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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她以為自己不是小鳥依人的那种類型。
  然而,此時的她,卻像蜘蛛密實地黏在蜘蛛网上頭一樣地躺在他的胸口。
  這种感覺其實還不坏。
  她伸手托著腮趴在他的胸膛上尋找最适合久臥的姿勢。天曉得一個外科醫師還能有這樣一身結實而有彈性的肌肉,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女人,不要動來動去的。這樣我沒法子看書。”
  桑文生歎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醫學雜志。
  “男人,不要動來動去的。這樣我沒法子睡覺。”
  衛靜云學他長歎了口气,干脆爬起身跳下床,順便贈送他一個免費的鬼臉。
  “你能不能純粹開口說話而不和我抬杠啊。”
  嘟,嘟。電話聲響起。
  “我保證在你接電話的時候,不和你抬杠,這樣夠義气了吧。”她捉起電話,塞到他耳釁。
  “我是桑文生。”桑文生捏了下她的鼻尖,在听到電話那頭的聲音時,表情竟又溫和了几分,是雅妮!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是個女人耶!隱約听到女子軟軟的嗓音,衛靜云不禁好奇地往听筒湊近了几分。
  “我沒事了,很快就要出院了。”桑文生帶著安撫的口气繼續對著話筒說道,同時伸手敲了下那顆几乎快黏到他耳朵旁的腦袋。
  “含蓄”二字在衛靜云身上,是种絕跡的行為。他攬過她靠在肩頭,大方地讓她分享談話內容。
  “要不是我打電話到醫院找你,發現你因為車禍而取消了所有手木,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打算讓我和媽知道啊。”電話中銀鈴般的女聲透露著高度的關心,“真的不要緊了嗎?你怎么都沒說,我最少可以過去照顧你的生活起居啊。”
  “小朋友。”桑文生注意到衛靜云攢起眉的模祥。
  “你自己的生活起居都打理不好了,我的就不敢煩勞你了。”
  “文生,你撞坏腦袋了嗎?”女聲怀疑地追問。
  雅妮的話換來他一個微笑,“此話怎說?”
  “如果不是撞坏腦袋了,你怎么會听起來很開心的模樣。你最痛恨行程被打亂了,不是嗎?”以前只要事情有一點小耽擱、小瑕疵,文生冷靜的面貌就會剝落。
  “如果有意外的收獲,我不介意重新編排我的規划。”桑文生以手背撫過衛靜云凝脂一般的肌膚。
  僅僅是看著一個人就會產生幸福的感覺,這樣的悸動從未出現在他的生命中,直到遇見了衛靜云。
  “醫生幫你洗腦了,對不對?”雅妮的叫聲透過話筒傳遞著她的不可思議。
  “也許吧!家里一切都好嗎?”桑文生解開衛靜云用橡皮圈胡亂札住的馬尾,引起她的怒視。趁著她手忙腳亂地重新綁回頭發之際,他干脆把橡皮圈往床外一丟。
  她簡直是在糟蹋她的容貌。
  “文生,你還好嗎?我怎么好像听到你悶哼了一聲?”雅妮不解地問。
  “沒事。”只是被一口利牙狠狠地咬了一下而已。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媽很好,小光也很好,還是繼續在存他的錢、攢他的銀子。我們去看你好嗎?”
  “不需要了。我過几天就出院,出院后結束手邊几個手術后,我就回華盛頓了。”話才說完,他和衛靜云的視線卻就此焦灼。
  這些天總也不提別离,但日子卻仍舊不留情地往前行進啊!
  “那你好好照顧自己哦。”女聲在挂電話前仍不忘叮囑著。
  “你也一樣。再見。”
  挂上電話,桑文生一語不發地緊擁住衛靜云,力道几乎揪痛了彼此,卻沒有人開口抱怨。
  擁抱至少可以分激些內心的痛楚。依偎著,起碼還能感受到擁有啊!
  “原來你真的沒讓家人知道你住院的消息。”衛靜云突然冒出話來,像是想打破僵局似的,她不習慣傷感。
  “怎么知道我在和家人說話?”不同意她抗拒地輕推著他的胸膛,桑文生沒有讓兩人之間留下太多的空隙,“那個女孩子不是我的家人。”
  “你們很熟嗎?”衛靜云低低地問,臉上有著徘徊不去的輕愁。
  “她像我的妹妹一樣。”桑文生捧住她的臉頰,細看她每一處的表情變化,“開口發問,是因為沒話找話說,還是因為想知道她是誰?小辣椒不會突然腌了醋吧?”
  “沒什么理由吃醋。那個女人是不是我的戀敵其實并不重要,對不對?我們似乎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蹉跎、浪費,一寸光胡一寸金。”她臉上的笑,不再燦爛。在他臉上浮過一絲痛苦時,她迅地跳下了床,自顧自地走到窗前看著一片綠地。
  “你是什么意思?是認為我的石膏才剛拆,你就可以翻臉不認人了?”桑文生撐著拐杖,緩緩地走到她身后,有力的手臂捆擁她入怀。
  故作風趣的話,更顯出彼此的傷怀。
  “我來紐約一個多月了,最熟悉的地方竟然是君蘭的家,還有醫院的病房。很好笑吧。”她順著他的手勢偎入他怀中,頭依靠在他的頸問。
  “我后天出院之后,陪著你四處走走,好嗎?”親吻她的額間,他的溫柔總在不經意之間顯現。
  “你忘了你那些已經排得沒有縫隙的手術了嗎?你不是最討厭行程被扰亂。”
  “該死的。那不是最大的問題,最大的問題是,你一個月后就要回台灣,而我兩個星期之后就該回華盛頓了。”煩躁寫在他的臉上。
  活了三十二年才知道何謂“戀愛”對他來說一切并不算遲。但,他卻必須懊惱自己和她沒有足夠的時間、空間去經營這場感情。
  該說一切都是緣分嗎?
  若他与靜云只是短暫的相處,那么兩人之間想來只會以咆哮對吼做結束。主觀性都很強的兩人,只會對彼此留下最惡劣的印象,而他們在日后想起對方的同時,也只會順道浮現一些儿童不宜的罵人字眼。
  然而,命運卻注定他被撞斷了腳,間接造成了他們必須長久相處的情況。他,畢競喜歡上了她。
  桑文生低吼了一聲,摘去她那副礙眼的鏡架,逕自攫取住她的唇。火熾的吮吻纏綿,最少可以暫時的忘卻那些煩人的未來。
  她呻吟了聲,主動地迎含著他的熱情,耽溺在彼此互相碰触的快感中,直到兩人都感到不再寂寞,直到愉悅讓他們喘不過气,他們才戀戀不舍地放開了對方。
  “知道嗎?古人談情說愛其實比現代人來的快速,因為他們相見的時間不多、相聚的日子也不長,所以他們必須速戰速決地訂下他們的愛情盟約。”衛靜云凝視他的雙眼,气息未穩地說。
  “唐朝有個叫崔護的男人為了曾經惊鴻一瞥的女子寫下’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我想他該是個傻子,沒人要他等那么久,可以和挑花相映紅的女子,也不只那一個。”
  “他也許是個傻子吧!很多時候,男人要的只是那特定的一個。”桑文生听出她話中的悲傷,他低沉而認真地說:“留下來。”
  “為了什么留下來?為什么留下來的就該是我?你為什么不跟首我回台灣?”她苦笑地搖搖頭,一向活力充沛的眼眸此時卻帶些迷蒙的感傷。“你有你醫師的工作,我也有我教師的身份。你离不開美國,我也丟不開台灣。”
  “只要有心,事情一定可以解決的。”他扳正她的臉,不想看她這种泄气的模樣。
  “怎么解決?當彼此是一年見上几次面的假日情人嗎?”她咬住自己的手背,胸口猛地揪疼了起來。“你當初走路怎么不小心一點,干嘛要讓君蘭撞到!你沒事要我當你的鬼看護做什么,不見面那么多次,我們現在就可以輕松一點說再見了。”
  “講理些,我的生涯規划中也不曾預計我會在三十二歲這一年談戀愛啊。”桑文生按住她的肩,嚴肅地說。“如果說你亂了陣腳,那我豈不是全盤混亂?你知道我的生活方式。”
  “談戀愛該是年輕人的玩意,我們兩個人干嘛也卡在這個關卡呢。”她試著開心地微笑,卻只能勉強地扯動嘴角。
  “你愛教書,美國有足夠的學校讓你發揮。”他試著和她談判。
  “我希望在自己的土地上教導我熟悉的人民。”
  衛靜云的反駁讓一切又回到原點。
  “一定有辦法解決的。”他不要這段感情莫名地消逝。
  “一定有人要犧牲的。”衛靜云拂開他揪結的眉心,凝視他固執的眼瞳,“其實這樣也沒有什么不好的。我們還沒有相處太久,現在分手總比以后分手來的容易些。”
  他的個性那么強,根本不會考慮放下美國的工作和她到台灣去的,而她又偏偏是個戀故土的人。
  一場假日戀愛,該是最适含他們的方式。
  “你為什么要一再地潑我冷水?”桑文生粗暴地推開她;轉過身扯平衣袖上的皺折。都留下痕跡了,還能拂得平嗎?
  “我喜歡無理取鬧嗎?”他頎長的背影寫滿拒絕,看的人怒火勃發,衛靜云說話的嗓門也跟著提高。
  只是,那尖銳的語調中竟有著連她自己都可以明顯察覺的顫抖。
  桑文生繃緊臉孔,握緊拳頭,壓抑擁她入怀的沖動,“我們已經過了憑感情行事的年紀,也許我們彼此都該冷靜些。”
  他瞪著屋內令他生厭的一室白色。
  文生在下逐客令嗎?她扶著牆緩綴地往前走,“我懂你的意思了,我會离開的。”
  “不許走。”帶著傷腿,他依然移動的快捷。
  在她的手握上門把之際,桑文生狂風般地將她掃入他的怀中,雙手牢牢地扣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貼緊在他身上,仿若欲將她全然揉入他的体內一般。
  “現在不走,以后終究還是要离開的。你剛不也說我們彼此都需要冷靜地想想,不是嗎?”衛靜云閉上眼,不要自己受到他的影響,即使眷戀他胸口的溫暖,即使瞞天過海的痛苦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緒。
  “冷靜個頭!我如果在面對你對還能冷靜患考,那么我就不是真正地愛上你了。”他箍住她的臂膀乍然收緊了几分。
  衛靜云咬住唇,不讓自己的嗚咽溢出口中。他說愛她呵!
  极度痛苦与极度快樂种复雜的情感,原來是可以并存的。愈在乎對方,愈希望從對方口中听到愛情的承諾,就愈放不開手讓對方离開。
  她捉住他胸前有著干淨味道的白色病人衫,把整個臉龐全埋在他的心跳之上。
  多么希望他就是那座她可以停泊的港口啊!
  桑文生怜愛地用手掌捧起她的頰,讓她眸中的不忍与他眼中的堅決相對映。“我不讓你走。”
  “我們并不适合在一起過日子,你知道的。”她的隨性總有一天會成為他規律生活中的污點。
  “習慣是可以改變的。”
  衛靜云伸手輕触著他右眼深遭的雙眼皮摺痕。“傻文生,習慣可以改,個性卻不能改。我會記得你曾經這樣為我執著過,我也要你記得曾經有一個衛靜云,用了全心地愛你!我愛你、愛你、愛你——”
  她的低喃被他的唇堵住,他的悲慟甚至吻痛了她的唇。
  別离的吻是傷感而苦澀的。
  “真的愛我,就留下來。”他撫著她親吻過后而紅潤的雙唇。
  “在不曾碰触到柴米醬醋等等瑣事時,我們的愛情會是美麗的回憶。”衛靜云偏過頭親吻了他的手背,“文生,你愿意和我談談你以前的婚姻嗎?”
  “你想知道什么?”
  “為什么分手?如果你當真是為結婚而結婚的話。”
  她澄澈的眼直視著他。
  她大概可以猜得到文生离婚的原因。她只是很殘忍地要逼他面對現實、面對他們并不适合永遠在一起的事實。
  “我以為她會成為我理想中的妻子,在我回家時可以有著一個井然有序的住宅環境。奇怪的是,她學的是會計,可以輕松地做出一份財務報表,卻永遠無法知道煮飯的火候該用几分。她對于家事一竅不通,或者該說她沒有這方面的天分。而因為這一切都是我的選擇,所以我克制我自己別把脾气發到她的身上。為了報答,我帶了她們一家子到美國來,我知道她已經盡力想把事情做好了,但是,要求完美的我卻無法阻止我的不悅出現在我的言語、動作上。”
  桑文生面對著她,說完他一年的婚姻生活,原本置于她腰間的雙手,狠狠地握上了她的肩。
  靜衛的眼中有著了然的悲哀,她真的以為他們兩人會重蹈他婚姻的覆轍嗎?
  “說完了你的婚姻,你懂得我的心情了嗎?也許我們根本不該跨越’朋友’那條界線的。”肩上的大掌擰疼了她,衛靜云卻沒有一絲退卻。
  “那并不相同。因為我對她沒有愛情,我純粹將她設定成扮演妻子角色的一個人,所以我不能忍受她達不到我的標准。”
  “只要你仍然是那個完美主義的桑文生,這种情形就一定會再發生。”
  “我對你的包容會比她來的更多!”惱怒飛上他的眉間,他气憤她不愿給彼此一個机會。
  “如果真的比較包容我,你不會只是要求我留在這里,你根本不曾有過到台灣發展的念頭不是嗎?你也是國中之后才移民到美國的,你對台灣這塊土地不曾有過任何村出的感情嗎?”她昂起下顎,想推開他的胸膛。
  “不要岔開話題。”冰霜逐漸罩上他的臉,他粗暴地扯住她不停掙禮的雙手。
  “我是就事論事。”她扭轉著被制住的雙腕,倔強地回嘴。
  兩個易燃物擺在一起,一丁點的火苗都可能引爆成巨大的毀火。
  “桑先生,我是古君蘭。”門外禮貌性的輕敲,澆熄了兩人的怒火。
  衛靜云凝眸注視著他跋扈而不妥協的黑眸,她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吻取他最后的溫度。
  “桑先生,你在里頭嗎?你沒事吧!我可以進來嗎?”
  門外的催促聲,讓他扣住了衛靜云的后頸,加深了那個吻。
  “君蘭,我馬上幫你開門。”深知好友容易擔心的個性,衛靜云對門外喊話著,手掌卻始終留戀在他的身上。
  “文生,你和你妻子分手后,感情反而更好了,對不對?”
  桑文生動了下嘴角,勉強地點點頭,右側的太陽穴緩緩地炸開一層痙攣似地抽痛。
  “希望我們倆也是如此。我們都太主觀,也都需要一個完全包容我們彼此的伴侶。我愛你,卻無法与你和平地相處上一天。家,該是個溫暖的火爐,而不是對捉廝殺的戰場。”她瀟洒地拍拍他的肩頭,卻不明白自己這個舉動是為了安慰誰。
  他松開了手,最后一次為她拉平上翻而不馴的衣領、最后一次為她整理那頭有個性卻始終不太听話的發尾。
  不敢說出再見,她將臉頰偎上他的手掌三秒鐘,就打直了身子,往門口走去。“我走了。”
  桑文生背過身,按住自己劇烈如痛的額間。
  衛靜云讓自己深呼吸數次之后,才能止住雙手不顫抖地拉開門扉。“嗨,君蘭。”
  “桑先生沒事吧!那么久沒來開門,嚇死我了。”
  古君蘭惊訝地望著桑文生拿出那罐他始終不肯吃的偏頭痛止痛劑,一連吞了兩顆。
  “他會沒事的。”衛靜云不肯回頭,逼著自己的腳步跨出那不再屬于她的世界。
  “你要走了嗎?”古君蘭拉住衛靜云的衣袖,“你的臉色好難看,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看醫生?”
  “我只是有些不舒服,用不著看醫生了。”再多的藥也治不好心病的。“他,就麻煩你照顧了。”
  “你不來了嗎?可是——桑先生不是要你照顧他?”
  古君蘭左右觀看著衛靜云蒼白的臉色及桑文生僵直的背影。她低聲地問:“你們又吵架了?”
  “不,應該說,我們以后再也不會吵架了。”衛靜云用了最大的力气,做了個不在乎的聳肩后,轉身离去。
  “再見。”門內一句沙啞的低語,撕裂了她保護的外衣。
  衛靜云狂奔著逃离病房、逃离開這段愛情、逃离他——
  他——
   
         ☆        ☆        ☆
   
  人類一定有自我虐待的傾向。
  衛靜云捉住手中的背包,看著身旁成雙成對的情侶。
  她不該來帝國大廈的!
  “金玉盟”里的盟約太戲劇化,卻賺足了女人大缸的淚水;“西雅圖夜未眠”中的約定太羅曼蒂克卻該死的扣人心弦。全都是這些電影惹的禍。
  她不該來這儿的。不該只為了“觀光客”三個字就委屈自己一定得到紐約的地標,“帝國大廈”來參觀。天曉得她還處于療傷止痛的過渡時期,她想念文生啊!
  分開只是一個星期之前的事情嗎?
  她卻覺得自己像抹游魂在世界上飄晃一個世紀了。
  你會沒事的!你和文生一點都不适合!這是她第几百次地告訴她自己。
  衛靜云佇靠在望遠鏡旁,義務性地從高樓上瞄了眼一覽無際的視野,整個紐約市的風光都盡在眼下了,車輛渺小如螞蟻,屋樓是迷你的火柴盒,而號稱万物之靈的人只是几厘米的黑色點點。
  人是如此地微不足道呵!而她就為了另一個微不足道的人失眠了好几夜。
  文生現在在哪一棟建筑物里動手術呢?她側轉了下身子,將臉龐貼上窗玻璃。
  當衛靜云惊覺到自己的舉動時,她啪地一聲打了下自己的頭,什么時候可以超過一個小時不去想到他。
  明知不是冬天,呵气不會成霜,她卻依然在窗玻璃上呵了口气,就著水蒸气畫了把小傘,在傘的左方寫下他的名宇,右邊則寫下衛靜云。
  好幼椎的舉動!她在心中對自己的行為嗤之以鼻,卻十分專注地看著兩人的名字逐漸地消失成透明。
  “我們為什么一定要結婚。”
  “我的家人不會允許我們同居而不結婚的。”
  一對年輕男女的爭吵、吸引了她的注意。衛靜云回過身推了推眼鏡,和旁邊好奇的眾人一樣將目光放在那一對俊男美女身上。
  “我不是要嫁給你的家族,我愛的是你一個人。”
  長發飄揚的女子有著雪肌紅唇,眼眸帶著水亮的請求;
  “我們可不可以只要相愛,而不要結婚。”
  男人接下來說了什么,衛靜云已沒有心再去細听,她的所有思緒全沉浸在長發女子方才所說的話語。
  我們可不可以只是相愛,而不要結婚。
  好苯的衛靜云呵!衛靜云自言自語地對著前方說道。
  或許該說她和桑文生都很笨,又或者該說他們兩人的愛情是以結婚為前提考量,所以才無法接受美國、台灣這樣的兩地相思。
  但是,如果只是談一場戀愛呢?
  衛靜云一旋身,盯著樓頂下密如蛛网的街道。該去找他嗎?
  她不想帶著一身的落寞回台灣。
  她和文生不曾攜手到百老匯看過歌舞劇,不曾并肩站在港口仰望自由女神,不曾手拉著手在公園中漫步過第五大道,她和桑文生不曾——
  有太多的事,她想和他一起做。
  她想擁有許多許多和他共同的回憶,她想將那些回憶儲藏在腦中、心中。
  和他的戀愛談不上惊天動地,卻已經有了刻骨銘心的痛,而他們甚至還不曾擁抱過足夠的甜蜜時光啊。
  不要求婚姻,只是放任自己沖動地談一場戀愛,很放肆的行為、很不負責任的想澮,但卻是此時她唯一想做的事。
  她只是想愛他啊!
  桑文生會反對的。那就不要讓他知道!
  你會更舍不得他的。回台灣后,她會找事情讓自己忙得沒有時間去想他!
  衛靜云反駁了自己腦中所有的想法。
  她看了看腕表上的日期,距离她回台灣只剩三個星期,她卻可以替自己創造二十一天永恒的回憶啊!
  衛靜云背起了她的運動背包,小跑步地沖向電梯,祈求電梯快速地上來,她的時間不多。
  她要去找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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