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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清晨,多克瑪巴的地牢突然發生一場小小的爆炸,下手者似乎已精确地算好分量,破坏范圍并不大——只是正好……
  “找到人了嗎?”哈祿急忙詢問救火的侍衛。現場一塌糊涂,破瓦碎磚散落滿地,烤箱似的溫度令他方抵地牢出入口就不敢再靠近,他心惊膽跳地猜測冷魅衣的下場。
  “炸藥似乎就是從那儿爆開的……”
  “不。”辛的聲量很輕。
  “她死了。”
  “不。”他又重复了一次,面無血色。
  “‘大君’。”哈祿真恨自己是必須報訊給“大君”的人。“她死了,我們找到一具燒得焦爛的女性尸体——”
  “不!”他力竭聲嘶的吼了出來。“她不會死的!她不會死的!”
  丹宁斯倒退一步,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大君”;她不認識!
  搗住胸口,辛一骨碌爬下床,跌跌撞撞沖出房間。
  她不能死!她怎能!辛不知打哪來的精神气力,推開重重守護的侍衛,直沖地牢。
  “‘大君’!”
  “‘大君’!”此起彼落的惊呼源源不斷響起。
  “不!”他硬闖入地牢,适恰火源全部滅熄。木頭燒成黑渣,一名守衛正在替一具尸体蓋上白布。
  “走開!”他不知道自己的傷口在層層紗布下,因力量的沖擊而裂開,血正汨汨淌出。他扯掉白布,注視著因燒毀爆炸而殘缺不堪的人類頭顱骨;注視他曾熱愛、如今被燒成小小的、焦臭無比的軀体。
  “小火人儿!”刺痛筆直襲向心髒,他捂住胸口。“小火人儿!小火人儿!”他發瘋似的緊緊摟著那具尸体。
  有什么聲音會比痛失伴侶的哀鳴更慘?
  有什么事會讓一個男人徹底崩潰?
   
         ☆        ☆        ☆
   
  凱利爾一清醒,傷就飛快地痊愈,才第三天,他就能下床走動了。哈祿及丹宁斯連袂來探視他時,他已經漫不經心在眺望窗外景色,手持著行動電話。
  “我等下再打過去。”他由玻璃窗光滑的反射見著訪客。線及餌已備好在魚簍中,只待撒誘魚儿。
  “‘大君’情況怎樣?”
  “還是不吃東西,簡直是放棄活下去的念頭。”哈祿懊恨自己為何要把冷魅衣關進那間該死的地牢中,如果不這么做,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至少你現在看起來比他好多了。”丹宁斯不喜歡凱利爾不疾不徐的態度。“大君”傷得那么重,他依然一副老神在在。
  擔心“大君”的也不只丹宁斯,前來探視的索密斯亦歎息不已。
  “好端端的……他會好嗎?”索密斯擔憂無比。“還有他為什么一直睡?”
  “醫生讓他服了點鎮定劑,要他多休息才會好得快。”
  索密斯了解地點頭。“那我改天再來看他好了。”
  他忍不住又多看堂兄失魂落魄的模樣值得嗎?為了一個女人……
  是夜。
  多克瑪巴宁謐得有些詭异,由于近日來發生了這么一連串事情,侍衛均不尋常的肅穆,戒備森嚴。
  男人嗤嗤地暗笑。其實這根本是亡羊補牢,凱利爾一倒,他應付其他人綽綽有余。
  不能再錯失這种大好良机了,而且也不再放心將這次行動交予他人來負責。他悄悄燃下一節迷魂的香料木,閉气屏息,得意地看措手不及的侍衛毫無預警地紛紛倒下。
  幔帘紗垂,蓋住滿室的靜悄,男人憎恨地眯起眼,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把小巧的手槍,從地上撈起一只坐墊,腎上腺素急速上升,興奮令他的手微微一抖。
  他一鼓作气沖到床榻旁,沒頭沒腦將枕頭按下去,右掌一捂,左手的槍俐落的堵上──
  砰砰砰砰!
  他赤著眼,胸口因劇烈的喘息而不斷起伏,他用力掀掉坐墊,也連帶扯下那蒙頭的被單。
  “shit!”那竟是一具几可亂真的充气娃娃!他上當了!他毫不遲疑旋身就逃,深恐遲了一步。
  嘎嚓!槍輪齒擦的聲響截住男人的腳步。
  “把槍放下來,索密斯。”
  索密斯瞪著眼前的人,不由自主地連退兩步。“你——你你你你你!”他震惊得連連口吃。
  “把槍放下。”雷·萊恩·巴亞斯又重复一次,琥珀色眼珠冰冷而無情。
  “你應該是要死了!”索密斯難以置信,瞄向他毫發無傷的胸膛。下午,他才看見那儿血淋淋的傷口啊!
  雷咧嘴,露出一抹沒有笑意的笑。“很明顯,真主還不希望召我去侍奉他。”
  凱利爾由門扉后面步出,示意其他早先躲在房中的侍衛持槍對准被包圍的索密斯。
  見大勢已去,索密斯仍不甘心束手就縛。他以后肘狠擊欲近他身的侍衛,用腳橫踢前頭家伙的腹部,雷立刻加入戰局。他閃過索密斯的攻擊,倏然回手緊緊拉住對方的手臂扭加力道,索密斯痛得五官扭曲。
  “雜种!”他眸出一口唾沫,黏在雷的臉上。“‘大君’的位子該是我的,我才是真正的巴亞斯,雜种!”
  “抱歉讓你失望了。”雷冷冷地一笑。“我這個雜种還會好好活下去,你沒听過‘禍害遺千年’這句話?”他手一揮。“把他帶下去。”
  “‘大君’。”凱利爾必恭必敬走了過來。
  昨天,雷·萊恩·巴亞斯在凱利爾緊急通知下返回安卡拉。“快帶我去看辛。”他心急地穿過走廊,隨凱利爾至另一端的寢室。守在床邊的丹宁斯見到進來的兩人,吃惊地瞪大眼睛。
  雷無心多加解釋什么。“他情況怎樣?”
  “傷口恢复的情況很好,醫生給他開了點鎮靜劑。”凱利爾婉轉地解釋辛睡得死沉的原因。
  “那個女人呢?”揮退丹宁斯后,雷問凱利爾。
  “您回來前曾發生一場爆炸……”凱利爾對“大君”向來不敢有任何隱瞞,將他及金佳訂的計划娓娓道出。
  是街道所傳來的嘈喧吵醒她的。她睜開不甚清醒的美眸,逐漸想起她昨夜所經歷的大轉机。
  一個古里古怪的小女生伙同那個冰山保鏢把她從牢中帶了出來,然后說……要炸死她。
  門毫無警告被人推開,蹦進來的金佳手中捧著几件衣物。“哇!你終于醒來了,快要天黑了呢,晚禱要開始了。”
  回教徒一天要向阿拉禱告五次,其中一次正在日落時分。
  “肚子餓了沒?很抱歉只有‘卡沙瓦’可以招待你,不過羊奶很新鮮哦!”小女生動作神速,來回間已端來一盤簡單的膳食。冷魅衣忽然想起,第一次品嘗這种食物時,是和“大君”在一起……
  也對!死刑犯總有權利把最后一餐吃得飽飽的,免得做干巴巴的餓死鬼。
  “謝謝。”她風卷殘云刮走最后一點食物渣,意猶未盡地舔舔舌尖。
  “為什么要救我?”她一小口一小口啜飲腥味甚濃的乳色液体。
  “難道你真的希望被人處死?”
  不,她承認。人類當在极度絕望下抓得住一線曙光,恐怕不會再度松手生命。
  “但我是要刺殺‘大君’的凶手,你忘了嗎?”她相信這個深藏不露的小女生早知她的來歷及一切。
  “對呀,三次行刺未遂。”金佳的眼光往她的手腕溜去。果然──“你的胎記不見了。”不出他們所料,听說只要下命令的工具損毀,“魔鬼之令”印記在傀儡身上就會消失。搞不好索密斯惱羞成怒,把那個玩意儿給扔了。
  “你怎知道我身上有胎記?”看來金佳對她的情況比自己還了若指掌。
  “這個……”金佳真恨自己一時嘴快。喝!這位阿姨——不,這位大姊板起臉來跟“大君”有得拚。金佳干咳兩聲,哈哈哈傻笑三聲,呼呼四聲……不行,那兩道刀樣的眼光還是直直砍了過來。
  “那……事情要從你踏入土耳其海關開始說起……”金佳開始描述她及凱利爾所拼湊出的事情輪廓,一邊不時偷覷冷魅衣陰暗不定的臉色……呃,她背對著門是比較不利啦,不過她現在應該還跑得過對方吧!她安慰著自己。
  “……總而言之呢,現在的‘大君’不是真正的‘大君’,然后他的堂弟想要暗殺這個不是‘大君’的‘大君’;可是又不想引起別人的怀疑,所以找人抓你,在你身上先下了‘魔鬼之令’,再把你送到‘大君’身邊伺机行事,所以你才會有反常的、要傷害‘大君’的舉止。在宴會上他再次驅使你行刺,然后他受傷了、你被抓起來,最后凱利爾和我決定要來一次計中計,所以就把你救出來啦!”
  金佳的長篇大論是一气呵成,語畢才喘口气、喝口水。
  “計中計?”
  “對呀,凱利爾要把你炸死。”呵,水是涼冰冰的,真好。
  “什么時候?”
  “昨天晚上就炸了。”金佳回答得輕松愉快。
  “……我還在呼吸。”她開始怀疑自己的“活人狀態”。
  “噢,不,那些侍衛會在現場發現你稀巴爛的尸骨,所有人都會相信你死定了。沒有你這項工具后,加上‘大君’又正臥傷在床,正主儿一定會選這大好時机自行下手。”
  頭昏腦脹的冷魅衣沒注意她接下來說了什么。那個“大君”不是“大君”?“你是說我其實不應該被帶入多克瑪巴?我無緣無故落到這种地步是因為被選來當這場布局中的棋子?那么,那個‘大君’其實根本沒有那种權力把我扣留下來;不對,你們本來就沒有權力扣留任何人,我要到國際人權協會去告你們。”
  金佳笑容依然可掬,眸中光彩轉為清冷。“去告是沒關系,但在土耳其中,你必須先找到有‘大君’這號人物才行,不然一切白談。”
  意思是說這位“大君”先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就是了,而且,恐怕她說出自己的遭遇,又會有多少人相信呢?
  “這是哪里?”她打量簡朴、像是旅館的房間。
  “市集呀,現在應該大家都准備收攤回家休息了。”
  居然把她住人最多、最熱鬧的地方帶?她不怕被人發現?
  “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金佳讀出她的想法,一語道破地解釋。
  “那你們打算拿我怎么辦?”
  金佳聳聳肩。“明天事情應該就可以全部解決,真正的‘大君’也會來這儿,看他如何決定吧!”
   
         ☆        ☆        ☆
   
  “你說什么?是他買下我的,不是你?”冷魅衣瞪著這張和她朝夕相處的臉,還很難從震惊中回過神來。
  雷·萊恩·巴亞斯輕松地笑笑。“他堅持自己付錢,本來我是打算要送禮給他的……沒想到……”
  “沒想到?”
  “沒想到他說‘禮物’是可以回收的,他不放心,要你從頭到腳都是他的。”盡管他還是不了解有何值得之處,但辛高興就好。
  “那依照你們的……方式,只要他點頭,就可以放我走人了?”
  雷點點頭。
  “而他把我留下來當禁臠?”冷魅衣最痛恨的就是別人囚禁了她的自由,早由冷日新那儿就吃了不少苦頭。
  “他只要你。”雷說道。“看來他真的對你有特殊的感情,不然不會冒著生命危險把你留在身邊,若不是他厲禁凱利爾不准動你,你早被凱利爾處理掉了。”
  的确。冷魅衣內心真是百味雜陳,事情太复雜、風暴太大,令她只想遠离。
  “他……還好嗎?”
  “傷勢恢复得很穩定,醫生說并無大礙。”
  她閉了閉眼,總算放下心中大石。這樣就夠了,她可以安心了……“但現在是你又恢复‘大君’的身分,你才是老大對不對?
  “我可以要求一點補償嗎?畢竟我也是無辜的受害者,就當是送我的禮物。”
  雷考慮了一秒。“行。”
  “送我离開土耳其。”她挺直背脊。
  雷瞪著她,好半晌才搖頭。“你真的是很奇怪,你不喜歡珠寶嗎?鑽石?琥珀?水晶?翡翠?你不喜歡榮華富貴嗎?我知道你是個作家,你要寫到什么地步才能賺到一千万?”雷輕佻地想去勾起她的下頷,卻被她避過。
  “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如果你會對辛動心,那跟了我又有何差別?我知道西方世界對女人并不嬌寵,我們也相當珍惜女人。”
  只等男人一日玩厭!“不,謝了。”她怎么會認為這家伙和辛相像呢?這家伙根本不把女人當人看,比沙豬還更上一層樓,是徹底的蔑視世界上另一半人口。
  “請送我离開土耳其。”她又重复一次。
  看來這女人是玩真的。雷搓搓下巴思考,他不喜歡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更何況這女人雖然美得稀罕,可女人再找就有了,世界這么大呢!
  “好。”
  冷魅衣松了口气。
  “你要不要跟辛打聲招呼再走?”雷是積极的行動派,已經准備打電話聯絡安排冷魅衣离境的相關事宜。
  “不用了。”冷魅衣搖頭。“就這樣吧……讓他以為我死了也好……”她低聲下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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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拉記 || http://library.yaare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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