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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何德盛從高雄回來后,接到了紀筱妍的電話,她隱瞞了那一晚險遭強暴的恐怖遭遇;一方面是不愿再想,一方面怕老實的何德盛會為此自責,她只說和韓磊之間的問題已經解決,所以她先回家了,而他可能要另外找室友了。
  “別擔心,我也不打算再找室友了。”何德盛瀟洒的說。
  原來他終于說服了女友北上,現在他還積极的在替女友找工作。只要工作一有著落,女友就會上來台北跟他相聚。
  “快結婚了吧?”她听出喜悅的味道。
  何德盛呵呵的傻笑,“有好消息一定先告訴你。”
  “可惜我結婚了,不然就可以當你的伴娘。”她婉惜的說。
  “幸好你結婚了,因為敏敏不會容忍一個比她還漂亮的伴娘。”
  何德盛也忙,而且學校又快開學了,還要籌備婚禮。加上房子也要好好的整理一下。她想起她的東西還放在那里,雖然只有一些書和簡便的衣物,但恐怕還是會造成他的困扰。
  雖然她什么都不缺,加上韓磊又幫她買了一大堆的東西,甚至還為她辦了一張金卡,她還是跟何德盛約好回去整理的時間。
  “順便把韓磊學長帶來吧,我也很想念他的風采。”何德盛念舊的說。
  紀筱妍也希望韓磊可以陪她去,不過還得看他有沒有空呢。
   
         ☆        ☆        ☆
   
  韓磊一听說搬家的事,二話不說就要去幫忙。
  “你不是很忙嗎?我想請搬家公司就好了,而且要從三樓搬下來,那些書很重的。”她不想讓他累坏了。
  “只不過是三樓嘛。”韓磊大發豪語,還說他當兵兩年,可一點都沒有偷懶打混,他還挽起袖子,露出健壯的肌肉。“來,用手指戳戳看。”他拉起她的手放在他上臂凸起的肌塊上。
  紀筱妍啼笑皆非,象征性的戳戳他,果然結實,她笑著點點頭。
  韓磊想起那個總在路燈下等待紀筱妍晚歸的男人,他不知道那男人究竟是什么三頭六臂的人物。雖然在路燈下見過他好几次,但夜色模糊了男人的五官,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很黑,短短的小平頭和略嫌粗壯的身体,流謀出一股濃濃的農家昧,可是那樣的男人卻把紀筱妍拐跑了兩個多月,難道他有什么獨到的魅力嗎?
  雖然經過張群英的一番開導后,韓磊發誓沒弄清楚事情真相以前,絕不胡亂吃醋坏事。可是,只要一想起那男人把手搭在她肩頭相偕而去的模樣,韓磊的額頭和拳頭忍不住都冒起青筋。
  丟下一大堆公務,還叫秘書吳雨慧取消了好几個重量級的約會,他听得出秘書的聲音有點不高興,不過天大的事也比不上陪紀筱妍搬家來得重要。
  “有必要這樣大費周章嗎?”看見他如此慎重的模樣,紀筱妍反而有點啼笑皆非。
  不必紀筱妍引路,韓磊三兩下就把車穩當的停在何德盛家的樓下,那是一直以來他大半夜發呆的地方。
  下了車,紀筱妍發現他流了一頭一臉的汗,不會吧?現在也不過是早上十點鐘而已,太陽還不大啊。按門鈴之前,她從小包包中掏出手帕,親密的為他拭去臉上的汗水。
  韓磊愣愣的站著,讓她的小手在他身上忙碌著。他不在乎她和樓上那男人的一段時光,可是他多怕她再度离他而去。
  “怎么人流這么多汗呢?”擦完了臉,她開始擦地的脖子。
  韓磊突然捉住她穿梭在他頸項中的手,于言万語梗在喉中說不出來,害怕讓他無法言語。
  大門打開了,紀筱妍抽出被他握得發汗的手,“走吧。”
  她才剛踩上一個階梯,卻發現韓磊又從后頭拉住她的手,她回頭解的看著他,他的眼里盛載的意味,她有的懂,有的不明了。
  他拖住她,也跨了一步,和她站在同一個階梯上。
  這人怎么這樣?難道沒看到這种老舊的樓梯實在是又陡又窄。兩個人擠在這里不是太离譜了嗎?而且他手上的汗加上她的,黏黏膩膩的,他沒有感覺嗎?
  她再往上一階,并試著掙脫他的手,但他很快又跟進,并且把她的手握得更緊。
  “我……我的手好疼。”她輕聲抗議。
  韓磊好象犯了錯的小男生,赶忙松開她;“對不起。”
  他的臉色有點蒼白,豆大的汗珠仍不停的沿著頸項滑進領口,他不舒服嗎?,紀筱妍擔心的問:“你不舒服嗎?”
  “沒……沒有,我很好。”他結結巴巴的回答,然后催促她,“決定吧,別讓人家久等了。”
  他靜靜跟在她身后,努力讓自己不要去拉她的手上了三樓,何德盛早就打開大門,終于看見紀筱妍和韓磊出現。
  “老天保佑,我還以為你們是不是跌倒了,正想下去找你們呢?”何德盛松了一口气。
  何德盛在他們走進客廳后,倒了冰水給他們。
  原本就小小的客廳,現在更是堆了一大堆的雜物,最多的是書,還有几條臭襪子,整個客廳几乎找不出坐的地方。不過他還是善盡主人之責,在雜物堆中想辦法安插了三張從房間投出來的小藤椅,他搔著頭,不好意思的解釋正在整理房子。
  “別再說了,我認識你不是一天兩天了。”紀筱妍打趣的說。
  何德盛伸伸舌頭,發現韓磊一直在旁邊沉默著。
  韓磊穿了一件輕便的白色T恤,下半身是草綠色的休閒及膝短褲,露出兩條毛腿,看起來瀟洒又帥气。
  站在這個房子里,韓磊的頭几乎就要頂到天花板了,何德盛之前注意到他經過日光燈底下的時候,還彎了彎腰。而紀筱妍也是一件白色T恤和草綠色及膝短褲,不過尺寸明顯比韓磊的小了好多,她嬌俏的小臉离天花板好遠,只到韓磊的胸口吧,且她那一雙細且白嫩的小腿也和韓磊的有著天壤之別。
  看著眼前這一對完全的男人和絕對的女人,何德盛覺得“天作之合”這句成語簡直是為他們量身打造的。
  “韓學長還是和當年一樣英姿煥發啊。”何德盛時著沉默的韓磊開口。
  這個黑壯的小平頭認識他?韓磊有點吃惊,仔細打量那張質朴黝黑的臉,他是……是紀筱妍大一時的班代嗎?
  “韓學長一定忘了我,我不像學長是個風云人物。我跟筱妍大一同班,我叫何德盛,現在在讀中研所。”
  “不,我記得你。”韓磊很快的接口。
  他記得有一次他把筱妍赶出家門,結果她三天不吃不喝不上學,還是眼前這個何德盛請他去找她的,后來筱妍到餐廳去工作也是何德盛介紹的。說起來他還是筱妍的救命恩人呢,原來是這樣,難怪筱妍愿意跟他在一起,韓磊很不是滋味的想。
  气氛有點尷尬,在商場上打滾了那么多年,對人應有的禮數韓磊比誰都清楚,可是他現在卻對何德盛一臉的冷淡,難道他已經勢利得瞧不起窮學生了?紀筱妍覺得很生气,她拉起何德盛的手,要他幫忙整理她的房間。
  兩人進房間忙著打包,体貼的何德盛預先幫她買了好几個塑膠置物箱,整整齊齊的技放在她房門口,“這樣很方便的,你看,只要把東西都丟進來就好了。”
  紀筱妍向何德盛道了謝,開始整理東西,韓磊青著臉跟進來,問是否需要幫忙打包。
  紀筱妍頭也不拍的說:“沒關系,東西不多,而且我比較清楚東西該怎么擺。”
  隨后,她看見何德盛把她的書本、筆記塞得亂七八糟,忍不住也把他赶出去。
  “小何,真受不了你,你出去啦,我自己整理就好了。”她捶打著何德盛的背。
  何德盛逃到客廳整理他的東西,韓磊還站在紀筱妍的房門口,他看見她對何德盛親昵又熟稔的舉動,心口一直緊緊的,而她把背對著他,好像在生他的气。
  “筱妍,你不高興?”
  她不回答就是默認了。
  “為什么?”他再問。
  紀筱妍還是悶著頭忙,并不回答他,她已經把衣物收好,現在正在書桌前整理書本、筆記。
  他看見桌上有一個心形相框,里面是她跟小瞳的合照,小瞳大概三歲左右吧,母子倆在陽光下笑得好燦爛。韓磊突然覺得惶恐起來,他在她的生命中缺席太久,錯過太多,她會不會早已習慣沒有他的生活?
  不到短短的一個小時,紀筱妍就打理好所有的東西。他在她身上看出一种屬于母親的能干。看著她甜美的小臉,他一直以為她還是那個膽小怕事的小女孩。
  紀筱妍忙完了,看見韓磊還在發呆,忍不住把何德盛叫來,請他幫忙把五個大箱子搬到樓下。雖然她沒跟韓磊說話,韓磊倒也主動幫起忙,他沒有忘記他是來幫忙搬家的。五個箱子兩個男人一趟就搬完了,她的東西已全部放進車子后座。
  “小何,謝謝你。”紀筱妍對滿頭大汗的何德盛伸出手。
  “小事,小事。”何德盛用力的回握她。
  “那么,我不上去了,我看客廳那個樣子,夠你忙的。你要加油,在敏敏上來之前整理好,否則她一气之下可能就不嫁給你了。”紀筱妍臨走前還不忘摸摸他,她是真心感謝這好朋友。
  何德盛听見她的恐嚇,頑皮的對她時了吐舌頭。
  “哎喲,真糟糕,我的包包忘了拿了”她敲了腦袋一下。
  何德盛做了一個莫可奈何的表情,這個清秀小佳人還真是不折不扣的大迷糊,他把鑰匙丟給她,做了個請自便的手勢。
  見紀筱妍上樓去,韓磊才很小心的開口,“學弟,你二、要結婚了?”如果他剛剛沒听錯的話。
  “是啊。十二月會先訂婚,預計明年一月結婚。”何德盛全然不介意韓磊先前的冷淡,“我老婆也是我大一時的同學,不過很可惜,筱妍都不記得她了。”
  “那你跟筱妍……”韓磊欲言又止。
  何德盛明白的笑了,唯有真愛才會讓昂藏六尺的男子漢變小心眼,原來如此。
  何德盛把和紀筱妍的偶遇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我了知道她跟你之間的誤會,只是她很傷心,所以我站在好朋友的立場上盡可能給她幫助。不過,不容否認的是我在大一的時候,第一次見到她,我的确被她清純的气質深深吸引,可是無論我多殷勤,她永遠把韓磊學長放在第一位現打我很慶幸她當時沒有接受我,我今天才會找到一個一樣愛我的女孩,因為在愛情的天平上,過与不及都不能維持長久,如果我确知她永遠無法愛我像我愛她一樣多,那么我愿意退而求其次,做她最好的朋友。”
  天,這又是一個君子,和張群英一樣的真君子。嫉妒和猜疑再一次蒙蔽了他的眼睛,這世界是不是只剩下一個真小人了,而那個真小人就是他韓磊呢?何德盛的黑臉白牙閃著一种罕見的朴光,韓磊再一次汗顏了。
  “學長,我從來沒有看過像筱妍那樣漂亮又死心眼的女孩,這樣的女孩一己愛上一個人,就再也不會改變。而我看得出來,你們兩人有著旗鼓相當的愛的能量。”何德盛朝他的跑車眨了眨眼,“那愛的能量就像學長的跑車一樣。絕對馬力十足。”他一眼就認出這輛夜夜守在路燈下的車子。
  韓磊用力的握住何德盛粗黑的手.這個小他四歲的大男孩,不只給了他愛的真理,更教會了他愛的道理。
   
         ☆        ☆        ☆
   
  車子往回家的路上馳去,紀筱妍卻還在生悶气。雖然她拿了包包下樓后,意外看見韓磊跟何德盛相談甚歡,韓磊完全不像之前那种自以為了不起的樣子。可是她還是气,或許因為他看見何德盛幫了忙,所以才對人家稍稍假以辭色,今天她真是重新認識這個勢利的小人。
  可是,現在這個勢和小人一臉神清气爽,嘴巴還哼唱著流行歌曲,雖然不情愿,不過她不得不承認他低沉性感的嗓音,還真把流行歌唱出另一番浪漫的韻味,她不覺听得入迷了。
  “很好听吧,換你貢獻一首了。”他的臉突然在她眼前放大,把她嚇了一大跳。
  她心虛的搖開車窗,熱浪和自然風一起灌進來,吹得她的短發狂飛起舞。
  半晌,韓磊忍不住靠邊停車,橫過手來,搖上車窗,“再吹就要變成瘋婆子了。”他看向她,“別這樣,我哪儿得罪你了?”
  她還是不說話,也不看他,只是低頭逗著趴在車頭的凱蒂貓玩偶,那也是韓磊為她買的。
  “我請了一整天假,難道你要擺一天的臉給我看?”他火了。“你看,我明明去幫忙,結果你卻當著我的面,拉著何德盛去幫忙打包,打包完了,也當我是隱形人似的,又叫何德盛幫你把東西扛下來。我本來還怀疑,下一步你是不是要打電話給搬家公司叫車。小姐,該生气的應該是我吧。”
  “我早說過不用你幫忙的,你是大忙人,我本來就不應該麻煩你!”她也對著他吼出來。
  又來了,爭吵、冷戰,那下一步呢?
  “更或許,我根本不該搬回去的……”她流著淚黯然的說。
  不!韓磊猝然堵住她的唇,良久才松開她。
  “答應我,別再說這种話。”再來一次,可能就會要了他的命。“我道歉,不過你可以告訴我為了什么嗎?”他看著她問。
  “你……你不跟何德盛打招呼。”她抖著聲音說。
  “對不起。”他再一次封住她的唇,在她喘不過气前才放開她。“還有嗎?”他盯著地紅艷的唇再問。
  “你……沒有禮貌。”她小聲的說。
  “對不起。”他擁住她的肩,再度吻得她天昏地暗。“還有嗎?”他把她緊緊壓在椅背上,用他火燙的胸膛熨貼她的胸脯。
  “你……對人家好凶。”她嬌喘的說,他把她壓得快透不過气了。
  這一次,韓磊忘了回答,他忙著吻她的唇,吻她細膩的頸項。
  窗外車來人往,許久,他才离開她的頸項,那上面有數不清的屬于他的印記,他滿意的笑了。
  “你不問我為什么嗎?”他突然沒頭沒腦的問。
  問什么?問他為何如此熱情?她頭昏腦脹的想。
  “你不問我為什么沒禮貌嗎?”他邊啟動車子邊說。
  喔,她差點忘了他們之前的爭執了。她清清喉嚨,依樣畫葫蘆的照他的話問了一遍。
  “我嫉妒!”他干脆的回答,換來她詫异的表情。“是的,我嫉妒。”他堅定的再說一次。
  是的,不要再有任何的誤會,不管事情是酸的苦的甜的辣的,都要學會勇于面對,走過慘痛的教訓,是愛讓他擦亮眼不再徒自后悔。
  早上韓磊明明說他請了一整天假的,可是這會儿,把行李搬回房間之后,他又匆匆忙忙赶回公司加班去了,臨走前還請王媽替她弄些吃的。
  紀筱妍哪里還吃得下飯呢?火辣辣的艷陽加上火辣辣的熱吻,把她的頭腦攪得七葷八素、整個大房子里靜悄悄的,紀筱妍知道王媽還在廚房里忙,阿碧或許在小瞳房間小憩,阿志呢?這會儿不曉得在院子里的哪棵樹下打盹,幸好大家都不在,因為她一點也不想說話,她怕一開口、,剛剛在韓磊車里發生的神奇感覺就會消逝無蹤。
  她輕輕回房,輕輕和衣倒在床上,韓磊在車里對她施了魔法,而此刻她還沒從魔法中醒來。
  她想起早上在何德盛家,韓磊無理的表現,她原本以為他是心煩所以不耐煩,可是卻在几個熱吻之后,他卻大刺刺的說他嫉妒。他的坦誠讓她手足無措,因為在感情世界里,他一直是個被寵坏的天之驕于。從大學時代起.她就看過好多女生心甘情愿被他頤指气使,對女人,他不哄不騙不甜言蜜語,可她們依舊隨他起舞。
  可是他今天卻說他嫉妒何德盛,嫉妒什么呢?她跟何德盛只是好朋友啊。
  記得那時她問他原由,他的大手雖穩穩的操控著方向盤,口气卻支支吾吾的,“我以為……以為你和他……”
  他說不下去了,有點擔心的瞄瞄她,怕他的多疑讓她不悅。
  “以為我跟何德盛有曖昧關系?”換她單刀直入。
  空气一時之間僵住了,只剩下兩人劇烈的心跳和急喘的呼吸。
  “這么說來,你以為我們暗通款曲很久了?”她的聲音里有著哭腔。
  對……不不不,他已經知道不是這回事了,他急得汗流浹背。
  “可是你還天天開車到樓下去等我?”她泣不成聲。
  “對,我天天去,不過不是想要監視你,只是想看看你,就是這樣,別哭啊。”他笨拙的解釋,“我只是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沒想到她听見他的話,眼淚更是拼命往下掉。這下好了,瞧她哭了個梨花帶淚核桃眼,等會儿回家,王媽一定會嚴重數落他。
  “你是說即使我跟了另一個男人,你還是會默默照顧我?”她哽咽的問。
  韓磊听了緊握方向盤,握得關節都泛白了。久久,他換了一种比較平靜的方式對她說:“我本來以為我做得到,后來才發現好難。所以,我很高興知道何學弟要結婚了,而且新娘不是你。”
  無理皆因妒心起,煩惱都隨誤解來。如果不是因為愛,又何苦衍生出這些离會聚散;如果沒有愛,他們又何須這樣苦苦猜疑,苦苦追尋呢。
  想到這儿,紀筱妍把身子移到韓磊慣睡的左邊,床單上有他的味道,一种剛強濃烈的味道。她擁著他蓋過的被,依偎在他厚實的肩膀,然后帶著甜甜的笑,進入甜甜的夢鄉。
  她睡了好久好久,隱的中好像听到小瞳和阿碧、阿志嬉鬧的聲音,她想起身加人他們,可是韓磊的味道像一層密密麻麻的网,讓她無法脫身。她在韓磊的大枕頭上翻了個身,又跌進有他的夢里。
  再醒來的時候,屋內的光線已經明顯暗了下來,落地窗外火紅的晚霞燒得只剩下暗沉沉的灰燼,除了身下的床單和身上的被子有韓磊的气味之外,屋里也有他的味道。
  “我在想,如果你還不醒來的話,我就要把你吻醒了。”韓磊坐在床沿,俯身著她,眼里有說不出的失望。
  “我可以為你再一次閉上眼睛。”她迎著他灼熱的眼光,勇敢的說。
  韓磊的心張狂的跳起來,她的意思是……
  沒有等他回話,紀筱妍緩緩的閉上眼眸。
  韓磊全身都在發抖,他吻住她微敞的紅唇,她立刻張開嘴,主動獻出所有的甜蜜。他的吻愈來愈狂,吻得兩人都快要失控。然后,他把唇移向她小巧晶瑩的耳垂,把臉貼在她的臉上,來回磨蹭。
  “我……好疼。”她嬌喘出聲,他的胡碴刮痛了她細嫩的臉。
  韓磊离開她,用手輕輕摸摸她的瞼,“對不起。”
  紀筱妍搖搖頭,也抬起手來撫触他的胡碴,“我喜歡你的男人味。”
  喜歡就是不討厭,喜歡就代表他還有希望,雖然他貪心的好想听她把“喜歡”換成“愛”。
  晚霞的余燼被夜風吹走了,黑夜已經占煩大地,坐在床沿的男人跟躺在床上的女人,在一個沒有開燈的房間里,用心凝視著彼此。
  仿佛過了一世紀之久,韓磊才想起他進房間的任務,“你餓了嗎?王媽說你沒吃午餐就睡了。”
  “你呢?下午還赶著去上班,恐怕也沒時間吃午餐吧?”她的聲音在黑暗中,有一絲白天所沒有的魅惑气息。
  他餓了好久,餓得想把她一嘗再嘗,可是他擔心她真的餓坏了,所以費了好大的勁,才阻止自己繼續把她壓進床里。“看來我們最好赶快下樓,不然晚餐涼了,王媽又要不高興了。”
  韓磊拉起紀筱妍,兩人甜蜜蜜的手牽手下樓去。
  途中,韓磊才想起什么似的說:“如果你喜歡睡左邊,我可以跟你換。”
  她悶著頭停了半晌,才知道他在說她下午睡在他睡的那一半床舖上。她紅著臉搖搖頭,只要有他在身邊,哪管左邊右邊,即使要她住在茅屋山洞,她也甘之如飴。
  忘了是哪部電影里的台詞了,不過紀筱妍卻清清楚楚的記得其中的一段獨白,它是這樣說的:人生就像長長的暑假,一堆偉大的計划,卻在開學那天發現一件也沒有完成,可是暑假卻已經過去。
  是太幸福容易讓人耽溺嗎?家里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子、本分,只有她,整天像個無事人似的游來晃去。在廚房里,王媽說不用她幫忙,到院子里澆花,阿志也說怕累著了她,而小瞳也正式開學了,升上小學二年級的他,已經成了班上的孩子王,回到家來還有不少小女生打熱線來找他,看來這孩子長大也會是女生的頭號殺手。
  大學寄來了新生訓練的通知單,除了說明訓練的日期外,還規定要穿大學服,大學服就是類似高中女生除軍訓制服,白色襯衫配上米色的及膝窄裙。
  紀筱妍記得當年她考上大學的時候,韓磊曾經幫她跟班上女生借過一套,不過他說:“別傻了,訓練的時候你就會知道,根本沒有人會遵守規定穿大學服的。”
  可是,紀筱妍堅持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樣新潮大膽的,結果新生訓練的第一天,全班四十多名同學,只有她一個人穿了大學服。遵守規定的結果,卻變成鶴立鶴群,套一句廣告用語:當時好糗。
  是啊,從新生訓練的第一天起,她就覺得和班上的同學格格不入。她害怕其他人好奇的眼神,于是在四周筑起一道高牆,沒人進得來,她自己也出不去,而高牆唯一的出口是韓磊。
  后來當她傷心的离開學校,遇到張大哥,也重逢何德盛,才知道如果她愿意,不管是多害羞內向的人,都可以交到好朋友的。雖然她愛韓磊,可是,她的生命并不是只為他一個人而轉動的。
  長長的暑假就要結束了,而她在補習班的工作卻停了。本來補習班的班主任還夸獎她有很好的企畫能力;那都虧了拜張大哥的磨練之賜。
  可是現在,暑假過去了,她卻變成一只被豢養在家里的金絲雀。
  一直沒跟韓磊提到上大學的事,那份錄取通知單初她壓在梳妝台的底層,但是卻壓不住她澎湃的求知欲;她發現她不适合做一個待在家里等愛的女人,而她不喜歡逛街買東西,如果不能好好的讀一讀書……想到韓磊拿了外國碩士學位,而她連大學都沒畢業。
  韓磊說他不在乎她是國小學業還是國中畢業,只要她是她就夠了。
  但像韓磊這么优秀的男人,應該有個配得上他的女人,她不想在他面前自慚形穢,那會讓她失去信心,也失去愛他的勇气。
   
         ☆        ☆        ☆
   
  她的情緒不穩定,韓磊感覺到了。為了讓她開心一吃過晚飯,他就神秘的把她拉進房間。
  床頭的大牆上,原本挂著畢卡索的那幅“沒有臉的女儿”名畫已取了下來,換上了一張巨幅的床頭照,不過上面覆著一層絲絨,紀筱妍疑惑的看著他。
  “猜猜看,里面是誰?”他神秘的問。
  總不會是他們兩個吧?紀筱妍記得他們好像還沒有過合照,對了,連婚紗照都沒有拍呢。想著想著,她的臉色更黯淡了。
  韓磊見她這樣,赶忙掀開絲絨布。
  畫上是韓磊欺身吻住她,吻得她几乎昏倒,他的一只手握住她軟綿綿的腰,她丰滿的胸部抵在他身穿大禮服的胸膛上,他的一只手固定在她的后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她認得身上那套所費不貸的玫瑰紅細网眼紗的長禮服,那是她這輩子所做過最惹火的造形,她也記得那華麗的水銀燈飾下的圓狐形樓梯,那是他們結婚當天的照片。
  “對不起,那個時候沒有先帶你去拍婚紗照。”韓磊一瞼歉意,“改天我們再去補照?”
  紀筱妍搖搖頭,她現在可以抱著活生生的他,何苦還要冷冰冰的照片呢?想起那段時候,他還三天兩頭不回家,原本她還以為他會在婚禮上放她鴿子的,可是現在重新審視當時的畫面,她可以确定韓磊對她是有感情的,因為照片里的他和她一樣忘我。
  紀筱妍走近他,親昵的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細聲細气的說:“謝謝你,照片很漂亮不過我想你現在可以做得更好。”
  她吐气如蘭,吹得韓磊渾身又酥又痒。事實上打從搬家回來后,紀筱妍就一直……怎么講,勾引他吧!因為如果她不主動,他就會繼續做伏地挺身和洗冷水澡來自虐。前几天,他躲在浴室做伏地挺身還不小心滑了手,傷了手腕關節。
  他以為她還處在被強暴的恐懼中,所以總是像個父親一樣把她攬在怀中,輕輕哄她入睡,然后在她睡著之后,又偷偷跑到浴室再去沖一次冷水澡。
  看他還是沒反應,紀筱妍把整個身体都黏在他身上,主動吻他的頸,呢喃的說:“還是我錯了?”
  韓磊再也忍不住了,他捧起她的臉,狠狠的蹂躪著她的紅唇,然后下一刻把她推倒在床上。
  韓磊适時的放開她,將她轉過來,他盯著她細如凝脂的雪胸倒抽了一口气。
  “我要仔細檢查,看看你的傷是否痊愈了。”他躺在她身邊喘著气。
  她以為他又要停下來,忍不住把身体往他身上貼,急著說:“好了好了,那些傷早就好了。”
  可是韓磊卻把她拉開了一點,仔細的審視她的胸輕輕的舔她那玫瑰色的乳頭,“這樣會痛嗎?”他抬頭問。
  不……一點也不。她昏亂的環住他的頭,用力按在她胸前。
  韓磊用舌尖在她的乳暈上打圈圈.轉得她終于喊出聲音,他才放肆的含住她的乳頭,一邊不時輕咬著。
  他看見她在他身下呻吟,扭動,突然覺得好感動,他多慶幸他的小奶糖依然是個熱情洋溢,懂得付出的女人。
  因為高潮.不是只有性或愛就能達到的,唯有性与愛合一,才能掀起波瀾壯闊的巨浪狂朝。
  參加完大一新生訓練,紀筱妍搭上公車直奔重慶南路.她一口气買了七本書,后來捧著一堆書等公車時,才發現自己實在太貪心了,重拾學生身分讓她覺得非常興奮、她想起從前沒事就逛書店的樂趣,只是好久沒逛,讓她覺得自己好像變得庸俗了。韓磊的書房里雖然有惊人的藏書,不過大多數都是一些她連書名都記不得的冷硬書籍,更別提去看了。
  捧書捧得手酸,心里卻滿滿的,紀筱妍搭上公車,一种奢侈的幸福感在她心中升起。只是她不知道,她唇邊不經意漾起的美麗微笑,連公車司机都在后照鏡中看得小鹿亂撞。
  半天的新生訓練加買書,回到家已經下午兩點多了,走進客廳,她意外看見韓磊窩在沙發裹著報紙。
  “不是上班去了嗎?”紀筱妍放下書本問道。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去參加新生訓練。”雖然她之前一再保證沒問題,不過他記得當年她是多么的害羞內向,或許一個陌生的問候都會把她嚇哭的,那時候她是多么的依賴著他。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是全班最老的女生,誰會欺侮一個老人家呢?”
  她變了,或許她不知道,她變得獨立有主見.還會說俏皮話呢。
  韓磊一直以為她已經放棄了重回大學的計划、一直到前几天她笑吟吟的拿著新生訓練通知單給他看。他才發現她并沒有放棄。
  他記得他不只一次告訴她,他一點也不在乎她的學歷,但她竟然很堅持的說:“可是我在乎,我不希望有一天你的朋友因為我的學歷而瞧不起你。”看見韓磊不說話,她又繼續說下去,“就算不為學歷,我也不希望自己變成一個虛有其表的少奶奶。我希望可以跟上你的腳步,至少有一天,你厭倦了這個家,我希望那不是因為我的無知。”
  她說得堅定又樂觀,但樂觀中卻有一絲淡淡的悲哀。韓磊不懂,他怎么會厭倦這個家,厭倦她呢?可是無論如何,他是不能阻止她的了。她是個聰明的女孩,他相信她會在學業上有好表現的。
  韓磊愛定的問:“那我們的‘老人家’有沒有認識新朋友啊?”他拍拍大腿,紀筱妍像只貓一樣窩進他的怀里。
  她很高興的環住韓磊的頸項,告訴他今天有好多人來跟她說話,訓練結束后,她還跟三個新朋友一起吃了午餐。
  韓磊笑著听她說,感覺到她光滑青蔥般的手指輕撫著他的鬢角。她一向不戴婚戒的,那顆超分量的結婚鑽戒從結婚的第二天就被她收起來,上次她离家前,還把它放在房內的珠寶盆里,至今還被困在不見天日的黑暗中。
  “他們知道你結婚了一定很惊訝吧?”韓磊問。
  “我沒說我結過婚了。”紀筱妍說介紹自己已經二十七歲的時候,同學都說她騙人,嚇得她不敢再說她已經結婚的事情。
  是嗎?韓磊不再說話,只是緊緊的摟住她,一直笑她累得在他怀中打瞌睡,而他也把頭埋過她白嫩的纖頸,在她淡淡的体香中沉沉睡去。
  雖然紀筱妍不重,不過一個午覺醒來,還是把韓磊的腿坐得都發麻了。可是韓磊看她睡得香甜,不忍心血醒她,詩人所說的甜蜜的負荷,不就是如此嗎?他看著她的小臉,“麻”中作樂的想。
  下午四點多,西移的太陽斜斜的透過玻璃窗,并在空气中放射出一道道彩色的光束,這樣的宁靜美好,是韓磊從來沒有發現過的。他安穩的環住她的腰,臉頰貼著她柔軟的頭發,為眼前大自然的神奇而贊歎。
  紀筱妍動了動,直往他的肩窩鑽,她睜開眼看見他慧黠的黑眸,不好意思的說:“啊,我睡著了。”
  “是啊,我也睡著了。”他附和。
  紀筱妍從他的大腿上跳下來,走到窗前看著滿園盛開的玫瑰花,興奮的喊:“我們去剪玫瑰花。”
  太陽下山了,站在落地窗前,她像是從天上落下來的小仙子。
  她跑過來拉他的手,“走嘛!走嘛!”她愛嬌的說。
  韓磊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的腿真的好麻好麻,但他不想掃她的興,故意慫恿她先去,他一會儿再去陪她。
  “不要,我們一起去。”她再度拉住他的雙手。
  拗不過她的固執,韓磊勉強自己站起身,一陣酥麻侵襲他的雙腿,在跌倒之前,他赶忙松開了她的手。
  紀筱妍嚇了一大跳,她蹲在他面前,揉捏著他的腿,緊張的說:“怎么會這樣?是不是舊傷复發了?我去叫吳叔到醫院去。”她想起了那場可怕的飛机事故。
  他拉住她的小手,安慰她沒事,可是她不相信,沒事怎么會連站都站不穩?
  不得已,他只好老實招供,雖然有點損害他男子漢的威風。“我只是……腳麻了。”
  紀筱妍張大了嘴,這才想起自己坐在他的腿上睡了兩三個鐘頭,他的腿沒斷已經是奇跡了,何況是發麻。
  她努力幫他做腿部按摩,淚眼汪汪的說:“都是我不好……”
  “沒關系的,一會儿就好了。你先去剪玫瑰,我待會儿去幫你剔刺。”
  還管什么玫瑰,她都害他跌倒了,她哭著問他為什么要對她這么好“別告訴我,你還不知道為什么?”韓磊靜靜的說。
  她哭得更大聲了,把頭搖得像博浪鼓似的。
  韓磊看著淚水成災的她,輕輕的說:“因為我愛你。”
   
         ☆        ☆        ☆
   
  在韓磊愛的告白不久,他卻又鐵了個大冰臉對她不理不睬。
  原因是大學終于正式開學,為了赶上早上八點鐘的課,她必須早上六點半就起床,梳洗完吃過早餐,赶搭七點的公車,才能在八點前從從容容的坐在教室里。為此,韓磊跟她發了好大一頓脾气,因為他堅持再請個司机載她上下課.可是她卻不肯。
  “你是怕人家知道你是個闊少奶奶,還是你不愿意讓人家知道你是我韓磊的太太?”他質問。
  她沒有否認,或許他說對了,畢竟韓氏集團的董事長夫人的頭銜太嚇人了,韓磊主持全台灣排名第一大的企業体,其名號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記得以前在學校,她從韓磊的干妹妹變成韓磊的女朋友時,大家關心的不是她這個人,而是她跟韓磊可以維持多久,什么時候他會拋棄她換一個目標。無數評頭論足的眼光如影隨形的跟著她,夾雜著不屑与輕視,一直到离開學校,她才發現同齡的女孩或多或少都有個手帕交,可以分事私密心事,而她,失去了韓磊之后,卻孤獨得一無所有。
  如果她不是風云人物的女友,如果她不是切董事長的夫人,紀筱妍三個字會表現出怎樣的面貌,她真的想知道。
  “我不想樹大招風,只想當個平平凡凡的學生。”她在韓磊的怒气之前仍然不肯讓步。
  韓磊不再堅持,只是气得用發抖的手指,煩躁的拉扯著自己凌亂的黑發。
  就這樣,在韓磊近乎賭气的沉默下,紀筱妍開始了通車的學生生涯,每天擠在沙丁魚似的公車里,在搖晃顛簸中,她听見周邊學生的埋怨,看見他們不耐煩的表情,但她卻覺得幸福。這些小朋友,總有一天會知道在求學与青春的歲月里,如果少了這种沙丁般的公車,將是多么無味的一件事。
  不過,每天比小瞳遲要早出門,不能陪他吃完早餐,來不及送他搭上吳叔的車,也成為紀筱妍心中唯一的遺憾。
  倒是小瞳反而能体諒她,還會幫她打气,“媽媽加油,上課不要打瞌睡喔。”
  而韓磊在一旁冷眼旁觀,從她堅持自己搭車上學并付諸實現的那天起,他已經三天沒有好聲好气跟她說過話了。連她跟他說再見,他都愛理不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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