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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偌大的會議廳里彌漫著緊張的气息。緊張的不是雙手交握的關以升,而是即將失去利益的股東們。他們都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一切,更不敢相信他會做出這么瘋狂的事。
  “我想你們都了解我的意思了吧?”關以升將原本擱置在桌上的手放下來.淡淡的說。
  沒反應,大概是嚇呆了。

  “散會。”他嘲弄的丟下一句,隨后大手一揮轉身面對透明落地窗戶,注視著樓下往來的人潮。
  這些人不累嗎?
  他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小黑點,三十層樓的差距使得平地往來的人潮看起來就像螞蟻一般,勞勞碌碌的為生活奮斗。他不禁聯想起社區里的那些老人,他們也一樣忙碌,生活卻快樂多了。
  “叩、叩、叩。”敲門聲,
  “進來。”關以升還是沒有轉過身,逕自看他的風景。他相信必定又是哪個不愿服從決定的股東前來向他抗斗,而他懶得理會。
  門被開辟,走進來一位高大挺拔的男人。
  高大的男人倒也不急著催促他轉身,只是面帶微笑,靜靜等在他身后。等到關以升看夠了,愿意回頭之后,才察覺這意外的惊喜。
  “慎夢!”關以升張大了嘴,表情和昂然挺立的男人一樣高興,三步跨做兩步來到男子的身邊握住他的手,愉快的和他打招呼。
  “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聲?”一陣寒喧之后,他放開龔慎夢,興奮地拍拍他的肩。
  “我試過了.但找不到你。”龔慎夢挑眉,意味探長的打量著關以升。
  “最近是忙了點。”關以升四兩撥千斤,不想解釋太多。
  龔慎夢知道他在忙什么,而且覺得十分有趣。
  “听說十分鐘前你才做了一個很不可思議的舉動,嚇坏了董事會那群老骨董。”他說,性感的薄唇接著場起。
  霎時關以升終于發現為什么龔慎夢會有女性殺手之稱,同樣是俊美,但他卻美得邪气,從另一方面來說甚至可以稱得上刻薄,因為上帝把他不會表現的那一面送給了他,而他也不吝于發揮他的天賦,當只迷人的禿鷹。
  “你的消息很靈通,徐老告訴你的?”一定是,他的變身游戲只告訴了徐觀海一人,其他的部屬一概不知。
  “算是吧。”龔慎夢不想害人,只得打哈哈。
  “怎么突然良心發現當起好人來了?”龔慎夢調侃他。“我還以為咱們倆是豺狼与禿鷹,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聞言,關以升淡淡一笑。他和龔慎夢都是年輕一輩中的“狠字輩”,不同的是他人在台灣,龔慎夢在馬來西亞,但一樣可憎就是。
  “別把我算進去,我改邪歸正了。”關以升聲明,決心跳出吃人不吐骨頭的行列。
  龔慎夢收起笑容,認真的看著他。
  “是什么原因讓你一下子從吸血鬼變成圣誕老人?”龔慎夢眯起眼睛問。“你知道你剛才的小動作會讓你損失多少錢嗎?那還不包括你打算重建舊社區的經費。”莫怪乎股東們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要不是關以升手上握有超過百分之五十一以上的股份,老早被赶出董事會了。
  “我知道。”關以升聳聳肩。“我當然知道我的決定有多么不明智,也知道我將損失多少錢。”在作這個決定之前他腦中的算盤早就打過了,不若旁人想來瘋狂。
  “但你還是決定拯救那些老人,當個純洁的天使。”龔慎夢极為諷刺的幫他做總結,話中有著濃濃的不滿。
  關以升聳聳肩,算是回應他的不滿。他知道在旁人的眼里他的行為像個傻瓜,但那又如何呢?偶爾當個傻瓜也不坏,這個社會上充滿太多精明的人。少了他一個又何妨。
  “告訴我,填夢……你曾体會過仁慈的感覺嗎?”關以升若有所思的看著老友,重新審視自己的內心。
  仁慈?龔慎夢皺眉,听不懂這個字眼。對他而言,仁慈早在他被丟下水的那一刻起就背离他
  了。現在的地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坏蛋,世人眼中討厭的禿鷹。
  “你該不會突然想為我上一堂公出道德課吧?如果是的話我要先走了。不打扰了。”他事先聲明,免得突然轉性了的關以升在他耳邊念經。
  “放心,我不會。”關以升好笑的看著他,拿他沒轍。“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的感覺,不過顯然你沒心情听。”他不會怪他,龔慎夢有權利責怪任何人,并且不吝于付諸行動。
  “我是沒心情听。”龔慎夢承認。“但我覺得你的轉變太大,不是好事。”在來的路上,他已經弄清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并且為他的老友擔心。
  “就因為我突然了解仁慈的意義?”關以升尖銳的接話,不爽听到反對的意見。
  “這跟仁慈無關,而是和你的一廂情愿有關。”龔慎夢專挑重點講,不想好朋友沉浸在短暫的夢境中。
  “此話怎講?”關以升不明就享的看著龔慎夢。
  “就我所知,那些老人其實并不知道你就是土地的擁有者,對吧?”龔鎮夢挑眉,覺得關以升真是笨透了。
  關以升點點頭,無法反駁龔慎夢的話。
  “你不妨想想,万一哪天他們知道事情的真相,會怎么做?”
  登時關以升僵住了,他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只覺得應該幫助他們。
  “那不是問題。”關以升一點也不認為有什么難的地方,畢竟只要有房子往又住得的話,應該就沒有話說。
  “錯了,那才是問題。”龔慎夢歎口气,不明白他一向精明的朋友是怎么了,被愛情遮蔽了眼吧!所以才會看人情。
  “你把人性看得太簡單了,以升。”他語重心長的勸道。“現在你看到的淨是人性溫暖的一面,所以作誤以為那群老人一直會是這個樣子。但是你別忘了,你玩的是一個危險游戲。隨時都有踩到地雷的可能。”
  關以升蹙緊眉心不答話,他不認為那群老人有他說的這么可怕,他們都是好人,這點誰也無法否認。
  “你把事情看得太嚴重了,慎夢。”他不以為意。“俄相信屆時即使他們知道了我的身分,也不會為難我,你多慮了。”
  淡漠的語气不容否認,龔慎夢知道再說下去也是無益。他明白愛情能夠如何影響一個人的心志.作出原本不可能作的決定。他也是過來人,深深了解個中的滋味,
  他也跟著聳肩,表示話題結束,他不會再提這個問題。
  “對了.你還沒跟我說.你為什么會突然來台灣的原因。”關以升也頗識時務的將話題扯開,轉回他為何來台這事。
  “沒什么,只是來看著魚儿上鉤的情形罷了。”龔慎夢激揚的笑容有一絲殘忍,仿佛等待這一天很久了。
  “那么,情形如何?”關以升問。
  “可以收線了,”龔慎夢意味深長的一笑、眼露寒光。“陸氏的股標已經被我收購得差不多,大概再一個月我就可以完全掌握住董事會,成為陸氏的新主人。”
  “也就是說,你終于可以開始你的報复游戲,整垮你心愛的女人?”關以升的笑容充滿諷刺,又于他的愛情表現方式不敢苟向。
  “你是說整垮陸映亞?”龔慎楚的表情也不遑多讓,跟他有得拼。“對!我就是要整垮她。几個月前你不也跟我抱持同樣想法,認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怎么現在說變就變?”
  看著好友嘲諷的表情,關以升知道他是對的,是他自己變太多,沒有權利諷刺別人。
  “我只是認為也許有其他更好的解決辦法,不一定非用報复的方式不可。”畢竟報复的結果往往是兩邊受傷,得不償失。
  “我有權利報复,這點你最清楚不過,不是嗎?”龔慎夢冷冷的回答,和他一樣不听人勸。
  的确,他是有權利報复。要不是陸映亞的父親.他也不會淪落到馬來西亞當混混。要不是愛上陸映亞,他也不會被她父親毒打一頓之后,再丟進大海喂魚。這一切可以說是蒼天造化弄人,只不過陸映亞的父親万万沒想到、龔慎夢竟然沒死,并且還繼承了一人筆財富,回過頭來反咬他一口。
  “你說得對,你是有權利報复。”關以升無話可說,當年他到馬來西亞出差遇搶,還是靠龔慎夢解圍才得以虎口余生,再說下去就太不上道了。
  襲慎夢微笑,很高興關以升懂得界線在哪里,他也不想撕破臉。
  “只可惜陸老頭已死。否則就有好戲看了。”說這話時,龔慎夢的眼中閃過強烈的恨意,看得關以升直搖頭。
  他無法要求龔慎夢手下留情,因為自己的故事只能靠自己編織,其他的人幫不上忙,也無從幫忙起。

  “別光擔心我的問題你自己的問題比較重要。”龔慎夢拍拍他的肩,要他別再想了。
  “我?”關以升問笑。“不會有什么問題,你放心好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有什么好擔心的。
  “但愿如此。”龔慎夢可沒他的樂觀,他有預感事情絕對沒有這么好解決。
  關以升回他一個笑容,兩人不約而同的凝視窗外,心中分別挂念著不同的女人。

  夏日的午后,炎熱而潮濕,回暖的空气挾帶著令人室息的塵粒,飄浮在空中。對于生活在社區的老人們而言,最怕的就是种忽冷忽熱的天气,尤其之前才下過一場惊人的大雷雨,地上都還沒干,傾倒的屋頂也還沒空修理,水電又斷了,整個狀況只有一個“慘”字可以形容,
  胜穎琦無奈的看著四周,兩只手臂酸痛得快抬不起來。她快累斃了,從昨天開始,她就不停地幫忙這些老人收拾東西,一家忙過一家,早已超過身体能夠負荷的范圍,但她不做就沒人可以幫忙。她很累,但這群老人更累,既沒水又沒電,不要說洗澡、看電視,就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好多家的屋頂都傾倒很差不多了,根本不能住人。
  要是以升在就好了,至少他懂得怎么安撫這些老人.不會像她很浪費了一堆淚水只是白搭,說了老半天人家還不領情。
  想到這里,她搖了搖頭,相當佩服關以升的本事。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辦到的,這群老人都喜歡他。大概是因為他的笑容吧!她想。放下身段接近人群的她其實是很迷人的,開朗和煦的笑容就像朝陽,醞釀了一整個夜晚之后倏地綻放出光芒,光芒燦爛,卻又不刺痛人眼,實在很難想停他之前是一個那么冷漠的人。
  或許,這才是原來的他吧!
  想著想著,胜穎琦勾起一個笑容,來到小路的中央。四周殘破的景象很快打消她的笑容,留下擔憂的眼神。
  這真是一團糟。她咬緊了唇,不曉得如何應付眼前的局勢。電線杆倒的倒,斷的斷,到處都是被風打亂的電線,有些還掉落到路中央來,說有多危險,就有多危險。
  “真慘哪,這狀況下!”她的耳邊突然傳來一個拔尖的聲音。
  “電線杆都倒了,又到處積水,這地方怎么住人哪!”
  胜穎琦定神一看,喊得震天響的不是別人,正是楊老太太討人厭的媳婦,這會儿正用手帕捂緊鼻子,以免被彌漫的臭气薰到。
  “是滿慘的。”胜穎琦忍住揍她的沖動笑看她的不屑動作。只要是住在這里的人都知道楊奶奶有個不孝的媳婦,必定在風雨過后准時出現,其他時間根本個管老人家的死活。
  “又是你啊!胜小姐,你可真熱心啊!”討人厭的家伙認出她并露出討厭的笑容,胜穎琦也露出笑容虛以委蛇一番。
  “哪里,應該的。”胜穎琦真想明白的告訴她,如果看不慣這里的環境人可將老奶奶接回家同住,不要光會做表面功夫,應付世人的眼光。
  “這倒也是,你本來就是社工嘛,這也算最你的工作。”后然她一點羞慚心也沒有,反倒認為胜穎琦所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
  胜穎琦不答話,但很想告訴她,社工的工作范圍不包括幫人打掃房子清理善后。他們只負責安頓及心理輔導的工作,跟她口中說的工作一點也扯不上邊。不過她才懶得說,跟這种人解釋只是浪費時間,她有更重要的工作待做。
  “我不奉陪了,還得去看我婆婆呢!”楊老太太的媳婦倒是挺識趣,自個儿先走了,省了胜穎琦應聲的麻煩。
  事實上胜穎琦也沒空理地,她比較煩惱的是災后的重建上作。此刻這群老人連個栖身的地方也沒有,再不快點恢复供電,入夜后就麻煩了。
  正當她煩惱之際,社區的入口處突然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包括了做電攬的、挾水管的,和數不盡的推土机,之后是一輛接一輛的工程車。
  發生了什么事?
  忍不住好奇的胜穎琦立刻來到入口處,映入眼帘的是一台又一台的大型机具,其中,一輛輛的卡車和穿著灰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員。
  這是怎么回事?這些人究竟要干嘛?
  她的迷惑寫在臉上,不解的眼眸在關以升倏然出現的身影中得到正解,他笑著走向她,后面跟著一大群等待指示的工人以及徐歡海。
  “把我之前分配好的工作交代下去,我要他們在天黑以前先完成一部分。”他先轉頭交代徐觀海,再轉向她。
  徐觀海點點頭,帶著身后的工人离去,留給他們獨處的空間。
  頓時,胜穎琦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瞪大眼睛看著一群群媲美捍衛戰警的工作人員,极有效率的收拾傾倒的房舍,或將斷裂的電線杆扶正,或是忙著計算重新埋設管線。
  “這是……”胜穎琦不知該說什么好,他做的實在太多了,不是言語就能夠表達的。
  “我希望你不會介意我擅自決定重建這個社區,這地方實在需要好好整頓一番。”他笑著說,伸手將她的淚珠自眼眶抹去,她才發現她竟然哭了。
  “我不介意,一點也不介意!”她搖搖頭,投入他的怀抱之中。
  關以升摟緊怀中的淚人儿,此時無聲胜有聲,全在她涓滴的淚水中化為感動的泉源,滴落在她的心池之中。
  “其實你不必為我做這么多的。”她埋在他的胸膛呢喃,無限感動。
  “誰說我是為你做的?”他支起她的下頜坏坏的反問,樂于見到不滿的紅暈在她臉上升起。
  “你!”這個大笨蛋,他就不能安慰她一下嗎?她為之气結。
  “好吧,我投降。”看著胜穎琦猛然嘟起的小嘴,他決定實話實說,以免气坏地。
  “我承認我這么做有一半是為了你,另一半是為了這些無助的老人。托你的福,到今天我才知道卸下光環后的生活有多辛苦,因而認清我過去的行為有多混帳。”要不是因為答應她的請求,他永遠不可能懂得挖水管的滋味,永遠不可能了解人与人之間的相處原來可以這么輕松愉快,所以他這么做是應該的,不只是為了她,也為他自己。
  胜穎琦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摟著他哭。她的看法果然是對的,她早知道他絕不是個冷酷無情的人,瞧瞧他的眼睛,不是正發出柔和的光芒嗎?
  沖動之中,她拉下他的頭印上熱烈的一吻,兩人又一次當街纏綿起來。不同的是,這回身旁沒觀眾.就算有也被不絕于耳的机具聲打散,各自管各自的家去了。
  事實上他們也沒法擁吻多久,因為原本還在煩惱今日該怎么度過的住民,全沖出來搶著奇景,除了先前建設公司曾派大批人馬來到等著拆房子之外,他們還沒著過這么大的陣仗。
  “這到底怎么回事?哪來這么多的工人?”而且這群上人都一副訓練有素的樣子,一下子就將街道清理干淨。
  一時間,關以升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也不曉得該如何解釋眼前的狀況。
  “小關,你回來啦?”林老伯眼尖,一下子就發現默默站在一旁的關以升。“好几天不見你了,你上哪儿去了?是不是跟著工程公司到處挖水管,所以才沒回來?”
  林老伯后才剛說完,不到一分鐘內,所有人都聞風而至,一下子擠到關以升的身邊和他打招呼。
  “是啊。”關以升只得苦笑,難過的吞下謊言、“我的确隨工程隊去台中挖水管,所以才沒回來。”
  扯謊的滋味著實難受,但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又說不出口。他不是去挖水管,而是到公司說服董事會的老骨董請他們拿出愛心,幫助一群和他們差不多年紀的老人。
  怕他卻無法告訴他們事情的真相。至少在他們熱切的眼神中說不出口。
  該死!曾几何時,他變成一個懦弱的人,再也不复在商場時的強悍?
  “要去台中也要說一聲嘛,害咱們為你擔心死了,以為你不回來了!”老人們繼續喧囂,所有人的眼睛全瞟向胜穎琦,一切盡在不言中。
  胜穎琦當即羞紅了臉,被這群口無遮攔的老頑童消遣得恨不得遁地。于是大伙又笑成一團
  “發生了什么事啊?你們在講什么笑話這么好笑?”楊老太太的媳婦也不落人后的擠到人群中,用最拔尖的聲音開問。
  “沒事、沒事!”林老伯大笑。“我們只是提醒小關,下回要出門挖水管時別忘了交代一聲,以免他未來的老婆沒人照顧,跟人家跑了。”之后又是一陣訕笑,笑得胜穎琦照例想遁地。
  “我才不會跟別人跑了!我只要小關————"她連忙閉嘴。糟了,她居然就這么沖出口,大伙會不會當場笑話她?
  果然大家笑得跟刮中彩卷似的,一時間好不熱鬧。
  楊老太太的媳婦不知道他們在笑些什么,只知道自己不甘被冷落。她轉頭看向眾人眼中的“小關”,先是惊訝,而后發出殺豬似的尖叫聲。
  “是他!”高亢的聲調成功的聚集了焦點,每一個人都停止了笑鬧,奇怪的看著猛抽气的她。
  “你干啥大惊小怪的?”外省籍的老爺爺皺著眉頭不悅的問。
  “你們不曉得他是難嗎?”高分貝女人顫抖的手指分不清是興奮還是等著看好戲,一個勁的指向關以升,
  關以升不知道這個歐巴桑打從哪里來,但他有預感情形不妙。
  “當然曉得了,小關嘛!”大伙一陣喧笑。“他是小琦的男朋友,最近剛上台北,挖水管的工作還是你婆婆幫忙找的哩!”
  “就是啊!”老人們附和。
  “他會挖水管,這怎么可能!”楊老太太的媳婦叫得跟遇見鬼一樣。“他干嘛挖水管?他明明有錢得要死,哪需要做這种卑賤的工作?”說這話的同時,她的眼睛一并射出歹毒的眼光,直直的看著倉皇不已的胜穎琦。
  “你胡說些什么。”楊老太太再也看不過去的出聲喝阻,面子都讓她媳婦給丟光了。
  “我沒胡說!”楊老太太的媳婦叫道。“他明明就是‘城邦建設’的老板關以升,你們還小關、小關的叫,虧你們平常還說最恨這個人,結果被他騙了還不知道!”
  她的話一落下,現場即陷入一片緘默之中,唯一的聲音是四周不斷建作的机具,持續發出送葬的挽歌,綿延不絕于耳。
  “你再胡說我就賞你一巴掌。”楊老太太气得發抖,以最狂熾的怒气打破沉默。
  “我才不是胡說!”楊老太太的媳婦喊冤。“你們沒見過關以升當然不知道他的長相,但我見過!我待的清洁公司時常派我去打掃他公司,我就是在那里見過他的,絕不會弄錯。”
  大伙還沒空消化這項訊息,緊接著她又說:“你們想想,天下哪有這么湊巧的事?‘城邦建設’的老板姓關,他也姓關,如果不是湊巧便是故意安排。依我看,這一切都是騙局,搞不好跟胜小姐有關哪!”
  話鋒一轉,刺人的矛頭突然轉向呆愣的胜穎琦。她無助的看著關以升,發現他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額頭浮動的青筋顯示他正處于暴怒狀態,胜穎琦真怕他會當場發作,
  偏偏嘴碎的女人還不放過他們,仍是一個勁的說。“不信的話,你們可以自己問問他,看他要怎么回答……”她指著關以升,相當不悅眾人的沉默和質疑的眼神。
  “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小琦?”
  楊老太太臉色蒼白的質問胜穎琦,而她答不出來。
  “我……”面對疼愛、信任她的老人,她不敢說謊,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辦。
  “你別吞吞吐吐的,快告訴我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關真的是‘城邦建設’的老板嗎?”林老伯最容易激動,也最容易親近人,同時也最不能忍受欺騙。
  “他……他是……”她快哭出來了,為何老天要在一切都傾向圓滿時,再出現這等變化?
  “是什么你倒是快說呀,”眾人一起催促,終于讓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嚶嚶哭了起來。
  “你們別為難她,我自己來說。”主動說明的關以升摟著胜穎琦的肩膀,眼神淡漠的盯著眾人沉穩的說。“我的确就是‘城邦建設’的老板,你們終日抗爭的對象。”
  他淡淡的語气中帶有一絲認罪的成分,但他們听不出來。在這群老人的想法里,他們被騙了,而且是被他們最信任的社工聯合外人給騙了!
  “原來如此!”林老伯頻頻點頭,气憤不已。“原來這一切都良的,你真的是‘城邦建設’的老板。”
  老人气得全身發抖,無視于胜穎琦苦苦哀求的眼光繼續說下去。“只怪我們胡涂、我們笨,居然相信小奇的鬼話,相信你是什么窮苦青年。現在你一們一定覺得根好笑,認為我們這群老笨蛋很好捉弄是不是?”
  “不是這樣子的,我——”關以升試著解釋,但被激烈打斷了。
  “真正笨的人是我,居然不認得大少爺,還介紹你去挖水管。”楊老太太气不過也加入戰局,憶起當晚的消形。“你一定覺得很可笑吧?我居然還煮面給你吃,誰不知道你關大少爺享盡榮華富貴,哪看得起區區一碗泡面!”難怪她一說起城邦建設老板的坏話他就不高興,原來是這么回事。
  也許他曾經是他們口中被寵坏的大少爺,但他已經變了,難道他們行不出來嗎?
  關以升冷冷的看著底下咄咄逼人的老字輩,心中無限感触。此刻他們的表現就和董事會董的老豺狼差不了多少,一樣凶猛,一般強悍。不同的是。他握有董事會百分五十一以上的股份,可以呼風喚雨。在這里,他只不過是個欺騙他們的無恥惡徒,雖然一樣操生殺大權,卻禁不起他們審視加眼光。
  突然間,他想起龔慎夢說過的話,開始動搖。
  “董事長,水電公司的人請你過去行看,實際的管線跟圖上標示的有些出人,需要你的裁定。”徐觀海伴著一大堆圖表,不明就里的前來請示,未料充掀起另一陣波瀾。
  “好啊.你終于決定拆我們的房子了!”林老伯又是頻頻點頭又是喊叫,表情激勁。
  “游戲終了可以下手了是吧,關少爺!”楊老太太帶領所有的老人將他們團團圍住。“下雨過后的确比較好拆,你的算盤打得可真精。”楊老人太又說,人牆越筑越厚,也越不給他們喘息的時間。頓時,胜穎琦不知該說什么。
  這群老人平時是很可愛,但拗起來几乎完全不听人解釋,甚至還會波及無辜。
  剛剛的机具仍在不停地運作著,巨大的聲響在眾人的耳里仿佛是喪鐘。
  對于絲毫無法辯解的關以升而言,他對人性的希望也在這群老人激烈的言詞中隕落了,他承認他有錯,錯在太奔易感動,錯在太容易接受地們熱情的款待及笑容。他真的希擔能為他們做點什么。為何這些就是不給他机會,讓他補償差點造成的過失呢?
  “你拆呀,我們不怕!”林老伯的怒气依舊,暴躁的挑釁。
  “你敢拆,我們就抗爭到底,頂多法院見!”他又撂下一句狠話,真正惹毛關以升。
  原來這群老人不但心胸狹窄,不听解釋,而且還自以為是。
  他暗暗冷笑,決心將過多的仁慈收掉,重新貼上吸血鬼的標簽。
  “那么,我們就等著法院見了。”關以升淡淡的撂話,陰狠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栗,原先的人牆也在他跨出的腳步瞬間垮掉,自動讓出一條路。
  徐觀海搖頭。為這群老人也為關以升。他好不容易才跨出一步,就讓這群老人打回更深的深淵。看來,要再說服他重新相信人性的光明面,沒那么容易吧!
  他歎口气,也隨關以升而去,留下的胜穎琦除失忘難過處,還有無言的結局之外,還有無可言喻的著急。
  “你們為什么要這么做?”她气急敗坏地朝老人們大吼,“難道你看不出來,他派來的人不是要拆你們的房子,而是要幫你們重建家園嗎”。怕就怕經過這一次,他再也不會心軟,真的會派人來將這個社區夷為平地。
  眾人惊愕的互看,再看看忙得不可開交的工作人員,開始思考她的話。
  如果真是派來拆他們的房子,派怪手、推土机就行,沒必要連水電接線人員都一起派來,根本說不通。

  胜穎琦知道他們動搖了,從他們心虛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來但她無暇理會,她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任務等著她去做,
  千万別動搖了,以升。別將你的仁慈心收回去,我求求你!
  她追上關以升的腳步,無聲的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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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動百分百制作   蘭蘭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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