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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你這是干什么?"夏璃皺眉看著遞到她手上那張一百万元的支票,她抬頭望眼前高大嚴肅的男子,不知他所來何意。
  "請你离開水陽。"唐家老大沉聲說道,端正嚴肅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緒。"我知□D自從你母親腰傷無法工作之后,便入不敷出,這筆錢,可以支付醫藥費,并且供你念完大學。"
  哦————原來是遣散費。
  夏璃恍然大悟,隨即怒火塞胸,這個老大在搞什么鬼?無緣無故要她從唐水陽身邊失蹤,他有什么權利這么做?以為自己是秘密警察嗎?
  "請問,我有哪點不夠資格和你高貴的弟弟做朋友?"夏璃手插腰,昂頭無懼,語气充滿嘲諷。
  "各方面都不适合。"唐家老大毫不猶豫地回答:“家世背景姑且不論,你太沖動,太莽撞,水陽和你在一起,意外頻生,我是他的大哥,自然要為他移去危險因子。"
  媽的,什么"危險因子"!?她是核子武器還是愛滋病毒?
  夏璃艱難地吞下一長串的髒話,她曾在唐水陽病床前許下諾言,不再口出穢言。
  "你太年輕,性情不夠穩定,也許令天談情說愛,過沒几天就吵分手,另結新歡。這個社會有太多變因和誘惑,我只是提早讓你認清。"唐家老大冷靜地說道。
  夏璃咬著下唇,渾身顫抖,大眼里燃著怒火。
  媽的!"太年輕","不夠穩定"這兩個理由一扣下來,讓她一點反駁的余地也沒有。她能拍著胸脯說自己年紀夠大,性情夠堅毅穩定嗎?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唐水陽的意思?"夏璃忍住滿胸怒火,咬著牙問道。
  "是我的主意。"唐家老大斷然說道:“但是水陽也同意了。"
  "他….。"夏璃睜大了眼,她不覺倒退了兩步,臉上是受傷的神情。"我不信!他不會同意這种…..侮辱人的作法。"夏璃語音顫抖。
  唐水陽一直是真誠,溫柔的人,不會如此侮辱她的自尊。但是,眼前這個掌管大業的男人沒有必要對她這种小女孩說謊。
  "他不得不同意。"唐家老大斷然說道:“一個十八歲的少年,能對自己的未來做多少承諾。?"
  夏璃默然了。
  唐家老大說的沒錯,唐水陽喜歡她,她也喜歡唐水陽,但是他們并不是生在"一見訂終身"那种單純保守的古代,而是快速變動的現代社會,太多的變化,太多的壓力,使得"承諾"二字變得難如登天。
  "他怎么說的?"
  "水陽叫你忘了他,好好念書,准備聯考。"
  "哼!十足的連續劇台詞。"夏璃不屑地冷哼一聲,心中卻感气憤又無力。
  她可以學電視連續劇里的女主角,將支票用力摔在唐老大的臉上,很驕傲地說:“我的感情不是能用錢買的。"然后昂頭踩著她的高跟鞋…。喔,不對,是踩著她的拖鞋轉身离去。然而…..她轉頭瞥了母親的臥室一眼,想著她的未來,想著母親勞累的前半生。夏璃臉色難看地收下了支票。
  "很好,省了我不少麻煩。"唐家老大滿意地點頭,似乎有點意外她沒有上演歇斯底里的失戀劇碼。"
  希望你遵守諾言,不要再來找水陽。"他轉身,准備走出門。
  "我會還你的。"夏璃艱澀地從齒縫擠出話來:“等我長大工作了,我一定會把這筆錢還給你的。"
  唐家老大沒有回頭,只淡淡地拋下一句話:“好好讀書,聯考快到了。"
  被你搞了這一手,叫我哪里有心情准備聯考?夏璃火大地想著。
  "我從來就不是這么好擺平的!"夏璃冷哼一聲。
   
         ☆        ☆        ☆
   
  夏璃在唐家門口"埋伏"了一整天,當她看見載著唐家老大的勞斯萊斯轎車駛出大門后,才翻入圍??直奔向唐水陽居住的主樓。
  唐家佣仆看見她怒气沖沖地踏進屋來,周身布滿"閒人走避"的殺气,皆紛紛側身躲開,誰也不敢出聲攔阻。
  于是,夏璃便一路順利地直奔上二樓,走到唐水陽的寢房前。
  她用推門,不料,平時從不鎖上的橡木大門皮刻卻是文風不動。
  "居然上鎖了!'夏璃罵了一聲。
  她一把抓起正在擦拭花瓶的男佣衣領,凶狠地問道:“你們三少齋四??"
  "在..在房里休…..休息,三少驅愿肋@几天任何人都不見。"倒楣的男佣見夏璃一臉煞气,嚇得回話也結巴了。
  "哼!好家伙,來個避而不見。"夏璃冷笑。"今天不把你轟出來,我就不叫夏璃。"她用力敲著唐水陽寢房門,高聲喊著:“唐水陽,你出來!唐水陽你听見沒有?"
  咚咚的敲門聲在走廊回響著,夏璃雙拳如擂鼓般敲在門板上,過了十几分鐘,橡木門后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可惡!真是鐵了心不見她嗎?夏璃不禁開始沮喪了起來。
  "唉,唉,唉,你這是干什么?想要破門而入嗎?"唐雅人修長的身軀倚著廊柱。
  "正有此意。"夏璃邊回答邊挽起袖子。
  "夏璃,"唐雅人見鈽B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鄭重地對她說:“有時候,避而不見是男人表示溫柔的方式。"他臉上露出罕有的嚴肅表情。
  "很好,"夏璃冷笑。"也許他應該見識我表示'溫柔'的方式。"
  她猛地抬起腳,用力往門上踹去。
  "碰"地一聲巨響,兩門板被這力道十足的一踹震得晃動。
  "我以為你已經接了大哥的支票。"唐雅人苦笑。
  "支票兌現的日期是明天,"夏璃粗魯地把推開唐雅人。"到今天晚上十二點為止,我都有權見他一面。"
  她往后倒退兩步,准備第二踹。
  唐雅人開始覺得,他應該叫安全人員上樓來比較保險。
  "唐水陽!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再不出來,我就把門拆了!唐…。"
  "呀"地一聲,橡木門緩緩打開,唐水陽沉靜地站在門邊,溫雅俊容帶著無柰和愛怜的神情。
  "我早該料到,"唐水陽輕歎了一口气。"大哥几句話,攔不住你火爆沖動的脾气。"
   
         ☆        ☆        ☆
   
  唐水陽寢室"為什么跟我玩這种斷交的把戲?"夏璃沉著臉,和他面對而立。
  "我以為,這樣對我們兩都好。"唐水陽沉靜地回答。
  "好個頭!"夏璃怒容勃起,揮舞雙手,生气地說道:“又不是幼稚園學生,媽媽說不能和你做朋友就馬上斷交!"
  "小璃,你知道嗎?"唐水陽定定地凝視著她的嗔容,說道:“我的父親只活了二十八歲。"
  "那又如何?"夏璃挑眉,不明白其中的關連。
  "他死于心髒病。"唐水陽緩緩說道。
  夏璃沉默了。
  自從上回唐水陽被送進急診室后,她心底就隱約有個不太敢去想的臆測,如今經由他的口中證實。
  "我在瑞士的堂哥認識了一個很有名的心髒科醫生…"唐水陽續道。
  "所以你搞出這一切,就是為了瞞著我去動手術?"夏璃恍然大悟,隨即怒吼:“你這個不講義气的家伙!"
  夏璃沖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領口,神情激動。
  "再過几個月就要聯考了,我不希望你分神。"唐水陽望著她忿怒脹紅的小臉,苦笑。
  "你以為我是沒心肝,沒血淚的人嗎?倒底是聯考重要,還是好朋友生死攸關的手術重要?"夏璃火大地低吼,搖著他的肩。
  "當然是聯考重要。"唐水陽毫不猶豫地回答。
  夏璃一听,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不禁松手放開他的衣領,笑罵:“真受不了你這個書呆子!"
  "我只是不希望你為我而有所錯誤。"唐水陽手輕搭在她的肩上,語气溫柔。
  "所以你就讓你大哥導演這一手□o要死的肥皂劇?"夏璃挑眉,一臉不以為然。
  "的确是陳腔濫調的劇碼。"唐水陽微微一笑。"不能怪大哥,他一向沒什么創造力。"
  "是啊!不只是你大哥沒創造力,這一切…。"夏璃坐在床沿,手抱著頭,沮喪地說道:“唉,你接下來該不會要告訴我,手術的成功率不到一半吧?電視都是這么演的。"
  "相去不遠。"唐水陽溫雅地露出微笑。
  "然后你會殷殷囑咐我另結新歡,開始另一段美好的人生。可惡!你怎么能這么不在乎!?'夏璃用力捶了下枕頭。
  她討厭這樣的劇情!
  唐水陽走到她身邊坐下,伸臂輕環住她的肩,緩緩地說道:“不是我不在乎,而是,即使手術成功,我也必須留在瑞士做長期觀察治療,直到健康無礙,至少要花五,六年時間,也更久。"他將夏璃轉向自己,認真地說道:“小璃,人是脆弱的,當你碰到挫折,傷心難過的時候,會希望有一個男人在身旁安慰,而遠在天邊的我,是無法做到的。"
  "說得好,你向來都是這么冷靜,看得如此透徹。"夏璃嘲弄語气中帶著些微喪气,她繼而轉向唐水陽,半天玩笑地說道:“不過,你真的要放過和我'海誓山盟,終身不負'的机會嗎?像我這么坦率勇敢,又有負責的女孩可是很難得的喔!"
  唐水陽听她如此說,不禁莞??修長的手將夏璃的小手包覆在掌內,柔聲說道:“比起海誓山盟,我宁愿說:'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复計東西。'小璃,我們的相遇相識,就如同飛鴻踏雪泥;人生總是變幻不定,難以承諾的。而你,應該像那飛鴻,無暇眷戀往事,搏擊直上長空,找到屬于你的一片天。"
  "真不像是十八歲的高中生會說的話。"夏璃笑著輕捶一記在他肩頭,挪揄道:“我差點忘了,你本來就不是正常的高中生,你…..是水陽上人。"她打趣的笑聲中微帶哽咽,眼眶泛濕。
  唐水陽見她珠淚炫然,卻強撐著笑語盈盈,心中黯然又怜惜,他修長的手指輕撫著她的臉頰,柔聲說道:“答應我,不管未來如何,你都要開開心心地過日子。"
  夏璃側頭凝視了唐水陽一會儿,看到他溫和眼眸中的深情關愛,想起今后將天涯海角,難再相見,她再也忍不住扑上前去緊緊抱住唐水陽,淚水潸潸而下。
  為什么,當他們超越友誼的感情才剛開始萌芽,就必須做這樣的抉擇?夏璃難過地想著。
  唐水陽亦伸臂回抱她,兩人就這樣緊緊相擁著坐在床邊,听著彼此的呼吸,心跳,半晌無言。
  夏璃頭埋在他的頸窩,悶悶地說:“你放心的去動手術吧,我會好好讀書,考上理想的學校,然后,畢業后找一份好工作,養家活口。"
  "記得交很多朋友,你最愛結党的,不是嗎?"唐水陽溫柔輕撫她的背脊。
  "對啊,我會交很多朋友,有的幫我寫英文作業,有的幫我出席班會,有的幫我管銀行帳本……"
  "別忘了交男朋友。"溫雅嗓音含笑。
  "對啊,我會好好享受青春,交一大群男朋友,每一個都比你帥,比你性感,比你更加溫柔体貼…。
  呃,這點可能有點難。"
  唐水陽笑了,夏璃感覺到他胸口的震動,心中頓感喜樂甜蜜,仿佛別离不再哀傷。
  "總之,我絕不會虧待自己的。而你….。"她抬頭望著唐水陽,面帶真誠地說:“如果手術成功,即使是十年以后,也要帶著你的老婆,孩子回來瞧瞧我。,嗯,你的孩子一定是很漂亮。"
  "也許是金發碧眼的洋鬼子。"唐水陽笑道。"那好,男的叫肯尼,女的叫芭比……。"
  兩人如同往常一般說說笑笑,仿佛被迫分開并不是場苦難。
  最后,夏璃叮嚀道:“要寫信給我喔,不然,你的中文會退步。"
  唐水陽笑著頷首。
  夏璃依依不舍地凝視著他俊雅的容顏,緩緩說道:“還有,別忘了,你還欠我一支華——"
   
         ☆        ☆        ☆
   
  當夏璃走出唐水陽房間時,發覺門外站著兩美麗女子。
  其中一名是羅莎蘭,另外一名則是…..三十年以后的羅莎蘭,夏璃心中如此描述。只消一眼,她便明白,眼前這名雍容華貴,优雅冷淡的貴婦,無庸置疑的是唐水陽的母親。
  "你是來向水陽告別的嗎?"唐水陽的母親淡淡問道。
  "嗯。"夏璃點頭,有詫异她沒跟她用德文對話。
  依唐水陽所言,他的母親不屑說中文,向來都是說德文。也許,她覺得沒有侮辱夏璃的必要了。
  夏璃不愿多做停留,轉身离去。
  "莎蘭已經決定去瑞士念大學,她會一直陪在水陽身邊。"唐水陽的母親在她背后宣告似地說著。
  "是嗎?"夏璃离去的腳步停頓,她回頭望了羅莎蘭一眼,看見她美麗的眼眸一反平日冷淡,揚著胜利的驕傲。
  唐水陽和羅莎蘭,他們一直都是如此相配的一對,夏璃苦澀地想著。她似乎可以想見十年以后,這對优雅的夫婦帶著他們粉雕玉琢的孩子出現在她面前。
  唐水陽是個溫和無瑕的黃金王子,從一開始就注定不能屬于她。
  夏璃一甩頭,轉身大踏步向前。雖然在灰姑娘和公主的戰爭中,她不得不退出戰場,但是,她要勇敢地迎向屬于自己的人生。
  夏璃挺著背脊,昂頭走出了唐家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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