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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朝露一向就是身体力行的人,既然決定要好好談一場戀愛,那當然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最合适的人選……
  看著埋首于計算机、傳真及一堆數字當中的宇文愷,朝露努力的想著該怎么開口。
  她想來想去,總覺得他是最合适、也是目前她唯一能想到的人選。可是……她要怎么跟他說才好呢?是要漸進的詢問呢,還是要先旁敲側擊,探探他的口風?應該是要先探探他的口風吧,至少該先知道他的想法……
  朝露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手梳理著麥當勞的毛,一雙盛滿困扰的靈動大眼看著專心批公文的宇文愷,兀自煩惱著。
  不知道……會不會嚇到愷?畢竟他們結拜過,原本就只是好哥儿們的關系,而且,說不定他根本就不想跟她談戀愛……要真是這樣,那她豈不是很丟臉?
  哎呀,真的好別扭喔!究竟該怎么說才好嘛?
  在朝露努力的思索當中,可怜的不是她的腦細胞,而是讓她抓著玩的麥當勞。
  天啊,它是招誰惹誰了?在書房里陪著呆坐也就算了,吃不到覬覦許久的草莓蛋糕它也不計較了,但為什么女主人無意識的梳理會變成抓扯?力道說起來是不大,但抓久了也很不舒服的。
  為了自身美麗的毛皮,麥當勞很為自己著想的离開朝露身邊,轉移陣地來到書桌旁乖乖的窩著。
  怎么這么不夠義气啊?朝露不服气的瞪著棄她而去的麥當勞。
  不理會她的瞪視,麥當勞索性將頭轉了個方向,開始它的午間美容覺。
  一人一狗的暗中較量盡數落在宇文愷的眼中,他笑在心里。
  沒錯,他是在辦公,但他卻沒有她想象的那樣專心。畢竟在知道她有事想告訴他,卻不知如何開口的情況下,他還能投注多少的專心在公事上?
  沒有麥當勞可抓,兩只手沒事做的朝露只好自力救濟找事做。看了看,她拿過放在一旁的草莓蛋糕有一下沒一下的挖著。其實也不是想吃,她只是想讓手有點事做而已,感覺上這樣比較容易思考。
  原本精致的蛋糕一下子就讓她搗得稀巴爛,看著慘不忍睹的蛋糕,朝露突然覺得自己有些不應該。
  因為感冒的關系,這些天她的胃口一直不好,為了引起她的食欲,愷特地讓人為她准備這些小糕點,可是她卻這樣拿來玩?
  覺得過意不去,朝露挖了几口賣相不再精致的蛋糕來吃,但實在是一點胃口也沒有,僅僅吃了兩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繼續攪著蛋糕泥,朝露又想了一會儿,最后像是下了決心──
  “愷?”
  忍下笑意,等了許久的宇文愷抬頭看她。
  終于要開口了?就不知道她到底想跟他說什么?
  朝露知道自己得一次說完,做了個深呼吸──
  “我們來談戀愛好不好?”
  說完了!她悄悄的吁了一口气,看著他,而他也看著她。
  大約過了半分鐘,他還是看著她,一句話也沒說。漸漸升高的体溫讓朝露知道自己臉紅了,但要是她現在回避他的注視的話,那她就輸了。反正一樣都是要丟臉,她宁愿有尊嚴的丟臉,也不想丟了臉還沒面子的示弱。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像是過了一世紀之久,宇文愷才開口說了這么一句。
  朝露對他點點頭。
  所有的勇气都在剛才用完了,說什么她也沒辦法再說第二次。
  又是一片靜默。朝露讓這奇怪的安靜弄得有些不安。
  真討厭!要不要、好不好就一句話嘛,做什么不說話呢?害她愈來愈不自在了。
  朝露在心里埋怨,沒發現宇文愷离開書桌朝她走來。
  “談戀愛?跟我?你确定?”
  他的聲音驀然在她耳畔響起,害她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
  “你走路都不出聲的啊!”她撫著心口埋怨,平撫不受控制的心跳。
  不讓她逃避問題,他抬起她的頭,直視入她的靈魂深處。
  “我只是想确定你的想法。你真的想談戀愛?”他假設過各种狀況,唯獨沒想到她會冒出這樣的提議。是誰讓她有這樣想法的?
  宇文愷第三次無法相信自己會有這樣的好運道。這几天他才正在想,不知道該用什么方法將她永遠的留在身邊,而她就冒出了談戀愛的念頭……為什么總在他想做些什么之前,她就自行提供了解決之道?
  “你呢?你覺得怎么樣?”這一次,朝露的腦子變得靈光了起來,她不答反問。
  “你知道談戀愛的意思?”雖然狂喜于她的提議,但以他對她的認識,她八成將戀愛當成一种說法,只認定它是种好玩的游戲而已。
  “當然,就是兩個人在一起嘛。”朝露撇撇嘴;沒看過豬走路也吃過豬肉,這么簡單的問題也要問她。
  “哦?”他本以為要花費一生的時間才能讓情愛的种子在她的心田植下,至于种子能否順利的發芽成長都還是另外一回事。他早已有守著她一輩子的打算,可怎么也沒想到,在他還沒發覺的時候,當年的彼得潘似乎已悄悄的改變。她真的懂得她所說的意思,真的想成長了嗎?
  “怎么個在一起法?”他問。
  “呃……這個……”遲疑了半天,最后朝露有些著惱了,“我怎么知道!”要是知道,她還談什么戀愛啊!
  “談戀愛,至少要喜歡對方──”
  “我很喜歡你呀。”她打斷他的話,一雙大眼睛眨呀眨的。
  “不光是如此。”他像教書一樣的說了下去,“你會想親近對方、想待在對方的身邊、滿腦子替對方著想、一心想對對方好……”
  他每說一樣,朝露就點一下頭。
  親近對方?她很喜歡親近他啊。而他對她這么好,想來也不討厭她才是。
  待在他的身邊?他們現在不就是待在彼此的身邊?
  還有替對方著想……她很替他著想的,知道他睡不著,還找他一起來睡。至于他對她,那更是設想周到。
  還有還有,若說要對對方好的話,她對他可不差──雖然比較起來,是他付出的比較多……
  “那我們已經在談戀愛了嘛!”朝露脫口而出。
  “也是,也不是。”宇文愷回答。
  “那到底‘是’還是‘不是’啊?”朝露讓他的答案弄胡涂了。
  “我們很親近,類似在談戀愛,可是又不盡然。”充其量只能說是他在引誘、帶坏她,就算她想當長不大的彼得潘,他也要讓她習慣他的存在,然后再用一輩子的耐心教會她如何認定他這個人,從此不再离開他的身邊。
  “為什么不盡然?是不是還少了什么?”
  “可以這么說。”他看著沾在她唇邊的鮮奶油。
  他的注視讓她下意識的舔舔唇。
  “那少了什么?”奇怪,怎么無緣無故的覺得熱了起來?
  言教不如身教。他俯下身,輕刷過她的唇,舔吮掉那抹顯目的奶油,在她一雙惊詫的大眼直直看著他的時候。
  “啊?”她輕呼,不知道該怎么辦。
  “閉上眼。”他省略她的困惑,以誘惑人心的低喃直接下達命令。
  服從性一向很強的朝露乖乖的閉上眼,在她能想象要發生什么事之前,她感覺到他的唇貼著她的,以一种會讓人戰栗的方式輕柔緩慢的細吻著她。
  無措的承受他接連而來的親吻,她不知道該怎么反應才好;本想出聲說些什么,但嘴巴一張,什么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倒是給了他恣意放肆的空間。隨著他的入侵,她只能傻呆呆的讓他“任意發揮”。
  哇!怎么會這樣?他他他……他在吻她耶,就像電影里演的那樣,還是法國式的熱吻。可是……不都說病從口入嗎?兩個人嘴對著嘴,尤其他的舌還超出她想象的入侵她的口中……哇!感覺好惡心、好不衛生,感覺……感覺……感覺好好喔!
  有几十秒的時間,她的腦袋是一片空白的,等到回過神時,他已經結束了這個吻,而她的一雙手臂是圈在他的頸項上……怎么會這樣?
  飛快的收回不受控制的手,朝露臉紅紅的,不好意思看他。
  “這就是我們少的?”她好小聲好小聲的問。
  “只要是情人,難免會想親近對方,一些親密的行為自然會發生。”不愿對她說好听的謊言,他說得极坦白。
  若她不愿意長大,那他絕對是二話不說,陪她當她的彼得潘,不含情欲的守著她,直到她自己想改變。但一旦是要求談戀愛、做情人,他自然會希望以情人的方式來相處。
  “你是指……上床?”朝露有點難為情。活到了現在,她從沒想過這种事。
  “上床?”他突然笑了,“會的,不過得等我們結婚后。”
  “嗄?結婚后才要上床啊?”話一說出口,朝露就恨不得打暈自己。
  天,這是什么話!好象她很期待似的。
  “我……我的意思是說,結婚對我們這年紀來說好象是很久遠以后的事,你怎么會突然提到?還有,現在好象沒有人會特意等結完婚再過洞房花燭夜的。”她囁嚅著。
  “在這方面,我是個很傳統的人。即使現在的處女情結已經沒以前那么嚴重了,但我還是不想讓彼此在未來有懊悔的机會。”宇文愷顯得有些認真。“可能是我父母親的關系帶給我的影響,我只跟我的妻子在合法婚姻關系下發生關系。”
  “噢。”她理解的應了聲。
  “至于結婚……”他看了她一眼,“我們這年紀會太早嗎?古時候的女人,十三、四歲就出閣的大有人在,十八、九歲還沒嫁的都算是老姑婆了。”
  “拜托,那是多古老以前的事,現在哪還有十三、四歲就嫁人的?”她皺皺鼻子,“還是你暗示我是老姑婆?”
  宇文愷但笑不語。
  他的笑容讓她想起了正事,她還沒得到答案哩。
  “哎呀,你別讓我分心嘛!快告訴我你的答案,你要不要跟我談戀愛啊?”
  “你确定想當情人?會親吻、會擁抱的情人?”他反問。
  親吻?擁抱?
  朝露想起每個夜晚他的擁抱,那种不同于親人卻讓人有所依靠的安心感……她看著他,就在覺得一輩子也看不厭這張爾雅斯文的俊美容顏時,一個狗頭突然插入──不知道兩個人類在做什么的麥當勞跑來湊熱鬧。
  “麥當勞!”真是有夠殺風景的!朝露气得大喊。“你走開啦!”
  以為感冒兩、三天的女主人終于有精神陪它玩了,麥當勞才不走哩,反而更往宇文愷的身上貼去。
  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計較什么,朝露几乎是賭气的推開麥當勞,然后一骨碌的爬到宇文愷腿上坐著,兩手像抱著所有物般環抱著他的腰,末了還齜牙咧嘴的朝麥當勞露出胜利者的表情。
  看著她孩子气的行為,宇文愷寵溺的笑笑,沒多說什么。
  不懂發生什么事,麥當勞偏著頭坐在原地,一臉怀疑的看著兩個落在一魂儿的人類。
  不管麥當勞,朝露將臉埋在他的怀中。
  “想當情人……”細若蚊蚋的聲音從他的怀中斷斷續續的傳出,“喜歡你抱著我……喜歡你的……親吻……”
  “認真的?”忍住心頭的狂喜,他抬起她紅成一片的粉臉,不讓她逃避的直直看入她的眼。
  “嗯!”紅著臉,她點頭。“當情人,談戀愛。”
  他笑,在吻上她前宣布──
  “好,那我們來談戀愛吧!”
  ※※※
  真糟糕,干媽的情況似乎愈來愈嚴重了。
  華原美幸拿著藥,心不在焉的走著,來到轉角處,沒想到迎面剛巧來了個同樣心不在焉的人,一個不當心,兩個心有旁騖的人便撞成了一堆。
  “哎喲!”
  兩聲哀號聲同時響起,華原美幸手上的藥袋松開,散了一地的小袋藥包,屁股上的疼痛讓她連看也不看就開口罵人。
  “誰啊?走路不帶眼睛的嗎?”
  “對不起,我迷路了正在找人,所以沒注意……”
  雙方的對話同時進行著,然后在看清對方后,兩人停頓了下。
  “是你?”
  一樣的疑問句讓兩人又頓了一秒。
  “你為什么在這儿?”
  再次的异口同聲讓華原美幸毛了,“不要學我講話!”
  “誰學你呀?”朝露不屑的撇撇嘴。
  自從開始談戀愛后,日子過得快樂又逍遙的她莫名其妙的讓宇文愷又拉來了醫院。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她才趁空偷溜出來上個廁所而已,之后卻怎么也找不到更摸不清院長室的方向,而且還撞到上次才讓她恐嚇要關門放狗的華原美幸。
  撞得好痛喔,等一下一定會烏青了。揉揉跌倒時撞到的傷處,朝露站了起來。
  “你沒事吧?”她向華原美幸伸出援手。
  “用不著你關心。”華原美幸不愿領情,拍開她的援手。
  聳聳肩,朝露懶得跟她計較。
  她本想就此走開,但看華原美幸撿藥時,她突然覺得怪怪的。
  上次來的時候愷曾跟她介紹過,這家天野醫院也是宇文家的產業之一,所以上次她來看病時才會受到諸多禮遇,就連拿藥也不用到領藥處去排隊,直接在問診處就有人打點好。照這模式看來,這華原美幸應該也是用特權的人──要不然這儿离領藥處那么遠,她哪里來的這么多藥?可是……
  為了确定,朝露朝四處看了看,可怎么看就是只看到一個看診處。
  不會吧?!
  “你來看病?”她一臉奇怪的看著華原美幸。
  “怎么,就你能來啊?”收好散了一地的藥,華原美幸一開口就沒好气。
  “當然不是。只不過……”這里是精神科耶!朝露下意識的看了看那唯一看診處的門牌。
  察覺到她异樣的眼光,華原美幸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終于明白她怪异的原由。
  “我只是幫人來拿藥的。”其實她沒必要對朝露解釋,但少女的心哪容得了讓人誤認為神經病。
  “幫人?”朝露明顯的不相信,而且一會儿還露出一副“我懂的”的表情,“哎呀,我了解的。有病就要醫,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雖然你之前對愷不禮貌,但我這人是不太會記恨的,放心……”她做了一個把嘴巴縫住的動作,“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告訴別人什么?我真的是幫人來拿藥的,不信你進去問醫生。這是我干媽的藥啦!”華原美幸口气忍不住急了起來。
  “干媽?”那不就是占了愷他媽媽的夫人位子,真的有嫁給宇文爸爸的正牌夫人,天野家的獨生女?
  “對啦,就是我干媽。不過她才不是神經病,她只是有點憂郁跟焦慮的傾向而已。”華原美幸不忘幫干媽解釋清楚。
  “怎么會這樣?她不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后來又做正牌的當家夫人,她還跟人家憂郁什么?又有什么好焦慮的?”宇文愷沒跟她提過這事,朝露听了可好奇了。
  “那你得去問問那個雜种。”華原美幸的表情瞬時變成鄙視的模樣。
  “雜种”這兩個字顯然徹底的惹火了朝露,她惡狠狠的看著華原美幸。
  “我不准你這樣說愷!”只要再多听一句關于愷的坏話,就別怪她在大庭廣眾下動手。
  “什么愷不愷的,他本來就是私生子。”華原美幸顯然不明白她遇上了什么樣的人,猶不知死活的說著,“他沒告訴你他是‘撒桶’……唔……唔……”
  兩頰倏然讓人緊捏住,而且還被用力的向外扯開,后頭的話華原美幸再也說不出口。別說“雜种”變“撒桶”,就連叫痛聲都變成了一連串的控、控、控。
  “你給我听好了,我只說這么一次,要是你不听清楚,難保下次我會做出什么來。”朝露一點力道也不減的死命拉扯她的頰,并以呢喃般的輕柔語气一字一句的輕聲恐嚇著,“對他尊重一點,不管是雜种、私生子還是什么輕視人的稱呼都一樣,別讓我再听到你這樣叫他了,知道嗎?”
  臉痛得像是要裂成兩半,華原美幸能說什么?自然只有向惡勢力屈服的份。
  “偶……偶朱豆漏。”別怀疑,她是說“我知道了”。
  “很好,這樣我們就達成共識了。”松開她的臉,朝露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還親切的幫她揉揉几欲變形的臉頓。“其實我們可以好好的說嘛,只要大家好好的,心平气和的談,那就用不著動手了。”
  這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一生養尊處优、沒見過什么坏人的華原美幸真讓朝露這种不看場合、隨時隨地都可以動手的個性給嚇了一跳。
  截至目前為止,向來都只有她給人家气受,曾几何時有人敢真的對她動手?而在動完手后,這個台灣女孩怎能又立即變出一副“我很溫柔,我很好商量”的語气?
  見識過朝露翻臉比翻書還快的特异功能后,華原美幸覺得她這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真是詭异得讓人害怕。
  “哎呀,別那么怕嘛,只要你遵守不辱罵人的規矩,我自然不會對你怎么樣的。”朝露笑得可親切了,“來,相逢自是有緣,我們趁這机會好好的聊一聊吧。”
  咦,她的精神好象好了一點,原來欺負人也有這樣的好處……已經懶了好几天的朝露在心中竊笑。
  身不由己的讓朝露簇擁著到一邊的長條椅上坐好,華原美幸戒慎的看著她。“我們有什么好聊的?”
  “那可多了!”朝露那一臉不怀好意的笑容活像貓看到老鼠似的。她好心的給予選擇,“你可以說說你干媽的事,也可以說說為什么這樣仇視愷。”
  “沒什么好說的。”華原美幸不愿意跟她談。
  開什么玩笑,這女人說動手就動手,等一下要是讓她听到不高興的,豈不是害自己白白遭殃?
  “怎么會沒什么好說的呢?至少你可以說說愷的事啊!為什么你要這么仇視他?總不可能因為他非婚生子女的身分吧?”
  “當然是因為他私……”在緊要關頭,華原美幸發現差點犯忌諱,連忙改口,“他的母親搶走了干爹,就連死了都還將干爹的心一起帶走,害干媽的大半生都是獨守空房,這樣還不可恨嗎?”
  “但那是上一代的事,關愷什么事啊?”朝露不懂。
  “他是那女人的儿子,怎不關他的事?”
  “NO、NO、NO!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朝露糾正她,“你必須先搞清楚一件事,雖然愷是非婚生子女的身分,但這又如何呢?這是愷自己造成的嗎?不是的嘛,對不對?其實說穿了,愷也是受害者,因為他對自己的身分并沒有選擇的權利,你不能因為不是他造成的錯而將事情全怪罪到他身上,這樣是很不公平的。”
  “可是……”
  “沒有什么好可是的。冤有頭、債有主,對于不是他造成的過錯,你不能全賴在他的身上……當然,我知道你一定是向著你干媽那一邊的,但請你公平一點。”朝露換了個方式勸她。“你想想,要假如今天立場對調,換成是你讓人莫名的賴上一身的罪惡,你會有什么樣的感覺呢?”
  “我……”華原美幸倒也將話听了進去,開始想著她從沒想過的事。
  “是不是很冤、很悶呢?”朝露替她回答。
  華原美幸悶悶的點了下頭,旋即又辯道:“可是事情又不只有這樣。”
  “那還有哪樣?”朝露很有耐性的請教。“我又不要求你什么,只是要你將心比心,不要那么刻薄的對他,這樣還有什么問題嗎?”
  “哎呀,你不懂的啦!”
  乍然听到自己的口頭禪,朝露愣了一下。
  感覺好奇怪喔,從沒想過她會面臨讓自己的口頭禪對付的一天。
  “你知道我干爹為什么在心里有人后還要和我干媽結婚嗎?”華原美幸突然提過去的事。
  “你說了我不就知道了。”朝露咕噥。
  想了想,華原美幸最后還是說了。
  “當時宇文家想將企業的触角延伸到日本,再由日本進軍國際市場,可是這樣做必須要有強大的經濟后盾,再加上日本是個排外的民族,所以他們就想到找個有財有勢的日商集團聯姻。剛巧天野爺爺的天野集團跟宇文家曾合作過几次,他一直就很欣賞干爹,在知道宇文家的意圖后,便做主將沒什么經營能力的獨生女,也就是我干媽嫁給干爹……”
  “你干媽愿意?”真奇怪,人家叫她嫁就嫁,這么沒有主見啊?
  “她沒什么好選擇的。當時的天野爺爺已是風燭殘年,滿心就想替獨生愛女找個好歸宿。”華原美幸解釋。
  “可是就算是孝順,也不能拿自己的婚姻來做賭注,結婚可是一輩子的事。”朝露還是無法接受。
  “這無關于孝不孝順,整件事本來就是我干爺爺說了就算。”這是生長在大戶人家的悲哀。除非自己剛巧碰上門當戶對又情投意合的對象,要不生于大戶人家的女子對于自己的婚姻鮮少有自主的能力。
  不能了解這樣的做法,朝露皺起眉頭。
  “總之,我干爹為了天野家的財勢而跟干媽結婚了,可是我干爹竟然打從婚姻成立之時就開始不忠。天野爺爺在的時候他還收斂些,等天野爺爺過世后,干爹便肆無忌諱地公然跟那個情婦住在一塊儿了,這你要我干媽怎么想?”
  “嗯……”朝露不好回答。這确實是“那個”了一點。
  “他媽媽活著的時候完全擁有我干爹的人与心,就連死了都將我干爹的心一塊儿帶走,留下我干爹的軀体為工作而活……你一定很難想象吧,結婚二十年,兩夫妻從未同床共寢過。這算哪門子的夫妻?”華原美幸有些激動,無法不為自己的義母感到不值。
  “可是這又不能怪愷。”
  “能不怪他嗎?要不是他的媽媽,我的干媽不會將青春浪費在一個几乎不存在的丈夫身上。這丈夫不但壓榨了她的青春,就連后來只留下身体耗在工作上的時候,還一點一滴的將原本屬于天野家的一切轉成他宇文家的。就在半年前,他死了,可是除了每個月的零用金外,他將所有的一切全給了跟那情婦生的小孩,包含原本是天野家的財產!抑郁了二十年,最后還得面對這樣的結果,換做是你,你會怎么樣?”華原美幸將問題丟給她。
  “難怪她會有憂郁症了……”朝露心中琢磨著。
  “你不能光是怪罪我們仇視宇文愷,這些事讓我們無法寬容的看待他。我的干媽是一個可怜的女人,從未得到過‘人’不說,家財還讓這人盡數吞食,最后還落在那人与情婦所生的孩子身上……這個結,怕是永遠也無法解了。而我,本是一個遠方親戚的遺孤,是干媽收留了我、教養我成人,所以你不用再跟我說什么放棄仇視的那一套,我是一定站在我干媽這一邊的。”
  說完了這些,華原美幸開始懊悔。
  從沒跟別人說過這些,她怎么會突然變得這么沒戒心,就連她讓干媽領養后的想法也全告訴她了?
  “我……我不跟你說了。”拿著藥,華原美幸想离開,可是有人拉住了她。“你做什么?我們沒什么好說的了。”
  “如果……如果愷將天野家的事業還給你干媽呢?”朝露的樣子顯得十分認真。
  “什么?”沒想到她會這樣說,華原美幸著實愣住了。
  “我想,你干媽會得憂郁症,大概是因為沒什么生活目標,所以只能以恨愷來度日,這樣的心態絕對是不健康的……要是愷將她該得的還給她,你想,她會不會快樂一些?”朝露大膽假設。
  “這不可能的!”華原美幸不假思索的否決,“你知不知道天野家的資產有多少?那是很大的一筆金額,宇文愷怎么可能將好不容易得到的錢財拱手讓人?”
  “不試試看怎么知道?”相較于華原美幸,朝露的表情顯得信心滿滿。
  她是不知道那將是多大的一筆數目,只覺得既然不是屬于自己的東西就不該拿。
  “你……”
  “好啦好啦,就這樣說定了。你快回去吧,想辦法讓你干媽開心一點,憂郁症嚴重起來也是很讓人傷腦筋的。至于愷這邊,我會跟他說的,到時候看怎么樣,我會要愷跟你聯絡的。沒時間跟你說了,Bye─Bye!”
  華原美幸有點不知所措,但看著朝露的燦笑,她莫名的也跟著有了信心。
  然后,在響應朝露的揮手道別后,帶著這莫名的信心,她踏上了歸途。
  華原美幸离去后,朝露也沒閒著。她可是個迷路的人,還得找路回去哩。
  哎呀!她剛剛怎么不問問華原美幸呢?
  對自己的遲鈍懊悔不已,朝露在一條又一條的走道間尋尋覓覓……
  院長室呀院長室,你到底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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