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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
  一陣奔波下來,江君拖著疲憊的身子緩緩步入青龍山庄的花園里。為了對劉明蝠复仇,所有人用了十年的時間去學習,冷蝶習得高超的舞藝与使毒功力,蘭若精湛的琴聲与迅捷輕功,媛媛不凡的廚藝,還有自己高明的醫術。每一項出色表現的背后,都有著一段段辛苦奮斗、流浪磨練的過程。
  師父原是想讓冷蝶進入官法昭的府里好探听消息,誰知冷蝶卻被沈拓野帶走。
  師父原是想將蘭若送入恭成人或沈拓野的家中,結果官法昭卻看上了蘭若,靖王府的馬車在宴會結束時接走了蘭若。
  自己原本想解救冷蝶和蘭若,卻在半途被王明德纏得無法脫身,喪失了營救的時机。
  恭成人固執如驢,自己又有什么辦法如王明德所言勸他接受治療?
  江君惱怒地擰起眉,所有的煩躁之火全歸到恭成人身上。都是恭成人的錯啊!
  夜空中乍然響起了夜梟的叫聲,長長短短的音調像是在呼喚什么似的。
  師父來了!
  江君快步走到園子里最大的一株松樹前,仰起頭正好看見連秋月自樹間飛躍而下。
  “師父,對不起。事情完全失控了。”
  “這并非你的過錯。何況,即便事情不照我們的計划走,只要能達到同樣的結果,我們的計划也算是成功了一半。在蘭若离開前,我和她談了一會儿,官法昭答應替她辦到所有的事。”連秋月穿了一身黑色夜行衣,黑布下的雙眼布滿了警戒——沒有任何地方是完全安全的。
  “官法昭太霸气,蘭若不可能從他口中打探到任何消息。”江君一向平靜的雙眼,如今卻顯得有些煩躁不安。
  “當男人為一個女子痴迷對,他會替她辦到任何事。”要到哪一天江君才會懂得這個道理呢?連秋月的眼里閃過對徒儿的不舍。“現在且說說你今晚觀察恭成人的心得吧。他是我們目前無法掌握的人。”
  “他不是誰可以掌握的,他孤傲得不想接受任何人。”今晚在宴會上,恭成人似乎不曾開口同王明德之外的人談過話。
  “他身上有股黑暗的力量。”連秋月今晚曾在遠處見過恭成人一面。
  “那果然不是我平空幻想,他讓人不寒而栗。今晚坐在他左右兩桌的客人,沒人敢開口說上几個字。”他孤單嗎?江君甩頭撇開心里乍然而起的怜憫。
  “劉明蝠先前曾和官法昭接触過,好像也打算派人邀請恭成人參加宴席。我是從一批歌伎那里听到這個消息。”連秋月說道。
  “西域的通商生意,向來掌握在恭庄手上,滔天幫若能承接下恭庄西域之行的保鏢契約,將得到惊人的利益。劉明蝠拉攏恭成人是意料中的事。”江君分析道。
  “所以,我們得要有個人讓恭成人偏向我們這邊。”連秋月低語著。
  看著師父眼中的期許,江君沉吟了一會儿后說:“秦穆觀曾經說過要引荐我給恭成人。”
  “恭成人怎么說?”連秋月眼中寫滿了放心,江君一向有超乎年齡的沉穩,從小到大不曾讓人操過心。
  “他不會接受我的,我和他之間有點小過節……”他的話還沒說完,連秋月听見有腳步聲傳來,立刻施展輕功閃身离開。
  江君回過身,看著身影修長的恭成人正踏著月色而來。
  “恭庄主。”他禮貌地說。
  “不必跟我來虛与委蛇這一套,誰想得到一個大夫居然會和歌舞伎聯手策動陰謀呢?”恭成人頰邊泛上一抹惡意的笑容,諷刺地說。
  王明德說江君方才像只熱鍋上的螞蟻,急著想擺脫他。連王明德都看出了他的不安,可見江君有多急著想阻止沈拓野帶走那個舞伎。
  江君臉色一變,口气不复友善,“在下不懂庄主口出此言,是為何意?”
  “那兩個女子可以嫁人豪門,你又何必舍不得?真舍不得就別讓她們在外頭拋頭露面,干脆把她們全娶進門。你的醫術不是挺好的嗎?王明德整天在我耳邊說你現在在長安有多出名,這樣的名醫,養一、兩名姬妾,應該不是什么難事吧。”恭成人諷刺地說道。江君有些發火了,他的气場正開始浮動。
  “我和她們一起長大,自然會關心她們的去向。”江君瞪著他,不悅道。
  “關心當然無妨,秦穆觀不也是因為對朱媛媛的關心,所以才辦了這一場宴會嗎?只是,我想秦穆觀不會喜歡有人背著他私下進行陰謀吧。”恭成人聲調尖厲如冰,“你剛才在和誰說話?另一個同党?”
  恭成人都听到了嗎?江君不安地暗忖。應該不會吧,師父的聲音近乎耳語,他不可能听得見。
  “恭庄主說話總是這么夾槍帶棍嗎?”他故作輕松地避開恭成人的質問。
  “我最討厭別人在我面前說假話!這儿剛剛有別人來過,一個年紀比我們兩個都大的人。”恭成人的臉浮上厭惡,他不會讓別人利用秦穆觀的好意做出危害青龍山庄的事。
  樹林中只有綠木,他很容易感應出林中有沒有人。
  “是嗎?這里只有我們兩人吧。我想恭庄主該回去好好休息,以免產生過多的妄想。”江君話一說完、立刻想轉身离開。
  但他才轉過身,登時被嚇得屏住了气息,緊閉著雙眼的恭成人竟筆直地擋住了他的去路!
  江君對著那張在月色下顯得青白的面孔,不禁打了個寒顫。
  一陣夜風吹過,巨大青銅燭台上燭芯搖晃了下。火光在恭成人的臉上籠了層陰影,襯得他臉如冷玉,也襯得他周遭的气氛詭譎异常。
  “青龍山庄不是不速之客能來去自如的地方。”恭成人冷冷地說,隱約感受到他的害怕。
  “我資質愚昧,不知庄主話中之意為何?”江君鎮定著自己的气息,不想在他面前軟弱。所謂眼見為憑,饒是恭成人再有能耐也無法在秦穆觀面前舉出證据。
  “你若想利用秦穆觀,我不會饒過你!秦穆觀宅心仁厚,我卻不是那种會饒恕背叛者的人。你最好老老實實把你的詭計說清楚,否則我會讓你連求死都不能!”恭成人輕薄的唇中吐出銳利的威脅。
  江君瞪著眼前近在咫尺的俊臉,腦中轉了千百次的搪塞理由,卻沒有將任何一個說出口。這人太敏銳了!
  “你听見了嗎?”恭成人突地伸手扣住他的頸項,冰冷的手透過江君高領的袍衫,掐著他的頸間脈搏。“別跟我裝聾作啞!”隨著話語他逐漸收緊了手掌。”
  “請……恭庄主放手!”江君的臉漲得通紅,雙手努力地想扯開脖子上的大手。“我与你既無新仇……也無舊怨。”
  “夠冷靜。”恭成人微松開手指,在听見他用力吸了一口气后,他的手指倏地抽緊。“皮膚溫熱的人,誰知道心里打的是什么冷血主意。”
  恭成人冰凍的气息讓江君打了個冷顫,他原本還想掙扎著開口,卻因為進入气管中的空气愈來愈稀薄,而使不出任何說話的力气。
  “想通了嗎?”恭成人的臉又朝他湊近几分,一陣淡淡的香气卻意外地飄入他的鼻間。
  他皺了下眉,手才一放松,江君連忙向后跳离四、五步。
  一個男人的身上居然有女人的香气!這個江君剛才八成干了什么邪惡荒淫的勾當。恭成人不屑地抿起嘴角。
  “原來恭庄主看不見是假的,一個眼盲之人如何能正确地掐住我的脖子欲致我于死地!”江君從疼痛的喉嚨間發出聲音,雙眼卻不曾离開過恭成人臉上的表情變化。
  “我的耳朵比我的眼睛有用!從你的聲音及呼吸,我自然可以判斷出咽喉之處。所以,你如果不說出同党來這里的用意,我會讓你活不過今天。”恭成人的白牙在夜色中顯得异常陰森。
  “我不會做出任何傷害秦庄主或是青龍山庄的事。”秦穆視對于媛媛所背負的血海深仇一無所知,只以為媛媛是個被奶娘養大的可怜孤女。
  “又有人來了,該不會又是你的同党吧。青龍山庄真個一點都不平靜。”恭成人倚向身后的樹木,交抱著雙臂等待來者。
  江君皺了下眉,并不喜歡這种被人審判的感覺。
  片刻后,兩名人影走入林間。
  “庄主,滔天幫的歐陽幫主找你。”王明德的身后跟著面無表情的歐陽無忌。
  “恭庄主,想來你另有要事在身,我就不打扰了。”心中暗松了口气的江君開口道。
  “在我沒有允許你离開之前,你給我待在這里!”恭成人不客气地命令道,既而回頭朝王明德發問:“滔天幫的人找我做什么?”語气無禮至极。
  江君看向歐陽無忌,想知道他在恭成人目中無人的表現下會有什么反應。
  “有場宴會請你賞臉。”歐陽無忌微褐的臉龐,依舊毫無情緒反應。他伸手朝恭成人遞出帖子。
  恭成人閉著雙眼不發一話。歐陽無忌的气是血腥的,而他厭惡血的味道!他可以感覺到腳下那些黑色的魔魅因為歐陽無忌的靠近而蠢蠢欲動。
  沉默之間,歐陽無忌的帖子停在半空中,沒有人伸手接過,而歐陽無忌顯然也沒有收回之意,兩方就這么僵持著。
  突地,一片烏云遮住明亮的月光,江君看到帖子上的磷光一閃。烏云飄過,月亮再現光華,只是一眨眼之間的事。
  “庄主,我幫你收下帖子。”王明德不自在地,干笑一聲,向前跨一步。
  “我看還是我替恭庄主接下這份大禮好了。”江君搶在王明德碰到那張請帖前,以灰色衣袖一卷,便接過了帖子。“失禮了。”
  歐陽無忌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沒說,退自轉身离開。
  江君挑了下眉,和恭成人比較起來,歐陽無忌的冷漠缺乏人气。
  “誰讓你接帖子的,多事!”恭成人板起面孔,不悅地低喝。
  不接帖子是因為他根本不想和滔天幫有任何瓜葛。
  “我不是為了你而接的。帖子上有毒,真讓明德兄接過,他就得吃解藥了。”江君淡聲回道。
  “江大夫,你知道帖子有毒怎么還去接?”王明德緊張地大叫。
  “我用袖子掩住了手,把袖子裁了便是。”說完,江君從怀中取出一把匕首,裁下衣袖后將帖子裹入布料之中,收進怀里,准備回去好好研究這是什么樣的毒。
  “你是說滔天幫給了我一張有毒的帖子?”恭成人原就不善的臉色顯得更加郁黯。
  “正是,或許滔天幫想以此控制恭庄主。”
  “江大夫,你是怎么看出帖子有毒的?”王明德好奇地問,他怎么看都覺得那只是一張尋常帖子。
  “帖子浸過一种磷光藥劑,一般的紙甚少在夜色里還這么盈白而閃亮的,虧得剛才月色突然暗了下來。,我才注意到這一點。”
  “感謝江大夫救命之恩!”王明德吐了一口大气。他家里還有妻小啊!
  “謝什么?有毒沒毒都是出自他的口,誰知道真相是什么。沒人讓他多事,想討好人也犯不著使上這种苦肉記。”恭成人低吼著,張狂的怒气寫在他的臉上。
  他討厭欠人情!
  “今天暫且放過你,以后別再出現我面前。”
  恭成人身上的袍衫在風中掀起一角,憤然地轉身离去,空气中只剩下他在布料上所熏染的龍涎香气。
  “江大夫,請你留在庄主身邊,我知道秦庄主也和你提過這事的。”王明德朝他拱手作揖,神色認真地說:“我一身粗力只能多少抵御一下惡人,真正的高手我打不來。別人耍陰的,我這腦子又不會轉彎。我們庄主說話比較不留情面,難免會得罪某些商行、幫派,我實在是很怕哪一天……”
  王明德的聲音帶著哽咽,大手抹掉不爭气的淚水。“我也不怕你笑我,我當年因為經商失敗而試圖自殺,這條命是庄主救回來的,我也只求庄主事事平安。”
  “他很幸運有你這么忠心耿耿的人隨待在側。”不習慣看到大男人流眼淚的江君連忙轉了個話題,“這些年難道沒有人試圖對恭庄主不利嗎?”
  “秦庄主暗地里請了不少人保護庄主,有不少次商場上的對手找人攻擊庄主,都是靠那些人的保護才化險為夷的。”
  “恭庄主知道嗎?”
  “應該知道吧,庄主的感覺比常人敏銳許多,他只是不想讓秦庄主難過。”
  “是嗎?”江君淡淡地一笑,這就是那兩個男人之間的友誼吧。
  “江大夫,你尚未娶妻吧。”王明德突然冒出這么一句。
  江君微抿了下唇,笑得不甚自在。“沒錯。”
  “既然你沒有家眷的牽累,那你一定得和我們回到恭庄。輔佐庄主的陳長老過世大半年了,而郭老的身子也不好,庄主需要一個像你這么机靈的人待在身邊。”
  “你剛才也看到恭庄主對我的態度了,我總不能毛遂自荐吧?”江君搖搖頭,怕是要辜負師父的苦心了。自己該另謀其他方法,以防止恭成人和滔天幫結盟,或者該說防止滔天幫對恭成人下毒。
  “江大夫的意思是,你并不排斥我剛才的提議嗎?”王明德興奮地問道。
  “恭庄主不會接受我的。”江君輕描淡寫地說。
  恭成人已經認定“江君”是個心怀不軌的小人,又怎會要這樣一個人成為他的左右手呢?
  “他會的!他一定會的!我會想法子讓庄主接受你的,請放心。”王明德极為嚴肅地說。
   
         ★        ★        ★
   
  “你這是在做什么?在威脅我嗎?”
  恭成人并未抬高聲調,一臉的冷戾之气已足夠讓隨行的仆佣們紛紛躲避。
  王明德跪在他的面前,已經跪了一個晚上。
  “屬下不敢威脅庄主,屬下只是希望你能接受江大夫。”王明德勇敢地說。
  “你還敢說這不是在威脅!我恭庄還缺人才嗎?”恭成人握緊拳頭,用力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杯子被震到了桌緣,差點就要摔落地上。
  “你的人才都在凋零中,你需要一批新血的加入。”秦穆觀在一邊幫腔。恭成人早該在半個時辰前就動身离開青龍山庄,誰知王明德卻來了這么一招。
  王明德堅持恭成人若不接受江君,他就在這里跪到死。
  恭成人已經气得臉色鐵青了。秦穆觀好整以暇地看著好友想走卻又跨不開步伐的矛盾表情,這家伙戀舊情,而王明德已忠心地跟在他身邊十多年了,他絕不會棄他于不顧的。
  “我不需要什么新血!”恭成人激動地一吼,桌上的杯子“啪”地摔落到地上,白色的碎屑散得一地。
  “你這話未免太辜負王明德的心意了。”秦穆觀不贊同的說。
  “他忠不忠心,我心里有數,你以為我為什么在這里坐這么久,而沒有上車离開!”王明德從來不曾開口要求過什么,這次卻為了一個外人雙膝落地。
  恭成人气憤地低吼一聲,大手一揮,把桌上東西全摔到地上。
  “江君心思縝密又懂得醫術,讓他留在你身邊照顧你,豈不是很好。”秦穆觀就事論事道。
  “你為什么那么信任他?他与你非親非故!所有人愈是向著江君,他就愈覺得自己被算計了。”
  “我觀察過他的為人處事,我信得過他。我看人的目光還不至于太差勁,況且他是媛媛親如手足的好友,我相信他。”秦穆觀話气篤定地說。
  “一個有名的大夫愿意屈就在我身邊,你們不覺得事有詭异嗎?他那人居心叵測!”恭成人仍介意著昨晚与江君交談的神秘人士。
  “那就讓你自己和他談,當面問清他有何居心。”秦穆觀打開門讓江君進來,并朝王明德使了個眼色,“我們先出去吧。”
  “我不出去!如果今天庄主不接受,我就跪在這里跪到死!”王明德固執地說,低頭咳嗽了好一陣子。
  “明德兄,容我懇請你暫時离開吧。我有些事想私下和庄主談,或許能說服恭庄主聘用我也說不定。你一定能体諒我的苦哀,是嗎?”江君邊說邊扶起他。
  “那你和庄主談,我到門口跪。”王明德健壯的身子,因為跪了一夜而無法使力,壯碩的身子搖晃了下。
  “多加件衣服吧,你的气色并不好。”江君說道。
  “跪了一整晚,臉色怎么會好嘛。”
  秦穆觀在一邊幫腔道,拿了件衣服扶著王明德走出房間。
  恭成人舉起右腳,憤而一踹,把整張小茶几翻倒在地上。
  江君見狀,無奈地看著這個男人像個不耐煩的孩子一樣地在屋子里走來走去。
  “小心地上的杯子碎片。”他開口提醒道。
  “不用你多事!有這么多人替你說情,很得意嗎?”恭成人怒火更熾,像頭發怒的獅子,亟欲撕裂任何膽敢惹火他的人。
  “該得意的人是你,能夠得到明德兄如此的愛戴,這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忠心。”江君不慍不火的回話。
  “他幫助你到我身邊就不是件什么美事。”恭成人板著臉,不滿的情緒十分明顯。“王明德說你仁心仁德,一定可以醫好我的眼睛。我卻不至于蠢笨到認為你一心想追隨著我,只是單純的為了想醫好我的眼睛。”
  “你該醫的是你的心。”江導直言回道。
  “說得真好,可惜我無心可醫。”恭成人自牙縫間迸出這几個字來。
  “若真無心就不會坐在這里听我說話。你很關心明德兄,所以才會愿意坐在這里和我說話,不是嗎?你關心他,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江君一語道出真相,刺得恭成人又是一陣怒火勃發。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大夫!秦穆觀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守著我?”恭成人不屑地說道。
  他相信秦穆觀會出于關心而做出收買江君這等事,橫豎這個江君也不是什么一分不取的正人君子。
  “秦庄主沒給我什么好處,我有求于你倒是真的。”江君盡量讓自己的情緒不跟著他而起伏。
  “哈!何等大事竟可讓你這個名大夫,纖尊降貴地來求我?”恭成人冷笑兩聲。
  “委屈的人不一定是我,我開出的條件可能讓你置身在危險中。若是秦庄主知道,他會宁愿自己不曾要求我擔任你的私人管事。”江君看著他停下走動的腳步,那張俊美臉孔上的長疤強調了恭成人不易相信人的特質。
  恭成人冷哼一聲,“你這么明白直言,是等著我知難而退?還是期望我因為你的激將法而將你留在身邊?”
  “我不會隱瞞事情的真相,你的直覺太敏銳。讓你不信任我,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江君打算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訴他。
  恭成人不是常人,自己不想欺騙他!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積极了?”恭成人緊皺了下眉頭,“昨晚宴會時倒不見你有多高的意愿想為我工作。”
  “經過昨晚的請帖事件后,我确定了滔天幫想与恭庄結盟的強大決心。今天若明德兄不為我請命,我也會跟著你一路回到恭庄,直到你錄用我為止。”江君道出自己原先的計划。
  “說出一個我該錄用你的理由。”恭成人命令道。對于這件事突然有了興致。喉嚨的干渴,讓他知道自己說了比平常更多的話。
  除了秦穆觀之外,從沒有誰敢跟他說上這么久的話。
  “因為你欠我一條命。”江君大膽地說。
  “沒人強迫你去接那張帖子,我沒有欠你任何東西。你的命不關我的事。”恭成人臉上的疤痕因為冷笑而擰動著,在白天的光線下,他的表情依然陰森得讓人不敢直視。
  “若我不接那張帖子,明德兄或是任何關心你的人都有可能會代你而死,我想這不是你樂見的結果。”江君語調沉穩地說,平淡的五官上就見一雙眼眸閃著聰明的光輝。“更不幸的話,喪生的人可能就是你。”
  “是嗎?那么你告訴我,如果我死了,對滔天幫有什么好處。”恭成人陡地丟出一個問題。
  他無法忍受愚笨的人!
  “你死了,對滔天幫毫無好處。你一死,青龍山庄會接手你的基業,而滔天幫奪得恭庄西域護鏢的胜算更低。你為人亦正亦邪,尚有可能与滔天幫結盟,秦庄主行事正派,万不愿与滔天幫有任何干系。滔天幫若是聰明就不會讓你死,他們應該會用毒藥來控制你。”江君連思索的時間都不曾浪費,分析的話就從嘴里溜了出來。
  “你昨晚可以出聲警告王明德或我帖子上有毒。”
  “然后讓我喪失可以留在你身邊的机會嗎?我何必自斷后路。”其實自己當初并沒有考慮這么多,只是單純的不想見到王明德莫名地犧性罷了。
  “好,你夠自私、腦子也還算靈光。”恭成人交插著雙臂,垂閉的雙眼似在沉思。
  而后,出乎江君意外的,恭成人仰頭笑了,激揚的嘴角讓他的臉部產生巨大的改變——笑容讓恭成人臉上的線條柔和,也讓他的五官更加的清潤如玉。
  江君的目光不自覺地停留在那揚起的嘴角。
  這張容顏生在男子身上,是該讓天下女人又妒又戀的。
  “開出你的條件吧。”恭成人收起笑容,薄薄的雙唇在少了笑意后,又回复先前刻薄的樣子。
  “滔天幫的背后指使者是我的仇人。”江君平靜地陳述著,身子卻顫抖了下。
  這句話說得平淡,他眼中的激動卻是恭成人無法瞧見的深仇大恨。
  “你還沒有供出昨天的同党。”江君有多深的仇怨?滅門之仇嗎?他的气場開始有了殺戮之气,看來他极恨那名仇人吧。恭成人暗忖。
  “那是我的師父,她和我有同樣的仇人。”
  “我用了你,對我有什么好處?”
  “我會是個最盡責的管事,而只要我報仇成功,你會得到另一個和王明德同樣忠心的仆人。”
  恭成人撇了下嘴角,“你當真以為我會希罕你的忠心?”
  “那我換個說法,只要你希望恭庄的事業能夠長長久久,那么你就該重用我。我相信自己會是個得力助手。”
  “夠自信!”恭成人舉起手,輕拍了兩下。“說吧,你希望我怎么樣幫你。”
  江君長吐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
  “我希望你讓滔天幫以為你會將西域護鏢之事交由他們負責。唯有合作才會讓他們松懈,我才會有机會找到他們的弱點,進而打擊他們。”
  “我真想讓王明德听到你說的話,他所認為的溫厚大夫,心机卻比誰都深沉。真不懂這些人怎么會笨到以為你會自愿放棄神醫美名,而屈就在我身邊。”
  “在他們眼里,你是特別的。”
  “你不需要因為有求于我而說出言不由衷的話。”
  “也許,不盡然是我有求于你,你也有求于我。我或許能讓你的眼睛重見光明。”江君看著他的眼睛,試探地說。
  自己需要一點能和他抗衡的籌碼。
  “誰告訴你我想看見的!這個地方沒有什么人值得我恢复光明。”恭成人大吼一聲,臉上溫和表情再度消失無蹤。
  恭成人的喜怒無常讓江君有些訝异,他卻聰明的不再接口。
  “打開門,讓王明德進來把行李拿出去。”恭成人粗聲命令道,自顧自地走到榻邊坐下。
  江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他辨方位的能力讓人咋舌,不需要人扶持就可以在室內穿梭自如。
  “還愣著做什么?等著幫我收尸嗎?去叫王明德進來!”恭成人的一聲低喝,讓江君快步走到門邊,拉開了門。
  “明德兄,恭庄主讓你起來。”他扶起仍跪在地上的王明德。“他答應了。”
  “庄主,你真的答應了嗎?”王明德手扶著門扉,不确定地問道,惊喜地咧著嘴大笑。
  “少廢話,還不快去拿行李!至于你,”恭成人的臉難确地轉向江君的方向,“你替我倒杯茶來。”
  王明德臉上揚起一個更燦爛的笑容。看來庄主真的答應讓江大夫留在他身邊了。
  庄主不喝外人倒的茶!第四章
  沐浴后的江君,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拿著衣物,正打算走回房間。
  此處是恭成人在長安第二處別業——愉園。如果恭成人想要在世人面前展露財富的話,那么這几處豪門巨宅的确夠讓人側目了。
  恭成人這几日在長安談的生意,全是關于西域新進的几批香料、織錦、珠食、玉器。按常理來說,恭庄并不需要在長安城建上兩座別業。恭成人只是為了要擺高姿態,讓那些有意与他合作的人先感到恭庄壓人的財勢罷了。
  江君轉了個彎,繞過一個小水塘。基本上,這兩處別業里的布置都如出一轍,恭成人的房間更是容不得任何一點不同。難怪他在青龍山庄的房間里能行動自如,那房間的擺設和恭庄的臥房一模一樣。
  “沒事种這么一大片竹林做什么?”他自言自語地走過那一大叢風吹過便傳出哀鳴悲泣的綠竹。林。
  愉園之歡愉何在?這地方只讓人備覺陰气森森罷了。
  江君走上長廊時,王明德迎面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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