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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衛靜云蹺起腳尖看著白色漆皮的新鞋。
  真是活受罪,誰規定婚禮一定得穿的典雅、正式啊!結婚后反正也是蓬著頭、亂著發,趿著拖鞋去倒垃圾,干么制造假象讓別人觀禮。
  可笑!
  她動了動那只被包裹在皮鞋中的大拇指,怀念她那雙被老媽藏起來的球鞋。
  她那個騷包老媽為了怕她一身T恤牛仔褲,外加MIKE球鞋參加婚禮,早在婚禮籌備的前兩個星期,就拉著她試穿了不下百套的衣服。
  因此,她今天一身的行頭,恰好把剛到手的鎬資全數用盡。心痛!
  衛靜云抓了抓脖子上讓她發痒的項鏈,開始左右張望起來。神父的證詞冗長的讓她想抬起大腿跳康康舞。
  為什么不干脆像電視里上演的婚禮一樣,只要男女雙方各回答一句“我愿意”,新郎就可以親吻新娘,然后一切就大功告成了。那樣不是很簡單嗎?
  衛靜云挑剔的目光盯著神父,希望他能有所節制。
  這個神父可能是校長或是督學轉業的吧?話怎么老說不完似的。
  腳痛死了!衛靜云皺著屑痛苦地抖動了下肩膀,她根想做鬼臉娛樂一下觀禮的嘉賓,卻有點害怕臉上的粉一塊塊地掉下來,笑倒全場。
  “衛靜云,你安分一點。今人這种場面你如果敢作怪,回頭看我怎么和你算這筆帳。”柳玉真出聲嚇阻。
  知女莫若母,她太清楚衛靜云此時想脫掉衣裙大叫大喊的念頭。開什么玩笑!若真由首女儿胡鬧,衛靜云可能會在禮堂夕卜貼上一張紅紙,請著睡衣、拖鞋入場。
  靜云自由慣了,討厭一切的束縛。柳玉真看著另一端的桑文生,還是不明白這兩個人怎么會搭在一塊。
  算了,桑文生八成是上帝派來感化衛靜云的。柳玉真忖道。
  “新郎、新娘交換戒指。”神父一聲令下,衛靜云立刻精神抖擻了起來,快結束了吧!
  桑文生望著她的臉龐,淡然的一笑。她啊!喜怒哀樂全挂在臉上。
  他目光灼灼地凝睇著她,不曾見過她如此精心打扮的模祥,薄薄的脂粉襯托出她的清麗,那雙不習慣隱形眼鏡的明眸不時地快速眨動,像只不安分的蝴蝶。
  他欣賞她平日的隨意自然,卻也有些舍不得把視線從她修飾后的美麗身影上移開。
  衛靜云察覺到他的注視,笑彎了兩瞳清泉。今天這一身累贅最大的收獲就是他欣賞的眼光了。
  “你愿意信守上述承諾,并一生一世愛護、照顧她嗎?”神父嘹亮的嗓音在禮堂中洒開。
  桑文生點頭,目光繼續与她纏綿。
  “你愿意信守上述承諾,一生一世愛護、照顧他嗎?”神父轉向女方。
  衛靜云一哂,卻沒有任何矜持地點了三次頭。
  “媽媽,你一直點頭、傻笑做什么?”
  桑榆洋扯著媽媽的手臂問道,只是拄意力隨即被賓客們所拉的禮炮引去了注意,“婆,我也要玩那個,給我一個。”
  穿著西裝卻堅持不打傻瓜領結的小身影,爬過媽媽身上,朝外婆伸出手。
  “喏,只能’一個’等會舅舅和舅媽走過來時,就把禮炮上的線向后一拉,就會跑出許多彩帶了。”柳玉真向外孫交代道,眼睛卻揶榆著發窘的女儿。
  別人結婚,你那么投入做什么?
  衛靜云輕咳兩聲,發出一种喉嚨不舒服的聲音,把注意力轉向衛洋平和夏雅妮。高大痴情的弟弟總算抱得嬌小甜美的佳人歸門了!
  婚禮的气氛總是一片美好,即使繁瑣的准備工夫,冗長的儀式過程足夠讓人卻步一年,但當新郎、新娘在鮮花彩帶的簇擁中走向教堂外的藍天白云時,你會相信所有的婚姻都會如同童話故事一祥的美好。
  衛靜云抱著正研究禮炮构造的儿子,輕輕地葉了口長息,再度把目光轉向坐在女方席位上的桑文生。
  所有的童話故事,王子總會在打敗惡龍、女巫或者是坏人后,再風風光光地迎娶公主進門。可是,在她和文生的故事里,她卻一人分飾兩角。
  公主和巫婆都是她!
  文生正偏頭和身邊一位長者談話,沒有注意到她突如其來的愁惑。衛靜云看了眼他的輪廓,又低頭瞄著腿上的儿子。
  一個工厂生產出來的貨品嘛!
  文生因為手術延后而晚了半個小時進禮堂,所以還沒有机會見到他的儿子榆洋。
  她剛才哪來的閒情逸數和文生眉來眼去?想她昨晚光是預設他們父子倆見面的情景,就把自己嚇了個半死。
  “舅舅來了。”桑榆洋跳下媽媽的膝蓋,看在她今天穿得很整齊的份上,他才讓她抱的。他跑向走道兩旁,小手興奮地拉著禮炮的白線。
  踩在紅毯上的新郎停下腳步拍拍侄子的頭,而桑文生恰好結束談話,目光自然隨之停在新人的身上及旁邊的小孩。
  我的天!一向在公開場所不輕易動搖表情的桑文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盯住那個小男孩。
  他的童年版竟然在他的眼前活動!
  小男孩對舅舅微笑,一單一雙的眼皮及略為鷹勾的直挺鼻梁配上薄薄的唇,無一不像他!桑文生轉頭看向正在瞄地板的衛靜云,她去哪領養到這樣一個小孩!
  “你儿子長得和你一模一樣。”方才与他交談的長者說道。
  桑文生扯了個笑,目光依然定在孩子身上。他們倆相像程度甚至讓他怀疑有人借了他的基因复制了一個小的桑文生。
  待新郎新娘在人群中踏著恭賀之聲向前走去時,桑文生立刻起身朝衛靜云走去。
  “果真是他的親生小孩,靜云會不告訴他真相嗎?”疑問在他腦中響起。
  他立即否認了這個念頭,她坦承老公是假的、未婚夫是假的,她也承認七年來只交了一個男朋友,卻因為對方深情款款地碰触她的嘴唇,她當場笑瑭噴出一滴口水而宣告分手——她卻從沒坦承,她為他生了個儿子。
  一定只是恰巧罷了!桑文生告訴自己,她不是說過他大可以帶孩子去驗DNA來證明榆洋不是他的小孩嗎?
  他相信她不會二度背叛他的信任。
  桑文生的思緒還凌亂著,腳步卻已經踩到了衛靜云面前。
  “嗨。”衛靜云緊張地用發抖的右腳壓住戰栗的左腳。
  “伯母。”桑文生朝柳玉真打了聲招呼。他曾在衛洋平的店里看過這個開明的媽媽——身勁裝地大唱卡拉OK。
  “榆洋,過來。”柳玉真喚了孫子一聲,“呃,呃……叫叔叔。”
  兩雙相似的眼眸互相對看。
  桑文生出人意外地蹲下身与孩子的視線等高。他伸出手說道:“你好。”
  “叔叔好。”桑榆洋很紳士地伸手和他握了兩下。
  嗯!頗有受尊重的感覺。只是嘛——桑榆洋搜尋著記憶中認識的大人,突然冒了句:“叔叔,我曾經看過你嗎?”
  這個叔叔好眼熟哦!
  “我想沒有,不過你每天都在看一張和我很相像的臉龐。”桑文生指著榆洋的臉說道。
  “原來是我們長得很像啊。”桑榆洋點點頭,笑著問媽媽;“你覺得我和叔叔像不像?”
  “像。”衛靜云不敢做太大幅度的表情,就怕自己發抖的嘴唇,會忍不住呱啦啦地說出真相。
  然而她的老媽卻沒打算讓她太好過。
  “文生和榆洋走在一起,絕對沒有人會相信他們沒有血緣關系,你說是不是啊!靜云。”她就是弄不懂女儿干嘛像小媳婦怕被揍似的,硬是不肯說出真相。
  “是啊。”衛靜云磨著牙齒說道,立即拉著儿子想往外沖。
  “榆洋幼稚園下個星期不是有個園游會嗎?到時候可以請文生和榆洋去報名參加那個“誰和爸爸最像,的比賽嘛!他們一定會贏得冠軍的。”柳玉真右腳一跨,剛好擋住女儿的路。
  真個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啊!
  “叔叔不是我爸爸啊。”桑榆洋努了努嘴,看著三個大人怪怪的臉,比小朋友吃青椒的祥子還丑一點。
  “現在不是你爸爸,以后就會是了。”柳玉真再次先聲奪人。
  “媽,別在一堆人面前說這些。”衛靜云皺了臉,看見几座活動式廣播電台往這里走來。命休矣!
  “叔叔要當我爸爸嗎?”桑榆洋抬頭看著一身筆挺西裝的桑文生。嗯!這個叔叔比以前追媽媽的王叔叔干淨多了。
  “你愿意我當你的爸爸嗎?”在孩子面前,桑文生伸手握住衛靜云的手。
  怎么這么冰?桑文生把外套覆上她的肩。
  他有些意外自己說出口的問句,卻不后悔問出那句話。衛靜云滑溜得像鰻魚,需要一點技巧才能捕捉的住。
  他的愛情以婚姻為終點,這些時日的她卻有意地躲避一切承諾!
  他下周要回美國,而他要帶著她還有孩子一塊回去,桑文生誠心地朝小家伙伸出另一只手。
  “我不喜歡人家摸我的頭。”桑榆洋試探性地發言。
  他的頭發又不是衛生紙。
  “我小時候也不喜歡。”桑文生失笑,看來這個孩子不止外表像他。“我也不喜歡大人拿糖果給我。”
  “我也是。”小手逐漸接近大掌。
  “還有什么問題嗎?”小手停在一公分外就此止住。
  他從不認為自己有本事哄一個娃娃,所幸榆洋比一般小孩未的早熟些。
  “如果你娶了媽媽,那我不就要改姓了嗎?”老師說小朋友都是跟著父親姓的。“你姓什么啊?”
  “我姓桑。”他好奇衛靜云讓孩子冠了什么姓氏,她曾經把她母親向大家宣告的那套“英國倫敦落難記”說給他听過。
  該感謝伯母編了這個故事嚇阻了部分有心男子,适度裝扮的她有著向日葵的明媚。桑文生伸手攬過衛靜云的肩,不明白她為什么一直顫抖。
  “好棒。”桑榆洋倒挺開心的,他的手主動地攀上桑文生,而且開始領隊向門口走去。“那樣我就不用改姓了,我已經習慣別人叫我桑榆洋了。”
  桑文生頓下了腳步,手掌微用力地裹住童稚的小手。
  靜云讓孩子姓桑?
  這個倔強的女子到底在她七年的單身生活里加入了多少他的影子啊?
  桑文生低頭在她的鬢角印下了一個溫,看入她慌亂非常的瞳孔,“嫁給我。”
  衛靜云絞著手指頭,很想一頭撞上教堂那扇結實的大門。文生全被蒙在鼓里,而且還十分自瞞地把孩子面貌似他、孩子姓桑這些事情,轉化成她對他的依戀之情。
  她手足無措地同手同腳前進,話卻是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豁出去了!她不要扮演縮頭烏龜,“文生,我告訴你——”
  “大嫂,你今天真是艷光照人,完全行不出已經是個六歲孩子的祖母級人物了。”一聲尖銳的聲音打斷了靜云的話,明褒實諷刺的語气不甚和善。
  “你客气了,我今天哪有你亮眼啊。”柳玉真不甘示弱地對著她沒喜歡過一秒鐘的小姑衛挂香回以顏色。
  “你身上那顆大鑽石就跟電燈泡一樣亮。”
  “這是我女婿送的!小孩子的孝心我們怎么好意思拒絕呢。”衛佳香的目光直往桑文生的臉上飄。“艾呀,這位先生長得和你那個孫子可真像啊。”
  “榆洋,叫姑婆。”衛靜云對儿子說道。姑姑沒禮貌可別讓儿子也學著一個樣。
  “姑婆。”桑榆洋喊了聲,依然握者桑文生的手。
  衛佳香應付地摸摸小孩的頭,“渝洋啊!這個人是誰呢?”
  桑榆洋向叔叔靠了一步,避開魔掌,“他是我爸爸。”
  “爸爸?”衛桂香夸張地跟旁邊的隨行廣播電台嚷囔道,“你爸爸不是早就——”
  “榆洋,去跟舅舅說我們一會就過去拍照,要他們等我們一下。”衛靜云清亮的嗓音成功地蓋住另一道破鑼嗓音。
  她知道自己不該讓他們父子相見而不相認,但她絕對不允許惡意的蜚短流長進入榆洋的耳朵。她不會讓孩子受到一點傷害。
  “你和我一起去好嗎?”桑榆洋拉拉桑文生的手。
  桑文生彎下身,認真地看著与他相似的小臉。榆洋剛才的那句“他是我爸爸”不會白說。自從他知道靜云的用心与用情之后,他就把榆洋當成自己孩子看待了。
  “榆洋,我有事和你姑婆談,你先去向舅舅說媽媽剛才交代的事,我一談完,立刻就過去。”桑文生沒有忽略孩子臉上的淡淡失望,他笑著拍了下那小小的肩膀,“等會拍完照,你可以當我的向導嗎?我已經七年沒有好好看看這里了。”
  “可以去植物園嗎?”那是他最喜歡的地方。桑榆洋雙眼發光。
  “當然可以,一切由你決定,現在快去執行你的任務。”
  桑榆洋笑著离開前,回頭對体積龐大的姑婆說了句:“你的臉擦太白了,像日本藝妓。”
  桑文生和其他人一樣,用咳嗽來掩飾笑意。雅怪衛洋平說榆洋的脾气像靜云,母子倆都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直性子。
  “不像話。”衛挂香气到兩頰太紅,整張臉紅紅白白的色彩繽紛。“小小年紀就出口傷人,長大以后……”
  “何必气成這樣,小孩是有几分事實說几分話嚷。”
  柳玉真不客气地反擊。她常怀疑她在天堂的超优秀老公怎么會有這樣一個夸浮的妹妹。
  “我才是有几分事說几分話,可不像某些人明明沒結婚卻弄了個孩子,而且還編了一堆理由說什么丈夫出車禍喲;現在嘛又不知道打哪找了個和儿子相像的男人,硬要儿子認爸爸!”衛挂香嘲笑地看著眼前三人,卻被兩雙火爆的眼及一雙冰凍的瞳看得發麻,她轉身向旁邊的兩位隨行說道。
  “也許真是孩子的爸爸也說不定啦!人家可能同情她、要不就是跟別人分手了,才會回來吃這株沒有女人味的草。”
  “你給我閉嘴。”衛靜云扳出凶惡的臉孔,她明白自己有些惱羞成怒,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气。
  “哎呀!我說靜云啊,你這么激動做什么?莫非全給姑姑猜對了不成。”衛挂香竊笑兩聲,手臂的肉晃了晃。
  桑文生按住衛靜云怒不可遏的肩,拍了拍柳玉真的手,用他面對外人時的一貫冷淡瞟向衛挂香,平穩的聲調若無事人一般。“想來你一定知道我七年前在英國發生車禍那件事了?
  “知道。”衛佳香扯了下頰邊的肉。
  “那么你方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請你當著大家的面解釋清楚。”桑文生故意將音量加大到周遭親友亦能听見的范圍。
  “你不是出車禍死了嗎?”惡人音量降低了十個分貝。這個男人說起話來一點表情都沒有,讓人秤不出斤兩。
  “錯。他是掉人河里失蹤。”柳玉真第一個反駁,她編的故事當然留了后路。
  “沒錯。被人救起后我喪失記憶近七年的時間,直到這次回國主持一項醫學觀摩,恰好在街頭巧遇靜云,才想起一切。”桑文生令人發寒的掃視過衛挂香,他陰郁地揚起一邊唇角,卻比不笑還來的可怖。衛挂香打了個冷顫。”
  “你如果喪失記憶,怎么知道自己是醫生?”衛挂香突然得意地大叫,一掃先前晦气。“想串通騙我。”
  “姑——姑,人如果腦子不夠好,就不用大聲宜告天下,以免丟臉丟到太平洋。”衛靜云偎到桑文生身旁,親熱地摟著他的手臂。
  開什么玩笑!她寫愛情小說寫假的嗎?要編大家一起編!
  衛靜云故意跛起腳尖在他的下顎印了一個吻,用盡所有力气裝出她平生最嬌柔無力的音調。
  “文生掉人河里,被河邊一戶人家救起。他的身上只有駕照与身份證,被送回華盛頓附除了知道自己是醫生之外,他什么也不曉得。而我們在紐約認識、結婚這些事,連他歐洲旅行的家人都還不知道,誰來告訴失去記憶的可怜文生呢?就連我也都是倫敦的記者朋友告訴我,才知道他出了車禍!現下,他好不容易回到了我的身邊,姑姑為什要用那么難听的話來諷刺我們呢?嗚——”
  衛靜云說到最后干脆把臉埋到文生的胸前,旁人只見到她不住發抖的瘦弱肩頭。
  好一個痴情奇女子!衛靜云把笑聲全擠碎在桑文生的胸膛,簡直太佩服自己的功力,她方才臉上的微微症攣及凄涼哀怨的眼神真是太經典了!
  听,親戚們譴責姑姑的聲音,真是天籟啊!
  好爽快。她惡作劇地再發出三、兩聲嗚咽。
  “現在你知道所有的真相了,請你道歉。”桑文生狀似安撫怀里那個笑到打唔的人,實則很用力地捏了下她的腰肢。這個頑皮鬼!
  “道歉?”衛挂香不敢相信地重复一次。
  “沒錯。”桑文生依然冷傲地沒有笑意,“否則我們法庭上見。你剛才說的那些話足夠构成毀謗的要件。”
  “對對對,最好再辦一場記者會說明一下我們為什么要告她。”柳玉真幸災樂禍地看著小姑吃鱉,知道這人丟不起臉。
  文生這种好女婿上哪找啊!柳玉真滿意地笑眯了一雙眼。
  “哎呦不過是個玩笑嘛!靜云怎么這么實心眼呢?”
  衛挂香气的面色發青,卻還是擠出笑紋走到衛靜云身邊,肥嫩的手搭上侄女的肩,“都是姑姑不好,惹你傷心了。這樣吧,你和桑先生干脆在台灣補辦一場婚宴,宴席的錢姑姑來付。二十桌夠不夠啊?”
  花丈夫的錢,消自己的災,是她的專長。
  “不用。”衛靜云仰起臉,大搖其頭。
  她還沒有為人妻的心理准備,何況她和文生之間還存在著許多問題,例如榆洋啊!
  “不要任性了。”桑文生扣住她的下顎,為她眼中的閃避而覷了眼。
  她在怕什么?他們之間沒有太多的七年可以浪費,今天元論如何,她都得照首他的方式來走!
  “女孩家害羞嘛!”花錢還得陪笑臉。哼,衛挂香積了一肚子火,要不是這個男人精明干練得讓她發麻,她早給他們母女好看了!“就這樣決定了,你們日期定了以后再通知我噢。”
  衛挂香拍拍灰塵走人,自覺气度恢宏。
  衛靜云馬上推開桑文生,“你少自作主張!公開請客就表示婚約成立耶。”
  “孩子都叫爹了,你還想怎么著。”柳二真搖搖頭,留下空間給小兩口談判。
  “喂,我們也出去拍照。”衛靜云裙子一拉,就想往外跑。這人愈沒有表情時就代表愈生气;而他現在的臉像扑克牌里的老K一樣。
  “給我一個理由,我討厭拖泥帶水的人。如果只是想玩游戲,那么我們從此之后不必再見而,我沒有多余的時間耗在男女情愛上。”
  桑文生擋在她身前,說出口的話句句逼人。
  “你有沒有良心啊!每次說話都好像在威脅人一樣。你有你的考量,我也有我的顧慮。多關心一下我的感覺會少掉一塊肉嗎?動不動就對人下最后通牒,你是流氓啊。”她伸手推他的肩膀,心中那塊黑暗的角落又開始擴大營業。
  他們不适合,真的不适合!
  “你究意想怎么樣?”桑文生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拖到一旁的牆角。
  “就照你的意思啊。”翻了個白眼,用許多的漫不經心來掩飾她的在乎。
  “我是什么意思?”這個女人快把他逼瘋了,桑文生繃緊臉上的線條,覺得自己的腦血管快要炸開來。
  “分手。”她側過頭,故意不看他的臉。
  “分手是嗎?這是你要的結局嗎?”他握緊摯捶向她身后的牆,太陽穴傳來的陣陣刺痛讓他沁出了豆大的冷汗。
  桑文生暴怒的舉動讓她定神凝望著他,“你的藥呢?藥在哪里?”
  衛靜云慌亂地捉住他的衣領,手忙腳亂地松開他的領帶,用他的手帕擦去他的冷汗,一雙手更是忙著在他衣服的口袋中找尋著止痛藥。
  “你走開。”桑文生推開她,將頭抵在冰涼的石子牆上,“想分手就快滾。”
  “我如果那么討厭你、那么想和你分手,我這七年早就嫁的比伊莉莎白泰勒還多次了!還輪得到你娶我嗎?”一急之下,她根本沒想到已溜出口的那些嗓音是什么意思。
  “你的藥呢!”
  她的手在他身上亂摸一通的同時,也忙著把他攙扶到長條木椅上坐好。
  “藥在西裝左邊內袋。”桑文生靠在椅背上,微睜開眼看著她咬著唇的擔心表情。她看起來就像個妻子!
  從她一臉的焦頭爛額,就明白她絕對不是因為不夠愛他而不愿和他在一起。
  那是為了什么?
  依舊是七年前的那些問題嗎?异國婚姻、生活習性迥异?
  衛靜云沒注意到他張開了眼打量著她,只忙著拉開他的外套,整個人几乎趴在他的胸膛上找藥。
  “這位小姐——”一名神職人員表情尷尬地走近他們。
  “什么事?”她一手捏著桑文生發硬的后頸,一手則伸人西裝口袋中。
  “你們已經接受神的祝福了嗎?”
  “還沒!我剛才才在神面前說謊而己。”我騙了姑媽!衛靜云朝桑文生吐吐舌頭,“我待會會去忏悔的。
  阿門。圣母瑪麗亞。”
  她不是教徒,不知道該說什么做結尾。
  “教堂是神圣的地方——”押職人員欲言又止地看著兩具交纏的身体。
  “救人命也是很神圣的。找到了。”衛靜云總算掏出一小瓶透明玻璃罐,“喏,快吞下。”
  “原來是這位先生不舒服啊。”神父斥責自己腦中方才的邪惡念頭。
  “是啊!不然你以為我們在干嘛?”她睜著大眼問。
  “啊呵——沒事沒事。”神父退場。
  衛靜云沒空理會神父到底想做什么,她正忙著瞪桑文生那張死都不張開的嘴巴。
  “父子倆一個樣,吞顆藥丸會噎死嗎?”
  桑文生調節著呼吸的韻律,忍受一陣抽痛后,他拿起唇邊的那顆藥丸,對她說道:“答應我一件事。”
  “好。你吃一顆,我吃一顆。”對他的要求心里有數,她立刻拿出對付儿子的方法,打算敷衍了事。
  “認真些。”將她己凌亂的發細心地攏了攏,他在她的唇上偷了個溫暖后,深長地凝視著她。
  “婚姻是場冒險,也是一种彼此适應的新生活型態。你可曾想過,為什么我們兩人的差异性比我和雅妮還巨大,我卻依然想与你共組一個家庭呢?如果真的沒有把握,我會提出這种要求嗎?我的做事方式,你是清楚的,我對雅妮是兄妹之情,對你卻是另一种全心付出的情感。學校快放假了,我要你帶著榆洋和我回到美國,給我們彼此一個月的時間,讓我們共同生活,你會對我們的未來充滿信心的。”
  “如果還是不行呢?”她憂心忡忡。
  “你怎么比我還悲觀呢?”桑文生低頭用額頭抵住她,平日銳利的眼中只見深情。“我愛你。”
  他的話這樣告訴她、他的眼這樣告訴她、他的吻這樣告訴她。
  衛靜云不舍地靠在他的肩頭,唇上仍有著被長吻過的濡紅。察覺到他依然冰涼的身子,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藥丸丟到他的嘴巴里,“吃藥了,桑’醫生’。”
  桑文生一仰首把藥丸咽入喉間,長長地吐了口气。
  “偏頭痛無法根治嗎?”她問。
  “我這是心理壓力引起的偏頭痛,除非改變生活態度,否則是報治不了的。”他拉她的手,皺眉地發現她的手上有几道白色的小刮傷,“怎么弄的?”
  “不許又皺眉頭。我沒事的,只是削鉛筆時被刀片刮傷了。”
  “為什么不用削鉛筆器或是自動筆?”不只一道的白色淺痕證明了她的粗心大意。
  “那樣寫作就沒有感覺了嘛!我削鉛筆時常常靈感大發哦。”所以一高興之下就常常割到自己,這一句她沒說,因為桑老大的表情非常不以為然。
  “明天我教你用電腦。”
  “我會啊!我只是喜歡用鉛筆寫字的感覺。”她做什么事都有一套理由。
  桑文生沉默地盯了她一分鐘,“你做什么事主觀性都這么強,怎么就是對我們之間這么躊躇不前?”
  因為我有一個大秘密。衛靜云無辜地眨眨眼,用一种讓自己起雞皮疙瘩的聲音說道:“因為我愛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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