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07節


  “一請天清清、二請地靈靈、三請四海五路眾神明,急急如律令——急急到壇前——何方妖魔還不現形——”
  東街的黃衣道士比較像被鬼煞到般,拿著桃木劍四處跳腳作法,隨行的徒子徒孫在他喝令下,同時高撒紙錢!身后跟著一排拿香齊拜的民眾。
  “南無阿彌陀佛,何方妖、何方魔,我佛慈悲,佛光普照三千,化戾气為祥和、化干戈為玉帛,超渡眾生离苦得樂,阿彌陀佛!”
  西街的光頭一局僧慈眉善目,梵音高揚,身后的小沙彌敲著木魚高誦怫號,洒著淨水,兩旁民眾皆雙掌合十,務求以祥瑞的圣洁來感化惡鬼眾生。
  “叱、叱、叱,本元帥在此,所有妖魔鬼怪速速退离,三昧真火燒你個毫不留情——叱、叱、叱——”
  南街的大男人穿著一件童肚兜,走路搖搖擺擺,細銳拔尖的聲,极力喊出威嚴,左右護法開路,隨行民眾扶老攜幼居多,皆高喊:求元帥作主!
  “炮竹一聲除舊歲,穢气退掉災星离,祥龍獻瑞福澤廣納,招財進寶慶吉祥。”
  北街舞龍又舞獅,沿途敲鑼打鼓鞭炮聲放得轟隆震耳,另一派民眾顯然較相信以喜气消霉气,干脆提早過年,鞭炮放的价天響來個除舊布新。
  面對鬼妖肆虐,邊城古渡口的居民,各自抬出鎮妖法寶,在這一片混亂中,三輛大馬車進城,似乎也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你的家鄉……看來……信仰濃厚!”看到這等陣仗,云天驕不禁惊歎。
  “多年沒回家,沒想到連這個季節也……這么熱鬧!”都已深秋,不是該准備過冬了嗎?
  “几年前在這時候來,也沒見這种瘋狂場面。”
  “你來過邊城古渡口?”
  她一笑。“你莫忘了,半月是你陸家庄的人,就算她隱藏身分多年,思親、思家的心是不變的,多年前,我們四個都來過這。”
  “思親、思家。”陸丹風輕喟。“牙儿依然不愿意以自己真正的身分回家來嗎?”說起那自幼因滅門家變而飽受折磨的侄女,他的心總泛酸,為她受過的一切苦而心痛。
  “再給她點時間,毀容并不好過,更何況一個女孩子,与你相認,她都經過一番天人交戰,再与其他親人相見,她的心里……還沒准備。”
  “容貌也是她始終回避伍書翎理由。”陸丹風支頤問道。
  “你發現了。”她挑眉,書翎和夢清有一共同點,言行內斂,都喜歡隱藏真實感覺,如非同伴多年靠著十足的默契,想了解他們的內心可不容易。“看來,江湖人贊你多情劍客陸丹風,劍法好、人品俊,觀察力也是一等,還真不是浪得虛名呀!”總算在他風流的表相外,開始發現优點。
  “好說,在你們四人尚未被皇上欽點為御前神捕時,朝廷大案可是交由我們金牌五御史查辦!”他得意揚眉。
  “是,感謝你們金牌五御史后來安享晚年,才得以讓我們晚輩出頭。”她訕笑地暗嘲他的輩分。
  “天驕!”蒲扇大掌馬上包住她的柔荑,堅聲有力的強調。“雖然我虛長你几歲,但我的心、我的人,都充滿年輕的活力,閨房之樂你不用擔心,下一代的事我會努力,只要你答應今晚咱們圓房,然后學砧板上的魚,有任人宰割的美德,保證你明年就能抱一個白白胖胖的壯小子!”
  云天驕閉了閉眼,深呼吸的調息,确定不會有抓狂的沖動后,才道:“你的腦袋就只能裝這些玩意儿嗎?”
  “呃,你不喜歡壯小子,那就生個粉嫩嫩的小女娃吧!”他笑得兩眼彎彎,俊容放光。“娘子,鴛鴦戲水不錯,陸家庄里有處小溫泉,是特別引山上溫泉水來,不但對你美麗的皮膚好,水波的蕩漾還可增進情趣,憑我多情劍客縱橫欲海的一身絕技,當然——”
  “啪——”
  前頭駕車的仆人,只听到身后破空的擊打聲,隨即整個馬車彈震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回神,就見到前頭的兩匹馬嘶嗚仰立,連忙勒住馬車。
  “四上人,遇險了!”原本在街上作法的各類收妖隊伍,現在全圍在馬車旁,個個都帶著疑惑又不怀好意的目光。“好了、好了,讓開,別生事!”一群捕頭排開眾人,領頭的正是陸家老總管。
  上次調來邊城古渡口才一個月的美胡大神捕陣亡后,接替的捕頭尚未到來,面對鬼妖,怕死的縣老爺不敢主事,眾人只好推陸家老總管暫代。
  “抱歉,車子里的人,請出來說話。”城內發生這么多慘案,既抓不到那不知是人是妖的凶手,只好先嚴查出入的人物。
  三輛馬車無動靜,連三個駕車的都神情鎮定,因為自家主子的厲害他們是知道的,江湖上也沒人愿意同時惹上金牌五御史和御前神捕!
  “里面的英雄,麻煩出來說句話,讓……”陸老總管正客气的要再請時,身旁已有人先發難。
  “鬼妖——這三輛馬車妖气沖天——無臉鬼妖一定在里面——”黃衣道士揮舞著桃木劍大喊。
  這一聲鬼妖,可喊得人心大動,方才的收妖陣仗再起,不過這次全對准眼前的馬車隊伍,個個神情警戒,連陸家老總管和身后的捕頭大爺們,也遇后不少。
  “呸、呸、呸!別触我婆子霉頭,連夜赶路才來到這邊關小地方,沒事還被一群沒見識的鬼呀妖的亂喊亂叫,才進城就沒個好吉兆,真是沒燒好香!”
  第三輛馬車一個拿拐杖的老婆婆走下,還有一個清秀的小男孩跑出馬車坐著看戲。
  看著周道這群忽然全部目瞪口呆的人潮,三姑顯然脾气很不好。
  “看!看什么看,沒看過人老還可以美成這模樣的是不是!啐!”沒見識!三姑伸手理理她那花白的云鬢。
  “老妖婆呀——”眾人惊喊,嚇死人,沒見過有丑陋成這模樣的老太婆!“這一定是鬼妖化的——”
  “太沒禮貌了,居然敢說我這名響江湖的三姑是鬼妖,對長輩這么冒失!”三姑气得拐杖連連敲著地面,朝第一輛馬車喊著。“俊臉小情人,你還不快出來英雄救美,你的小三姑等你喲、喲、喲……”粗咆的倒嗓聲還嬌嗔的拉長,在場的,只要是人,莫不起寒顫。
  “嘔!”第一輛馬車里,人未現,作嘔聲先傳。
  “三姑老婆婆,您老再發出那种風情万种的呻吟,我怕他沒法走出這輛車。”
  馬車前門打開,出現的是云天驕那秀麗的容顏,燦笑明媚的跳下馬車,剛剛出手教訓了個家伙,心情正好!
  “走不出這輛車!”三姑眨眨眼,繼而曖昧詭笑。“嘖嘖,雖是新婚小倆口,也別在大白天就這么……哎喲,羞死我婆子了,奴家說不出口。”
  一把年歲扭著小姑娘姿態,周遭很集体的一起搞著嘴!“嘔!”大伙儿共同吐出他們的心聲。
  “四上人,你是真想做個縮頭烏龜不出面!”第三輛馬車里忽傳出一個幽幽細細如女子的嗓音,帶著一种涼笑似的冷嘲。
  “本上人是不是做縮頭烏龜,還輪不到成天只會縮在馬車里的大烏龜來告訴我怎么做!”再次出現的是一道修長拔挺的身影。
  “二少爺!”陸家老總管不敢置信。
  “陸二公子!”邊城古渡口的民眾也惊喜大喊。
  瞬爾,眾人爆出歡呼,陸家庄在邊城古渡口占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陸丹風從兄長去世后便繼承家業,雖長年在外,但陸家庄及陸丹風本人對邊城古渡口的貢獻卻是受人尊敬的。
  “二少爺——”陸家老總管激動的要上前,少庄主終于回來了!
  “停!”始終坐在駕車位上的陸丹風忽阻止地喊。“有什么話,先回陸家庄再說。”
  “少爺,你不舒服嗎?干么不轉過頭來。”從一出現就捂著左臉頰,只亮右半側的臉。
  “哼,他有那個臉面對人就好了。”云天驕環胸,陸瘋子左臉頰還貼著她一個大巴掌印。
  “我覺得今天右臉的角度照著陽光、配合風向,會有吉星高照的運勢。”他左臉轉向馬車內部,右臉接受眾人的歡欣膜拜,手指撫著下巴,眼角襯著唇角微揚,這個招牌畫面,向來是姑娘風靡,英雄拜倒。
  果不其然,底下人潮發出了多少的贊歎聲,連已婚婦人都捧心被勾魂,年輕姑娘更是將他按人心坎為夢中情人,男子漢個個拿他為目標,現場頓如一池春水,由陸丹風為中心點,激出波波漣漪,蕩漾過每個人心湖,直至一個破嗓尖削聲打破眾人美夢。
  “哎喲喲——”三姑不知何時來到陸丹風身邊,捧起他的臉,很是心疼地喊。“誰打我老婆子的小心肝,糟蹋了你這張臉,沒良心吶,三姑疼喔……”
  說罷,馬上把那張錯愕的小白臉納入肥腫的怀抱中,很心疼地拍拍。
  現場,僵化成一片,畢竟由天上云霄直墜地面的感覺,是需要時間回神,當三姑又是小心肝呀、不舍地叫時,大伙熟悉的聲再次響起。
  “嘔!”
  有一种人的可怕不比鬼妖差,鬼妖專剝人臉皮,這一种人就凌辱你的腸胃,不怕你不吐,就怕你吐無可吐!
   
         ☆        ☆        ☆
   
  陸家庄大廳堂——
  “少爺,還好吧!”
  陸丹風喝著茶水順喉,面色泛青,目光瞟過老總管,沒搭腔!
  “哎,少爺,小的已命人准備下去,晚上備好宴席,好好給少爺接風洗塵!”老總管狗腿的候在旁干笑。
  “嗯!”他冷哼橫了一眼。
  方才大街上他被三姑那個鬼老太婆豆腐吃透,眾人笑成一團時,尤以他們陸家老總管帶頭笑最大聲。
  今年一定是他的災難年,而且跟吐很有緣,年頭為了鬼徒儿喪失記憶,他和三哥聯手扮王爺和王妃想喚回徒儿的記憶,和一個大男人摟摟抱抱的結果,是他連番吐了數回,年尾還被這個鬼老太婆糟蹋,只差這回是一次就傾盡胃中物,直吐得他怀疑腸胃全攪擰在一起,也終于体會到,俊美真是一种禍害!
  “唉!”他發出美青年的沉歎与憂郁。
  “少爺,你要去哪?”見主子起身,老總管忙問。
  “回房休息,看能養眼的!”還是去抱抱親親他美麗的娘子,最重要的是,妻子一進陸家庄就跟著三姑那一車的人跑得不見蹤影。
  “先別走呀,老伯公知道你回家,要來庄里了。”
  “老伯公!你們這么快就去通知他老人家了!”天呀!讓他連喘口气都不行嗎?
  “少爺呀,每回你离家,老伯公都思思念念,一再交代只要你回來,一定要馬上告訴他老人家,能見到你這陸家乖孫他就欣慰,還說就算是死了,也要赶來瞧瞧你。”
  死也要來!“那就不用了,怪嚇人的!”陸丹風揉揉眉。“派個人再去傳信,要他別辛苦赶過來,該由我這個晚輩去拜望他老人家才是。”
  尤其老伯公八十多高齡了,一把瘦削的骨頭,每回見著他這個陸家少庄主,都像是看最后一眼似的,老淚縱橫的哭訴當年,他們陸家曾經是多么多子多孫人口興旺,結果一場滅門慘劇,害得他們陸家基業雖在,人丁卻凋零,最重要的是他老人家情緒一來,就特別激昂,總叫旁人捏把冷汗,深怕他一口气換不上來。
  “來不及了,已經來了!”老總管比比門口。
  一個顫巍巍被眾人簇擁而來的駝背老者,面容雖老邁已极,眼眸可精爍,看到陸丹風,更是雙目大亮,直笑咧了那枯扁的嘴!
  “二堂兄!”
  “二堂弟!”
  “二伯!”
  “二叔!”
  老者身后眾人無論長幼輩分皆打著招呼。
  “喔……小……風子呀……”老伯公干如白骨的手,搭上陸丹風。“喔……喔喔……終于回……來啦……”顯然見到晚輩,老伯公高興的不但呼吸抖且聲尖拔銳。
  “是呀,我回來了,老伯公,您先喘口气。”陸丹風忙扶著老人家,綻著微笑安撫,心中可著實怕這老伯公的登門。“好……好,回來……喔呃……呃就好了……咳咳……”老伯公一高興就開始打隔,旁人連忙捧著痰盂上前拍背。
  “老伯公,您年紀大了,該是我去看您老,怎么好讓您老來瞧我這后輩。”
  “什么?你老!”年紀大的老伯公,還兼有重听!“喔……喔……小風子,你怎么會老……”
  “爹!”身旁的大儿子附在耳邊,大聲喊著。“二堂哥是說,該由他來探望您,不該讓你老人家這么辛苦!”
  “喔,沒關系、沒關系……喔……咳咳……哦……”
  大伯公咳個几聲忽僵住不動。
  陸丹風正感奇怪,身旁的人已大喊的率先動作。
  “爹!痰哽住了,快——”
  “爺爺,撐住!”
  于是大伙赶忙再上前壓胸、拍背、遞痰盂。
  “咳咳……呸……呼……”老伯公終于又喘出順暢的呼叫聲。“小風子呀……喔喔……”
  陸丹風光瞧,一顆心都快跟著吊高喘气。
  “想當年……喔……我們陸家是多么的……”
  天呀,陸家的第一代奮斗史又要開始了。“老伯公,小風子有話跟您說。”陸丹風連忙打斷。
  “呀!畫?什么畫要給我看?”
  “爺爺,二叔是說有話要告訴你老人家!”身旁的孫子喊道。
  “老伯公,上回我不是傳回家書,說有牙儿的消息嗎?”陸丹風干脆跟著提高音調。
  “牙儿!”老伯公那缺了牙的嘴大咧咧的張著。“喔……雨恬呀,那可怜的小丫頭吶……當年……嗚……活活被燒呀……嗚嗚……”說著,自顧自掉眼淚。“想我陸家曾經多么的人丁興旺,現在……”
  “老伯公!雨恬沒死呀,我找到她了!”
  “啥?”這下老伯公直望著他,倒不是沒听清楚,而是以為听錯了!
  “牙儿沒死呀,我找到她了,也跟她相認了!”
  “啊啊……”老伯公倏地站起,顫著雙手。
  “爹!”
  “爺爺!”
  眾人忙上前。
  “喔喔……那可愛的雨恬丫頭……呃呃……咳……”他又僵頓住。
  嚇得大伙要再拍背順痰時,老伯公忽然一拍桌子,大叫著。
  “祭祖——祭祖——快——明個儿三牲六禮的好好拜謝祖先保佑——”接著他興奮的直挺挺往后傾。
  “爹!”几個儿子忙扶住。
  “陸瘋子跟你說過暫時分房睡——你居然還——”一個秀麗朝气的女子气沖沖的走來,一見到廳堂上的人潮不禁愣住!
  “哇,你們陸家九賢七祖都來啦!”老中青三代都有,云天驕咕噥。
  “對了,少爺,這位姑娘是……”老總管不解問著。他家少爺雖風流,卻從不曾帶姑娘回家留宿,更不用說安排同住一房,這么不顧及一個女孩家的名聲。
  “這就是我這次回家最主要的目的。”陸丹風笑嘻嘻地走過去,執起天驕的手,拋給她一個不准給我躲開的神情,用力夾住她的宣布道:“我成親了,這位就是我的妻子,御前四神捕中的追風神捕云天驕,以后她就是陸家庄的女主人!”
  廳堂一片靜默,只看得到大家全目瞪口呆的怔愣,好一會儿……
  “啊啊……”斷續的聲卻是老總管發出的。
  “干么,老管家,你也需要痰盂呀!”
  “嗚……少爺,你終于成家了……嗚……老爺、夫人和大少爺泉下有知,也會欣慰,嗚……嗚嗚……”老管家喜极而泣。
  “恭喜、恭喜你,二堂弟!”
  “對呀,堂兄,這真是太好了!”
  几個堂兄弟也哽咽地相擁啜泣。
  “你們也太离譜了吧!”他的成婚固然是喜事,但有必要哭成一副旱后甘霖的模樣嗎,陸丹風莫名!
  云天驕也搖頭,她想起進城時,那群各門各類的收妖陣仗。這邊城古渡口的人,怎么反應都那么大呀!
  “你不會明白的,二堂兄。”
  “對呀,二堂嫂,你的出現救了大家!”
  更有甚者,直接握住云天驕的另一手,激動道:“謝謝!謝謝你,堂弟媳,謝謝你犧牲自己嫁給二堂弟!”
  “喂,不准碰我娘子的手,你們在胡說什么!”陸丹風不爽的打掉堂弟的手,天驕的小手只有他能握。
  “以后……”
  “終于可以……把妻女帶出來……”
  几位堂兄弟們互拍著肩膀,雖然淚眼相對,卻是充滿喜悅。
  “不用再怕陸家野狼會下手了!”几位手足連連點頭。
  自從陸家出了這么一位風流俊美都無人能敵的血親后,他獵艷的事跡,遠至大漠塞北近至視線所及之內,上至宮廷下至邊疆小酒館,只要有美嬌娘的地方,無一不流傳著他的風流史!而對這個他自幼成長的發源地——邊城古渡口,更是發揮了無遠弗屆的魅力。
  在邊城古渡口,只要叫得出名字的名媛閨秀、歡場名花、小家碧玉、風流俏寡婦,几乎個個都能訴說,她們曾和陸家少庄主陸丹風的一段情,而且個個舊情難忘!因此每回只要陸丹風返鄉,整個邊城古渡口的寺廟、道觀,任何清修之處,一定忽然增加很多暫住的女眷,大家都把嬌妻、美妾、愛女送往寺廟藏身,避免難逃這位風流大少的毒手。
  “昨個儿,我家小圓竟然會叫陸丹風這三個字,嚇死我這個爹了!”
  “你家小圓!夭壽呀,三歲小娃娃就懂這名字了,可怜呀!”
  “那算什么,我家滿滿居然說將來要嫁給多情劍客陸丹風,有人告訴她,同是血親,不可能婚嫁,否則是亂倫,結果我家小滿滿連哭三天三夜。”
  “我家娘子還老說著想舊情复燃呢!”這個才叫人嘔!
  “現在……”他們互執著手,一同看向陸丹風和云天驕。“安心了!”
  “你們——”陸丹風還來不及發作,就先看到愛妻投來的目光。“天驕,我沒有、我不是,你相信我——”
  “我、我當然相信你。”云天驕扯唇笑笑,輕輕地、緩緩地,盡量不著痕跡的把手抽出。“你久未回鄉,一定有很多話要跟這群兄弟聊,我先回房整理行李。”好可怕,觀音、半月是不是把她嫁給采花淫魔了!
  “夫人、夫人!”陸家老總管卻跑上去,興奮道。“以少爺下手的速度,你肚子里一定有陸家后代了,小的會命人天天熬補給夫人你安胎。”
  “我——”云天驕食指對著自己。“陸家后代——”
  “這是當然。”陸丹風又是一把摟過愛妻肩膀,驕傲道。“明年等著迎接陸家下一代吧!”這是他一定要達到的目標。
  “哇!”眾人又是一陣訝然的靜默,隨即,還來不及爆出高聲歡呼,另一陣熟悉的細微聲傳來。
  “喔喔……咳咳……哦……”
  “爹!”
  “爺爺!”
  大家這才注意到已被連番興奮的消息和痰哽暈過去的老伯公!
   
         ☆        ☆        ☆
   
  万佛寺后屋的僻室里,幽靜通風,門外站了好几個捕快,而不得已站在室內的捕快目光別開,盡量不往那中央的石台上看去,因為那躺著兩具僵硬的死尸。遠觀,還頗似安詳的躺著,可只要往上一見到面容,絕對令人忍不住打寒顫。
  死者整個面容凝黑無皮,血紅的筋肉脈絡触目惊心可見,五官依然細看得出。
  “四上人、云捕頭,這是三天前的尸体,到目前為止受害者已有十三人了,被害者都為女子,其中雖有三個男子,卻是被活活嚇死的!”縣老爺討好地對著在旁細看尸体的陸丹風和云天驕報告。
  “十三人!”云天驕皺眉。“先前接到消息是八人,短短半個月,竟已增加到十三人!”從御前神捕接令到來到邊城古渡口,已過了半個月,沒想到就有這么多人遇害。
  “這個鬼妖以前是十天半個月才出來做案,也不曉得為什么這個半月來突然變得這么心狠手辣,連續又殺了這么多人,真令人感到可怕!”縣老爺也歎息地應和几句。
  “可怕!”云天驕橫睨一眼。“听你之意,好像十天半個月才殺人是很正常,短短几天連續殺人才叫心狠手辣,在你轄區死了這么多無辜百姓,身為地方父母官,你只會說可怕嗎?”
  “云、云捕頭,這鬼妖不、不是一般殺手,那是個沒有臉的怪物,專門剝人臉皮來戴,就因為太恐怖了,所以大家都把尸体先暫放在佛寺,怕會有什么變化。”万一被鬼妖作祟,發生尸變,變成另一只鬼妖怎么辦,全鎮的人都這么害怕了,他縣老爺也是人呀,當然嚇都嚇死了!
  “這么說,是不能怪你嘍,而且對方是個妖怪,所以你不打算擒凶歸案!”她冷笑。
  “不、不是不擒,是、是……”在云天驕瞪視下,他結舌。
  “天驕!”陸丹風喚著。
  “你發現什么?”
  “看看這個。”身旁的件作協助陸丹風輕托起那被剝下臉皮的頭顱。“被害者都從右額上方划下,脖子延頸一圈,如此便能完整的剝下一張臉皮,依傷痕入肉不深看來,凶器應為相當輕薄的東西。”他端詳。
  “會是短刃匕首嗎?”武林中傳聞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刀身就相當輕薄。
  “不,云捕頭,如果是利刃所為,划開傷口雖能流暢,同樣的,以它的鋒利也會傷及皮膚,看這凶手的行徑,無非就是想得到一張完整的臉皮,所以不會用這個方法。”老仵作依經驗道。
  “看來邊城古渡口沒個好知縣,倒有個盡責的好仵作。”云天驕贊賞,身后的縣老爺只是汗顏的干笑。
  “看這樣子,全是死后被剝下臉皮!”陸丹風面色凝重。
  “如何确定不是生前被活剝?”
  “活生生被剝皮是相當痛苦的,死者的手腳并無掙扎的傷口,指甲也無抓過的痕跡,可見是在沒有意識下被剝的。”
  云天驕頷首。“曾經听聞,被活活剝下全身皮者,還能殘活一天,而這些人被發現時都已死亡,可見是身亡才受這等慘事!”她旋即苦笑。“難道這是唯一能安慰的,這些無辜的女孩子至少不是受劇痛折磨而亡。”
  這件案子讓她深感難受和憤怒,死者全為毫無抵抗力的弱女子,被人不知以何种方法弄死,死后還被人剝除臉皮,凶手犯案的目的是什么?為何要以這樣的方法行凶?
  “你看凶手……是人吧!”她看著陸丹風。
  “真是鬼妖又如何,以如此橫行的方法殘害我家鄉人民,無論是鬼、是妖,我都要收了他!”陸丹風凜聲寒著目光道。
  “丹風!”第一次看到他露出殺意的神情,云天驕一怔,這才正視到邊城古渡口是他的家鄉,逝去的人,多多少少与陸家庄不是有遠親關系,便是認識的同鄉之鄰,看著這些尸体,莫怪他內心不好受。
  “想安慰我?”見她友善伸來的手,陸丹風又轉為笑吟吟地皮樣,附在她耳邊道:“娘子,晚上我的心最受傷,你可以在晚上特別安慰我這顆受創的心。”
  云天驕一掌打過去。“大白天的,在這個地方,你給我說話正經一點!”
  “正經,我正經你也不會改變心意,不正經還可以有親親和抱抱……誰要正經呀!”他捧著被打碎的心,咕噥地念。
  “你說什么呀!”
  “我說,本相這個臭和尚都追赶過無臉鬼妖,可見這個案子是人做的!”,這臭和尚輕功在他之下,都能追上鬼妖,要真是那玩意的話,哪能讓他追赶得了。
  “你知道本相大師來過邊城古渡口,還遇上鬼妖!”云天驕訝道。
  陸丹風搖搖頭和食指。“在我面前,不准叫那家伙大師,直接叫他臭和尚就行了!”他一直在找這臭和尚,要跟他算筆陳年舊帳。
  “那你也知道是本、相、大、師請龍大人上稟,要我們御前神捕接令?”
  見她繼續強調大師,陸丹風滿臉懊惱。“我還知道是龍君行找上伍書翎兩人密謀一夜,把你賣斷給我啦!”他干脆得意洋洋的炫耀情報。
  “龍君行!”云天驕不愿相信。“這樁爛婚事,龍君行也參在其中,居然就這樣把我送到采花淫魔手中,好呀,龍君行,我還以為你是朋友呢,居然也是幕后策划之一,你們都給我記住!”她切磨著齒。
  “天驕。”陸丹風執起她的雙手,深情一笑,虛心求教。“爛婚事和采花淫魔是指什么?”
  云天驕也展露同情的笑容,學大伯公一喚:“小風子,好可怜喔,你一定都不照鏡子對不對,听話,等一下去照照,你會覺得采花淫魔簡直是以你為寫照的詞!”
  “真的!那爛婚事是指花被采下,就活不了,只能爛掉,所以是樁爛婚事,對不對?”
  “小風子,你好有天分、好聰明喔!”她贊許地笑,隨即一喝。“那還不給本姑娘放手!”
  “天驕!”他更握緊她的手。“你一定對昨天那票堂兄弟的話當真了對不對,那是開玩笑,我是清白的——我沒有——”還沒來得及動作,粗啞的嗓音就高亢的傳來。
  “哎喲喲,小倆口甜蜜的跑到尸体旁來打情罵俏啦,真有興致呀,羡煞我老婆子了,不過先讓人家和尚念經做完法事再繼續吧!”鬼婆姥三姑又是拄著拐杖笑得很曖昧走進,身后跟著一群廟中僧侶。
  听到這破鑼聲,陸丹風几乎想拔腿就跑!

  ------------------
  轉自書香門第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