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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熱力四射、活潑奔放的“SOSO”,是台中地區炙手可熱的四人搖滾樂團,團長兼主唱的齊丹毅知道他們之所以竄紅的原因,并不是他的歌聲有多优异,或是團員們合作無間的伴奏撩撥、感動了樂迷們的心,而是他們俊秀的外表迷惑了許多怀春的少男、少女。
  震撼、狂野一向是外界對“SOSO”的評語,有人預料在未來的一年里,這個搖滾樂團將會搖身一變,扶搖直上,以黑馬之姿竄入流行搖滾樂壇,“SOSO”這個名字終將鍍金。
  年僅二十歲,尚在大學就讀的齊丹毅知道他有多少歌迷,有多少女孩子愿意不惜代价博得他的青睞。他很得意,也可以說是相當的驕傲,眾星拱月的日子過久了,少年得志的結果,他竟有些下不來了。
  “天呀!乖乖,現在的女孩子真熱情。”齊丹毅對從頭到尾毫無冷場的表眼感到十分滿意。“剛才那個丑女孩居然要強吻我。”他吐了吐舌頭,做了個惡心至极的表情,博得另外兩個同伴大笑。
  唯有無動于衷的汪水薰靜靜地卸下皮手套,木然地將毛巾覆在臉上閉目養神,懶得听他自吹自擂。她會看不起男人不是沒有原因的。
  “阿毅,最近那個小太妹好像黏你黏得很緊?”在齊丹毅的授意下,吉他手隱著笑意問道。大家都是好同學嘛!幫幫他又何妨。
  “對啊!她那張臉比月球表面還恐怖。”他無禮地打了個哆嗦,牙齒顫顫出聲。
  “看她好像沒几歲嘛。”鼓手也加入了討論行列。“叫阿音對不對?”
  “嗯,才剛國中畢業。”齊丹毅厭惡地爬著及肩中分長發。
  “國中?哇塞!她滿嘴髒話,一身太妹打扮,妝又涂得妖里妖气的,我想她可能從國小就開始混太妹了。”吉他手詫异极了。
  “你姊也真奇怪,怎么讓她在這里當服務生?”
  “因為我在這里的關系。”齊丹毅看向以毛巾蒙住臉的汪水薰,熠熠的眼里流露出愛慕之意。
  汪水薰沒去細听他們的對話,她覺得自己休息夠了,才淡然地拿下毛巾,誰知卻意外的接触到一雙炙熱、寫滿欲望的眼眸,那是齊丹毅來不及閃躲、來不及偽裝的最赤裸的表白,她知道這种眼神叫“痴迷”。那段刻意遺忘的歲月里,也曾有一個瘋狂的男人喜歡用這种眼神壓迫她,那時候她還很年輕、稚嫩,沒有應付的經驗,所以只能選擇逃避。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一切完全不一樣了,汪水薰假裝看不懂齊丹毅的瘋狂,冰冷地回視他,心里卻万分無奈地歎道:看樣子她必須离開“SOSO”了,真可惜了這份有趣的工作。
  她喜歡玩樂器,拜她母親喜愛炫耀的個性之賜,她的鋼琴造詣頗為精湛。國中畢業离家出走后,她更是瘋狂地迷上合成樂器。由于興趣使然,她的指法在玩票性質下已經雕琢得十分完美,甚至連吉他都彈得比齊丹毅好。然而,目空一切的他是不會知道這些的,她也沒打算讓他們知道,在沒加入“SOSO”之前,她曾在台北、桃園各大西餐廳駐唱過,知名度還不下于他們,甚至認識許多知名唱片制作人,也差點灌錄唱片,身邊攢了一筆為數不小的存款,足夠她讀完二專。他們只知道她的合成樂器玩得不錯,加入這個樂團純粹玩票性質,其實那只是表面罷了。
  當初她之所以不灌唱片,就是怕迷失自己,也一直沒有把興趣轉為職業的打算。掌聲不是她所追求的一切,觀眾的贊美影響不了她,她一向是為自己而唱,活得相當自我。汪水薰飄忽地笑了笑。
  也許她曾因太過自我而被家人誤解、被學校列入黑名單、遭同學排斥,甚至一度迷失、墮落,但那畢竟都只是生命中成長的歷程,也已經是過去式。沒有經歷過大風大浪,就不知道風平浪靜的可貴,在經歷過那么多事后,什么該在乎,什么不必理會,她自有分寸。她決定目前這种平平淡淡的生活對她來說已經足夠,看齊丹毅得意自滿的模樣,她明白自己當初的選擇是對的。
  汪水薰撥了撥濡濕的頭發,泰然自若地起身,連聲招呼都不打就离開了。
  “我一直覺得她很冷。”鼓手楞楞地對著門發呆。
  “可是她卻比誰都直率、洒脫。你不覺得她會這樣,只是因為她懶得應付不想應付的人?”吉他手觀察入微,他對美麗、淡默的汪水薰也有一份莫名的情愫。
  “怎么說?”齊丹毅陰晴不定的俊臉,有些拉不下臉的憤怒。他不明白汪水薰那時冷時熱的個性,以他絕對优异的條件,從來沒有女孩子拒絕得了他,她卻不曾正眼瞧過他,教他更想要得到她。
  “丹毅,你不是和她認識最久嗎?難道你看不出來汪水薰只有在心里在乎的人面前才會表現出她的喜怒哀樂?”最重要的是汪水薰討厭男人。她看見他們時偶爾還會點點頭,扯動嘴角,這已是天大的恩賜了,對其他上前搭訕的陌生男子她往往是連看也不看一眼。
  齊丹毅沉默了。汪水薰從來不曾對她吼過,她也的确連笑容都吝嗇于展現給他們這群夥伴。如果真是這樣,那個叫藍虎的黑道人物和她又是什么樣的關系?他雖不諱言更開表示水薰是他的仇敵,卻又奇怪地常到PUB來找她,水薰看見他也往往火冒三丈。如果真是他們所說的,那么水薰對那個黑道分子不就是……
  “別胡說,水薰的性子就是時冷時熱,她對誰都是這樣。”他硬是推翻這种說法,生气地拉開門走出去。他還是不認為汪水薰會對他的魅力免疫,一定是他遲遲不敢向她表白,她才會不明白他對她的心。
  “他是不是也發現了水薰對那個人的特別了?”鼓手這么問著吉他手。
  “應該是吧!”吉他手苦笑著。
  “丹毅。”阿音喜孜孜地奔向從休息室出來的人,她終于等到他了。
  齊丹毅那般死忠的歌迷,一看見這個滿臉豆花的女生恬不知恥地纏住她們的偶像,立刻發難了。
  “豆花,你給我滾開點,別纏著齊丹毅。”論長相沒長相,身材五短、妖里妖气的她,連進歌友會的資格都沒有。
  “豆花?!”阿音的臉可綠了。“你在叫誰?”她推推那個來意不善的歌迷。
  “這里除了你的臉最花外,難道還有別人嗎?”她咯咯地諷笑。
  齊丹毅簡直被這些女孩子煩死了。几年前,他會很高興見到這些女孩子為他爭風吃醋,可是當這類事件一再上演后可就不好玩了。他甩開阿音,任她們去鬧,沒心情理會她們。
  “你看,丹毅被你們气走了,媽的。”阿音的話中夾雜著習慣用語。
  “他是被你的臉嚇跑的。”對立的一方人多勢眾,均眼露凶光,不怀好意地欺近她。
  “狗屁!你們的笑話很不好笑!”阿音臉色凝重,當她們是在說笑話,完全沒把對方放在眼里。
  “我們看到你的臉,才渾身雞皮疙瘩都站起來唱國歌了呢!”爆笑聲一致散開。
  眼看大戰爆發在即,雙方劍拔弩張,客人們正待拍手叫好時,汪水薰卻在此時端著托盤若無其事地穿過她們,送完飲料又循著原路走了回來。再次穿過她們時,送完飲料又循著原路走了回來。再次穿過她們時,她冰冷冷地丟下話,“要打架出去打,誰敢在這里鬧事就是和我過不去。”汪水薰吐气如霜、不容置喙的語气,令阿音和一班歌迷聞之發抖。
  “水薰,別理她們,她們只是……”齊丹毅慌忙踅回想向她解釋,他那張慌張、柔情似水的模樣可气煞了一大群女孩子。
  “不干我的事。”汪水薰冰冷的態度差點凍僵齊丹毅。她只是不想讓齊丹茹苦心經營PUB有絲毫損傷,至于齊丹毅的魅力如何那是他的事。“你總是這么幼稚。”她冷冷地瞪著他,對他挑起的禍端相當不以為然。
  齊丹毅因她的話而惱羞成怒,低咒了一聲沖回休息室。阿音見狀也跟著沖進去,飛快的落了鎖,不理會外面隨后追至、此起彼落的叫罵聲。
  “你進來干什么?”齊丹毅回頭一看是阿音,心情瞬間跌至谷底,猶如雪上加霜。休息室現在只剩下他和她了。
  “你為什么不理我?”阿音气憤地質問。這些日子她天天繞在他身邊打轉,低聲下气的服侍他,難道他還不明白她的心?
  “回去照照鏡子,也不看看自己長得什么模樣。”齊丹毅面無表情地回答。
  阿音的心被他話里的輕視刺痛,整個人瑟縮了一下,“我是長得不好看,但我是真心喜歡你啊!”他以為她愿意生成這副模樣嗎?
  “別教我惡心,看到你我就吃不下飯。你看看你,長得已經夠丑了,妝還化這么濃,身材不好偏學人家穿那么短的迷你裙。我齊丹毅是什么樣的人,你這种太妹怎么配得上我?別得不談,你才剛國中畢業,而我已經快大學畢業了,光是這點你就注定遭到淘汰。”齊丹毅沒有絲毫愧疚,一口气說出隱忍多時的怨懟。“況且我最近開始灌錄唱片,也即將展開宣傳,你這种德性的女孩我怎么帶得出去,不丟光我的臉才怪,甚至嘴上還成天挂著三字經,一點女人味都沒有。”
  不行,她第一次這么愛一個人,他不可以這樣!阿音哭了,傷心地抱住他,哭喊哀求道:“為了你,我可以再讀書,我很聰明的,要讀到大學、研究所都不成問題。至于臉,我可以去美容,我可以努力賺錢把自己變漂亮。你不喜歡听髒話我就不說了,你不要討厭我好不好?”
  “你有問題啊?!”齊丹毅极力想推開她,她卻死纏著他不放。“不管你怎么變,我都不會喜歡你的,即使你變成世界小姐那也是你家的事。”
  阿音不肯放棄,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對眼的男人,她不要放棄。“亂講,我如果像水薰姊那么漂亮,你就會愛我了。”她知道他對汪水薰的感情,他那雙迷人的眼睛出賣了他。
  “即使你整了容,讀到了大學,也無法跟水薰比。”他殘忍地大笑,也不再阻止她抱著他了,反正這种豆腐被吃多了,早已經見怪不怪。
  “為什么?”她不懂,汪水薰好在哪里?她的气質又在哪里?她的過去甚至比她還黑暗?只是他們都不曉得而已。她恨汪水薰,她無法在齊丹毅迷戀汪水薰時,還傻楞楞的崇拜她。
  “只要我一日得不到她,我就會永遠想要她。”齊丹毅邪惡地淫笑。“她越是拒絕我,我就越想要得到她,懂嗎?像你這樣投怀送抱的女孩,我已經看膩也玩膩了,一點新鮮感都沒有,你不知道‘拒絕’的吸引力。”
  “你是說,只要汪水薰拒絕你一天,你就會愛她一天。”她推開他,臉色陰寒。那么他將會永遠惦記著汪水薰。
  “你真的不笨嘛!”他故作瀟洒地笑咧嘴吧。
  “你絕對得不到她。”她會盡力破坏。“她比我還──”
  “不管能不能得到她,我都不可能選擇你,還有一堆條件比你好的女孩任我挑,你連后補都排不上。”他相當有自信地打斷她,自視甚高地表示。“而且只要我想要的東西,絕沒有得不到的。”
  “我也一樣。”阿音忽然冷血地笑了。她不會讓他這么做,因為她對于想要的東西也有強烈的占有欲,尤其這個人又不喜歡她時,那就更具有挑戰性了。
  齊丹毅微微蹙眉,“什么意思?”女人發起狠來真是可怕。
  “我要你,絕不會把你讓給別人。”說完,阿音轉身离開。她要去做一件事。
  “別作夢了!”齊丹毅在門關上前激動地大喊。
  ***
  汪水薰差點气瘋了。這個下流、肮髒的家伙竟然敢摸她臀部!
  啪!啪!
  在樂聲悠揚、气氛正熾的PUB里,汪水薰揚起手毫不猶豫地賞了這個輕薄她的客人兩記清亮的巴掌,在管弦樂嘹亮、清幽的旋律里加入了令人瘋狂的“打擊樂”。
  “水薰,怎么了?”齊丹毅听到巴掌聲,一看是汪水薰有了麻煩,便二話不說的丟下自己的客人,急急的跑到她身邊聲援。
  “你打我!”被打的帥哥說著肥皂劇里的爛對白,偕同兩位醉意醺然的同伴紛紛起身擺開陣勢,企圖威嚇住汪水薰。從來沒有女人不賣他的帳,而這個女人竟然敢打他?!
  “你該死。”汪水薰丟開手上的托盤,怒火沸騰的掃開擋在前頭的齊丹毅,一點也不希罕他幫忙。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她要好好的教訓這些色狼。
  “大家有話好說。”齊丹毅忙著打圓場。
  眼看著這三個蓄意挑釁的男人惱羞成怒,他只能暗暗叫苦。水薰的個性剛烈,凡事不是不理不睬,就是一旦投入便義無反顧,絕不可能不戰而屈。只是依眼前這种情勢看來,她分明是處于弱勢,為什么她不像一般女孩子掉几滴眼淚就算了?
  “好說!還有什么話好說的。她以為她有多清高,清高就別到這儿來當服務生啊!”被打的男人譏諷的怪叫,一雙眼還學不乖的上下意淫水薰的身子。“誰知道她表面裝得像個圣女,骨子里是不是淫蕩的賤婦。”他的奚落聲博得兩位同伴大聲喝采。
  汪水薰只覺得火气旺盛,有股殺人的沖動。她不由分說的拿起桌上的小湯匙,沖向對方,想要挖出對方的眼珠子。
  齊丹毅見狀,赶緊慌慌張張地攔住她。“水薰……別激動。”他從沒想過她是這么暴力的女孩子,費盡全力想安撫她。
  “是啊,你相好的話要听啊!”撫著隱隱作痛的臉頰,被打的男子就是不甘心。在這么多人面前挨女人的打,他以后怎么混啊!
  汪水薰奮力甩開齊丹毅,長腿凌厲一揚,不客气地踹得這名多嘴男子東倒西歪。
  “再說啊!”她踩著他的臉,揚起手上的湯匙阻止另外兩名醉漢逼近。“誰過來我就宰了他。”抿著嘴,她清澄的美眸被怒火燒濁。
  “可惡,我絕不會饒了你!”被踩得臉貼在地上的男子,气憤地歪著嘴叫囂。
  “誰敢動她,我就宰了誰。”一聲低沉、渾厚的虎嘯切入混亂的場面,藍虎竟然從PUB的后門出現。
  “雞婆!”汪水薰看到他以后更生气了。
  “你在說我?”藍虎將她拉到身邊,順便一腳將地上的人踢還給他的朋友,“滾吧!以后不要再來了。”他推推眼鏡,好意地警告猛瞪他的三個人。“連她你們都打不過,還想對付我?別丟人現眼了。”他實事求是地笑了笑。
  齊丹毅也被他的態度惹腦了,就算他是“五色組”的成員也用不著把別人看得這么扁,逞什么英雄,還想救美哩。
  “你很行嘛!相好的看來不少。”死不認輸就是死不認輸,即使對方的陣營出現一位棘手可怕的對手,但被踩得面子全丟盡的挑釁者猶气憤地高聲嚷嚷,想扳回一點失去的面子。
  “你!”汪水薰的眼睛被怒气染紅了,她真的要殺人了。可惡!
  藍虎快如疾風地改摟她的腰,使勁將她轉了個方向,他也跟著易位。旋轉的同時,他揚起空閒的右手,雷厲風行的各賞了三人一記力道十足的右鉤拳。就在大家納悶他和汪水薰怎么會即興跳起探戈時,那三人已經應聲而倒。
  “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言行負責。”藍虎大意凜然地盯著他們深思,鏡片下的眼眸犀利、鋒冷。“我不太喜歡再看到你們,以后別再出現了,知道嗎?”
  他又來了,他老是這樣,老是使她成為眾人的焦點,也不管她的感受如何。她實在弄不清楚她和他到底算是仇人還是……不!絕不可能是朋友的,她不需要這种朋友,而且也不想要,只是……她真的被藍虎奇怪的行徑搞糊涂了。不等那三個人离開,汪水薰鐵青著臉,率先退出戰場,走向后門。
  齊丹毅見狀也跟了過去。
  這個白痴跟著去只會自討沒趣。藍虎面帶笑容,閒閒地把雙手叉在口袋,离開前仍不忘禮貌地朝眾人點點頭,免得人家笑“五色組”成員粗暴、沒有涵養。
  一走進巷子果然就听到汪水薰不悅的聲音,藍虎遠遠的倚著牆,聆听她們有趣的對話,他一向喜歡“觀察”這名詞。
  “你別再煩我行不行?”汪水薰坐上机車,不耐煩地戴上紫色騎士帽。
  “水薰,我……”齊丹毅經過阿音的刺激,好不容易提起勇气想表白,卻又敗在汪水薰的冷臉下。
  “別白費力气了。”汪水薰甩甩頭,煩躁至极。
  “你知道我對你……”她的回答炸出了他的希望,他欣喜若狂地抓住她的小手。
  “我知道你再抓著我,你就慘了。”她不悅地威脅道。
  “水薰!”齊丹毅激動地吶喊,“你對我難道沒有絲毫特殊情感嗎?”
  “我只覺得你很吵。”汪水薰冷淡地抽回手,不當他的激動是一回事。
  “你……你听我說!”他狂叫著,“不,你不准走。”他擋在發動的机車前,狂亂地扯著頭發。
  這家伙演得真爛。藍虎一點也不同情他,汪水薰會上當的話,他的頭馬上剁下來讓他當椅墊坐。
  汪水薰果真如他所料,表情壓根沒變過,更正确一點說,應該是更難看了。
  “你不想死在車輪下吧!”噗!噗!引擎地怒吼聲,聲聲入耳。
  白煙及廢气充塞在齊丹毅四周,他不相信汪水薰會這么殘忍,所以他堅持不肯移動半步。
  這個茱麗葉似乎不太喜歡羅密歐,藍虎同情地笑了笑。他本來是想好好的欣賞完這出精采絕倫的“表白記”。可是他頸背上的寒毛卻不識相的豎了起來,告訴他有危險接近了!
  藍虎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環境,這條暗項從頭到尾沒有任何遮蔽物,除了大型垃圾桶和無數個民宅的后門,看樣子汪水薰那輛机車似乎派上用場了。由眼角余光中,他發現右后方有兩個人拖著大塑膠袋前進中,像是要丟垃圾。藍虎摸了摸鼻子,無言地冷笑著,他真恨自己敏銳的直覺從沒失誤過。嘖,可惜沒能欣賞到這出戲的高潮部分。
  藍虎撇了撇嘴,忽而矯健如猛虎地一躍而起,疾沖向汪水薰。一沖到他們身邊,他立即敏捷地提起羅密歐的衣領,兩人一起跳上茱麗葉的机車,“快走,別問!”他以不容置疑的嚴厲口吻命令著。
  汪水薰听出事態嚴重,毫不遲疑地狂飆上路。待會儿再和他算這筆帳,他憑什么用這种語气對她吆來喝去。
  砰!砰!砰!
  她沒听錯,真是槍聲。這討厭鬼干了什么好事,干嘛拖她下水?汪水薰含著怒气蜿蜒前進,子彈從耳際呼嘯而過,她不曾害怕,也知道她能躲過靠的不是什么鬼運气,而是長年穿梭在車陣中磨練出來的好本領。
  砰!砰!
  這次的槍聲离他們有段距离了,汪水薰將油門催到底,盡情奔馳,卻無心享受速度所給予她的快感。該死的!這條巷子似乎比長城還長,她邊騎邊咒罵。一飆出冗長的暗巷后,她立刻松了口气,沒想到她也會有遭槍擊的一天。在騎向“云天盟”的一路上,她在心里咒罵了藍虎不下千百遍。
  依她這种狂飆的速度,十分鐘車程不用三分鐘即可抵達目的地,藍虎預測著。果然不到三分鐘,“云天盟”那長無邊際的圍牆已躍入眼帘。
  汪水薰漂亮地煞住車,冷聲說:“下去!”這里是“云天盟”的底盤,他要是再出事,她不會悼念他,頂多替他拈個香罷了。
  真不情愿,她甚至連厭惡的情緒都不愿掩飾,逕自將車子停在“云天盟”的對面車道。她也真夠絕了,轉個彎將他送到門口,以她的能耐絕對不困難,只是舉手之勞,何況她回去也需要回轉不是嗎?這個倔強、火爆的女人。藍虎笑著將夾在兩人中間的齊丹毅丟下車,跟著將汪水薰一并拉了下來。
  “你可以回去把演技練得純熟一點。”他抓著焦躁不安的汪水薰,好心地向齊丹毅如此建議,卻換來他憤怒的瞪視。“別瞪了,你的演技真的不是普通的爛,本來我是不想直說的。”譏諷緩緩地飄上藍虎的嘴角、他的眼睛,撤徹底底地羞辱了齊丹毅,紅潮以惊人的速度爬上他自詡為俊帥的臉龐。他轉過身維持僅有的尊嚴,明明巴不得馬上飛出他們的視線,卻又刻意故作瀟洒的放慢腳步。
  “真難為他了。”藍虎一點也不像是發自內心的同情道。
  汪水薰不知道藍虎是怎么辦到的,為何一句平平淡淡的話,由他口里說出來總是充滿了奚落、嘲諷与譏誚?再看看齊丹毅踉蹌、跌撞的背影,她何曾見他這般狼狽過,他根本是落荒而逃。
  “你很差勁。”她不知道為什么她老是在甩他的手。
  “為什么?”他搔搔頭不明所以。“跟晚上的槍擊事件有關嗎?”
  他是真不懂還是在裝傻?“你這种人死有余辜。”她掙開他坐上机車,不想和他扯個沒完沒了。
  “喂,說清楚點,我為什么死有余辜?”藍虎拔走車鑰匙,不贊同地掃視她。“你活著也不怎么有意思,男不像男,偏偏又女不像女,飆車、打架、脾气暴躁、穿著奇怪……”
  “你夠了沒!我就是愛飆車、愛打架,我就是脾气差,我就是……就是……”淚水不受控制地急涌而出,快得讓汪水薰來不及阻止,她万万沒想到自己會哭,這該死的家伙触動她心中的傷痛了。“我就是坏女孩,你想怎么樣?!”她哽咽地說完,背過身子不愿讓人看見她的懦弱。汪家人不愛哭也不隨便哭的,可是她為什么總是甩不掉“坏女孩”的標簽,它追隨了她這么多年難道還不夠?
  哭了?藍虎惊异万分地從口袋里掏出手帕,扳回她倔強的小臉幫她拭淚。“沒想到會哭的人不只我一個。”她是哪根筋接錯了,怎么毫無預警的說哭就哭,上回他還有個死掉好兄弟的理由,她呢?藍虎百思不得其解。“我可沒說你坏。”他補充說明。
  “你走開!”她揮開他的手,跳下車轉身背對他。他的眼神好溫柔,那一向充滿嘲弄的眸光不見了,她的心被那溫柔的眸光刺得很痛。
  “好吧!你自己擦。要不要借我的肩膀?”他將手帕遞給她,順便問道。“我可以委屈點蹲低一些。”她絕對夠不到他的肩。
  手帕?!我的天!這時代居然還有男人帶手帕。汪水薰接過手帕,整個臉埋進手帕里破涕而笑,差點笑到抽筋。這個老土原來還活在封建社會里,難怪樣樣看她不順眼。
  肩膀抖動這么嚴重,她哭得可真傷心。那天他是不是也是這副德性?藍虎摸著下巴暗忖。
  “汪水薰,你要我怎么安慰你?”他嚴肅地問道,彷佛這個問題真有那么重要。“我一向直來直往,不太會說好听的話,你想听什么?”
  汪水薰咯咯笑的蹲了下去,依舊用手帕捂著臉,很想忍住卻無法抑止地捧腹大笑。藍虎真是個很奇怪的男人。
  笑聲?她怎么一下哭、一下笑的。該不是受刺激過度吧!藍虎輕巧地走到她面前蹲下,“你很奇怪。”
  “你才怪呢!”她淚帶笑地罵道,軟趴趴的聲音失去了原有的孤傲和火爆,她已經沒有心情生气了。
  “把手帕拿下來,我不想對著手帕說話。”他气餒地歎道。她大笑會是什么模樣?真想看看。一定很美吧!她長得确實漂亮,撇開那頭短發不說,她的眼睛是中國美女標准的丹鳳眼,她的五官是那么細致,活像自圖畫中走出來的美女,古典、优雅,和她那剛烈的性子怎么也配不上。
  “我不想看到你。”汪水薰堅持不肯將手帕拿下來。他靠她很近,她可以感受到他帶給自己的壓力,他的气息總是如此咄咄逼人;她恨自己在意并感覺得出來,這些一直是她以為可以摒棄在生活外的。最气人的是他讓她想起她的家人、她的過去,她早刻意將這些東西封鎖起來,哪知道遇到他以后,事情全變了樣,該是井然有序的生活,不讓男人接近她的警覺,突然間全脫軌了。
  “別怕,我不會取笑你的,我的風度比你好太多了。”他撫慰地摸摸她的頭,對著手帕說。
  “你……”汪水薰气惱地拿下手帕擲還給他。“走開!”
  “嘖,你至少該洗一洗再還給我,這是最基本的禮貌。”他拎著手帕的方式,好像那條手帕剛從糞坑檢回來。
  汪水薰睜著微紅的眼眸無言地望著藍虎,聚精會神,卻培養不出三分鐘以前對他那种厭煩透頂的反感。
  “鑰匙。”她伸出手,沒有避開他的注視,她不要像個膽小鬼,即使他的眼神比剃刀還銳利。雖然不情愿,可是她确實知道再這么比下去她一定輸。
  藍虎抓住她的手,悠悠哉哉地將她拉向“云天盟”,淡淡地笑道:“走吧!我請你吃宵夜。”
  “我不餓,你把鑰匙還給我。”汪水薰被他強行拖著走。
  “怕胖?”他笑問。
  “關你屁事。”
  “別擔心,你离胖還有一段距离。”她的身材是唯一讓人稱許的地方。藍虎回頭欣賞地瞄著她姣好的身材。
  “藍虎!”汪水薰忍不住大叫。
  “好名字。”藍虎認真地點點頭,露齒而笑,險些气坏了她。行經守衛身旁時,藍虎將手中的鑰匙丟給望著他們發呆的手下,瀟洒地抬起手指了指后方,“把車子牽進來看顧好。”
  “是。”守衛領命而去,不敢怠慢。
  汪水薰發現他們看藍虎的眼神和阿川一樣,有一份敬畏卻混合了更多的……愛戴。她不懂,這种頤指气使、莫名其妙又遲鈍的男人有什么好令人尊敬的?
  ***
  “要吃你自己端。”汪水薰將雜菜面端上餐桌,便自顧自地吃起來。
  “味道好像不錯。”藍虎端起香噴噴的宵夜,緊臨著她坐下,怎知道她不是賢慧的女性,不可能幫他服務到家的。“你的手藝最好和你的個性成反比。”他有絲疑惑地瞪著看起來很好吃,聞起來很誘人,吃起來不知道會怎么樣的面。
  “不吃的話,你大可以倒掉。”她火大地斜睨他。是誰不由分說將她拖進來說要請她吃宵夜,又是誰拿出泡面給她,要她自己泡的?要不是看他可怜,再加上自己也有些餓,想吃她煮的佳肴,他想都別想。
  “沒下毒吧!”剛才拿泡面給她的時候,她好像罵了句三字經。瞪了雜菜面老半天,藍虎還是不太敢下箸。
  汪水薰冒火的伸手就要將她的嘔心之作倒掉,藍虎見情勢不對赶緊將面移到一旁,“我大概知道你的清白了。”他又說,“女孩子家火气別太旺。”
  她又惡狠狠地縹了他一眼,才恨恨地低下頭有一口沒一口的吞著面。
  藍虎笑笑地嘗了一口,眼睛霎時亮了起來。“好吃!汪水薰,你真讓人刮目相看。你的手藝怎么……”
  “藍虎,你又在吃宵夜了。”青狼爽朗地笑聲打斷了藍虎的話,踏進“五色組”專屬的小餐廳。“是外膳還是泡面?”他扭著四肢活動筋骨,沒有看見低頭猛吃面的汪水薰。
  “她煮的。”藍虎含糊不輕地比著汪水薰。
  “她?!”青狼看到汪水薰以后,眼睛瞪得比牛鈴還大,下巴咧得几乎和地板親吻了。
  “我看你的壽命只到今天了。”藍虎興災樂禍地吃他的面,等著某人發飆。
  青狼戰戰兢兢地偎近藍虎,低聲笑道:“別開玩笑,她怎么可能這么嫻淑。”
  他再怎么壓低聲音,很不幸的,僅隔一臂之遙的汪水薰還是听見了。她把臉越壓越低,几乎埋進湯里,那臉蛋不知是被煙薰的還是怎么了,竟紅得嚇人。
  “嫻淑?”藍虎揚起眉點頭稱贊,“好字眼。”
  汪水薰气憤的將筷子往桌上一拍,怒气沖沖地狂奔而出,什么話也沒說。
  “火气還是這么大。”青狼拍拍胸脯,一臉惊嚇過度地挨著藍虎坐下。
  “故意把她气走,你的勇气也不小。”藍虎拿起餐桌旁的電話,直撥大門口的守衛室,吩咐他們將鑰匙還給汪水薰。
  “不愧是好哥儿們。”青狼懶懶得靠著椅背,俊朗的臉孔顯得憂郁。“怎么猜到的?”
  “自從桑可琪出現后,你就忘了這里該怎么走了。”“五色組”成員除了會議室外,最喜歡耗在這里聊天、打屁,甚至于討論幫內大小事情。這間小餐廳大概是風水很好吧!藍虎將自個儿的面解決掉后,意猶未盡地移過汪水薰吃不到一半的面,又歡歡喜喜地吃了起來。
  “我怀疑你是豬投胎轉世的。”青狼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嘖嘖稱奇。“她煮的東西真的能吃嗎?”
  “我像是那种會勉強自己的人嗎?”他沉著地反問。汪水薰這女孩子真是特別,手藝居然這么好,若不是真吃到她做的料理,他也會怀疑。
  “怪事到處有,台中特別多。”青狼撐著下巴訕笑。
  “陳老大的事有眉目了嗎?”他想起今晚的槍擊事件。
  “這几天會解決。”他就是為這件事在煩惱。“怎么了?”藍虎不是不過問這件事,他知道自己為大傻報仇的決心啊!
  “今天在PUB那儿有人追殺我。”藍虎淡淡地說。
  青狼神經倏然繃緊。“你沒事吧?”
  藍虎惊愕地瞥了他一眼,隨即搖搖頭歎道:“我真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你居然越來越蠢了。我如果有事還會坐在這里連吃兩碗面?”
  “你和汪水薰一樣奇怪,我怎么知道這是不是你臨死前的享受。”青狼沒好气的癱回椅背。
  “我再怎么怪也比不過你。”他拿出汪水薰用過的手帕擦著嘴。“就算陳老大陰狠又如何,桑可琪如果不能适應你的生活,她就不會跟了你了。你拿韋湘湘刺激她,她居然能忍下來,我真佩服桑可琪。”換作是汪水薰她會怎么做?藍虎興味地想著。嘖,別胡思亂想了。她什么時候變成他的責任了,他可不想搶這种棘手的責任。
  “唉!你不懂我的憂慮。”青狼唉歎。
  “你是說腳踏兩條船的日子嗎?”藍虎极具諷刺地瞥著他。
  “等你找到心愛的女人后,你就知道我的感受了。”青狼又唉歎了一聲。
  “別老用這句話來搪塞一切,這不是好藉口。”他譏諷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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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Pinepro's Gate 掃辨:Camille 鍵入:IdleT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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