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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又是一個酷熱的午后,空气中有些悶濕,讓人昏昏欲睡。
  念凡精力充沛地沖出大廳,無視烈日當頭,她臉上洋溢著笑容,因為她剛剛听到一個好消息,她等不及要告訴沈廷輊了。
  “砰!”地一聲,她用力推開房門。
  “小哥哥——”她喊。
  “念凡,我說過多少次了,進來要敲門。”沈廷輊手拿書籍坐在几前,頭都沒抬一下。
  念凡跑到他面前,“告訴你一個大好消息。”
  沈廷輊抬頭道:“那只笨猴死了?”他挑眉。前些天那只笨猴生病,念凡很難過,但他可是高興得很。
  “才不是。”念凡皺眉,她坐在他身旁,“小猴才不會死,它已經康复了。”
  “那就沒什么好消息了。”他聳肩。
  “你怎么這么說。”念凡打他的手臂,杏眼圓睜地怒視著他。
  念凡原本白淨的臉上,因為悶熱而泛紅,烏黑的秀發以紅色絲帶扎緊,垂在肩后。
  “你到底要說什么?”沈廷輊歎口气。
  念凡咧嘴笑著,神秘兮兮地湊到他面前盯著他,一字一句說道:“你爹要回來了。”
  沈廷輊睜大雙眼,念凡咯咯笑道:“好消息,對不對?”
  “那倒是。”沈廷輊領首道。他爹十几年前和寨中老友出走云游,說要行遍大江南北,以了此生心愿,沒想到一去就是十多年。
  “這是我在大廳听到的。”念凡得意洋洋地說,“沈伯伯捎信回來,他們大概半個月后就回寨了。”她頓了一下又道:“大姊和二姊好緊張呢!”
  “有什么好緊張的?”沈廷輊道。念凡的大姊和二姊是他的大嫂和二嫂,想來就覺得奇怪,還真是巧。
  大嫂和念凡的個性最像,說話直來直往、活潑好動:二嫂就文靜多了,做事一板一眼,當初她嫁給二哥時,大伙都很吃惊,因為兩人的個性實在差太多了。
  沈廷軒髓性瀟洒、不拘小節,沒想到卻娶了個性南轅北轍的念如,著實出人意料,不過,他們兩人在成親前也是風波不斷,常起爭執。
  “大姊弄坏了沈伯伯的鹿頭標本,她很擔心會留下坏印象。”
  沈廷輊想起那個帶著花圈的鹿頭,不由得搖搖頭,“爹不會計較這些的,或許他看了還會哈哈大笑。”他自己當初看到裝扮后的鹿頭,也是笑了好久。
  “這有什么好笑的?”念凡不以為然,“大姊和二姊第一次見公公,當然會不安,而且禮不可廢,總得送個東西,這是二姊說的。”
  “送什么?你們种的菜嗎?”沈廷輊好笑地道。大嫂和二嫂瞞著大伙儿在山寨种菜,等他們發現時,菜都長出來了,大嫂又不許大哥把菜圃鏟平,所以,現在山寨里有一大半是花圃,另一大半是菜園,爹看了不知會有什么感想。
  念凡气憤道:“我是說真的,你就只會說風涼話。”
  “我覺得沒必要送。”沈廷輊聳肩。
  “可是,我們覺得有必要,所以,我決定下山買禮物,小哥哥陪我下山,好不好?”她搖他的手臂。
  “現在?”他揚眉。
  “嗯。”她領首道,“而且,你還要買禮物給我,我要這么多。”她用雙手划個大圓圈。
  “我為什么要買禮物送你?”
  “我就知道你會忘記。”她對他皺皺鼻子,“下個月我就滿十五歲了,及笄之年耶!這是很重大的日子,你當然要送禮物給我。”
  “十五歲?”沈廷輊看著念凡。是啊!他确實沒注意到念凡已快十五歲了,在他眼中,她還像是個四、五歲的女娃儿。
  念凡和小時候并沒有多大的改變,當然,外表是不同了,但性子卻沒變,仍然黏他黏得緊,活潑好動,一刻都靜不下來,幸運的是,她沒那么愛哭了。
  十年的時間已使念凡出落得標致動人,彎彎的新月眉下是黑白分明的圓眸,紅唇嬌艷,肌膚粉嫩,酡紅的雙頰讓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念凡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她可愛動人的雙眸,而且眸子總是神采奕奕,盛滿笑意。
  “我十五歲,已經是大人了。”念凡大聲地聲明。
  “是嗎?”沈廷輕滿臉怀疑。
  “當然。”念凡用力地點頭,“大姊也這么說。”
  “大人在進入別人房間時,會先敲門。”
  “可是……那不一樣。”念凡嘟嘴。
  看著念凡稚气的動作,沈廷輊不由得搖搖頭,“有什么不一樣?”
  “你又不是別人。”念凡理所當然地說,“你是小哥哥。我們現在就下山好不好?”她是個行動派的人,想做什么就會立刻去做。
  沈廷輊搖頭,“不行,我下午要和王熙他們到后山狩獵,明天我再陪你去。”其實,他根本不覺得有送禮給爹的必要,爹也不會計較這些的。
  “可是,我想現在就去,我已經好久沒進城了。”
  這夸張的說法讓沈廷輊挑眉,“我們十天前才去過。”
  “那我一個人去——”
  “不行。”沈廷輊厲聲道,“我說過你不能一個人下山。”每次出寨,都是他陪著她去的。
  “又不會有事,你總是說外頭不安全,但我看不出哪里有危險。”念凡蹙額,“只是進城而已,又沒什么大不了。”他們進城從沒遇過什么坏人……不對,那個叫艷娘的女人是坏人,想到她一直往小哥哥身上黏,念凡就覺得心里不舒服。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不要和我爭辯。”沈廷輊命令道。
  “我會功夫,就算有坏人,我也不怕。”念凡豪气干云的說。
  “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不提也罷。”他大搖其頭,念凡的功夫是他傳授的,他當然知道她有几兩重。
  山寨的男女自小皆習武,一來是強身,二來是可抗敵,畢竟在這混亂的時代,有武功防身也是好的。
  念凡一家四口到了山寨后,當然也被迫學些拳腳功夫,大嫂念瑤和念凡定性不夠,功夫自然好不到哪儿去:二嫂的暗器就學得有模有樣,至于念凡的兄長子璇,可算是學有所成,因為他對習武有份熱誠,自然進步的很快。
  不過,念凡雖然功夫不怎么樣,身手倒是挺靈活的,這都得歸功于她自小就喜歡跑來跑去,活潑好動的關系。
  “你怎么這么說?我四歲的時候就曾咬過一個坏人的大腿。”念凡不服气地說,這可是大姊告訴它的。
  沈廷輊翻翻白眼,“別忘了你被人甩開后,哭得眼淚鼻涕流不停。”而他就是受害人,衣服上全沾了她的淚水、鼻水、口水。
  “我還那么小,當然會哭。”她嘟嘴道,伸手拿起矮几上的花瓶,瓶里插滿她喜歡的百合花,“這花快謝了,等會儿我去換新的。”
  “不用了,反正我也沒在欣賞。”沈廷輊聳肩道。這花是念凡擺在他房間的,他自己倒是覺得沒必要,一個男人盯著花瞧,實在很怪异。
  “聞聞花香也不錯,希望它可以讓你心情平靜,你老喜歡對我吼來吼去的。”念凡對地做個鬼臉。
  “只要你安份點,我就不會咆哮。”他挑高濃眉。
  念凡拿著花瓶起身,“我本來就很安份。”
  “你不能一個人下山,念凡。”他叮嚀,她個性急切,難保不會私自進城,“如果你偷溜出寨,我會捉你回來。”他警告,“到時你就有苦頭吃了。”
  “你就只會威脅我。”她扠腰道,轉身走向大門。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念凡。”沈廷輊說。
  “我知道,不許一個人下山。”她重复他的話,回頭對他皺皺鼻子后,她才走出書房,順手帶上房門。
  念凡喃喃自語道:“就會對我說教。”
  她舉步往花圃走去,沿著走廊往右轉,繞過廂房走到后院,院里种了許許多多花草,這些花卉植物都是大姊二姊栽培的,几乎占了后院的二分之一
  原本她們是想种滿整個后院的,可是大姊夫抵死不肯,因為這后院原本是寨里的練武場,若种得像個花圃,成何体統,所以,姊姊只好放棄。
  念凡走到花圃中央,摘了几株百合。花圃旁已有人在那儿打拳強身,子璇則在教導外甥扎馬步。
  念凡插好在后,走到練武場,在經過榕樹旁時,一張香蕉皮從樹上掉下來,差點打中念凡。
  念凡抬頭道:“小猴,你又在亂丟香蕉皮,被小哥哥看到你就完了。”念凡大聲道:“還不下來。”
  小猴抓抓頭,晃下樹,左手還抱了好几根香蕉。
  “你真會吃。”念凡搖搖頭,小猴好象愈來愈胖了,肚子圓鼓鼓的。
  小猴咧嘴吱吱她笑著,一晃一晃地走在后面。
  “哥,你等會儿有沒有空?”念凡問。
  “干嘛?”子璇糾正沈鈞桀的姿勢,鈞桀是大姊的長子,今年十歲,長得眉清目秀。
  “舅舅,好酸喔!”沈鈞期抱怨道。
  “忍耐點,以后功夫才會扎實,你看你哥哥都沒抱怨。”念凡點一下鈞期的鼻子,他比鈞桀小三歲。
  “可是好累喔!姨。”沈鈞期又道。
  子璇打一下他的頭,“練功別說話。”
  “干嘛打他?”念凡瞪了子璇一眼,揉揉鈞期的頭頂,鈞斯比鈞桀矮一個頭,性子活潑,定不下來。
  “你找我什么事?”子璇有點不耐煩,上次念凡回寨后,就跑去問大姊宜春院的事,害他被姊姊說了一兩句,想到這儿,他實在是有一點點生气。
  “陪我下山,好不好?我要去城里買東西。”念凡道。這是她剛剛想到的好法子,既然小哥哥不許她一個人下山,那她就叫子璇同她一塊去。
  “廷輊怎么不帶你去?”
  “他有事。”念凡嘟嘴道。
  “只有在這個時候你才會想到還有我這個哥哥。”子璇有些莫可奈何。
  念凡故意道:“好嘛!那我以后有事都找你,行了吧?”
  子璇立刻說:“不用了。”拜托!有個妹妹黏在你屁股后頭,煩都煩死了。
  “舅舅,好熱喔!可不可以休息一會儿?”鈞期哀求道,“我好想尿尿。”
  子璇笑道:“真受不了你。好了,今天就練到這儿。”
  鈞期歡呼一聲,急忙跑去茅坑。
  “鈞桀,你幫姨把花瓶拿給叔叔。”念凡將花瓶遞給外甥。
  “好。”鈞架接過花瓶。
  “算了,我自己拿去好了。”念凡改變主意說道。
  “你干嘛反反复覆的?”子璇說道。
  “反正你在這儿等我就是了。”念凡說道。如果小哥哥看見鈞桀拿花瓶,一定會問起她的去處,到時候,說不定他會阻止她下山,為了避免這种情形發生,她還是親自把花瓶送過去比較妥當。
  “我又沒有答應……要……陪你下山。”子璇最后已變成喃喃自語,因為念凡已走遠了。
  唉!真是一點威嚴也沒有,子璇歎口气。
  總有一天,他一定要擺出做哥哥的架式。

         ※        ※        ※

  “我要走這儿。”
  念凡指著通往興宁城的岔路。
  “我以為你要到旴眙城。”子璇訝异道,他們每次下山,几乎都到旴眙城。
  “旴眙的東西都逛遍了,沒什么特別,送給沈伯伯的禮物當然要特殊一點的,興宁城的商店我還沒去過,我想去看看。”念凡道。身前的小猴打個呵欠,它隨同主人下山逛逛。
  “店里的東西不都一樣,隨便買買就好了。”子璇不以為然的說。
  “不要,反正我要到興宁城就是了。”念凡固執道。
  “興宁城比較遠,等會儿下雨怎么辦?”子璇望著已有些灰暗的天空,去興宁城要花上半個時辰,到旴眙只要一刻鐘。
  “不會啦!”念凡執拗的說。
  “不行。”子璇擺出做哥哥的气魄,“我們走這條路。”他指著通往旴眙城的要道。
  “不要——”
  “念凡。”子璇大聲的說,她又開始鬧性子了,“我是你哥,你要听我的。”
  念凡的嘴嘟得半天高,“不要,不要。”
  他的威嚴面臨嚴重挑戰,真是一點魄力都沒有。
  子璇的脾气也上來了,“我只陪你去旴眙城,你自己做決定。”他一定要拿出气魄。
  他策馬往北走,回頭說道:“快點跟上來。”
  念凡沒有移動。
  子璇也拉不下臉,他徑自往前騎去,他相信念凡一定會跟上來的,就算念凡不听他的話,她也應該知道沈廷輊若曉得她單獨前往興宁城,他一定會大發雷霆的。
  念凡雖然有些任性,但沈廷輊的話,她還是會听的,她不可能一個人到興宁城的,絕對不可能。
  她一定會跟上來的。

         ※        ※        ※

  三輛馬車在小徑中奔馳,海棠望向窗外的景色,耳邊听的是車內其他姑娘們吱吱喳喳的聲音。
  當天空響起一詞雷聲時,海棠望向窗外陰暗的天空;快下雨了,她正准備放下布帘時,瞥見路旁有人倒在那儿。
  “停車、停車。”海棠對車夫叫道,馬車遂停了下來。
  “什么事?”車內一名中年婦女問。
  “有人倒在路邊。”海棠道。
  銀姊探出頭看,是一位姑娘,她立刻走下馬車,海棠也站在她身旁。
  “我們快扶她上車。”海棠道。
  銀姊想了一下,有何不可,說不定她會因為救人一命而得到報償金,她笑了一下,銀兩是她現在最需要的。
  “下來幫忙。”銀姊對車內的姑娘們喊道。
  她心想,如果這姑娘是富貴人家的千金,不知有多好,感謝金一定很多,她愈想愈高興,嘴角的笑容也愈咧愈大。

         ※        ※        ※

  閃電划過天際,轟隆的雷聲緊隨而來。
  沈廷輊由窗扉往外看,天空黑壓壓的一片,這場雷雨勢必又大又急。
  豆大的雨珠,滴答地打在屋檐上,不到一會儿,浙瀝的雨聲奔騰而下。
  沈廷輊皺著眉頭,放下書籍,起身站在窩邊,他覺得有股煩躁逐漸涌上來。該不會念凡又闖禍了吧!只有念凡會讓他心煩,所以,他很自然這么認為。
  不過,不太可能,下雨天她不是待在他這儿,就一定在房里,她有點害怕雷聲,所以,不可能在這時做出令他生气的事。
  一定是天气太熬了,所以才讓他有些煩躁。
  沈廷輊踱回几前,房門“砰”的一聲被人推開……不,是被“猴”推開。
  “你欠打是不是?大笨猴。”沈廷輊責罵道。
  小猴著急地奔到沈廷輊身邊,跳上跳下,比手划腳。
  “你干嘛?全身濕濕的。”沈廷輊挑眉道,“念凡怎么會讓你出來淋雨?”
  小猴喘呼呼地不停舞動手臂,嘴巴不停叫嚷,顯得非常急切。
  沈廷侄覺得有點怪,小猴的行為和平常不一樣,除非念凡帶著它,否則,它從不敢單獨進他房間,而且,小猴從沒這么緊張過。
  “念凡呢?”沈廷輊立刻道。
  小猴拚命點頭,它一溜煙地沖出房門。
  “該死。”沈廷輊咒罵一聲,念凡鐵定出事了。
  他沖進雨中,拎起小猴,小猴指著下山的方向。
  “她竟敢私自下山!”沈廷輊咬牙道。他警告過她了,但她竟然當成耳邊風。
  他迅速奔下后出,怒气在他心中愈滾愈大,等他抓她回山,她就有苦頭吃了。
  沈廷輊抹去眼睛周圍的雨水,兩下得愈來愈急了,他一奔到山下,就听見身后傳來馬蹄聲。
  “子璇。”沈廷輊皺眉道,他怎么也出寨了?
  子璇在他身旁停住,“你怎么下山了?”他張大嘴,訝异的說。
  小猴緊張地叫喊著,雙手揮來揮去。
  沈廷輊一躍上馬,坐在子璇身后,“走東南,念凡出事了。”
  子璇嚇了一大跳。出事了?怎么會?他不過才离開片刻。
  他和念凡嘔气往北走,心里卻一直以為念凡會隨后跟來,沒想到他騎了好長一段路,卻仍不見念凡追上來的蹤影,所以,他不得不轉回來,雖然他很生气,可是他也不放心讓念凡一個人單獨前往興宁城。
  子璇騎到半路就開始打雷下雨,他立刻策馬狂奔,沒想到卻遇上沈廷輊。
  奔馳一段路后,小猴叫了一聲,跳下馬匹:沈廷輊縱身躍下,子璇也跟在他身后。
  這條大道的左右兩邊是樹林,左側有個斜坡,小猴跑下坡,此刻,沈廷輊的怒气已被不安取代,念凡怎么會在坡下?她該不會是失足墜馬吧!
  子璇的心情也很緊張。老天!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他實在不該和念凡賭气的。
  小猴在坡下的一棵樹邊停下,它怪异地吱吱叫,頻頻搔頭。
  “念凡呢?”沈廷輊問。
  小猴跳上樹旁的大石頭,雙手指著地,然后它又跳回地面,躺在石頭旁。
  “念凡躺在這儿?”沈廷輊屏住呼吸道。
  小猴爬起來,拚命點頭。
  “哦!老天。”子璇拍著額頭。
  沈廷輊蹲下身,摸著石頭下方的一抹紅色,他的手指立刻沾上鮮血,他皺著眉頭,覺得胸膛透不過气來。
  “她受傷了?”沈廷輊看著小猴問。
  小猴點頭,雙手指著頭喊叫。
  “老天!”子璇覺得他快昏倒了。
  沈廷輊不安地看著血跡,因為雨水的沖刷,石頭旁的草地并沒有留下任何血跡;而方才的那抹血正巧在石頭的下緣,再加上一旁的大樹遮住了些許雨水,所以才沒被雨水洗去。
  沈廷輊皺緊眉頭,檢視四周的痕跡。一定有人將念凡帶走了!他起身走向左手旁的一條羊腸小徑。
  “有印子。”沈廷輊吁口气,隨即又咒罵一聲,“這該死的雨。”
  雨水沖刷了所有的痕跡,只留下靠近樹旁的馬蹄印。
  “是馬車。”子璇道,他注視泥土上留下的兩則輪印和蹄印,幸好這儿有樹擋著,否則,他們會運最后一絲線索也沒有。
  沈廷輕看著蹄印,抬頭道:“往南走。”
  子璇吹聲口哨,馬匹立刻由斜坡上往下奔跑,沈廷輊拎起小猴,在馬匹經過身旁時,沈廷輊和子璇一躍而上。
  沈廷輊握著韁繩,催促馬加速狂奔。希望赶得上,他感覺不安,非常不安。
  不曉得念凡傷得重不重?她為何會滾下山坡?他握緊拳頭不知該怎么辦,如果他找不到她……不,不可能的,沈廷輊深吸口气,就算他沒找著她,她一醒來后,一定會和寨里的人聯絡的。
  如此一想,沈廷輊才稍微放心。
  “不知道念凡的傷要不要緊?”子璇擔憂道,他坐在沈廷輊身后。
  這話讓沈廷輊又開始忐忑不安,“她不會有事的。”他粗聲道,但煩躁的感覺卻在他胸臆間揮之不去。
  雨愈下愈大,沈廷輊的眉頭也愈鎖愈深,他們已疾奔近半個小時,羊腸小徑也延伸至泱泱大道,可是仍不見任何馬車。她到底被誰帶走了?
  “有岔路。”子璇道,這條大路一分為二。“走哪條?”
  沈廷輊躍下馬,無奈地望著路上濕泞的泥,這該死的雨!他不禁又詛咒了一聲。
  “你往南走,我去興宁城,你再追一刻鐘,不管有沒見到馬車蹤影,都到興宁城的‘悅來’客棧和我會合。”沈廷輊話畢,立刻往興宁城疾奔而去,身后跟著小猴。
  子璇策馬狂奔,心中不斷祈禱念凡平安無事,否則他就完了。
  沈廷輊約莫奔走一刻鐘后,興宁城的城門已在眼前,他算過馬車的腳程,再加上小猴上山通知他,以及尋找念凡的時間,馬車不可能在這种雨勢下疾行,所以,他或子璇一定能瞧見馬車才對。
  他沖進城門,尋問守城人員,他是個四十出頭,矮個子的男子。
  “請問,一刻鐘前,有無馬車進城?”
  守城人訝异地望著全身濕漉漉的沈廷輊,“有三輛。你怎么不帶傘?”他疑惑的問。
  沈廷輊大大地松口气,總算沒有白走一遭,“你知道是誰的馬車嗎?”
  “你問這做啥?還有,你再不去躲雨,你和那只胖猴可會受風寒的。”
  “這是急事。”沈廷輊皺眉道。
  “你是差爺?可是,怎么沒穿公服?”他不解地道。
  沈廷侄實在很想大吼,這人竟挑些沒意義的話講,“我在找人,很急。”
  “哦!我不大有印象,你知道城里一天有多少人進出嗎?尤其是下雨天,大伙儿全都赶著進城,很匆促,根本就看不清楚,不過——”
  原本已打算到客棧,不想再听守城人廢話的沈廷輊,條地停下腳步,“什么?”
  “我只知道其中一輛馬車里坐了許多姑娘,因為里頭的人曾拉開車幔,但另外兩輛我就不知道了。”他好奇道:“你在找誰?”
  “我妹妹。”沈廷輊說完即迅速离開。
  “妹妹?”守城人搔搔頭,看他奔向街道,“好奇怪!”
  沈廷輊濕答答地走進悅來客棧,客棧里的客人全望著他,這人還真是濕得像浸水的海棉。
  “客倌,您——”店小二看著他,甩甩肩上的大襟挂子。
  “一間客房,順便幫我准備一套干淨的衣服。”沈廷輊吩咐。
  “是,請跟我來。”店小二走上二樓左轉直走,選了走道盡頭的雅房,“客倌要用膳嗎?”他怪异地看著一旁的猴子。
  “不用了。”他遣退店小二,跨入房里,小猴也跟進。
  房間的右手邊擺了張床榻和屏風,床前則舖有蒲席和一張矮几,几土除了茶水外,就是蜡燭;左手邊則是一組藤制矮柜,上頭放了面銅鏡,柜旁還放了置臉盆的鐵架子。
  沈廷輊脫下濕衣,披在屏風上,小猴則甩去身上的雨水。
  他推開窗戶,映入眼帘的是方才的大街,而已慢慢減小,再過一會儿,天气應該就放晴了:不過,他并沒有因此而顯得高興,反而愈來愈煩躁。
  “該死!”他咒罵一聲。
  念凡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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