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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戴這個東西很熱。”風間翼抱住安瑋亞的腰,口中抱怨,手卻十分牢固緊摟著。能光明正大抱著她不被痛罵,感覺滿好的。
  “你少羅嗦,叫你變裝你又不要,我們當然得這樣出來。”她的聲音在風中快速地飄過,隱約可捕捉到促狹的意味。
  “即使是猴子也不愿被弄成那樣。”想到她叫那個有趣的庄宇恩拿來的道具,他就滿身雞皮疙瘩。
  一個妹妹頭的假發——她說是什么豬哥亮頭;假胡子,往兩旁翹的那种;一件夏威夷的花襯衫,俗气得徹頭徹尾;加上一副遮住大半臉龐的太空墨鏡,所有的裝備分開就很奇怪了,更別提組合在一起后的特殊效果了。全世界會把這些東西穿戴在身上的人,不是審美觀出問題,就是已經住到精神病院了。他兩者都不是,怎么可能把那些東西穿戴在身上。
  最后他還是妥協了,風間翼無奈地看著身上色彩鮮艷而刺眼的衣服。
  “反正你最后只肯穿這件襯衫,其他都不要,那還有什么好抗議的。”安瑋亞又加了下油門,呼嘯往前沖去。庄宇恩替他們借來的這輛摩托車還真夠勁,跑起來馬力十足。
  “穿這件衣服已經夠不幸了。”而且可怕!他壓根儿就不敢照鏡子。
  “拜托,這叫分散注意力。我們從停車場上來時,大家只看到你的花襯衫,還有一頂全罩式安全帽,根本不會有人想到你就是風間翼,風間翼就是你歌迷認不出來的啦!”安瑋亞想到在他身上動手腳,就覺得開心。她笑著推上安全帽的前罩,讓臉龐迎著風露出。
  “就算我過世的母親看到了,也不見得認得出我。”
  “忍耐!忍耐!”幸災樂禍的她只是放慢車速,回頭望了一下他那件連她都不敢穿的花襯衫。噗嗤一笑,毫無同情之意。
  風間翼帶點怒气地瞪了她一眼。其實他抱怨歸抱怨,基本上也不覺得有多委屈。坐在摩托車后座,抱著她柔軟的腰身,听著她開心的笑聲,雖則馬路上的空气混濁令他不舒服,但他并不后悔拐她出游。表面一副鐵腕獨裁的她,其實心軟而隨性。
  “你睡著了嗎?”安瑋亞大刺刺地開了口,不習慣后頭沉默無聲。“高雄的名景澄清湖到了那!”
  風間翼聞言,抬起頭望向眼前中國式的大門及后面綠意青蔥的樹林,“從這里進去嗎?”
  “從大門進去還要給門票,我們從后門繞進去就好。反正后面有几處隱密的湖景,風光并不入差呢!”她在澄清湖大門前的圓環繞了一圈,轉向另一條道路。“還有,我怕你一脫下安全帽,還是會被人認出來。”畢竟接近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及清俊的臉龐——雖然已遭改裝——還是不容忽視的。
  “那就帶著安全帽走啊!”和她在美景中散步是個不錯的點子。
  “那就更慘了,你會被警察臨檢,以為你是可疑人士,准備逃亡還是搶劫什么的。最近的台灣治安已經夠亂了,你就不要再加重可怜警察的心理壓力了。”她一邊騎著車轉彎,一邊頭頭是道地教訓著。
  風間翼推上安全護目,讓風透進一些涼意。他打量著周圍白色堤岸与堤岸旁的綠色湖水,閃亮的刺目陽光在湖面上洒下金色的波影。“這就是澄清湖嗎?”
  “沒錯。不過就像台灣許多名胜一樣,有些人工化,對不對?”安瑋亞才說完,自己就朗聲笑了起來。“這邊還好啦!不用錢,人工化較少,要付錢進去的那一區比較人工化啦!”
  听到她的笑聲散開在風中,一只手還不在意地舉起來揮一揮,風間翼脫口而出:“騎摩托車很簡單嗎?”
  “你不會騎?”不可思議的意味充滿問句之中。怎么可能有人不會騎摩托車,在台灣摩托車可是主流交通工具那!
  “不會,沒机會學。以前在美國都是開車或騎腳踏車,在日本電車很方便,所以也沒想到去學。”他据實以告,不覺得有何怪异之處。
  唉!公共運輸工具不發達就是這樣。人家日本處處有電車可以搭,而台灣的捷運至今還是問題重重。“可怜哦!”她替所有每天坐在摩托車上、穿梭車陣的騎士們歎了口气。
  “不會騎很可恥嗎?”果然各地的民情不同。他不會騎車竟換來她一句“可怜!”“你几歲會騎的?”
  “十四歲,國中二年級時我老爸教我的。”安瑋亞主動省略她撞過電線杆一事不提,且忍不住就夸口起來,“我不但會騎,而且技術一流。單輪獨立是我的拿手絕活。”
  “真的嗎?”疑問句之后是他真心的贊美。“真厲害。”
  她“嘿嘿”兩聲,欺騙善良百姓有違她的本性。這家伙還真老實得緊,虧他還在复雜的圈子中打滾了那么久。“騙你的啦!我要是會單輪獨立,早就去飛躍長城了,你怎么那么好騙啊?”
  他真誠的聲音從她的耳畔傳來,“因為我相信你說的話。”
  赫,他什么時候靠得她這么近,而且一副無心机的說話口吻,更讓她想發火。
  五年前,他可以不聞不問地离去,五年后,又在初次見面時突兀地親吻她。然后,在隔夜撇清与她的關系,并用話語撩撥她。她真是弄不懂他到底是良善一如他清亮的眼,還是虛偽到足以欺騙所有世人。
  “去你的!离我遠點。”她惱火地以手肘撞開他,覺得自己像個被戲弄的傻瓜。
  風間翼悄悄地退后了些,只有手依然輕扶在她的腰間。他睜著干澀的眼,看著她挺直的背影。他說錯什么了嗎?她為何突如其來地冒火?太在乎一個人,容易被對方的情緒牽著走。“我們回去吧!”無言壓得人心頭沉重。
  她在樹蔭在煞住了車,兩人仍一動不動地坐在車上。
  安瑋亞摘下了安全帽,甩甩有些凌亂的發,更想理清她更混雜的情緒。她在乎的是什么?她何必為了一個已經只能稱做工作伙伴的朋友動這么大的火?對他,即使再多壓抑,還是超過了朋友的感覺,她如何能輕松地面對他可能只是無心的溫柔呢?“別理我,我莫名其妙。”
  “是我太勉強你了,這并不是你份內的工作。”淡淡的自責是他的回話,垂下的嘴角是內心的反應。“我以為我們至少可以是朋友。”風間翼沒有開口詢問她為何不開心,因為沒有立場。
  見鬼的朋友!她瞪著他,不解他的話有几分真實。直爽的個性向來讓她藏不住話。“你對朋友都是這么又碰又拍又靠近嗎?”
  原來她生气的是他的舉動。面對她的指控,風間翼狀若不經意地聳聳肩頭,她越早習慣他存在于她身旁越好。“我的女性朋友不多,因此我不知道我的舉動會引起你的誤會,對不起!我真的不曉得你會這么敏感。”
  “我……我沒有誤會!”風間翼的撇清讓她反而不自在起來,兩只手不知道該擺在哪儿。她早就知道又是自己胡思亂想。“我是好心提醒你,我怕你這种舉動引起別人誤會!至于我……我才沒有誤會。”打死她也不會承認。
  微笑浮上風間翼的嘴角,他的眼中有抹狡黠。“那就好。”
  “我教你騎車吧!不過先聲明,我可是魔鬼教練。”她擺出一張凶臉。為了不讓自己過度浸淫在尷尬情緒中,決定找點事做。
  “好。”風間翼長腿一跨,徑自起身站在机車旁。
  安瑋亞還來不及离開車子,就被他的長手摟住了腰,一把抱起离開地面。“你干什么啦!”片刻間,兩人的身子几乎全然貼近。
  風間翼讓她的身子緩緩地坐到后面,對她眨了眨眼后,坐上了前座,“別又誤會了哦!”
  可惡!她狠狠地瞪著他的后背,對于被消遣有點生气,干脆跳下車,手叉腰站在一旁,等著看他出笑話。同時掏出面紙拭汗,高雄的太陽怎么這么毒啊!
  他穩穩地坐在前座,抬眼看向凶巴巴的她,“上來吧!”他指指后座。
  “開玩笑,我站在一旁聲控指揮就可以了。”她退一步,抱緊了胸前的安全帽,一副和他撇清關系的模樣。
  “你不上來,我覺得沒安全感。”他頻頻回頭看她。
  坐上去的話,換我沒安全感了!安瑋亞在心底輕哼了聲。但還是戴上了安全帽,拼命告訴自己遠來是客,何況他是公司的重要人物。只要不胡思亂想,什么事都沒有。万惡淫為首!不許起邪念,她告誡自己。
  可是總覺得他無辜的眼神過于無辜了!
  “你真的不坐上來嗎?”風間翼依舊對她注目有加。
  “小心!小心!我的生命安全就靠你了。”不得已,她勉強地跨上后座,雙手緊捉著車后尾杆。
  她的舉動讓風間翼挑起了眉,微旋過身和她臉對臉、鼻對鼻,感覺到她因惊訝而略微放大的瞳孔及稍稍加快的呼吸。他靠攏了些,將她整個人籠罩在自己怀中。几秒后才伸出手拉起她放在車后尾杆的手環住他的腰。“我還沒系安全帶。”
  死風間翼!臭風間翼!她在心底罵了兩聲,把冒到喉嚨的心髒又壓回原處,沒好气地抓著他腰間的衣服,卻很想用力地踢他兩、三腳以泄气。他剛才如果不是故意的,日本就沒參加二次世界大戰,就沒大舉侵略中國、殺害中國百姓。死日本鬼子!
  “我剛剛看你一轉動手把,車子就跑了。它現在怎么不動了?”他疑惑地又回過頭,在她的面前來個超大特寫。
  “回過頭,專心點。”安瑋亞又被他嚇了一跳后,忍不住使勁次捏了下他的腰。
  “哎呀!你怎么捏我。”他慘叫一聲。她捏人從來不是輕輕的,而是如有深仇大恨地在肌肉上旋轉一圈。痛啊!
  活該!此時她的臉上才有了一點點笑,開始了連珠炮似的說明:“你的右手現在按的地方叫油門,煞車是左右手把后的黑色壓杆。現在先把鑰匙往右轉,看到儀表上的油格上升,就可以慢慢轉動油門了。記住,是慢慢地轉動。”
  風間翼按照她的指示執行,像個极欲冒險、嘗新的小男生般扳動了鑰匙,看著油格上升,問:“像這樣嗎?”然后開始轉動油門。
  “慢一……點……啊!”車子沖出時,安瑋亞開始尖叫出聲,“救……命!”
  “你白痴嗎?”安瑋亞對著風間翼吼道。
  不想老是在他面前擺出凶惡面孔,卻還是無法克制地朝他吼叫。她在室內走來走去,不時回頭看著靠在床上,剛被醫生打完針、臉孔還有些發熱微紅的風間翼。
  “他已經很可怜了。”廣田正喜雖然听不懂安瑋亞說的中文,可是她生气的臉龐、責罵的語气,卻讓人不難猜到她說話的內容。
  自動忽略廣田正喜的話,她在室內繞了一圈后,又嘀嘀咕咕起來。“不舒服早上還跑去吹風、晒太陽,你是嫌身体太好了,是不是?”他略帶疲倦的神色及有些冒汗的額,讓她著急、心有不忍,但卻因過度擔心他而管不住自己嘮叨的嘴。
  “我沒事的,只是小感冒。”他調皮地對她眨了眨眼,知道她罵人是种异于常人表達關心的方式。
  “昨天頭痛也不早說,一早跑去澄清湖,下午還去醫院探望別人,你怎么不干脆在那里挂急診住下來好了!”她還是止不住話。雖然知道自己這么羅嗦很討厭,而且會使人覺得她有惡意。可是在老爸二十多年的耳濡目染之下,她還是改不掉這种坏毛病,而且醫生剛才來過留下的消毒味也讓她很不舒服。“笨蛋!大笨蛋!”
  風間翼大笑出聲,看著廣田正喜的口越張越大,雖然他這個朋友听不懂小亞的中文,不過小亞放大的音量及指責的干勢,加上張牙舞爪的臉色,就已經清楚地表達了她的情緒。真有她的!
  也只有她敢在他面前這么吆喝來吆喝去的,不把他當成高不可攀的風間翼,只將他視作一個再平凡不過的男人。但她是關心他的!
  他收起了漸歇的笑聲——當然他不會承認是因為安瑋亞手握拳,威脅地朝他走來的原因——風間翼低下頭卻還是止不住嘴邊的傻笑。“我是病人。”她關心自己,這种感覺真好。
  “病人?”安瑋亞怀疑地打量套T恤躺在床上,略有病容卻帶著笑意的他。“你是病豬!”她指指他的腦袋,覺得無法再忍受他白痴的笑容,轉過身大步离開。
  “砰!”一聲用力地甩上門。
  “哇!這女人真凶。”廣田正喜奇怪地看著仍躺在床上,嘴角挂著笑意顯得有些鈍鈍的風間翼。三十几度還不至于燒坏他的腦子吧!
  “你不覺得好久沒有女人敢在我面前表現出真實的一面嗎?”風間翼咳了兩聲,斂起了笑看向安瑋亞离去的那扇門。
  “她的确很率真。你們認識很久了嗎?”廣田正喜倒了杯水給他,望著風間翼臉上揚起的笑容。翼提到她的表情似乎總是愉快的。他忖道。
  風間翼想著分開的五年,想著在記憶中她可愛的笑,百味雜陳的情感不免反應在臉上。他低聲開了口,“五年了。”
  “五年!”廣田正喜吃了一惊,沒想到是這么長的一段時間。“你們五年來一直有聯絡嗎?”
  “沒有,這次到台灣來才又見到她。真的很意外!”
  不過,是個值得高興的意外。否則,翼不會又開始泛起滿臉的溫柔与笑意。廣田正喜腦筋一轉,遲疑地問道,“她……會不會就是那個你到台灣要找的人吧!”
  “對,就是她。”用中國話來形容,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風間翼的嘴角略微上揚,終至咧嘴而笑。
  從風間翼的表情看出端倪,廣田正喜不客气地打了下他的肩膀。“好小子,你對他……”
  “砰”一聲,門又被撞開。
  安瑋亞的腳又踹上了門板。她的左右手各拿了一杯鮮黃的柳澄汁,臉還是非常臭地走到風間翼身邊。“喝掉!”
  他舉起水杯在她眼前晃動。“我已經喝過水。”初了茶以外,他不喜歡大量流質灌入喉嚨,那樣讓他感覺快要被口中的水噎死。
  “柳澄汁有丰富的維他命。”她冷不防抽起了他的水杯,把一杯柳澄汁塞到他手中。“喝。”
  “我去取消今晚的行程。”廣田正喜向風間翼眨了個有深意的眼神,快步走開了。
  這個安瑋亞表面挺凶的,不過還頗關心風間翼。他記得冰箱里的柳澄汁昨晚就被他喝光了。看來,這還是她親自去買的。廣田想起他們從醫院探視病童回回來是,她發現風間翼發燒時所擺出的世界末日大臭臉。雖然醫生出現時,她跑得比誰都快,但醫生一消失,她就又快速地冒了出來,對著風間翼從頭到腳看了兩遍然后再繼續罵人:這也許是她异于常人表達關心的方式吧!廣田正喜在關上門前,仍以有趣的目光打量著顯然被罵得很高興的風間翼。
  風間翼拿起杯子啜了一口,望著坐在床沿余怒未消的她,“真的生气了?”
  她不發一語地盯著米色長毛地毯,咬住了唇。很痛,但很真實。不由自主的生气是為了他不照顧身子。可是干嘛生气呢?身体是他的,她真的不想付出太多關心。突然起身,很漠然地交代,“你好好休息,記得把柳澄汁喝完。”
  “留下來,好嗎?”他拉住欲起身的她,直覺不想讓她扳著一張落寞的臉离開。不想讓她走,希望她陪著自己。
  “生病了就該守本分——去休息!”她頤指气使起來。
  風間翼搭著她的手,暖暖地握著,想讓她坐回到原處。
  他不放手讓安瑋亞噘起了嘴,想更用力地扯回自己“淪陷敵區”的手。沒想到的是他与她一樣堅持,她出力多少,他就施力多少。抬眼看向他有些血絲的眸子,但卻頗清醒且似乎欲言又止,安瑋亞很快地又偏過頭,還是老話不變,“病人應該休息,不要拉我的手。”
  “不要每次都躲我,好嗎?”風間翼抿了下干燥的唇。執意不肯放手,生病讓他有些沖動。
  安瑋亞還是裝蒜地看向天花板,“誰躲了?蚊子嗎?”
  他有些生气地盯住她的臉,手使勁把她拖向自己,讓她越來越靠近他。
  “放開!我警告你最后一次!”她杏眼圓睜,開始和他拔河。以手掌交握處為界遠离床舖与他是最終的胜利。
  可是,安瑋亞越來越火大地望著自己被迫前進的身軀。一個生病的人,不應該這么有力气,起碼不能有力气到可以用他長瘦的手臂捆縛住她。
  “不放。”他用力一扯,讓她整個身体扑到床上,跌在他的胸前。風間翼手臂一伸,硬是使她半臥在他身上。
  “放開!無聊男子!”一男一女擁在床上很曖昧,有人進來成何体統!即使貼在風間翼身上的感覺不坏,她忖道。
  安瑋亞,你在想什么?她斥責起自己腦中的想法。
  不管如何,這种姿勢下很難保證任何方不起雜念,只是雜念出在她身上,還是風間翼,她就不敢保證了。不管啦!早點脫离就對了。她被困住的手,既然無法動彈,安瑋亞索性舉起腳想踢他,卻被他反身過來的長腿搶先壓制住,形成完全受困的局面。
  “小亞,你生過我的气嗎?”風間翼止住她的掙扎,藥效逐漸發作使他無力,但還是竭盡全力地把她反壓在身下。
  “你放開我,色狼!”她心慌意亂中還記得的就是罵人。
  “你再一直變態、色狼地喊一通,可能真的會引起我的歪念。”少有的邪气笑容出現在風間翼的臉上,他刻意地將身子重心放在她的身上。怎么過了五年,她還是不長肉啊!
  瞪他足足一分鐘,她才將滿臉不高興地偏過頭,“我不喜歡被戲弄。”
  “我從無意戲弄你。”他放開縛住她的手,輕撥著她的發,固執地要一個答案。“你生過我的气嗎?”
  “气你什么?”她不悅地抿嘴,對居于劣勢還是不習慣,打算以反問代替答案。只是他逼近的气息卻不容許她裝傻下去,舉起重獲自己的手推打著他,“土匪,我說就是啦!离我遠一點,不要把你的病毒傳染給我!”
  風間翼稍稍离開她,目光仍注視她左右轉動的眼珠,不覺得這种姿勢有什么不好,起碼很靠近她。
  “其實你何必管這么多呢?”她終于鎮定下來,“都已經過去那么久了,而且你說過我們……只是朋友。”
  “我……”被自己的預謀扯住了腳,風間翼先是愣住了,然后才慢慢地說出話。“如果不弄清楚,我會不安。告訴我好嗎?五年前,我匆匆离去后,你沒有給過我一通電話、一封信件,我不懂,真的不懂為什么?我寄給你的那些信,你連一封都沒有回。”風間翼的手有些激動地張握成拳。
  安瑋亞喊出了聲,不敢相信耳朵所听到的話語。“你如果不是腦袋燒坏了,就是得了妄想症,要不然就是宇宙中最大的騙子!”
  他皺起了眉注視著她緊張的臉部表情,坐直身子,放開了她。“我想我們之間有誤會,而且是大誤會!”
  她跳起了身,踩在地毯上。只是走了兩步,為了弄清楚真相的她,斷然地席地而坐,抬眼望向表情同樣凝重的他。“我打過電話給你,只是都被一個口气不佳的女人挂斷。沒有寫信給你,是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而至于你說什么寄給我的信,我一封都沒收到過。”
  風間翼也坐到地毯上,盤腿于她的對面。兩人的眼睛都睜得极大,覺得不可思議。沒有人說謊,可是結局卻相互矛盾。
  “你……你說打過電話給我?”風間翼猶豫地開口。
  “是的,千真万确。”她仰起下巴篤定地回答,沒有一絲猶豫。“可是總被挂電話。”
  “挂電話的是我兩年前才過世的祖母。”他泄气地垂下肩,腦中卻轉出答案的結果。“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她的身子往前湊近了些。“答案是什么!”不會是那种老套的連續劇情節吧!
  “我祖母是老式的女人,認為行為檢點的女子,絕對不會打電話到男人家里。”他的兩道眉全擠在一起,很無奈地說著。
  “老天!難怪我一說我是你台灣的朋友,她就回我‘卡’的一聲——挂斷電話。”安瑋亞張大了眼,努力消化這個新結局。“我還以為是你故意不接的。”
  “我如果真想故意不接,當初何必給你我的電話。”他聞言生起悶气來。沒想到在她心中的自己是個負心漢。
  “這個我也想過啦!”她不好意思地抓抓頭,“我想可能是你當時昏了頭,回到日本又后悔了。”
  “安瑋亞!”他抗議地搖晃著她的肩,“為什么在乎的人總是我,而你總是漫不經心地讓人搞不懂。”
  “你說話要憑良心,”她不客气地推開他那搖得她發暈的手臂,反手打了一下他的頭,“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在乎了,還是哪只耳朵听到我說了。”
  “你沒有回信給我。”風間翼雖然覺得現在的對話幼稚得很,但他還是忍不住和她吵了起來,伸手捉住了她還想打人的手。“你不要胡亂打人。”
  “你可以含血噴人,為什么我就不能胡亂打人?”和他對峙瞪了起來,她說的話卻沒有停下來,“我怎么知道你那堆信是不是寫錯地址,還是被郵筒吃掉了!”
  她的話讓風間翼靜了下來,他把臉埋在手掌中,含糊地傳來不清楚的說話聲,“我早該知道的,我早該知道的。”
  “知道檢討就好了。”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不過逞口舌之快的她還是一副以上對下的寬恕口吻。“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他把臉從手掌中抬起,長長地吐出一口气。“知道為什么信沒到你手中嗎?”
  “你沒寫住址?”亂猜一通。
  “我住址寫的是你們學校的語言中心,因為我只知道這個地址。”風間翼瞧著她認真了些的表情,忽然覺得一切都好荒謬。“而我的信是請我祖母幫我寄的。”
  “老天爺啊!”她兩腿一攤,直接倒在地毯上。這种情節竟然會發生在二十世紀末的現代。愛孫心切的祖母,阻斷了一對年輕情侶的戀曲。而且更難想像的是這件事居然發生在她身上。她突地又跳起身,扯住風間翼的衣擺追問:“你祖母會說英文?而且看得懂英文?”
  “她退休前是英文教師。”風間翼回望著她開始變形的臉,擔心地摸摸她的額頭,“小亞,你沒事吧!”她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嗎?
  “我……沒……哈哈哈哈哈哈!”她開始抱著肚子大笑,笑到淚水流出眼角,在地上滾了兩圈。
  看著她笑不可抑的樣子,風間翼反而蹙起了眉心,拉起她到自己身旁,她怎么了?
  “我哇哈哈……”安瑋亞靠著他的肩,想對滿臉不解的他解釋一下,卻又忍不住笑開了,一個側身又不小心地笑開在他的怀里。“我還以為我們的戀情有什么大災難?若是你拋棄我的負心情節也還轟轟烈烈一點……沒想到……竟然就因為你奶奶認為女人不該主動?這种劇情放到午間檔的苦情劇都嫌老套,結果卻發生在我身上……好好笑……好好笑……”
  他摟住她,看她笑呵呵的,一點悲情之意皆無,風間翼只能苦笑搖搖頭。
  安瑋亞笑到無力而躺在他身上,話匣子卻沒止住,“我小時候還盡想像我的戀愛不惊天動地,起碼也要泣鬼神。沒想到就是最SPP的愛情倫理大悲劇,而且還是最古老的那种。天啊!哈哈……”說到最后,她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SPP?什么意思?”他不解地低頭問著還在笑的她。
  “就是很俗气的意思。”
  “那想不想再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他意有所指地盯住她的臉。
  “什么?”笑得太開心以至于沒有听清楚他到底說了些什么?
  “我是說……”風間翼把唇貼向安瑋亞惊愕的頰邊,緩緩地滑落至她微張的唇瓣,吻住了她。“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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