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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以?
  他———怎么可以?
  他怎么可以說走就走,一句告辭就要把她打發掉,難道,他完全不顧她的感受嗎?
  待在這家小客棧兩天,她的病在他的醫治配藥下很快就痊愈了,可她万万沒想到,在這之后他居然提出就此分道揚鑣之議,而且對她訝异愕然的失望表情,他居然也只是不發一語,冷淡地把頭轉開。
  是她太自以為是了嗎?她還以為他已經接受她了……
  應浣宁很難不去在意心里脹現的落寞感,當夜色由濃轉稀之際,就是他揮揮手、向天涯、成陌客之時嗎?難道她就只能等著跟他道別嗎?
  若照他的性子,就算邀他以后前往衡洛園作客,他也是絕計不會去的,更何況她也不知何時才會返回衡洛園……不愿不想不希望就這樣分手啊!
  “不!”一聲有力的宣示自她口中沖出。“若是就這樣不戰而退,姑娘我就不叫應浣宁!”
  是啊……自動投降可不是她應浣宁的習慣啊……她怎么忘了呢?“好哇,大木頭,你等著吧,姑娘我反正無處可去,你就認命讓我跟吧!”
  她皺了皺小巧的鼻,露出慧黠頑皮的笑容,襯得她的姣顏愈發可人,如波流轉的眸光,向著窗外,与閃眨藍色光芒的星子做了最美麗的輝映。
         ※        ※         ※
  她還不死心嗎?
  梅漱寒离開客棧沒多久就發現她躡手躡腳地跟在他后頭,本以為她只是跟著好玩,應該一會儿就會放棄,更何況,對她而言,要跟上他的步子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應該撐不了太久的,沒想到她的決心和毅力遠超乎他的想象。
  要讓這樣的情形繼續下去嗎?他在心底對自己發出一問,卻隨即為這個問題找著答案。
  梅漱寒是不必去管她的行止的,她要怎么做,那是她的自由,与我無涉無關!他這么告訴自己。
  “啊!”后頭傳來一聲小小的痛呼,是她,雖然壓低著聲音,但他還是听在耳底了。
  他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瞄,她正揉著自己的左上臂,瞪著旁邊突兀的一塊石,顯然是不小心撞著了,那齜牙咧嘴的模樣,真是……可愛!
  應浣宁朝讓她左上臂發疼的突石撇了撇嘴,宣達她不滿的情緒。這下子可好了吧,肯定要瘀青啦!
  “也不能怪你啦,要怪只能怪那大木頭,要不是他那么薄情寡義,要不是他走得這么赶,找他不至于沒看到你啊,都是那個大木頭的錯啦!”她朝那個罪魁禍首做了個大鬼臉,自以為只有天知地知石頭知應姑娘知,卻沒料到,還有一個大木頭也知道嘍!
  梅漱寒簡直要笑出聲來了,她呀,真的是想到什么就表現出來,直率天真得令人莞爾呵!
  “不行,不行,得快走了,那個大木頭的一步抵我的兩步,再不走可就要跟丟啦!”應浣宁自言道,腳步立刻加緊了些,她可沒打算這么輕易就放過他呵!
  就這樣從白日跟到黑夜,他歇息了,她才敢喘口气儿,還真不是普通難打的一場仗啊!累得她四肢無力,直有虛脫之感,然而,這不會是她棄械投降的理由!
  這夜沒赶上宿頭,只得露宿荒郊,她看了看四下無人一片黑漆漆,亂恐怖的,又想起前几日被蛇惊嚇的情景,不由得懼意漸生。
  還有呵……好冷!她躲在离他休息沒多遠的地方,整個人瑟縮了起來,不斷地摩挲著自己的雙臂,企圖讓身子暖和點,眼見他那里又有一盆火,真是讓她小小地有些嫉妒:
  此情此景和廟中巧遇那夜有著异曲同工之“怨”呀!應浣宁想著,誠摯地期盼這樣的“异曲”不要太多啊……
  事實上,梅漱塞已經放慢速度了,若非如此,他也不致錯過宿頭。
  明明告訴自己她要怎么跟是她的事不必在意,但是潛意識似乎背叛了他,結果活生生、血淋淋地呈現在他面前,連要找個理由開脫都沒法子,只能無奈地歎口气了。
  她,會冷吧?這才大病初愈的,可不能再染上啊!他的心思全繞在她身上了,再怎么說,放她一個人在那儿,實在是無法安心,梅漱寒決定過去把她押來身旁,親自守著。
  在他即將要有所舉措之際,她,已經含笑站在他面前了。
  “欸……真巧啊,在這儿遇上你啦,大木頭!咱們真是有緣何處不相逢啊!”應浣宁巧笑倩兮地對他說道,其實,要不是又冷又怕,她才不想現身咧!
  是啊!真巧!會在這荒山野岭相會,姑娘也太愛說笑了吧!他盯著她默想著,渾然不知嘴角早出賣了自己,微微地揚升起來。
  好……你笑嘛……反正我也沒打算讓你相信!就告訴你姑娘我不打算放棄,瞧你能奈我何!看他那副抓到她把柄的得意樣,她忍不住在心里這樣說道,臉上的笑容還是甜甜的。
  “大木頭,不介意我借用你的火吧?既然咱們相識,柴枝就不妨省著點用,把其它的留給日后的路人吧,對不?”
  這是什么歪理呵?算了,她的惊人之語也不是第一回發了!梅漱寒朝她點了點頭。
  “好极了,顯然咱們很有共識嘛!”應浣宁也不再客气,在他旁邊生了下來。
  不過,梅漱寒完全沒想到,這位姑娘不客气到往他怀里偎來,偏他又不忍心把沉睡的她推開,只是,他這樣就不可能趁天將明未明之際先啟程了。
  也不能怪她,真的是冷嘛,那是不小心的、很意外的、無意識下的舉動啊!真的!她“發誓”———用藏在他怀中偷偷的一抹淺笑。
         ※        ※         ※
  “嗯好舒服啊!”她伸了個小小的懶腰,滿足地說。昨晚那一覺,睡得可真好,既不必擔心他會偷溜,又能讓自個儿睡得舒服,更甚者嘛……
  她斜斜現了他一眼,好象沒有睡得很充足的樣子,這樣說來,他今天走路的速度應該會放慢些嘍……雖然這种方式好象滿惡毒、滿缺德的,可她還是不禁為自己“無心”
  的行為輕笑了出來。
  誰教你當初想也沒想過姑娘我的感受,就自顧自地一走了之,連道別都挺敷衍隨便的!她想著,心中仍是有那么一丁點儿委屈。
  怎么有种被算計的感覺?梅漱寒暗暗歎道。那笑容里分明帶著一絲陰謀得逞的狡獪!
  “大木頭,你睡得還好吧?”她又是一副笑咪咪的模樣。
  “嗯。”他沉聲應道。
  她還以為他會反問“你睡得可好。”,或者是一句“你呢?”,結果個竟然只是一個“嗯”字,這還不叫敷衍?沒關系,她會讓他慢慢學會做人不能太隨便、太敷衍的。“木頭兄,”她抱拳作揖,態度很是慎重嚴肅。“有道是‘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你也不必送我了,咱們就此別過吧,有緣的話自會再聚。”
  “木頭兄,望自珍重了。”也不等他的答复,她就离開了他的視線。
  對于她的一字一句,梅漱寒只得無奈地搖首,最后,終于忍俊不佳輕笑出聲。
         ※        ※         ※
  果不其然,她還是跟著……已經好多天了……
  一到晚上她就現身,天一亮將那一套“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上演一回,白晝時分人就一直在后頭靜靜地跟著他。就這個模式,好几天。
  梅漱寒稍稍攏蹙起眉頭,因為她,行程已經耽誤了,若是再延遲,情況可能會惡化得更快……接下來,他勢必得沒日沒夜地赶路,而她,實在不應該再繼續跟著他呀!
  況且,她這樣跟著他,身体總有一天會吃不消的。
  每每看她走得汗流挾背、气喘吁吁的,卻因為執意要跟上他的腳步而不肯停下來;有的地方路不易行,連他走起來都得万般小心,她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卻很努力地試著自己解決所有難處。有几回她跌倒了,手腳也都有擦磨的傷,明明知道他就在前頭而且發現她跟著,卻從不肯吭聲,只是朝著傷口呼呼气,頂多自己給自己鼓勵地說道“不痛不痛,一點都不痛!”,更別說掉淚了!
  這一路行來,再難走,她也始終是笑著,沒抱怨過一句,沒痛呼過一聲……這些他都瞧在眼底啊!
  每一次,他都是在火光明暗交互的躍動下,望著累得睡熟睡沉了的她,默默心疼地數著她的新舊傷,然后為她敷抹上藥膏。
  不行不行!一定得找個机會好好跟她說明狀況,她,是不能再跟著我的!梅漱寒對自己這么說,心下卻再也不能如當初一般瀟洒自在、漠不在乎了!
  或許,打從遇到她開始,他就從來沒能真正的“漠不在乎”……
         ※        ※         ※
  這夜,梅漱寒找定落腳處,將火生妥,她一如往常地出現在他面前。
  “大木頭,怎么又是你啊?”她又要再玩一次“巧遇說”。
  他的臉色今日顯得特別沉重,是發生了什么事?應浣宁玩笑歸玩笑,籠罩著他的陰霾卻未能躲過她的注視。
  “姑娘……”他悶悶地開口。
  這真的是不對勁儿唷……他會開口?太不可思議了吧?平常都是她一人唱獨腳戲唱得自娛娛人的,今晚,他居然主動開口,敢情是良心發現要向她道歉來著?
  “我叫宁儿,謝謝。”不讓她知道他的名,可以,那她總有權力規定他怎么稱呼她吧!
  “宁儿,”他今晚非得把話說明,至于名稱問題,無妨,反正很快就不成問題了。
  “你還是別跟著我,快回家去吧!”
  好啊!大木頭!你好不容易主動要跟我說語了,卻是……掩不住一片傷心黯然,她向來帶笑的眸子瞬間失去了光彩,与他相對立的身子緩緩背轉過去。
  “你終于嫌我煩啦?”她雙手交握擱在腰際,极力想要偽裝出無所謂的樣子,卻不知自己這份功力离合格還有一大段距离。
  梅漱寒自是看得清楚,而她那單薄的身子在夜風拂送下微微發著顫,是冷嗎?應該是的,只是,不知是身冷還是心冷……無論如何都讓他覺得自己好殘忍。
  “不是的。”他回道,盡可能地婉轉輕柔。“實在是你這樣太累太辛苦也太委屈自己了。”我不舍啊!他在心里加上四字。
  “如果我說我不怕不在乎呢?如果我說我根本沒有這些不愉快的感覺呢?”浣宁盡可能壓低自己的情緒;她不明白自己為何能甘之如飴,但對于她來說,這确确實實不是個說服她的好借口。
  兩個問號幽幽從她口中傳來,竟讓他無可反駁。他在心間重重地歎了一口气,那他該拿她怎么辦呵?
  “我受人之托,必須赶往大理,時間已經不容許我再稍有駐留,這往后也許得日日夜夜赶路,到時你……”
  “我不會麻煩到你的,這些天來,我真的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的,只除了晚上,我……
  我會有些怕以外。”她急急說道,心里認真地思索著這些天來是否真的打扰到他了,如果真有的話,那她往后還是一個人漫游好了,不該誤了他的。
  “該死!”梅漱寒第一次讓不文雅的詎咒破口而出,低吼地說。一個箭步跨上前,雙手攬搭上她的肩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頭低低地垂下,眼淚無聲無息地一顆顆滑過她的頰,掉下,直往泥土里去,浣宁不敢開口,怕自己語帶凝噎,到時就再也隱藏不住了。
  輕輕地扳轉過她的身子,見她頭垂得老低,立刻猜著發生何事了,他的心情也是慌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啊……
  “別哭了,”他輕聲安慰著。“嗯?”
  “傻木頭,眼淚是說收就能收的啊?”她抬起汪汪淚眼。
  漱寒伸出臂膀,擁她入怀,讓她埋首在他的胸膛,無言地表示他的怜惜。
  “別哭了,嗯?”他再說一次同樣的話,懊惱地發現自己不太懂得安慰別人。還是忍不住啊……她也不曉得是怎么一回事,平素几乎難得掉淚的,這會儿倒真是“一發不可收拾”。
  她輕咬著下唇,想抑止住淚水的溢流,小小的動作雖然無效,卻讓他心中的情潮更添波濤。
  “宁儿宁儿,你說我該拿你怎么辦?怎么辦呵?”他喃喃道,情不自禁地托起她的下頷,將他的情切慢慢烙上她的櫻唇,深深深深地烙了上去……
  這是怎么一回事?本來還在迷迷茫茫的淚海之中,怎地一下子就彷佛騰起云駕起霧來了?呵……一种醉心的迷茫呀!應浣宁任著他輾轉吮吻,澀澀地響應著,整個身子倚著他,再無一點思考的空間。
  此時此刻只有說不盡的旖旎、道不完的縫綣在這天地四方流蕩著,悠悠漫漫地流蕩著……
  “我是擔心你啊!”當他的溫熱离開了她之后,梅漱寒摟著她坐了下來,与她的手指交纏相握。“大理現在正在鬧瘟疫呀!”
  “還有,你瞧瞧……”他眼光如電一一掃過她全身衣棠磨破的地方,挽拉起她的衣袖,盯著那些青青紫紫,繼續說道:“這是前兩天撞到的,是不?還有還有,手掌心昨儿個下碎石坡時擦破了,沒錯吧?今早右膝可也跌傷了,還沒敷藥呢!”要數的話可還多著咧!
  “原來你都知道呀?”她吸了吸鼻子,止下了淚水,感動地看著他。
  梅漱寒點了點頭,歎了一口气。“是的,我都知道。”
  “我沒有地方可去,不跟著你也是一樣四處流浪。”她頓了頓,看著他關心和等待進一步解釋的眼神,于是繼續說道:“我本是汴梁人氏,爹娘在我五歲那年就去世了,家也就毀了。”
  汴梁……很久以前那也是他的家,很久很久以前……久得他都快要不复記憶,就像他對他的另一個名字般,几乎忘卻,也習慣于不再想起了。
  “大木頭,讓我跟著你,好不?”她只靜靜地說出自己的意見,沒有任何情緒上的軟求硬追,原本停駐在他眼睜的目光也悄悄移開了,為的就是不希望他有半點為難。他許久未出聲,臉上也是保持一貫的表情,內心卻在百般掙扎,究竟該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方式,不曾讓她受罪,也不會……傷到自己?
  梅漱寒始終不曾給她一個直接的答复,因為他有個預感,這一許下了就是一輩子的事,而一輩子……是不該輕許的承諾。
  他用堅實的臂膀環抱她的螓首,輕輕將她攬靠在他的胸膛抵著他的下顎,手指禁不住誘惑地撫弄起她的青絲,柔聲道:“先睡吧!”
  他的答案,其實,已經在心里決定了……不是嗎?
         ※        ※         ※
  怎么會沒有消息呢?
  難道,宁儿不是從北城門出城的?
  難道,她不是要去投靠王叔?
  難道,他再一次犯了“太有把握”的錯,以為自己夠了解她,以為她必然如自己所料的往北方而去?
  事實擺在眼前,他不由得不信呀!
  項暐怔怔望著燭光搖曳,只覺一顆心空蕩蕩的,沒個著落處……
  “當家,您這樣怎么可以呢?宁儿還沒回來,您自個儿就先倒了。”負責園里雜務的柯大嬸端了一碗蓮子銀耳湯進來,這些日子以來,當家的憂心忡忡大伙儿全看在眼里,只是,情之為物呵……偏就是剪不斷、理還亂哪!他們這些旁人也只能從歎奈何呀!“柯嬸!”項暐喚道,給了一個要她放心的笑容,語气中卻難以掩飾那濃重的惆悵。
  “你別管我了,早點歇息吧,碗就擱在桌上,我會喝的。”
  柯大嬸深深看了跟前的年輕人一眼,終于在一腳跨出門檻時,忍不住將心里的感怀歎了出來。“唉……當家,想開一點,看淡一點,也就云淡風輕了!”
  如果,想開一點、看淡一點能夠這么簡單、這么容易就好了……
  就好了……
         ※        ※         ※
  “大木頭!咱們要坐船哪?”浣宁气喘吁吁地說,比起身旁的梅漱寒,她的确是要辛苦得多了,除要赶路外,還分神去東瞧西看的,而且不時發表感想,這怎能不累呢?
  “嗯。”他應聲,就只一字。
  “真的呀!好棒!”她可樂得很,眉眼笑彎如新月,在春陽照射下的臉龐更添嬌艷,當真是有“一笑嫣然,轉盼万花羞落”之姿。
  對于眼前這個“大木頭”的沉默,她早就習以為常,反正,她玩她的嘍!
  他不過是隱藏自己情緒太久,忘記應該要怎么表達吧?!浣宁是這么想的啦,無論如何那是他的習慣,她沒天真地以為會因她而有所改變,也沒一廂情愿地要他改變什么,一切,順其自然嘍……說真的,她很滿意現況,倘若不是他身有重責大任,她真想放慢腳步,在這荒山野岭好好地体驗一下江南的春天。
  “你瞧,渡口到了。”梅漱寒手指前方,略略俯首,靠近她輕聲說。
  “哇是真的耶!”她睇著他俊朗的側面,伸手挽住他的臂膀,心下甜甜的,芙蓉面上不禁漾著滿足,這已經是他的改受了,不是嗎?
  “大木頭,你坐過船嗎?”
  “很少。”他任她挽著。
  “我還沒有坐過咧!”她興奮地說,俏皮地邊搖首邊皺鼻,水靈靈的大眼睛眨呀眨、轉呀轉的。“好不好玩啊?”
  “待會儿你就知道了。”瞧她開心得像個什么似的,神情可愛得令漱寒不覺露齒一笑。
  那是一种烏篷、用竹竿撐進的木船,船頭略呈尖狀,船尾則漸寬成方形,小小的、只在這條河上划渡不息。
  應浣宁一蹦一蹦地上了船,隨著水波擺動,她的步伐他彷佛微醺般輕輕搖了起來,這個經驗對她而言新鮮极了,她的臉蛋全浸淫在嘗試的喜悅中,小心翼翼地展開雙臂繞一回船尾船頭。
  梅漱寒尚在岸上跟船夫商討价錢和路線,眼光卻不時瞟向玩得不亦樂乎的她,深怕她這小妮子一個閃神往水里栽去。
  陸陸續續又上來几個乘客,船夫才吆喝一聲准備行船。
  “大木頭,咱們坐外頭,好不?”她那雙燦燦眸子里盡寫著期求,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同他央著,這模樣還當真是任誰都不忍拒絕。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陪著她坐在船頭,一只手攬持住她的腰,免得她看到什么一時興奮站起身來,人就重心不穩“噗通”落水。也許這對旁人而言是不大可能的事,但對咱們宁儿姑娘來說,呵!确實是极有可能發生的!
  “你瞧你瞧,咱們像不像是彎月牙儿,在水晶河里蕩著,還有風吹著涼涼的,唔——
  —好舒服呵!”她輕伸了個懶腰,靠在他的怀里很安心,一點都不必擔心隨著竹竿一上一下的韻律而晃動的船。
  梅漱寒習慣性地不發表自己的意見,但是,俊逸的臉上勾勒出的溫柔線條,卻說明了他對她孩子般純真的話語有著寵溺的歡然。
  她用手指触著水面,在上頭拉畫出長長的璉漪,俯身瞧著那透明的線條,好美呵!
  “小心點儿。”他還是忍不住把心里的關心說了出口,提醒她一句。
  她側仰頭看了他一眼,陽光讓她微瞇起眼來,笑嗔道:“大木頭,原來你也很囉嗦耶,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梅漱寒也笑著,卻沒再答腔。
  “咱們要坐多久呀?”
  “已經倦了嗎?”他輕笑問。
  “不是、不是啦!”她赶忙否認。“這么有趣的一件事,怎會這么快就生厭,只是問問看而已嘛!”
  “那你還有得玩儿,咱們接下來到大理走的多是水路。嗯……我想,待會儿還得換船吧!”
  “真的?不一樣的船嗎?呵!好棒好棒!真是跟你跟對啦!”她笑眼盈盈,撫掌開心說道。
  梅漱寒愛怜地看著她真情流露的嬌俏,微微搖了搖頭,一副“拿你沒辦法”的模樣,心倒是跟著她的快樂而飛揚了起來。
  越往上游而去,河道彎曲的幅度越大,一定得換成挂帆的舟子;升帆等待風來把它漲滿,然后,纜繩一松,船便經似飛燕剪水,蜿蜒地溜過十重山,真是一灘又一灣,一灣又一灘,轉一彎,變一景,風搖水動,刻刻新境,宛然百幅山水盡展眼前。
  原本在這好山好水間是靜謐中得享天籟的,突然几聲巨響傳來,接著,一股莫大的阻力牽絆船行,船身似乎被什么不明物給勾住了,整個速度都慢了下來。
  船家一見此狀立刻跳入水中,不知去向何方,而船身開始劇烈地晃動,待在船艙中的乘客全惊慌地跑了出來,一時之間,人聲大作,喧嚷嘈雜。
  “是……是……是鬼蛟幫?”有人顫聲問出內心的恐懼,其它乘客聞言,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表情清一色是哭喪悲絕的。
  “大木頭。”浣宁微微蹙結起眉頭,內心隨著眾人的反應而起疑,隱約也猜著會發生什么事,下意識地經喚了他一聲,試圖要為自己尋找紓解憚畏的管道。
  梅漱寒收緊包里她柔荑的手,未發一語,全神戒備著。
  倏地,“波剌”數聲,船身四周冒出許多人頭,身手矯健地一躍上船,手里是亮晃晃的小刀。
  “大爺是鬼蛟幫的,該怎么做知道吧?”把小刀在手上把玩著,態度很是倨傲地放出威脅。
  只見乘客匆匆相互背對地圍坐成一圈,全舉起了雙手,絲毫不敢有片刻遲疑,動作干淨俐落的程度不亞于翻上舟子的水賊們。
  當水賊們滿意地看著執行命的成果時,偏有兩人大剌剌地猶自站在一旁,好象渾不把他們看在眼里似的。
  “喂,你們兩個,還不來這里給你爺爺我坐下!”
  他望著她,她也望著他,四目相對,登時心有靈犀,很有默契地一同加入眾乘客的圓圈中,默默舉起雙手。
  以目前的人、地而言,他們無疑是處于絕對的劣勢,水上不是他熟悉的域界,更何況,宁儿沒有乘船經驗,想必不識水性……梅漱寒暗作考量,不得不選擇暫作退讓。
  “哼!這還差不多!”一番惡聲惡气后,這些水賊倒是沒有動手動腳。
  船在水賊們的控制下,拐進了一條支流,水勢特別湍急,但水賊們顯然習以為常,御舟技術又相當熟練,倒也無事;東轉西轉好几個彎后,船停了下來……他們被帶到极度隱密無他人出沒的深山中。
  鬼蛟幫的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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