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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年后輕快优美的音樂流泄在工程部辦公室內。音樂和咖啡,向來是電腦工程師們工作時不可或缺的調劑。
  "喂,新來的,你不要命啦,居然敢放這种音樂。"工程師A大惊小怪地關掉隔壁新進同事的播音鍵。
  "夏組長不是說我們可以在上班時听音樂的嗎?"新進工程師一臉迷惘。
  "听音樂可以,可是,不能听‘這种’音樂。"
  "這音樂有什么不好嗎?"新進工程師不服气地說道:“這可是古典名家約翰?史特勞斯的名曲那!"比起你們放那些COCo,Yuki要有水准多了啦!他肚里暗中地補加一句。
  "你愛放周華健,江蕙還是酷龍都可以,就是不能放‘這种’音樂。"
  "‘哪种’音樂?"
  "就是這种……該怎么說呢?"工程師A搖搖頭,他只听流行歌曲,一時找不到适當的名詞,"對了!就是古代西洋人宴會時跳舞的音樂。"
  "你是指Waltz嗎?"新進工程師恍然大悟地說道:“中文名叫華爾滋,別名叫圓舞曲。"
  "對對對!就是這玩意儿,"工程師A猛點頭,"上回有人放‘藍色多瑙河’,結果夏組長臉色鐵青地跑出來,‘啪’地一聲把音樂切掉,把所有同事嚇得起緊埋頭苦干,你也知道,咱們的女組長雖然漂亮又能干、平時也笑嘻嘻的;但是,一生起气來,簡直比強烈台風還可怕。"
  "她能干、充滿活力,真是現代男人對好伴侶。"
  "你別肖想了啦!"工程師A一拍同事肩膀,說:“你知道認她進公司以來,有几個追她的男人慘遭滑鐵盧嗎?八個、八個那!簡直比瑪丹娜還厲害!"
  "正确的數目是十人。"嘲弄的女聲響起。
  "如果你想當第十一個,我不反對。"一雙穿著高跟鞋的修長美腿站在兩人面前。
  "對了,有時間在這邊嚼舌根,上禮拜交代的程式想必已經寫完了吧!"
  在他們眼前的,是名高挑婀娜的上班族女性,濃黑長發披散在肩頭,臉部輪廓深邃而美麗,一雙熱情懾人的黑眸,正嘲弄地望著兩名手足無措的工程師。
  "夏……組長,我們馬上回去寫程式!"兩名工程師互望一眼,便飛快地跑回自己的座位。
  夏璃看著手下兩名組員惊慌的神態,紅唇微揚,忍住大笑的沖動,她微彎身提起公事包,窈窕的身軀踩著高跟鞋走出了公司大門。
  八年前,她考上了某大學資訊工程系,畢業后便投入競爭激烈的資訊業。
  自從開始工作以來,她從來只有加班,沒有早退——除了今天。
  因為,今天是特別的日子。
  不是"好朋友"來的日子,而是她還債的日子。
  夏璃手中的公事包中躺著一張支票,面額是一百三十万——連本帶利。她等這一天,足足等了八年,如何不特別呢?
  她走出公司,招手攔了輛計程車,目的地是唐氏企業大樓。
  望著車窗外飛逝的街景,夏璃心中思潮起伏。
  她想起与眾不同的高中生活,以及,記憶中那名溫雅少年。
  很多人說,大學生活是生命中最璀璨的時光,她卻始終覺得,高中生活才是;尤其,她念了那么"不正常"的高中,有那一段難忘又難堪的光陰。
  跨下了計程車,她抬眼望著眼前宏偉的唐氏企業建筑。
  唐家兄弟這几年將家族企業經營得有聲有色,而紊來作風強勢的唐家老大已被祖父指定為企業龍頭,想必是志得意滿,气焰非凡。
  他大概想不到,八年前那個小女孩,今天要讓他好看來了,夏璃紅唇綻出一抹嘲諷的笑。
  正當她略帶興奮地踏入擦得明亮的自動門時,一抹香味和她擦身而過。
  高貴优雅如皇后般的身影,一如她深遠記憶中時某名女子,夏璃如著魔般地停住了腳步,緩緩回頭。
  而那名女子也心有感應地轉過身來,和夏璃面對而視——女子手上抱著嬰儿。
  "好久不見。"冷淡优雅的語調,一如十年前初見面時。
  "的确是很久了。"夏璃紅唇微撇,成熟女人的戲虐韻味取代了少女時代的蠻不在乎。
  夏璃絕沒想到她的運气如此"好"法,第一次踏入唐氏,就巧遇她這几年來最不想見到的人——羅莎蘭。
  她的眼光轉向羅莎蘭手上的嬰儿,漂亮的小臉蛋,漆黑的眼珠正好奇地望著夏璃。
  "很漂亮的孩子。"她神色复雜地開口,心中百味雜陳。
  "嗯,孩子比較像他的父親。"羅莎蘭淡淡地回應,臉上表情沉靜,沒有一般母親說出相同話語時該有的幸福,驕傲神采。
  "代我向你先生問好。"夏璃的語气客套而疏遠。
  "他一直想和你見個面"羅莎蘭淡然斯文的回答,一如八年前的大家千金風范。
  夏璃聞言,秀眉挑起,臉上閃過一抹詫异的神色。
  此時,一名司机匆匆跑向羅莎蘭。"唐太太,車子停在對面,麻煩你過馬路去。"
  "唐太太"三字使夏璃身軀微顫了一下,她臉上閃過一抹复雜的神情,纖手不自覺地撫摸著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那么,再見了。"她艱澀地吐出話來,匆匆轉身,仿佛逃离似地踏入大樓內。
  羅莎蘭望著夏璃离去的身影,眼光捕捉到她左手上的光輪,美麗的眼眸透出難解的神情。
  夏璃搭電梯直上十二樓,邁開大步,直直走向總裁辦公室。
  辦公室前的秘書座位上,坐著一名身穿米黃套裝的年輕女子,容貌端庄,气質溫婉,長發規矩地梳成包頭,黑框眼鏡下那雙漂亮的大眼睛正注視著電腦螢幕。
  "小姐,你沒有預約……"她急忙起身阻止,卻在看清楚來人后,不禁掩嘴低呼:“小夏!"這名端庄規矩的總裁秘書,正是夏璃的多年好友——孫珞。
  "珞珞,以我們兩人的交情,見你的老板還需要預約嗎?"
  夏璃伸手輕摟一下孫珞的肩頭,便大刺刺地推門而入。
  孫珞望著摯友的背影,無可奈何地說道:“我總是攔不住你。"
  唐家老大濃眉微挑,望著站在他面前,來勢洶洶的夏璃。
  "你闖入我的辦公室,有何貴干?"他沉聲問道。
  夏璃從公事包中掏出支票。
  "連本帶利總共一豆三十万,"她語气停頓了一下,紅唇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慢條斯理地說道:“你拿去買保險套吧!"說完后,她便帶著胜利的表情,昂頭踏出辦公室。
  听見夏璃無禮至极的言語,唐家老大臉上神情錯愕,顯然不知是該生气,還是該笑,他搖頭歎道:“這么多年了,這女孩的脾气一點也沒變,"轉向身后的屏風,唐家老大低沉的聲音帶著埋怨:“你也不出來說句話。"
  屏風后傳出醇厚的笑聲,出自溫和好听的男中音,隨后轉出一名年約二十六歲,身形修長結實的男子,优雅的行止顯示出他良好的教養。
  "我不想破坏她還債的樂趣。"男子俊雅無禱的容顏綻著微笑。
  "水陽,你實在太寵你的末婚妻了,"唐家老大皺眉。
  沉寂了一會儿,溫雅聲音惊訝地揚起:“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和夏璃……"
  "私定終身,是嗎?"唐家老大批改手中文件,頭也不抬地說道。
  "看來,什么都瞞不過你。"唐水陽苦笑。
  他早該料到,大哥不動聲色的功夫是天下第一。
  "一目了然。"唐家老大的聲音平靜如常。
  "這些年來,你每個月從瑞士直撥台灣的電話費以万元計,我不認為你和雅人有這么多話好說。"
  唐水陽俊容略顯尷尬。
  "而且,你堅持拿自己的獎學金來付這筆不小的費用。"唐家老大停頓了一下,沉聲說道:“使男人樂于一肩挑起的,無非是關于妻子的一切;再者,你每次回台灣的期間,總是偷偷摸摸、期待又興奮地出門,那神情,不必派人跟蹤,也看得出你是去見誰。"
  唐水陽听了不禁搖頭苦笑。畢竟是血濃于水啊,他在大哥面前是藏不住秘密的。
  當初他在瑞士動完手術,度過頭兩年躺在病床上的療養期后,只要健康許可,他每年飛回台灣數次,除了和兩位兄長見面之外,就是和他心中最挂念的人儿相聚。
  在兩人相聚的短暫時光,他和夏璃常是一包鹽酥雞、一杯泡沫紅茶,在海邊。公園散步談心,聊著各自的生活,身邊有趣的人、事、物,兩人總是笑得愉悅開怀,仿佛不曾分開過一般。
  沒有KTV狂歡、沒有豪華的圣誕夜大餐,這种一般人視為索然無味。普通朋友的約會,卻令他和夏璃感到無比歡喜,總是珍惜著兩人在一起的每樣心情、每句話語。
  直到現在,他仍清楚記得,夏璃講述校際籃球賽時她眉飛色舞的神情,提到工作面試失敗時她一臉懊惱。她第一次領到薪水,就興沖沖地跑到百貨公司男土專柜。買了一只太陽圖案的領帶夾,然后小心翼翼地保管了三個月后,再喜孜孜地送給剛下飛机的他。
  還有無數個天涯海角、相隔兩地的日子,在電話筒遙遠的另一端,越過了海洋和時差,听大學時代的夏璃得意地說道:“嘿,足球隊長追著本姑娘到處跑耶!我不是在和他比賽踢足球啦!是他想和我做男女朋友。這家伙比你高也比你酷,我想和他交往看看……"學校的車管會真勢利眼,違規停放的轎車不拖吊,偏偏拖走我的破机車……"
  听畢業后工作的她破口大罵頂頭上司:“那個該死的老頭子,我做的程式明明就沒有bug,還一天到晚叫我抓bug,自己蹺班跑去酒家泡美眉……"
  更別提那多得數不清的電子郵件……許許多多瑣碎而溫暖的回憶,使他思及不禁展露微笑。
  唐家老大望了么弟一眼,緩緩說道:“不過,我也是剛才看到她手上的戒指,才确定的,水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手上那只白金戒,是伊森伯爵留給你的遺物,意義非凡。"
  伊森伯爵是唐水陽的生父。
  "有了強力物證,我也只好認供了。"唐水陽笑道。
  "婚期走在何時?"唐家老大向來沒有廢話,一語切入重點。
  "兩個月后。"唐水陽溫文地回答。
  他的語气一如以往,卻有別于當年的文弱溫順,溫雅的聲音中有股成年男子自主的堅決。
  "大哥,你會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嗎?"溫和的聲音中帶著抹期待和小心翼翼。
  他知道大哥一向不喜個性沖動的夏璃。
  唐家老大沒有回答,端正嚴肅的臉上毫無表情,看不出是贊同還是反對。
  唐水陽明了這個一直兄代父職、認真照顧他的大哥,從來就不擅表達情感。對于兄長看似冷淡的沉默,他僅是微微一笑,便要走出辦公室。
  "看到她手上的戒指時,我心中如釋重負。"唐家老大突兀地冒出一句話來。
  "嗯?"唐水陽手停在門把上,詫异地回頭。不知兄長所言何意。
  "八年前我所做的事,并沒有造成你們生命中的遺憾。"平板的聲音中有一抹安慰。
  "你用心良苦,我明白的。"唐水陽溫和的說道。
  他們兄弟雖然一個嚴肅,一個溫柔,性情迥异,長年以來,卻有著無須言明的默契。
  唐家老大冷哼一聲,說:“你的未婚妻似乎并不這么想。"
  想起夏璃在他大哥面前撂下那句"這一百三十万,你拿去買保險套吧!"唐水陽不禁笑出聲來,清朗的笑聲飄蕩在冰冷嚴肅的辦公室內。
  唐家老大凝視著么弟愉悅笑容,沉聲說道:“快去吧,她還沒走遠。畢竟,這些年來,你們總是聚少离多。"
  夏璃輕哼著小曲,心情愉快地走出唐氏企業大樓。
  俗話云: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她足足等了八年才給那個霸道獨斷,毫無創意的唐家老大好看,她可算得上是君子中的君子了。
  "你們太年輕、性情不穩定,十八歲的少年能許下什么承諾?"夏璃自顧自地模仿唐家老大當年倔傲斷然的語調。
  "哼!十八歲就得將命運交在你老大哥的手里嗎?暴君一個!真怀疑他們居然會是兄弟。"
  夏璃走到路邊,正准備招手叫計程車時,突然听見囂張的喇叭聲。
  "漂亮的小姐要去哪里啊?讓我載你一程吧!"
  一輛拉風的保時捷停在她面前,車窗內探出一張油頭粉面,正對夏璃投以覬覦的目光。
  夏璃紅唇微揚:“謝謝你的好意,不過……"她好整以暇地舉起纖纖玉手,無名指上的訂婚戒指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保時捷悶聲离去。
  夏璃心下暗暗好笑,居然還有人來搭訕,看來,她還沒超過"保鮮期"。
  "美麗的小姐,不知我是否有榮幸載你回家呢?"溫和好听的男中音在她身后響起。
  哈!今天真是特別的日子,不但碰上八年末見的情敵,就連搭訕的無聊男子也特別的多。
  夏璃正要轉身拒絕,卻在看清身后男子面容時,胸口一窒,全身仿佛有一股電流通過。
  男子有著略帶金褐的黑發,面容英俊溫雅。他身上穿著剪裁台身的西裝,黑長褲緊裹著修長的雙腿,外披的深色大衣和雪白長圍巾,使他修長的身材更顯得充滿男性魅力。
  他神態輕松地斜倚在轎車門邊,閒雅又瀟洒,黑眸正含笑凝視著夏璃。
  有別于記憶中那名溫雅純真的少年,站在她眼前的,是會令女人心悸、屏息的成熟男子,他俊雅而且有魅力。
  夏璃望著這名她所見過最俊雅的男人,眼里閃過一抹頑皮神情。
  她如先前般地抬起纖纖玉手,紅唇勾起一抹媚惑的笑;"想載我回家,得看這只戒指的主人同不同意嘍!"
  纖指上的戒指在光照下粲然生輝,映出戒面上別的S,T"兩個英文字母(S.Tshri一yantong,"唐水陽"的英文縮寫)。
  唐水陽微微一笑,長臂一伸,將夏璃擁入怀中,大衣包裹著她婀娜身軀。
  "淘气的姑娘。"唐水陽輕笑,俯首輕啄她的唇。
  夏璃頓覺一股暖流由唇上宣傳到心窩,深情又溫馨。
  她全身被他親密擁住,頭偎在他胸前,笑道:“什么時候開始學會搭訕的呀,水陽上人。"
  "向剛才那位保時捷先生學來的,現學現賣。"
  他鼻尖埋在她濃密的秀發中,聞著屬于她的清新,柔聲說道:“不過,只對你。"
  夏璃伸手親密地回擁著他,頭埋在他頸窩,深嗅著他身上的男子气息。
  "嗯,這樣抱著你感覺真好,"她在他胸前滿足地輕歎。"不是電話,也不是電子郵件,是實實在在的人,啊!真想一輩子這樣相擁著。"
  "我心亦然。"唐水陽溫柔的聲音在胸口震動著。
  夏璃抬眸,在他眼中見到濃蜜的情,不禁眩然。她定了定神,笑道:“唐先生,請將你的未婚妻帶回家好嗎。我怕她會在大街上失控地表演親熱場面。"
  唐水陽听了,俊雅的容顏漾開了愉悅笑容,他俯首在夏璃耳邊親妮低語:“我想唐先生也有同樣的渴望。"
  "你大哥有沒有被我別出心裁的還債宣言气得七竅生煙啊?"夏璃坐在浴室椅子上,頭向后靠著洗手台,頭發上滿是洗發精泡沫。
  "他對你的語言創造力感到惊訝。"唐水陽微笑,他站在洗手台旁,襯衫袖子挽到手肘上方,修長的手指梳洗著她的秀發。
  "嘿,為了這一天,我可是苦苦思索了八年。本來精心策划的場景是:腳大刺刺地蹺在他的辦公桌上,惡狼狠他說:‘這筆錢拿去給你老婆買衛生棉吧!’然后對他比一下中指,夠酷吧!"
  夏璃得意地說道,"后來想想,你大哥還沒結婚。對男人比中指又有點性暗示;再者,今天心情實在太好了,裝不出凶惡的潑婦臉。"
  "顯然,我大哥錯過了一場精彩好戲。"唐水陽笑道。修長手指輕柔地按摩她的頭部。
  "水陽,你知道嗎,我今天在唐氏門口和羅莎蘭不期而遇。"感覺他手指溫柔的拿捏,夏璃舒服地仰著頭,像只讓人搔頸的貓儿。
  "哦?"
  "听到別人稱她‘唐太太’,老實說,心中覺得怪怪的,畢竟,再過兩個月,我也是唐太太了。"
  "還是你喜歡別人稱呼我‘夏先生’?"唐水陽溫雅的聲音含著笑意,以清水沖去她發上最后一絲泡沫。
  "開玩笑,我會被你那個古板大哥砍死。"夏璃嚷嚷著。
  "莎蘭兩年前嫁給我堂哥,照理我們應該叫她一聲堂嫂。好了,璃。你可以抬頭了。"
  唐水陽將她的頭輕輕扶正,伸長手取來一條干毛巾為她擦拭發上的水珠。
  "我說你們也真奇跡,這么多年來,兩個人在瑞士近水樓台,居然沒來電。你真的是男人嗎?"
  "也許因為我對感情較遲鈍,不能接受公主的愛意吧!"
  "是啊,還真遲鈍。莎蘭公主約你出去听歌劇,你居然跟她說:‘對不起,我今晚要在家中研讀离散數學’。"夏璃挪揄道。
  "還不是因為某人十万火急E-MAIL過來向我求救,害得我只好拒絕佳人邀約,一整晚窩在家里讀德文版的离散數學,好為臨時抱佛腳的‘某人’考前解題。"
  唐水陽口中調侃,手上不停地以干毛巾擦拭她濕漉漉的長發。
  "你是我的大補帖嘛!"夏璃撒嬌地說。"你天生的會念書,數學、文學都好,不問你問誰?
  再說,現代科技進步,電子郵件咻一下就傳到了。"
  她頓了一下,續道:“說到此,你大哥也真笨,當年我雖允諾不再見你,難這就不能寫信給你?我不能主動見你,難道你就不能來見我?"
  "大哥當初沒料到,我們光靠通信,也能待續友誼多年。"
  而且,這分友誼愈陳愈醇,最后轉為濃烈深厚的愛情。
  "好了,到客廳去吹干頭發吧!"
  他以毛巾包裹著夏璃的長發,手輕搭著她的背,一同走出浴室。
  "你也真差勁,在國外多年、男性交往方面居然一點斬獲也沒有,每天還是過著深居簡出的隱士生活。像我,可是戰績輝煌,大學八個、工作以后十個,總共交過十八個男朋友。"夏璃在客廳沙發上坐下,面帶得色他說道。
  "是啊!不過,我很怀疑,這些人能稱作你的男朋友嗎?"
  唐水陽在她身旁坐下,手上吹風机烘吹她濃密的發絲。
  "這十八名男性中,只有三名牽過你的手,五名搭過你的肩,其余的,好像連頭發都沒碰到,而有幸牽到你玉手的那三位,也在試圖摟你的腰時,被一拳打倒。"
  "不能怪我啊!"夏璃辯解。"我是很努力地想接受他們的追求,可是,身体不听使喚,被牽住手的時候,寒毛都豎起來了,好像被鱷魚咬住一樣。"
  唐水陽聞言不禁莞爾,他的小璃,從以前就只喜歡偎著他,而排斥其他男性的碰触。
  "不只這個原因。這些男孩子,雖然對女性殷勤獻好,卻不体貼,了解卻不尊重。這樣下去,即使要做好朋友都有問題,何況是終身伴侶。"
  "嗯。"唐水陽贊同地點頭。手上吹風机換成了梳子,緩緩梳理她的長發。
  夏璃感覺梳齒輕輕地穿過她的發間,仿佛情人的愛撫,她眼眸微闔,仰著頭,舒服地發出一聲歎息:“讓未來老公同候的感覺真好。"
  "是我叫你把頭發留長的,當然要幫你洗嘍!"
  "光憑這句話,你就足以打敗那十八個男人,"夏璃笑道。
  唐水陽微笑,放下手中梳子,伸手將她摟入怀中,讓她的背靠著他。
  "東西有帶來嗎?"夏璃舒服地閉著眼,懶洋洋問道。
  "當然有,未婚妻的吩咐不敢有違。"唐水陽笑說,他剩出一只手來,從大衣口袋里取出厚厚一疊英文帳單。
  那是一疊國際越洋電話的帳單,上面詳細印著通話的日期。時間長短、金額、和通話目的地。
  有些紙張已經泛黃了,卻仍整齊干淨地折疊著,顯示主人細心愛惜。
  "嘖嘖!真可觀,加起來搞不好超過一百万。"夏璃偎在他怀中,翻著那一張張的越洋電話帳單。
  "沒有比這個更貴重的聘金了,對了,我也有東西給你。"
  夏璃從公事包中取出一張光碟片,笑盈盈的說道:“喏,‘光碟’恒久遠,一張永流傳,別人是鑽戒訂終身,我則把這几年來我們兩人所有的電子郵件存檔,壓成光碟片,留作紀念。啊,我還印了几張出來,你要不要看?"
  她從公事包中掏出一疊紙張,倚在唐水陽怀里,展開給他看。
  其中一張印著:一九九三小璃:時已至秋,從醫院窗口可以看到阿爾卑斯山,令人心胸為之一抒。
  醫生說我恢复得很快,可以開始做一些輕微運動了。
  校園車管人員有他們的行事規則,先問清楚為何拖走你的車,好嗎?我實在擔心你一沖動又和人動手。還有,別再熬夜了,對身体不好。
  甚念水陽水陽上人:你放心,老夏還記得你那句"善護念";再說,我哪一次真的去揍人了?(除了高中時揍你的那一次。)
  明信片收到,好美的山景啊!可惜我沒空多欣賞几眼,因為今晚要和一大堆數据奮戰。
  唉哀唉哎埃誤丐……何時才能脫离苦海?突然很想飛到瑞士去看你,可是,沒錢也沒時間。
  如果我有一百万……努力對統一發票的苦命璃夏璃和唐水陽看了這張多年以前的心情紀錄,心中頓覺溫馨滿溢,不禁相觀一笑。
  "對了,明天去拜訪莎娜姐和她老公,要帶什么禮物?"夏璃將手上紙張放在一邊,慵懶地偎回他的怀抱。
  "我想,相本是個不錯的主意。"他低頭,臉頰貼在她芳香發際,雙臂微收,將她擁得更緊些,感覺她呼吸時的起伏和曲線玲瓏的嬌軀。
  "沒錯。"夏璃笑了。"沒見過比他們更自戀的夫妻,居然把共舞探戈的照片挂在客廳牆上,真是火辣辣的……唔……"
  夏璃話未說完,因為此刻唐水陽正俯首吻著她的后頸。
  "璃,知道為何我希望你留長發嗎?"他在她耳邊低語,溫熱的呼吸吹在她臉頰上。
  "嗯?"夏璃迷醉地仰著頭,感覺他屬于成年男子的熱力。
  "因為我想看看它們披散在我手臂上的樣子。"唐水陽低頭親吻著她的肩。
  夏璃頓覺呼吸急促,她略微沙啞他說:“你可以試試看。"
  唐水陽聞言薄唇綻出微笑,他伸手將她抱起,朝臥室走去。
  一陣風無心地吹翻著客廳桌上的紙張,掀起了其中一頁,上面的日期是十天前:水陽:醫生說你健康OK了嗎?
  那么,包袱款款,赶快滾回台灣吧!
  我算了一下這几年的積蓄,扣掉要還你大哥的我,剩下的還夠買一間……廁所。
  嗚……台北真是寸土寸金。
  快回來和我一起打拼,存$$買面包和房子吧!

  P.S:距我們"私定終身"的那天,已經三個月了,看不到你的微笑,度日如年,只好摸著你送我的戒指,聊具安慰,親愛的水陽,赶快回到我身邊吧!
  极度思念你的璃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        ☆        ☆
   
  "水陽叔叔!水陽叔叔!"兩名天使般可愛的孩童,張著肥嫩的小手臂,快樂地扑向唐水陽。
  唐水陽微笑,張開手臂,一手一個地圈住他們。
  "唉唉唉,水陽,你的魅力真是無遠弗屇,我的者婆、孩子全是你的仰慕者。"
  唐雅人修長的身軀倚著客廳廊柱,略感好笑地看向黏著唐水陽的孩子們。
  另一邊,女主人莎娜正親熱地拉著夏璃的手寒暄。
  "你瞧,"莎娜下巴抬向唐水陽和她的孩子們。"我早說過,水陽會是個好丈夫。"
  "后悔嗎?"夏璃頑皮地眨眨眼。
  "唉,誰叫我當年一時天雷勾動地火,一失足成千古恨。"莎娜口中唉聲歎气,美麗眼眸卻熱情地注視著客廳另一端她俊美的丈夫。
  "喏,結婚六周年紀念的禮物,"夏璃遞上她和唐水陽精心挑選的相本。
  "啊,還是你們這對小朋友貼心。你瞧,"莎娜指著牆角一尊骨董花瓶說:“那是老大送的禮物,"她朝夏璃做了個"受不了"的表情。
  夏璃向她的妯娌眨眨眼,說:“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昨天才狠狠地給唐老大一頓好看……"
  她得意地簡述昨日在唐氏的言行。
  "哈……"莎娜笑得花枝亂顫,眼淚都笑出來了,她上气不接下气他說:“小璃,你真夠膽量,不但搶走他最疼愛的弟弟,還對他如此無禮。"
  "親愛的,何事讓你笑得如此開心?"唐雅人走過來將妻子攬在怀中,低頭輕啄她的紅唇。
  "小璃說了個很有趣的笑話。"莎娜朝夏璃有默契地一眨眼。
  "嗯,我明白,她一向有很多笑話。"
  唐雅人不禁想起許多年前,在他家苦著臉練社交舞的少女。
  "老大還沒到,我們先即時行樂吧!"
  唐雅人親密地攬著妻子的腰,一同走向置于客廳的音響,放下了令晚的第一張CD。
  輕快优美的音樂響起,是華爾滋。
  夏璃和唐水陽兩人相視一笑,隨即相擁滑入舞池。
  夏璃在唐水陽的臂彎中輕快地旋轉著,心中滿溢甜蜜,卻又百感交集。
  一首華爾滋,勾起她多少回憶啊!
  有溫馨快樂,有气憤后悔,有苦澀難過,少女時代和唐水陽共度的情景,一幕幕在她腦海中掠過。
  不能怪她在辦公室一听到華爾滋就臉色大變,因為,這輕快优美的音樂里,實在包含了她太多難忘的回憶,足以今她在工作中分心。
  "在想學校時代的事嗎?"唐水陽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夏璃抬頭望著未婚夫俊雅的臉龐,他溫柔眼眸正深情凝視著她。
  她不禁心跳加速,胸口欲窒——就如同每回他如此注視著她的時候。
  夏璃忽然想起許多年前,莎娜對她說的話。
  跳舞是一种奇妙而美好的魔法,他注視著你的眼神,使你胸口几乎要窒息,你會渴望著他的呼吸,他的發絲,他的微笑……這一切,不是因為舞姿精湛,外表英俊,而是因為,他就是你長久以來所等待的人。
  就在此時,唐雅人夫婦旋轉到他們身邊,在丈夫臂彎中的莎娜朝夏璃眨眨眼,說:“魔法,對吧!"
  夏璃不禁笑了。
  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雖然歷經多年的兩地相思,灰姑娘最終還是和王子共舞華爾滋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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