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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感受到晶儿的不安,袁少剛更加肯定他的猜測,而摟著他腰的小手臂也瞬間僵直!
  “說!”他輕捏她的下巴,執意要听到答案。
  當年他离開前,用彩繩親手編了條花卉項鏈給她,他永遠記得她當時惊喜的表情及她對他的承諾。
  她說她會戴著項鏈等他回來!
  “項鏈呢?”他蹙眉又問。
  他微側的俊臉帶著股狠意,探幽的黑眸閃過复雜的情緒,怎么她愈听愈覺得他的話不像是問句,倒像是在刺探。
  刺探她是不是其的蘇映雪。
  到底有沒有項鏈啊?晶儿心慌意亂地猜測。
  她該回答‘有’或者是‘沒有’?
  她真怕她一回答項鏈在某某地方,會隨即被他狠狠地斥責胡說八道,因為根本沒有項鏈這回事。屆時她該怎么辦?豈不穿幫了!
  “項鏈呢?”他的語气突然變得又輕、又柔,可是眼底即有風暴在醞釀。“項鏈呢?”他逼著她,不給她退縮的余地。
  張開的小口又心虛地合上,她真的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她用力地閉起了眼睛,心想算了,管他答案是對還是錯,他是刺探還是真的在詢問項鏈的下落,反正她的回答就是“是不是丟了?”袁少剛問道。
  她睜圓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奇了!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我就知道!”他冷聲說。
  晶儿的眼睛瞪得更圓了!
  “是不是被你爹扯掉的?”他額上青筋隱的浮起。
  有那么一剎那,她想大跳霓裳舞!
  “嗯。”她悄應了聲,心虛的聲音与臉上的狂喜成強烈的對比。
  袁少剛摟著她,有好一陣子只是靜默,似乎是在調勻愈來愈急躁的气息。
  “嘿,說好不可以生气的。”她撫著他的臉,為自己的好運樂得猛咬屆。
  “嗯。”但其實他真的很生气,于是根勉強地用鼻孔哼了聲。
  “你再做一條給我?”她晶亮的眼突然浮起了頑皮的笑意。
  管他是為誰親手做項鏈,起碼她能擁有一樣他親手為‘她’做的東西。雖然在他心里,她是蘇映雪,可是……現在開口的人是她,要求的人也是她,那么她就把他的允諾當成是他送給藍晶儿的項鏈一樣看待。
  “好不好嘛?”她撒嬌地央求,坐在他腿上的身軀蠕動了起來。
  他用力想調勾突然竄升的欲望,卻發現根本徒勞無功。
  他突然打橫抱起她,筆直往內室走去,并在她的耳邊粗吼,“看我怎么收拾你,竟敢把我送給你的東西弄丟了,看我曉不饒你!”
  嘎?!真的還是假的?
  她因他威脅的語气嚇了一大跳,赶緊看向他的臉,卻發覺他臉上的頑皮成分居多,陡地放了心。
  “好不好嘛?”她不怕死地再次央求,掩不住溫暖甜蜜的笑意。
  “不好!”他輕放她于床上,一手揮下紗帳,兩個人困在雪白的紗帳內。
  “為什么不好?”
  “不好就是不好。”因為他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他不敢保證做出來的東西還能看。
  “我不管……”
  聲音愈來愈小聲,最后被靜默取代。
  無邊的春色透過紗帳若隱若現,勾勒出一幅扣人心弦的春色圖……          ★        ★        ★
  “侯爺的眼睛是怎么瞎的?”見著了福叔,晶儿拉著他到一旁悄聲問話。
  最近袁少剛特別勤快治療眼睛,而皇上又很器重他這名大將,還特別派了御醫尊門前來為他治眼睛。
  福叔正要回答,卻見孔御醫搖頭歎气地走了出來。他是御前第一神醫。
  “孔御醫,侯爺的眼睛……”福叔連忙趨前詢問,并將他引到大廳內,又是倒茶、又是哈腰地。
  “真是奇怪。”孔御醫一臉的百思不解。“照理來說不應該這樣啊!”他側著頭,就是想不出問題出在哪儿,看來得用別的法子了。
  晶儿和福叔互相交換一個眼神,兩人都沒敢打岔。
  孔御醫放下杯子,他站了起來,納悶地再度搖了搖頭。“我開的方子一點起色也沒有!”
  福叔失望地望了晶儿一眼,等著孔柳醫指示。
  “我再想別的法子!”孔御醫一臉的惋惜。
  這么俊挺的青年才俊就這么失明一輩子……真是可惜!
  “我走了,妀天再來。”老御醫打聲招呼,提起藥箱跟著等候在門外的太監們一塊儿回宮。
  “請慢走。”福叔恭敬地一路由大廳送到門口,這才折了回來。
  晶儿怔怔地坐在大廳,分不清心底正蔓延的情愫是什么感覺。
  “夫人。”福叔陪笑道,不希望她為此太過分傷心。“不會有事的,少剛……不,我是說侯爺,他的眼睛一定能治好的!”福叔一個不留心說出了侯爺的名諱,老臉上全是不自在。
  晶儿小心翼翼地將擔憂收藏好,深吸了口气后才開口,“侯爺是怎么瞎的?”她努力朝老人家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當作沒看到他的不自在。
  “邊關火藥庫爆炸,當時是一片火海連天!由于事出突然,死的死,傷的傷,沒受傷的全怔住,呆愕地看著侯爺第一個沖進去救人!等到大伙儿回過神來時,侯爺已經后背著火,硬是拖著一個弟兄沖出來,大家這才惊覺得赶快救人!”
  老人家愈說愈覺得心疼,他和侯爺親如父子,這么多年來培養出的感情,讓他見到他受的傷后,可是哭得比誰都難過。
  晶儿不自覺地掐住了手心。“可是他受的是火傷,怎么會瞎了眼睛呢?”
  “唉……”老人家長歎一聲,道出了他的扼腕。“像就坏在侯爺雖然受了傷,卻還挺得像沒事人的樣儿,指揮若定不說,還數度沖進去救人。沒想到臨近的庫房受到了火星的波及,突然又引發了第二次爆炸,當時侯爺离它最近!”
  晶儿听得揪起了整顆心。
  “侯爺能保住一條命,身手四肢還能完整如初算是幸運了!”當時還有人提著自己的胳臂四處找著軍醫,瞬間被轟掉半遢腦袋也大有人在。
  “后來呢?”晶儿的臉都白了。
  “侯爺醒來后,耳朵嗡嗡作響,根本什么都听不見,直到他奇怪地問著大伙儿為何不掌燈時,大伙儿才發現原來他……”說到此,福叔已泣不成聲。
  “瞎了!”晶儿接口道,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嗯。”福叔邊拭著淚水邊回答,“要不是孔御醫醫術好,先靠針炙把侯爺嗡嗡作響的耳朵治愈了九成九,現在的侯爺恐怕是又聾又瞎的廢人了!”
  晶儿心想,如果袁少剛又聾又瞎,他還會堅持著把蘇映雪娶進門嗎?
  他會怕自己拖累了她而放她自由,然后孤孤單單一個人承受著傷痛?還是執意將她娶進門?
  “孔御醫的醫術其是沒話說,侯爺的傷啊、耳朵啊,經過他的醫治,全都好了,就獨獨那雙眼睛……唉!”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气,無奈至极!
  晶儿聞言,有些生气,怪不得他自在得像個沒事人般,一點儿都不為自己的瞎眼操心。
  原因是他雖賠了一雙眼睛,卻救回了無數弟兄的性命!他或許認為值得,所以一輩子無怨無悔……“夫人!”福叔好心地遞了一條皺巴巴的布巾給她。
  她奇怪地接一?過來,奇怪地看著他。
  “夫人別哭了,讓侯爺知道我害夫人擔憂,搞不好會被他念上一頓!”他愧疚地看著她道。
  他說什么?她哭了?!晶儿訝异地低頭看著布巾上一滴又一滴的淚水。
  她怎么哭了?
  福叔接回了微濕的布巾,臨走前還回頭交代,“夫人,侯爺現在什么都靠著你了。”
  靠著我?!晶儿突然想起袁少剛曾在她耳邊輕輕吐露的那句話你可以代替我的眼,為我解說你所看到的一切……“在想什么?”
  突來的聲音嚇了晶儿一大跳。
  “誰教你們兩個嘀嘀咕咕地在背后說我一大堆坏話!”袁少剛臉上的笑容全是開玩笑的成分。
  他不由分說地抱著她,讓她坐到自己的腿上。這似乎是他最喜歡的兩人獨處方式。
  “你有什么話怎么不宜接問我?跟福叔在外頭嘀咕什么?”他親了親她,在她的耳邊輕聲細伍叩埋怨。
  “你嚇了我一大跳!”她到現在還捂著胸口。
  他扯了個債雅的笑容,早在她猛地一抽气時,他就知道他的惡作劇奏效了。
  “你已經听到我們的談話了,對不對?”她不依地捶著他的胸膛。
  “有嗎?”微瞇的笑眼卻已經老實承認。
  他說有話不直接問他,不就代表他已經知道她和福叔在嘀咕什么了嗎?還裝!
  “你……”她咬了咬唇,問得小心冀冀,“后不后悔?”
  “不會!”他微微一笑。
  明知道答案,但她還是為他的胸襟感到心悸,而且有點吃惊。
  “你指的難道不是我為了救人而弄睛眼睛的事嗎?”
  “嗯。”她用力地點頭,眼睛盯著他,仿佛想望進他的靈魂深處。
  他微微一哂,撫摸著她的臉頰,神情卻飄忽得好遠好遠。
  “如果你曾經上過沙場,就會知道我們每打一次仗,能活著回來就算是奇跡!今儿個跟你有說有笑的弟兄,明天可能會為了救你而挨一記冷箭!”他頓了頓,才又說:“可能生、可能死,但你永遠忘不了自己還能活著的原因!”
  沙場上,弟兄們親如手足,生死相依,誰都知道任何一個袍澤都很有可能成為明天救你一命的恩人。
  他救過人,同樣的,他也被人救過。
  “我賠了一雙眼睛,卻救了許多弟兄的性命,比起殘手斷足的犧牲,我覺得我非常的幸運!”
  她為他的胸襟、气度深深動容,赶忙掩住小臉,怕一個不爭气又落淚。
  “有事不宜接問我,是怕我太傷心?還是太難過?”他開玩笑地問她,又回到了正題。
  都不是……而是怕問得愈多,便陷得愈深。她放下手,抬眼盯著那張俊顏。
  “到底是哪一個?”他開玩笑的繼續紂著答案。
  “所以你受傷后突然渴望成親、生子,才會赫然扭轉整個人生觀,急著想擁有自己的家庭,想体會點家庭樂趣,品嘗与家人相處的生活點滴?”
  “算是吧。”
  上一回听他敘說他渴望成婚的心態,當時只像听故事般的听他描述,就已經感動得一塌胡涂,如今更深人了解他受傷的因由,听他說著他受傷時的种种,她竟能体會到他當時的孤獨与無依!
  他一直渴望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可是這個完整的家庭內的女主人是以他心愛的蘇映青為藍本!
  他心里頭譜出的美好戀曲及款款恩愛,也全是蘇映雪的身影!
  而不是她藍晶儿!
  她只是個丫鬟!她哀戚地想。
  如果他知道她并不是他心愛的蘇映雪,他會如何?
  她的眼柙憂郁,眉心緊蹙,臉儿蒼白,默默不詻。
  可是不論她想什么、彷徨著什么,她靈亮的眼卻總是离不開他。
  “你知不知道你的聲音很好听?”袁少剛哄著她。她難得這么靜默,八成還沉浸在哀傷气氛中。
  “嗯。”她柔順地點了點頭,想從哀戚的情緒中抽身。
  “那么念書給我听吧。”袁少剛伸手拿刻本,要她念給他听。
  血色一下子由晶儿的臉上褪去!
  他說什么?
  他剛剛說什么來著……他要她……念書給他听?!
  “我……我……”她干咬了陵,臉上全是吃惊的表情。
  “我喜歡听你的聲音。”他微笑地將刻本塞人她的手中。
  是真的!她的聲音真的很好听,成親那么多日來,若一天沒听到她的聲音,他就會心神不宁。
  晶儿惊懼地瞪大了眼。“我……我……”她像吞了一大袋子黃連,吞吞吐吐得說不出話來。偏偏他又摟著她,令她無法逃開。
  “快點!”他輕輕地催促道。
  晶儿的心儿枰枰直跳—.
  “我……”我不識字呀!她又惊又急,根本不知該如何說。
  “你怎么了?”他緊張地問道。她怎度重重地宣喘著气?“你到底怎么了?”他也緊張了,气自己的這雙眼睛看不見,更急著想听她的聲音。
  晶儿瞪著袁少剛,活像他是吃人巨獸,正打算生春活剝她……“你到底怎么了?”她的反應教他吃惊,雙手忙探尋她的臉。
  她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病症正在發作?否則為什么不回答他?
  晶儿緊張!
  袁少剛更緊張!
  她緊張她的牛皮!
  他擔心她的身体!
  “我……”她的喉嚨像堵了東西,聲音也沙啞得像吞了袋沙。
  “你喉嚨不舒服?”他胡亂猜測。
  感覺得出她正用力點頭,他欲吼人去請大夫,但張著的嘴被她惊恐的捂住!
  “我……”她干笑道:“我只是有點緊張!”她燙手似的赶緊將刻本塞回給他。
  緊張引袁少剛沒想到會听到這种答案。“你……”他想問她為什么會緊張,但是卻又突然想起小時候只要一听到要給大夫看,她就跑得比誰都快,難不成她緊張的是這個?
  “映雪!”他惊苦地触著她的額頭。怕看大夫,就什么謊都說得出來!什么緊不緊張的。
  晶儿困窘地咧出一個老實、無奈的笑容,縮著脖子,任由他檢查。
  “我……”她說得困難重重,小心翼翼。“我唱首曲子給你听好不好?”就是別要她念書!
  袁少剛的手突然煩住。“你怕念書?”他不敢置信地問道。原來她緊張的是這個!
  天啊!她不說還好,一開口,袁少剛便立刻聯想到她怕念書,都怪她自己!
  “呵呵……”她尷尬地直笑,手雖然還被他握著,但身体已警覺地离開他,保持一臂的距离。。
  袁少剛臉上的表情是莫測高深的。
  “好!”他慷慨允諾,“先唱首曲子,再念書。”
  晶儿圓圓的眼珠差點瞪出眼眶!
  “嗯?”他警覺地問,眉微抬。
  他……他真的很難纏!
  焦急的心火一下子寬燒向全身,此刻的她頭昏腦脹,可是還有逃跑的余力!
  她才剛剛跨出一小步,又被他拉了回來。
  “映雪,你的反應真奇怪!”他要听她親口告訴他,她怕念書的原因,而不是這么躲躲藏藏的,編盡了各种理由想蒙騙他,這不是夫妻相處之道。
  “我……”她緊張地干笑著,被握著的手就更用力地想抽回。
  袁少剛也沒想強箝著她,只是輕輕松松地握著,就讓她掙扎出一身汗。
  晶儿努力地想抽手,努力地想抽身,卻徒勞無功!
  “說吧!”他閒适地摸了摸鼻子,等著听她的回答。
  “說什么?”她因看地笑道,咬緊了牙關更加用力地拉扯!
  “你瞞著我的事!”
  她的眼睛瞬間又瞪圓,惊愕不已,小口同時張得老大!
  他……他怎么知道她欺騙他?!
  袁少剛深吸一口气,調勾气息,發揮出無比的耐心,耐心地等著她開口。
  “沒有!”她慌亂的搖頭,緊張得手心開始冒汗。
  “沒有?”他的胸口突然又起伏。
  晶儿看得更加惊駭!
  他雖然瞎了,可是犀利的臉部表情卻仿佛道出——你說謊!我早知道你有事情瞞著我!
  “映雪!”他出聲警告,不喜歡她閃躲的態度。
  他的呼吸沉重又急促,似乎是在壓抑,在忍耐,看得晶儿心髒怦怦狂跳。
  終于,在掙扎過后,她認命地挨著他坐了下來,困窘地擠出笑容,微微抖著下唇,打算招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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