人都知道她是為了什么而生气。
  夏牧威三步并兩步的追了上去,趁她未將房門關上之前用身体擋住。
  他的眸子炯亮,下顎緊縮,悸動的思緒如同秋千在心中不斷擺蕩升高,緊握的拳頭微微冒汗,一股屬于男性的直覺,卻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你如果不喜歡我就不要對我好!”蔣郁芹忍的沖著他大叫,什么矜持与顧忌全拋到腦后。
  “我是喜歡你,但你才十七歲——”
  “十七歲又怎樣?!十七歲就沒有愛人的權利嗎?!”
  “你有,但我——”
  “但你什么!你總是不把話說清楚!”
  “這……你要我怎么說呢?郁芹……”他沙啞的輕喚她的名字作為投降。
  “不管不管!我就是喜歡上你了!”語畢,她撐著門板的手一松,整個人如脫韁野馬扑進了他怀里。
  她是不溫柔的,動作粗魯得險些撞到他的下巴;但她也是溫柔的,嬌小的身子一旦依上了暖暖的窩,便什么掙扎也沒了。
  她終于知道打心底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了,會常常想起他,想看到他,甚至有一股沖動想抱緊他。
  她明白自己是個殘缺的人,但她沒有失去愛的能力;夏牧威是她生平第一個想主動去愛的人,她愿意不計一切只要能擁抱他!
  夏牧威在震撼之余,終于以加倍的力道緊緊摟她在怀中。
  或許,打他們在晒衣間遇到的那一刻起,兩人的愛苗就已經植下了。
  這會儿,她淚光瑩然的昂起小臉望著他,對他綻出一個純情固執又嬌憨可愛的笑靨。
  “你沒有遇過這么主動的女孩子吧?”
  “确實沒有。”
  “那你有沒有女朋友?”
  “曾經有,現在沒有。”
  “那我可以當你新的女朋友嗎?”
  “如果可以一直守著你長大,我更想你當我的老婆。”沉浸在她的甜美之中,夏牧威全心全意的回答。
  “想得美!”嘴巴是這么說,但接下來這一吻卻是她主動的。
  她想吻這個她喜歡的男人,她想知道他的吻會不會和白鴻展的不一樣……猛地,她驟然自天堂掉落地面,狠狠的將夏牧威推開。
  “不!不行!”
  “你怎么了?”他怔仲的呆立著,臉上表情充滿不解。
  她無助而恐慌的環抱著自己,一股強烈的冷意自頭頂直達腳底……她仿佛已預見了白鴻展發現她背叛之后的忿怒与撻伐。
  “郁芹?”夏牧威不明白她為何臉色發白、嘴唇發紫。見她縮成一團的在顫抖,他急忙將門關上,并隨手拿了件外衣給她披上。“是不是剛剛日本料理的冷气太強,所以現在不舒服?”
  他試著摸她額頭,她卻抓住了他的手。
  “你真的喜歡我?!”
  “喜歡只是兩個字,你要我證明什么?”他深邃凝視著她燦亮逼人的一雙眼睛,想望進里頭一探究竟,卻是徒勞無功。
  蔣郁芹再也按捺不住了。她或許不懂得如何去愛一個人,因為她能給的,只有她自己。
  她再度扑進了他怀里,閉上眼以為他會親吻她,但他卻攔腰將她抱起,輕輕放到床上。
  听著自己和對方的心跳聲,她咬住下唇,低著頭把無袖上衣脫去,怎知夏牧威卻震愕的連忙阻止她。
  “你、你在做什么?!”他沙嗄的粗著聲音問,手卻不停的發抖。
  “我喜歡你……”
  她怯怯的注視著他,純淨白皙的肌膚因羞赧而泛起緋紅,纖毫畢現的嬌弱上身,只剩一件深紫色的蕾絲胸罩;雖然沒有傲人的惹火身材,但那模樣楚楚動人,想不教人血脈賁張都難。
  “喜歡我并不代表你必須脫掉衣服!”夏牧威气急敗坏的紅著脖子,俊臉早已別到一旁。
  “這是我惟一可以給你的。”她有些懊惱的用膝蓋挪動到他面前,用手掌逼他將臉擺正。“雖然我并不完美,但我真的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他心慌的喘著气。
  “太、太快了!發展得太快了,你難道不明白嗎?”直到現在,夏牧威仍不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她是一個純真的好女孩,從她眼中就能輕易讀出,但為什么她會有此舉動?
  蔣郁芹确實不明白,她所了解的成人世界,不就是這么回事?
  就算她書讀得不多,沒什么朋友,外來資訊了解更少,但白鴻展一直都是這么教她的,她錯了嗎?
  夏牧威的心漸往下沉,某种強烈不安的思緒糾結著他,緊接著一個不好的念頭躍進了腦海,几乎要引起心底的軒然大波。
  “你——和別的男人睡過?”
  他想他必定是瘋了!才會在尚未回神的情況下,就問了這樣殘酷直接的一句。
  像淬著劇毒的利針刺進她的心窩,她胸口電擊般的一痛,化成雕像般僵硬,眼中光彩黯去,剩下的只是空洞与呆滯,久久都無法言語。
  “我懂了,你嫌我髒是吧……也對,我忘了你們男人都是一樣的,我忘了……”好半晌,她才回神似的喃喃自語。“正因為我什么都沒多想,所以你看不起我。”
  他的五髒六腑被她憂傷自怜的話語揪緊了,渾身掠過一陣輕顫,頓時陷入激烈的天人交戰中。“我……”
  蔣郁芹點點頭將上衣穿上,突然間像沒事一般,深吸了口气,對他露出一個坦率的笑容。
  “很晚了,你要不要回去了?”
  “郁芹?”
  “我們是好朋友嘛,今天你請我吃了一頓上好的日本料理,這輩子我都不會忘記的。”她喉頭一緊、眼眶一熱,卻仍高昂著一張高傲堅決的臉。“就算什么都會忘,這事也絕對絕對不會忘記的。”
  “我沒有別的意思……”他詞窮的想解釋些什么。
  “如果我男朋友知道這么晚還有個男人待在我房里,一定會很不高興的,你說對不對?”
  原本還想抹去她臉上受傷神情的夏牧威,在听到這句話后猶如五雷轟頂。
  “你有男朋友?!”
  “不然你以為我和誰睡過?”她聳肩,一臉的不在乎。
  “該死!”夏牧威暴跳如雷的從床上彈起,陰沉冰冷的目光已將她千刀万剮成碎片。“你騙了我!你居然讓我莫名其妙當了第三者,你——你到底是怎樣的女孩子?!為什么要這樣耍我?!”
  他痛苦喘息的一步步退到門邊,瞪大滿布血絲的瞳孔,回想起當初莫嶼嫻背叛他的時候,使的也許就是這招;而今,他居然荒謬的成為顏鈺典的角色。
  他真希望此刻經歷的只是一場夢,惡夢嚇醒流點汗就沒事了,但他如何從這樣殘酷的現實里掙脫?
  “哈!我倒希望我有耍人的能力。”她的聲音隱約顫抖,唇邊的笑容愈來愈模糊,她低頭搓著手臂上的肌膚,好似有髒東西黏在上頭。“只可惜我沒有,除了身上這只薪水袋和我這個身体,什么都不是我的!什么都不是我的!”
  “那你為什么要騙我?你說!”他悲憤填膺的厲聲叱責。
  需要解釋嗎?她輕輕問自己。
  她只是單純的想去愛一個人,用她從未泯滅過的真心,去好好擁抱她想擁抱的,如今看來,她果真是個笨蛋。
  “反正什么都還沒開始,就算你有損失,也只是那几頓飯和今儿個的日本料理;你盡可以對我生气,我已經不想再浪費唇舌了。”
  “你……你以為我真正損失的是什么?!”握緊掐成紅紫色的拳頭,他瞪視著她,眼里迅速涌進一抹難以形容的慘痛。“是感情!我們認識或許不夠深,但我愛上你卻是不爭的事實!”
  “你不會真的愛上我這個十七歲小女生的。”她冷笑,心里卻在听到“愛”這個字時,渾身起了一陣顫抖。
  “好!我只想問最后一句——既然你已經有了男朋友,為什么還要對我投怀送抱?”
  “因為我犯賤,因為你好騙,這個答案可以嗎?”她嘲弄不馴的冷冷反問。
  有句話叫自取其辱,夏牧威在這一刻見識到了。他掉頭開了門就走,連一個眼神,一句再見都沒有。
  蔣郁芹全身虛脫的倒在床上,痛苦的閉上眼,淚水在霎時間奪眶而出。
  她的真心是一顆玻璃珠,破碎時成串串水珠,瓦解了她對愛情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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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書香門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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