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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秦雨裳升格為正式業務的人事簽呈不曉得哪儿出了問題,竟然被打了回票,上頭的批示只有寥寥几個字——資格不符,暫緩升遷。
  為了這件事,沈世鋒和業務經理大大吵了一架。“什么叫資格不符?
  你倒是說清楚啊!“
  “沈老弟,你先消消气,這資格不符也不是我說的,是上頭的意思,我也是無能為力的啊。”業務經理畢竟不是白干的,懂得放低姿態,不愿和沈世鋒這名大將正面交鋒。
  “我們業務部要升個人,哪一次不是經理你說了算,上頭人只管簽名就成了。”沈世鋒見經理給足了自己面子,也不好意思太過分,聲音漸漸壓低了點。
  “這一回不一樣。”業務經理無奈的搖搖頭,他也非常同情秦雨裳。
  不知道那個一向話少又勤快的小姑娘,怎么會惹上不該惹的人。在業務部卻升不上業務,只能做個小小的助理,是埋沒了。
  “經理,明人不打暗語,誰有那么大的權力可以左右業務部的人事异動……”沈世鋒的心頭突然浮現一個人影。“難道是總經理?”
  “是啊,不然公司里誰敢不賣我這張老臉?”業務經理還不忘吹捧一下自己。老實說,這次業務部的人事案給打了回票,他的老臉也不甚光彩,究竟是他錯把石頭當美玉,還是總經理不辨伯樂?唉,真是把他給搞糊涂了。
  “混蛋——”一回到座位上,沈世鋒仍然憤憤不平。“簡直是有眼無珠。”
  “是誰向天皇老子借膽,敢惹火咱們業務部的火爆浪子啊。”吳正方找沈世鋒抬杠。
  “閉上你的烏龜王八嘴,老子現下沒空理你。”沈世鋒沒好气的說。
  “搞什么,敢請你是吃了好几斤炸藥沒處發是吧,好,我奉陪。”吳正方還在耍寶。
  “小吳,你別鬧了,事情很不妙。”沈世鋒一本正經的說:“雨裳的升遷案給壓下來了。”
  “不會吧,業務經理不是挺賞識雨裳的,怎么會?”吳正方愣了一下。
  “笨蛋,不是業務經理搞的鬼,是總經理給壓下來的。”
  “兩位大哥,要不要喝茶,這是剛來買的上品烏龍,又香又醇喔。”秦雨裳剛從資料庫抱了一大堆資料回來,笑眯眯的對兩人說。
  沈、吳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這朵如花的笑顏。“呃……
  雨裳,是這樣的,你知道我和小沈都很倚重你,也很擔心你升了業務之后,我們倆把資料搞得一團亂,所以……“吳正方編了一個相當爛的理由。
  “吳大哥,你別支支吾吾的,你是怕我升不了業務太傷心嗎?”秦雨裳坦然的說。
  原來她早就知道了?兩人又互看一眼。
  “一早業務經理就告訴我了,別擔心,我還年輕,來日方長,還怕沒有机會嗎?”她看起來是坦然的。
  可是,被總經理那一關打回票的人,未來不管怎樣努力,只怕都机會渺茫了……沈、吳兩人心中有著相同的疑慮。
  “雨裳,沖著你喊我們一聲大哥,我要問一句——你真的沒有得罪過總經理嗎?”沈世鋒關心的問。
  秦雨裳身子一僵。“我一個小女子,怎么有能力得罪偉大的總經理呢?”她淡淡而戲謔的口吻,有一种了然心死的解脫。“啊,對了,我想起還有一些資料忘了拿,”她輕快的敲敲小腦袋。“沒辦法,只好再跑一趟了。”
  秦雨裳起身走出業務部大門,沒有發現自己的腳步愈來愈快,愈來愈急,就好身后有人在追赶著她似的。
  轉出業務部,秦雨裳不知該躲到哪里去,想著想著,索性重進樓梯間,藏在六樓与五樓之間交界的地帶。在這种豪華大樓里,大家習慣了搭電梯,很少人會走樓梯的。
  她靜靜的坐在階梯上,仔細思索自己該何去何從。這里,是万万待不下來了,但是她恨啊,很自己竟然輕易的相信了他的話。
  沒事,只是以為你……不見了。
  你听過誰說要赶你走了?
  你的名字……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言猶在耳的話,如今卻像鞭子一樣狼狽抽痛她的心,摧毀她微弱的期盼。聰明的人是不會把話說絕的,他們會用最高明的方法叫你知難而退。
  一個被總經理列入黑名單的助理,等于永遠失去升遷的机會,也絕無轉調部門的可能。換句話說,只要待在杜氏一天,她就永遠只能是個小小的助理,更或許,這個小小的助理也難以見客。
  他并不在乎她,她只是他眾多床伴中的一個,或許,還是最貴的那一個。思及此,淚水霎時在她蒼白的小臉上放肆奔流,一點一滴釋放了她心中不為人知的軟弱。
  強摘的果子不甜,強求的事情不美,工作如此,感情亦然……這點道理她終究是懂得的。
  日子在等待畢業典禮与找新工作之間度過,秦雨裳很清楚,想要還清五百万,一定要有一份正式的工作,她不能再待下來做個工讀生。她寄出好几封履歷表,也上网登錄了資料,憑著在杜氏企業三年的工作經驗,很快就有許多公司捎來回音,請她去面試。
  工作有了眉目之后,秦雨裳正式提出辭呈。業務經理并沒有太多刁難,基于愛材的心理,他也覺得讓她繼續做個小小的業務助理實在是埋沒了她,如果她有更好的机會,他是祝福她的。
  只是沈世鋒和吳正方兩人可就難過了,知道秦雨裳提出辭呈的這一天,這一對話另一反常態,變得嚴肅起來。甚至有點儿憂愁。無計留下有力的助手,兩人的心里都是又愧疚又憤怒。
  “兩位大哥,別自責了,這不是你們的錯。或許是雨裳的能力真的不夠,這些年還多蒙兩位大哥不嫌棄,給了我許多幫助,也教會我許多事情。對我來說,你們永遠是我的大哥,不管我到了哪里,都不會忘記你們的。”秦雨裳誠懇的說。
  她的一番話更引人傷感,兩個耍寶大王嘴角一抿,似乎難過得就快流淚了。不過為了面子,兩人還是硬生生把眼淚給忍了下來。
  “雨裳,雖然大哥真的設用,不過,如果還有什么我們可以幫得上忙的,千万不要客气。”沈世鋒真誠的說。
  “對呀,我們在外面也有點儿人脈,可以幫你打听打听哪家公司有好机會。”吳正方也展現了最大的誠意。
  “謝謝兩位大哥,工作方面我已經有了眉目,不過最近還具有點儿忙要請兩位大哥通融。”秦雨裳心頭充滿感激,一旦离開了,兩位待她如親的大哥將是她在這里最大的牽挂。
  除了……秦雨裳甩甩頭,在杜少白的臉變得清楚之前,拉回了思緒。
  “有什么是我們幫得上忙的呢?”沈世鋒与吳正方還在等她的下文,只恨不能為她多分擔一些。
  秦雨裳難得頑皮的笑了笑,拿出一張空白假單。“要麻煩大哥准我假,幫我在這上頭簽個名,這几天我還得多跑几家公司去面試呢。”
  這种忙多幫几次,恐怕她會更快离開公司吧?沈、吳兩人相看無言,最后仍然沉重的提起筆,准了假。
  出人意表的是,秦雨裳的辭職簽呈一樣被打了回票。人事部并強硬下達最新指令——業務助理秦雨裳八月起轉調部門,任總經理室專屬秘書一職。
  面對這項新的人事案,秦雨裳簡直覺得措手不及,因為她才剛找到了新工作,老板對她客客气气,十分歡迎她的加入。而且,她對于成為總經理今后秘書一點儿興趣也沒有,她知道杜少白對她的影響力太大了她只要一看見他就手忙腳亂,心跳失速,完全不像平常的自己,她沒有把握成為一個稱職的好秘書。
  為了給自己一個全新出發的机會,秦雨裳再上簽呈表明了辭職的決心,沒想到几天之后,竟然接到意想不到的電話。
  “秦小姐。”渾厚低沉的男音冷冷響起。
  “呃……我是。”秦雨裳听出他聲音里的寒意,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當我的秘書辱沒了你?”杜少白話鋒如刀。
  “不,總經理,屬下的能力恐怕不足以胜任。”秦雨裳試著解釋。
  “你是在質疑我的判斷能力?”杜少白忍著一肚子气,繼續咄咄逼人。
  “屬下自然沒有權利質疑總經理的決定。”秦雨裳決定据理力爭,“只是,屬下已經找到了新的工作,不能背信于人。”
  電話那頭傳來好大一聲喘气,還有含糊不清的低咒聲……
  “總經理,很抱歉。”秦雨裳疏遠恭敬的說。
  “哪一家?”杜少白几乎是用吼叫的。
  秦雨裳被他的吼聲給嚇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報出了新公司的名字。
  杜少白听完公司的名字,一言不發就切斷了電話,秦雨裳只能拿著話筒發呆。
  待她放下電話,不一會儿,桌上電話又響了。
  “秦雨裳,您好。”她忐忑不安的接起電話。
  竟是新公司老板親自打來電話,說是經過再三考慮之后,決定錄用一個更适合的人選,因此……
  “沒關系,我了解的,謝謝董事長,希望日后還有合作的机會。”挂上電話,秦雨裳心亂如麻,理不出頭緒。
  沒想到,隔不了五分鐘,桌上的專線鈴聲大作,她本能接起電話,連名號都還沒有報,就听見那頭傳來聲音。
  “解決了吧?”杜少白沒頭沒腦的問。
  “什么?”秦雨裳還沒反應過來。
  “工作的難題解決了吧?”他的聲音听來十分輕松。
  是他給別人施壓了?是他存心要斷她的退路?為什么?因為她不愿意成為他的專屬秘書,讓他失了面子?秦雨裳握著話筒,半天說不出話。
  “我期待新秘書能帶來新气象。”一樣未等她回應,杜少白專斷的挂上電話。
  七月的某一個星期天,是學校舉行畢業典禮的日子。除了領取畢業證書之外,還有數不清的表演,動態的歌舞、展覽,加上四面八方涌來的畢業生親友,為學校增添更多歡欣熱鬧的气氛。
  神圣庄嚴的畢業典禮之后,同學們一個個帶著家人處處合影留念。
  秦雨裳捧著畢業證書,安靜穿過一棟棟气宇非凡的大樓,走過百花競妍的步道,努力用小小的腦袋,收納每一個學習過程的點點滴滴。她走得專心,渾然沒有听見有人在喊她,直到一個身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秦雨裳!”一個又高又壯的男生滿頭大汗、气喘吁吁的說:“你的家人朋友沒來嗎?”
  秦雨裳抬頭,她認得這張瞼,卻喊不出他的名字。真可悲,大二轉到夜間部,三年的同窗,能教她記住的只有寥寥無几。她的心思從來不在同學身上,生活的重擔早已將她壓得喘不過气來。
  既無深交,她拿不出任何敷衍交代的必要。“我沒有通知他們。”她的口气談得讓人有几許難堪。
  知道她今天畢業的只有母親,可是昨天父親喝多了,回家發酒瘋,鬧得一家子整晚不能睡,一早出門之際,母親才黑著眼圈睡下了。
  男孩卻听不出秦雨裳的冷淡,繼續興沖沖的說:“那……我跟家人要去慶祝,還有班上几個同學也要一起去,你要不要一塊儿來?”
  秦雨裳看著男孩真誠的臉,黑白分明的眼——那眼里,有她的影子。
  秦雨裳怔怔看著自己的影像,仿佛看見一塊又冷又硬的牛油,而眼前的男孩一點儿也沒有辦法令她燃燒融化。
  她不是個笨蛋,從小她就收夠了情書,習慣男孩子愛慕的眼神,她不是不理男孩唐突的邀請,只是無福消受。
  “不……謝謝你,我還有事,恐怕要先走一步。”她邊說邊往后退,不著痕跡的遠离了男孩。
  她行過綠蔭大道,往校園深處走去,最后在圖書館旁的小涼亭坐下。
  人聲与喧囂,此起彼落的鎂光燈都遠离了,在清冷的亭子里,秦雨裳安心的合上眼,享受涼風的吹拂与絕對的孤獨。
  “為什么拒絕別人的好意?”輕柔低沉的嗓音,驀然響起。
  秦雨裳心神一震,猛然睜開眼,視線撞上杜少白幽黑的眼眸。“總經理……您怎么會在這儿?”他似乎總在她意想不到的時刻出現。
  杜少白定定看住地,沉吟半晌,才想起早先約好的理由。“我妹妹也讀這里,不過和你不同科系。”
  秦雨裳不疑有他,更沒有追問他妹妹的名字。畢竟,她連自己同班同學都不認得几個了,更不可能記住他系的學生。
  杜少白見她不再追問,頓時松了一口气,接著又把話題引到最初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為什么拒絕別人的好意?”
  “總經理跟蹤我?”她開玩笑的反問。
  聞言,杜少白竟然微微的臉紅了。“我剛剛和……妹妹一塊儿,剛好看見你和那個男孩。”他有點儿笨拙的解釋。
  既然是慶祝妹妹畢業的,應該不能免俗要請吃大餐的。
  “總經理的妹妹還在等總經理吃飯吧?別讓她多久了。”她轉移了話題,對她來說,那個男孩早已不在心上,要毋需去解釋。
  “她早拋下我這個老哥,和同學狂歡會了。”杜少白裝得可怜兮兮。
  “我這樣興沖沖的跑來,竟然要孤零零一個人吃午餐。”
  秦雨裳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心里總覺得怪怪的,可是怪在哪里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反倒是看他看久了,竟然又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呃……一個人吃飯也沒有什么不好,如果總經理不習慣,隨便打通電話,我想一定很多人愿意陪總經理吃飯的。”
  “是啊,我真笨。”杜少白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瓜,然后裝模作樣的摸摸西裝口袋。“糟糕……連手机也忘了帶出來……”
  “那邊……有公共電話。”秦雨裳的聲音有點儿悶悶的,但她自己卻听不出來。
  “我記不住電話。”杜少白又有借口。
  活該,女朋友多的如過江之鯽,當然記不住了。秦雨裳愈想愈不是滋味,霍然起身。“總經理慢慢想吧,我要先走了。”
  杜少白一把捉住她的小手,直勾勾的盯著她。雖然心中有千万句話,千百种滋味,他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能緊緊的捉住她,感受她的存在。
  “放手……總經理……我疼啊。”秦雨裳疼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不懂他為何如此用力的捏握著她。
  “對不起。”他赶忙過了歉,抓住她的大手稍稍放松卻沒放開,固執但輕柔的握著她,大拇指柔柔的愛撫著她手心的肌膚。
  秦雨裳呆愣愣的看著他,忘了把手抽回,只是任由杜少白一遍又一遍輕撫她的掌心,任一波波熱力与電流在大手与小手之間流竄,一點一滴融化了她這塊又冷又硬的牛油。
  “你愿不愿意陪我吃頓午餐呢?”杜少白在她耳邊沙啞低語,輕輕吹拂著她光滑嫩白的耳背。
  秦雨裳一陣輕顫,抖著身子抽回自己的小手。正午的驕陽穿過樹枝,洒落斑斑光點,彌漫出一种超拔塵世的況味。她無言凝視著杜少白,神智似乎依舊恍恍惚惚,所有拒絕的字眼,似乎都從腦子里叛逃了。
  杜少白定定看著她,額上滑落的汗珠,證明他的心情一樣不輕松,看起來好像是個等待宣判的囚犯。
  啊,這一刻,秦雨裳几乎要以為他是愛她的了,那看似深情的黑眸,火熱得似要把人給燙熟,那應該是對摯愛的人才有的眼神。
  可是,他們之間究竟算什么呢?既不是為她而來,為何這般待她?還是,他認定了她是個……隨便的女人,一個隨時可以派上用場的備胎!
  杜少白看見她的臉色逐漸由紅潤轉為青白,還以為她中暑了,心頭一慌,不由自主伸出手扶住她削瘦的肩頭。
  “別碰我……”秦雨裳因為他的碰触而跳起來,逃難似的躲到离他遠遠的對角,歇斯底里的喊著。
  杜少白難堪的縮回手,為她突如其來的轉變而一頭霧水,等他好不容易回過神,才發現秦雨裳已經跑遠了。
  白花花的陽光洒在秦雨棠身上,盡管身上的T恤已經汗濕,盡管心髒就快要跳出來,她仍然一次也沒有回頭,拼命的想逃离杜少白,以及因他而生的迷惑。
  秦雨裳并不知道,杜少白一直在身后看著她,直到她的身影愈來愈小,消失不見,他依然一動也不動的在她的背影默默守候,痴痴的,傻傻的,卻始終等不到她偶然回頭的笑容,等不到她真心的回眸。
  八月來臨,秦雨裳正式揮別業務部,進駐二十樓接任總經理專屬秘書一職。
  上任第一天,秦雨裳八點半就提前來報到,本以為自己已經夠早了,沒想到一進辦公室,即將卸任的邱秘書已經在整理各种資料檔案了。
  “早安,您好,我是秦雨裳。”
  邱秘書聞言抬起頭,同樣熱情的打了招呼。秦雨裳覺得很惊訝,邱秘書和她印象中女強人的形象大相徑庭,那甜甜的笑容与亮燦燦的大眼,說明了她是個不折不扣的陽光女孩。
  “我的臉上寫了字嗎?”面對秦雨裳的凝視,邱秘書笑問。
  秦雨裳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對不起……只是,你的笑容很好看。”
  她真心的發出贊美。
  “真的嗎?謝謝你的贊美,不過老總每次都叫我別淨是傻笑,真是一個不解風情的傻大牛。”邱秘書頑皮的說:“不過這頭牛最近好像有點儿開竅了,早些天對我千叮万囑的,要我好好照顧你。總經理說,秦小姐雖然沒當過秘書,不過在業務部的表現很不錯,可說是一個可造之材。”
  秦雨裳傻眼了,他真的這么說?
  “相信我,總經理是個標准的完美主義者,不輕易稱贊人的。”仿佛看出她的不信任,邱秘書又補上几句。“所以,對于總經理金口力荐過的秦小姐,我自然印象深刻了。”
  面對這樣坦誠的贊美,秦雨裳簡直連耳根子都發紅了。
  “別不好意思了,這個禮拜是我們兩個的交接時間,秘書這一行,外人看著輕松,其實是個不容易的差事,要注意的事情可多著了。尤其我們總經理可是出了名的挑剔,只要一個事情沒做好啊……”邱秘書故做發抖狀。
  事情沒做好會怎么樣?秦雨裳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
  只見邱秘書把嘴巴貼在秦雨裳耳旁,神神秘秘的說:“做不好啊……
  總經理就會黑個臉,自己再做一次。“
  說畢,邱秘書就像撿到個小便宜似的,得意的咯咯嬌笑。
  秦雨裳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愣了一下,隨后被邱秘書的笑聲感染,也笑了起來。兩個女人一見如故,如此開心,完全沒有注意到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僵硬高大的身影。
  “一大早就忙著嚼舌根,正事都辦完了?”杜少白陰陰的看著秦雨裳笑得發紅的小臉,很有點找喳的意味。
  秦雨裳心虛的低下頭,回避他嚴厲的眼神。自從畢業典禮當天兩人不歡而散之后,她就沒有再見過他,雖然理智一直警告自己要逃得遠遠的,可是心知道,她始終是挂記著他的。
  “怎么?邱秘書一大早面授權宜,是教徒弟這樣回上司話的?”杜少白看著她逃避的舉動,光火不已。
  秦雨裳聞言猛然拍起頭,他可以不滿她,可以責備她,但是不能遷怒到邱秘書身上。“總經理,對不起,是屬下不懂事,跟邱秘書沒有關系的。”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激蕩出懾人的光華,杜少白如饑如渴的目光似乎要將秦雨裳給吞下肚里去。
  邱秘書在一旁看見杜少白不尋常的反應,頓時明白了一半。雖然不愿意當個超大的電燈泡,但是交接工作迫在眉睫,這個禮拜之內如果沒有辦法將秦雨裳調教上軌道,她的終身大事可就要泡湯了。沒辦法,只好當個煞風景的小人啦。“總經理,您今天是不是忘了帶魂儿來上班啦?”
  一句話,讓杜少白轉回理智,只見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隨后悶聲不吭的踏進辦公室,轟然一聲甩上了門。
  邱秘書還不知死活的在門外大鳴大放。“平常要誰把門稍微碰出個聲音,總經理就要責備人家粗魯。依我看,總經理今天的表現,才是道道地地的野蠻人呢。”
  秦雨裳因邱秘書的話而倒抽一口气,難道她平常就是這樣和總經理相處的?
  “放心放心,別害怕,總經理可能是昨天晚上欲求不滿,所以今天有點儿失常。”邱秘書一面安慰秦雨裳,一面扯開喉嚨繼續興風作浪。嘿嘿,難得逮到他的痛處,這种千載難逢的机會,她可不想輕易放過。
  “邱秘書!”門內傳來杜少白的吼叫聲。
  秦雨裳簡直要傻眼了,這庄嚴神圣的二十樓,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別理他,我先教你了解這個部分……”邱秘書罔顧杜少白的吼叫,拉起秦雨裳開始傳授她身為秘書的看家本領。
  門內的吼聲漸漸平息,邱秘書又突然在公事中插上几句,很八卦的說:“你知道,總經理最近擺不平那一大堆女朋友,所以心情很不好。嘿嘿,就像那個風流才子唐伯虎吧,要了一大堆老婆,最后卻落得沒地方睡覺,這就是男人不專一的下場……”
  和邱秘書相處了一個禮拜,秦雨裳算是掌握了杜少白的生活作息,早上九點半到公司,每天十點鐘開始輪流与公司各部門主管進行會報,以确定近期公司各個環節的運作。十一點會報結束,開始進行大大小小的決策,有時候忙得連午會都沒有時間吃。晚上一直到她和邱秘書都下班了,他還在辦公室忙著。她不知道總經理的身体怎么受得了,更不知道如此忙碌的他,怎么抽得出時間陪女朋友?
  “總經理是個標准的工作狂,常常這樣廢寢忘食的,”交接工作的最后一天,大大小小的事值都告了一個段落,邱秘書無事一身輕,又開始八卦起來:“所以用,如果你接到他那些個女朋友抱怨的電話,也別太惊訝,這是常有的事。”
  不知道為什么,秦雨裳總有一种錯覺,邱秘書好像特別喜歡在她面前揭及杜少白的私事。
  “不過,我當他的秘書三年了,還不曾見總經理請過假,不論再忙,他都會想辦法抽個空來公司關心一下。”邱秘書滔滔不絕的功力還真是無人能及,气都不喘一口就繼續打出連珠炮。“唯一的一次例外,是發生在一、兩個月前吧,那一天總經理破天荒的沒來上班,害早上來開會報的主管白白等了一個鐘頭,我急瘋了,打了好几次電話都沒人接听,手机也沒開。我情急之下只好—一聯絡他的那群紅粉知己,沒想到其中一個還對我大發雷霆,說什么‘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能叫他不上班來陪我’,真是气死我了。”
  話說至此,也該累了,邱秘書端起茶水,好整以暇的啜了一口,一雙眼睛在秦雨裳臉上打轉。
  秦雨裳整張臉都漲紅了,想起那一天,她和杜少白在床上糾纏了一整天,想起他的重量,他喑亞的嗓音,他有力的……天,她快要喘不了气了,她不該再想了,她早已告訴自己要忘了他,他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邱秘書瞧見秦雨裳臉上的紅暈,心下更明白了為何杜少白最近几個月來神經兮兮的不是在發呆,就是傻笑。莫名其妙失蹤后的第二天,更是神清气爽、吹著口哨來上班,一副公司垮了都無所謂的模樣。
  可是隔不了几天接到業務部上陳的人事簽呈之后,臉色又難看得連鬼見了都要退避三舍,然后不由分說指名要由秦雨裳來接替她离職后所留下的缺。
  照這种种不尋常的症狀看來,那個不知情為何物的硬漢,好像是中了情毒了……這下子可有好戲看了,不過可惜地就要結婚去也,否則……唉,只好便宜那小子了。邱秘書愈想越可惜,不由得連連搖頭,輕聲歎气起來。
  “邱秘書,你還好吧?”看著她怪异的模樣,秦雨裳有點儿擔心。
  “啊……沒事沒事,只是想起以后不必再應付總經理的那些鶯鶯燕燕,突然覺得很開心。”邱秘書低下頭又喝了一口水,然后不死心的補充:“我想也是,那些個人物哪有能耐綁住我們總經理呢?除非——咳……”
  她說得太得意,一個不留神意嗆到了。
  秦雨裳赶忙拍了拍邱秘書,容她順順气。“邱秘書,你還好吧?”
  “謝謝,咳……謝謝,我好得很……好得不能再好了。”邱秘書雖然咳得臉都發紫了,心里想的卻是杜少白受苦受難,陷入水深火熱的模樣,想得她眉開眼笑,樂得簡直就要飛上天去了。
  原本以為經過一個星期的交接,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沒想到邱秘書离職的第一天,秦雨裳才發現自己還有許多工作上的盲點沒有理清,搞得她必須不斷的從錯誤中去學習。雖然杜少白并沒有大聲指責他,但是他的眉頭卻鎖得愈來愈緊,嘴角抿得愈來愈直。
  秦雨裳知道,他已經分擔了許多她份內的工作,她不是個有力的助手,卻象個絆腳石,弄得總經理筋疲力竭。獨當一面的第一天,秦雨裳的心里充滿了挫折。
  下班時間,杜氏企業的員工一個個相繼离去,秦雨裳還在檢討自己所犯下的錯,一步一步想辦法彌補。在亡羊補牢的過程中,她找到問題的症結所在,也重新調整了工作的進度与順序,漸漸找出用于自己的節奏,有了心得之后便愈做愈起勁,也重新燃起了信心。
  “秦秘書,怎么還不下班?”杜少白打開門。已經九點多了,她還在忙。
  秦雨裳看見杜少白手上提了公事包,一臉疲憊的模樣,突然覺得十分歉疚,卻說不出抱歉的話——職場上不需要撒嬌似的道歉,而是工作上的高效率。
  “報告總經理,屬下還有一點儿工作沒做完。”
  杜少白看著她不服輸的小臉,一句話也沒說,掉頭又要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總經理,您不是要下班了?”秦雨裳不解的問。
  “想起有几通電話忘了打。”說完,杜少白一臉嚴肅,低著頭走回辦公室。
  檢討完今天的失誤,排妥明天的工作進度,從電腦前抬起頭來,牆上的大鐘已經走到了十點半。秦雨裳伸個懶腰,著手收拾了東西,關上電腦,准備离開前,她站在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口,正猶豫著要不要再向杜少白報告一聲,他卻突然推開門。
  “總經理,我……我下班了。”只要一對上杜少白的眼降,秦雨裳的舌頭就要失控。
  “嗯。”杜少白輕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面對他的冷淡,秦雨裳難堪的抓起皮包,走出辦公室。她按了往下的電梯扭,電梯卻遲遲不上來。怎么回事?難道電梯坏了?想起要走二十樓樓梯下樓,她的腿都軟了。
  “進來。”是杜少白的聲音。
  秦雨裳轉身,看見他在個人專用電梯,正猶疑者要不要跟進,他突然威脅:“還是你想爬樓梯下去?”
  秦雨裳終于走了過去,電梯大門關上,急速下降。
  “邱秘書沒告訴你,晚上十點過后,整棟大樓都要進行管制,電梯也不例外,除非有安全卡,否則寸步難行?”杜少白打破沉默。
  原來是這樣。那今天要不是總經理也留得這么晚,她豈不是要給困在這里了?難道他是……特地留下來等她的?
  “謝謝你。”她小聲的說。
  杜少白沒有說話。
  他是默認了?她害他忙得這么晚,他還留下來陪她……秦雨裳覺得自己簡直一無可取。
  杜少白看見她充滿自責的小臉,知道她又把事情想擰了。“別謝我,我是真的還有事,不是特地等你的,我晚下班慣了。”他不愿意加重她的心里負擔。
  不是特地等地的?驀然之后卻有輕愁,秦雨裳覺得心口再度微微發疼,為了什么,她卻不敢去想,只是怔怔發愣,再也無話。
  電梯直抵地下一樓的停車場,出了電梯,秦雨裳的臉愈見蒼白,五百万的肮髒記憶,再度如潮如浪拍岸而來,沖得她的心里冰冰涼涼的,一胜寒气冷透了全身。“總經理……再見。”
  她要逃,逃出這個陰暗的地下室,再多待一秒鐘她就要窒息了,她跑啊跑,跑到盡頭,才發現出口處的大門也是深鎖著。想來,那一夜如果沒有遇見總經理,她就只能在這個冷暗的停車場過夜了……她失神的站在出口處,直到身后的車燈照在她身上。
  “很晚了,我送你。”杜少白打開車門,一面對秦雨裳呼喊,一面用遙控器打開出口大門。
  秦雨裳看著他,搖頭……再插頭,然后頭也不回的沖出停車場,迅速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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