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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彤秀琰抬頭仰望這座占地是坪,樓高三十余層的長延大樓。
  以前她每次經過這座大樓,都對它惊人的規模視若無睹,因為沒有切身關系,前兩次則是因為應試的緊張而無暇注意這些雜事。
  今天第一天上班,也是第一次看到大樓前出現了毫不遜色于年節返鄉,在車站前的洶涌人潮,她不由自主地隨著川流不息的人潮跨入大樓穿堂,更為這簡直比學校的体育館大上一百倍有余的大廳堂而震惊,難怪這里能擠得下這么多人。
  現在彤秀琰總算是見識到長延企業的排場和規模了,真不傀是稱得上首屈一指的國際型企業,光是啟員就己上万人,若再加上海外的分公司,就完全不是妞那顆渺小的腦袋所能想像的了。
  如今彤秀琰不禁開始后悔自己來得早了,明明只要九點半來報到就好,卻因為是第一天上班而有些坐立不安,索性提早出門,而正好撞上了上班人潮,不明狀況的只要別擋著別人的路就好了。
  突然,也不知道是誰從后頭撞了她一下,令她一個踉蹌,一屁股坐在地上,所有的人皆視而不見地從她身旁繞行走過。
  彤秀琰還來不及自怨自艾,一只屬于男性的大手伸到她的面前,接著在嘈雜的人聲中,傳來一個滿好听的男中音,"你還好嗎?"
  "還好,我沒事。"彤秀琰在這陌生男子的扶助下站了起來。
  抬頭一看,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穿著普通長袖襯衫和長褲的男子,和其他的上班族比起來是太簡單了點,但醒目的是他戴著一副全黑的墨鏡。
  只見那男子有著一個削瘦的下巴,剛毅的薄唇和高挺的鼻梁子,人生得又高又瘦,卻有著比一人還好的身材,配上那副墨鏡,有种冷酷的味道。
  彤秀琰向來不太喜好那种會戴墨鏡的人,總是覺得那全是些想耍酷的騷包;但在這個男人身上卻完全看不到那种感覺,她從來沒有近見過這么适合戴墨鏡的男人,而他伸給她的手則充滿了柔和的力量,然而是有節制的,讓她直覺他必是一個非常人物,而她的心也不禁悸動了一下。
  "謝——謝謝你。"彤秀琰匆匆道了別,也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是否傳到他耳朵中,逃難似地鑽回人群之中,她是被自己的心情給哧到了,她怎么會對一個只瞥過一面的男人動心呢?
  不過,她還是忍不住想著他不知是哪個部門的員工,自己還有机會見到他嗎?
   
         ☆        ☆        ☆
   
  彤秀琰成為長延企業總務部的新進職員,事實上約等于打雜的小妹。
  總務部向來是個不折不扣的"雜務處理申心",一個尚在适應期的三等小職員,惟一的工作就是負責整理其他人交代下來的雜務——傳遞文件、查資料等事,就只差倒茶了。
  剛上了三天班,彤秀琰開始學習如何用電腦處理報表,總算有些不同的事情做了。
  "做得不錯唷!有遇到什么問題嗎?"
  彤秀琰回頭微笑道:"菱姊,沒問題啦!我在學校也學過類似的東西,只要熟練一點就好的。"
  董月菱年約三十,是負責指導彤秀琰的資深職員,是個親切的好人,在辦公室處處吃得開,甚至連經理都要對這個大姊客气三分。
  "那就好,如果有問題盡管找我,千万別客气。"
  "我知道。"彤秀琰微笑道,轉回頭繼續和面前的電話"親熱"。 ;黃月菱一手搭在她的肩上,"當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很順眼,只要你好好努力工作,一定會有前途的。"
  彤秀琰只有陪著笑臉,因為她實在不了解一個二流大學畢業的三等小職員,要如何才能出人頭地。
  "彤秀琰,快到杯茶到經理室去。"忽然有人插口進來。
  董月菱看到來人不悅的道:"楊素雯,給客人倒茶本該是你的秘書的工作,怎么也輪不到秀琰,你是想偷懶,還是看新來的好欺負?"
  楊素雯是典型的勢利眼,只要自己高上一級,也上就會看不起那些低階層的人,她也是唯一不給董月菱好臉色看的人。
  "董月菱,別以為你年資長就想壓在我頭上,在總務部我還待得比你久,被人從海外部調過來等于是降了職,你還有什么好神气的?難道你沒看到我手上還有一堆做不完的工作,叫一個閒人去倒杯茶又有什么,值得勞駕你來教訓我?"
  兩個女人相互怒目而視,楊素雯是一臉的挑釁,董月菱卻顯得比較深沉。
  彤秀琰站了起來,先打破僵局,"沒關系,菱姊就讓我去吧!"
  楊素雯先斜眼瞄了她一眼,沒再說什么,只是道:"動作快一點。"
  董月菱看著她的眼中有著贊賞之色,"去吧!"
  當彤秀琰捧著托盤走向經理室時,心里想的是自己終究還是逃不過泡茶這一關。
  走進經理室,她將一杯熱茶放在一個方臉、中等身材、笑聲洪亮的中年男人面前。
  "請用茶。"
  "謝了。"那中年人拿起茶杯,原只是禮貌住地啜上一口,一怔之后又喝了一小口,轉頭對尚未离開的彤秀琰道:"這茶……是你的泡的嗎?"
  彤秀琰眨了眨眼,"是呵!有什么不對的嗎?"
  最便宜的茶包,飲水机的熱水,如果真有什么問題,她還真不知該怎么應付呢!
  "不,這茶沒問題。"他也說不上來,只是這杯茶無論溫度、濃淡、气味都恰到好處,讓人感覺這茶是花了心思的,覺得很舒服,不像在其他辦公室喝到的燙手或過濃、過淡的茶水,"你泡得很好。"
  "哪里,多謝夸獎。"彤秀琰暗自慶幸,若不是老爸愛喝茶,逼得她不得不"順便"學會這項泡茶的"雜務",也磨出一點技巧,沒想到今天卻因此得到贊賞。
  彤秀琰不再待在那里"喧賓奪主",經理曹緒城看她的臉色有些不耐煩了;等著曹緒城親自將客人送了出去,她才又回來收拾。做事總該有始有終吧。
  她在收茶杯時發現沙發旁放著一只黑色的公事箱,馬上知道是那個客人的東西,第一反應是當机立斷一把抓起公事箱,往外沖了出去,只希望能赶得上將公事箱并還原主。
  飛奔到電梯前,只見所有的電梯都在"行駛中",還得等上好一會儿,彤秀琰只好轉身沖向一旁的安全門,以最快的速度一口气從七樓沖到一樓,差點喘不過气來;但她沒有喘息的時間,馬上又跑了出去,恰好看到曹緒誠和那中年客人正在偌大的穿堂中道別。
  "等一下!曹經理,周先生。"彤秀琰在周圍几道惊异的目光中,再次舉步走了過去。
  那個方臉的中年人訝然地接過自己的公事箱,看著直喘气的彤秀琰,"我竟然一直沒發覺自己忘了東西,多謝你了。其實你也用不著急著現在交還給我,只要差人送到我的公司就可以了。"
  彤秀琰點頭同意,卻道:"我只是認為自己應該赶得上,而且當自己發現丟了東西,心里總會很緊張,如果沒能馬上把東西找回來,尤其又忘了掉在什么地方,那种心是很難受的。"
  他笑著說道:"說得也是,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把公事箱送來,里頭可有很多的重要文件呢!"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曹緒誠笑道:"若是貴企業的員工都是如此細心、親切,那長延确實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好組織,這樣的人才若不好好運用,那可是极大的損失啊,現在我覺得對我們方才談定的事更有信心了。"他一邊說著,一邊笑著和曹緒誠繼續愉快地朝外面走,彤秀琰則和也是一起來送客的楊素雯落在后五步跟隨著。
  "彤秀琰,你完蛋啦!"楊素雯幸災樂禍地道,"經理最厭惡的就是有人不自量力的抓住机會就表現一番,以后你的日子可難過了!"
  彤秀琰沒教她給哧倒,"我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并沒有想到要怎么表現自己,曹經理沒有理由為點小事生气的。"
  "是嗎?"楊素雯臉上有著明顯的不以為然,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曹緒誠的性情的,當然看得出他已經對彤秀琰太不滿意了,彤秀琰馬上就會知道自己有多倒楣了!
   
         ☆        ☆        ☆
   
  彤秀琰突然忙了起來,滿坑滿谷的工作堆在她面前,無聲地宣告她的"适應期"已經提早結束了。
  "彤秀談,把這份資料整理一下。"楊素雯又丟下一份厚厚的文件夾,然后就快步离開了,准備要下班了。
  彤秀琰無奈地看著平白又激增一倍的工作,距离下班時間只剩下不到半個小時,鐵定又得加班赶工了。
  自從那一天之后,她就再沒過過輕松的日子,隨時都有很多整理不完的資料堆在她眼前,而且全是不能拖延的急件,逼得她只有每天留下來加班,多花兩個小時來完成道枯燥的工作;這也許是曹緒誠給她的警告,要她別太輕舉妄動!
  彤秀琰怎么會知道堂堂的經理居然這么小心眼,半點見不得別人好,完全缺乏一個位居高職者的气度,真不知他是怎么坐上這經理的位置的。
  而楊素雯更是時常假傳圣旨,把一些工作全堆到她的頭上;彤秀琰反正是一切都逆來順受,也懶得和這种小人斤斤計較,太費神了。
  正當她准備振作精神再次開始工作時,耳邊卻听到兩個在摸魚,等下班的女職員在評論公司的男性,這是所有的女人共通的興趣。
  彤秀琰想起了一個人,丟下反正得加班處理的工作,加入了她們的談話,"喂!你們知不知道一個人?"接著,她稍微描述了第一天上班時遇見的男子,后來她也曾在這層樓匆匆瞥過他几次,卻始終不知道他到底是哪個部門工作的。
  "你說的是不是老戴墨鏡,看起來冷冷的!"其中一個女職員問道。
  彤秀琰想了想,點點頭,她是沒看過那個人沒戴墨鏡的樣子。
  "那一定是資料室的章紓寰了。"另一個女職員接著道,"其實他那個酷樣是挺能吸引女人注意的,本來總務部也有不少人對他有興趣,只是有個問題。"
  "什么問題?"彤秀琰好奇的道。
  那個女職員大概覺得她是個好听眾,為了制造气氛,就把聲音壓低,神秘地道:"因為資料室是整個長延企業里最黑暗、最沒有希望的地方,里面的人全是混吃等死之輩,唯一的希望就是等時間到了領退休金而已。"
  "那他怎么會到那里呢!"彤秀琰又問道。
  "誰知道?反正這個謎也沒有誰能解得開了。奉勸你一句,女人一生就是要找一個可靠的男人把自己給嫁了,就算是飯票也得找張值錢一點的,章紓寰絕對不是個好目標,而且他對女人好像根本沒興趣,對誰都不理睬,你還是趁早另外相個好對像吧!在這曹老頭手底下沒几個是有希望。"
  彤秀琰虛應故事地點了點頭,其實完全沒把人家的好心"勸告"放在心上,只是念著那個她總算打听到的名字——章紓寰。
  伸個懶腰,她覺得自己又有精神工作了。
   
         ☆        ☆        ☆
   
  彤秀琰將視線自終于完成的工作上移開,揉揉發澀的雙眼,再動動因長久低著頭而僵硬的脖子。
  已經八點半了,這是自她開始工作以來的第十五個加班日子,這里大概我不出几像她這樣剛開工就連續加班半個多月的吧?想想她都不禁要佩服自己了。
  在辛苦的工作之后,餓得咕嚕咕嚕的肚子讓她決定要好好犒賞自己一番,去吃一頓好的!
  偌大個辦公室里只剩下她一個人,冷清的空气包圍著她,彤秀琰赶緊將東西收拾一下,拿起皮包便往外走去。
  不見任何人影的大樓顯得空蕩蕩的,即使是燈火通明,也還是有著一种陰森森的感覺,雖然常加班,她還是無法習慣這种气氛,只得加快腳步离開。
  踏出玻璃門,襲來一股夏夜的清風,比大樓空調那种涼颼颼的冷風感覺好多了;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潮因時間晚而較為稀疏,路燈投下清冷的光線,讓人有种形單影只的孤獨感。
  四周沒有什么行人,彤秀琰調整一下皮包的背帶,便朝不遠處的公車站牌走去。
  突然,自路邊的陰暗處竄出了一個身形瘦小的男子,迅遞接近她的身后,伸手抓住她的皮包,轉身便想逃离。
  彤秀琰直覺地拉緊皮包的肩帶,諒怒地瞧視那個陌生的男子,斥道:"你做什么!"
  那男子悶不吭聲地想用蠻力將她的皮包硬搶過來,而彤秀琰竟然很沒腦袋地和他展開了一場爭奪戰,怎么也不肯放手,還一邊破口大罵,只差沒被人家拖著走。
  那人大概也沒想到竟會碰上這么一個光有一股盲勇又固執的女人,偏偏現在又是騎虎難下,正准備加把力將皮包給奪過來時,一個男性的、清朗的又帶點磁性的聲音自兩人身旁傳來。
  "小安,你又在這里搞什么鬼?"
  那身材瘦小的男子聞听一惊,只回頭瞥了一眼,就像見了鬼似的轉身想逃,卻被一只修長卻极為有力的大手給扯住了衣領,脫身不得。
  終于搶回了皮包,惊魂甫定的彤秀琰呼吸急促地把著自己的皮包,總算看清了她"救命恩人"的相貌,是章紓寰,她已經沒有高興的力气了,只是奇怪他在這种暗度之下怎么還戴著墨鏡?
  "章大哥,你饒了我吧,我不是故意要在你的地頭辦事的,小安以后再也不敢了!"
  章紓寰老鷹捉小雞似地拎著小安的衣領,對這個看來仍未成年的小混混沉著聲道:"我不是告訴過你,別再干這种事嗎?難道你非要我把你送到警察局才肯改過?"
  小安又是一陣哀求,"我也是想找份正當的工作,但是別人一听說我有前科,就認定我不是好東西,不肯雇用我。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逼不得已才動手的!"
  章紓寰見他已有悔意,放開了他的衣領,問道:"你多大了?"
  "再半個月就滿十八了。"
  "那么,我就再給你一次机會吧!"章紓寰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如果你真的有心改過,就到這個地方去,就說是我叫你去的,他們會給你一份工作,順便把你喂飽的。"
  "謝謝章大哥!"小安千恩万謝地接過名片便离開了。
  彤秀琰一直安靜地站在一邊看著,她很同情這個叫小安的年輕人,也不怪他搶自己的皮包了,但她什么話也沒說,因為他相信章紓寰一定會處理得很好;現在事情終于結束了,突然松懈下來的情緒竟讓她兩腳一軟,抱著皮包跪坐在地上了。
  章紓寰見狀嚇了一跳,以為是小安不知輕重的傷到了她,問道:"怎么了?哪里受傷了嗎?"
  彤秀琰無力地搖搖頭,"我快餓死了!"
   
         ☆        ☆        ☆
   
  章紓寰啼笑皆非地看著彤秀琰狼吞虎咽著一碗六十元的牛肉面,瞧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不清楚的人還以為那是什么山珍海味。
  他們是坐在高大樓一條街的小吃店里,章紓寰可以輕松地讓小安自己去找工作,卻怎么也沒辦法丟下這個餓坏了的女人不管,喂飽這個不小心拾到的女人好像也變成了他的責任了。
  今晚他特別不想太早回去面對那一屋子的空蕩蕩,才在資料室瞎混到這個時候,卻沒想到會因此遇上一個俄急了的小混混,對一個餓得發昏的受害者下手,難怪兩個人正好拼個勢勻力敵。
  然而章紓寰倒是不曾見過一個女人在遇上打劫的時候,居然不會尖叫求助,不但和歹徒正面沖突,還對他破口大罵,而且措詞精彩,他不禁對這個女人起了點興趣。
  看著彤秀琰毫不在意吃相地享受那碗牛肉面,章紓寰不知不覺看得入神了,臉上的臉廓并不特別醒目,一雙秀眉、一對明目、不很挺的鼻子,和必要時可以張得很大的櫻桃小口,也許算不上是個美女,卻有著一种必須讓人慢慢体察的秀美。
  而她絲毫不矯揉做作,就在他面前大快朵頤的模樣,更讓他沒來由得對她涌起一种無法解釋的好感。
  彤秀琰終于吃得差不多了,今天她連午餐都給忘了,難怪會餓得手腳發軟。
  一抬頭,只見章紓寰似乎隔著墨鏡直盯著自己,她直覺地道:"你干嘛一直看著我?"
  章紓寰回過神來道:"小姐,你皮包里到底裝了什么貴重物品,值得這么費力地和小安搶,難道你不知道這樣是很危險的嗎?"
  彤秀琰聳聳肩道:"沒什么東西啊,我的證件都在口袋里,皮包里只有公寓的鑰匙和几百塊錢,這皮包也是地攤買的便宜貨。"
  章紓寰簡宜不敢置信,"那你為什么不干脆讓他搶走就算?如果那個人不是小安,也不是一個餓扁了的小混混,你以為自己還能逃得過嗎?"
  "几百塊錢也是錢啊!而且那時候我根本沒想這么多,只是直覺地和他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彤秀琰無奈地道,"放心吧,如果我真那么倒楣的再遇上一次這种事的話,一定會乖乖站在那里任人搶,看他會不會好心地放過我。"
  "倒也用不著如此。"章紓寰微笑道,"反正以后自己小心點,晚上不要一個人在街上晃來晃去,我不見得能時時等著救你。"
  "我又不是閒著沒事老站在街上等人來搶劫!"彤秀琰不悅地道,"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幫了我第二次。"
  "第二次?"章紓寰怔了一下。
  "你果然不記得了。"彤秀琰提醒他一下,"大概將近一個月前,你曾在長延大樓上班的人潮中扶起一個跌倒在地的女人,記起來了嗎?那就是我——彤秀琰。"
  章紓寰恍然道:"原來是你,很少會有人像那樣子拜倒在我的腳邊。我竟然沒認出是你!"
  彤秀琰看著他仍未取下的墨鏡,沒好气地道:"你老是戴著墨鏡,連晚上都不摘下來,看得到路就很不錯了,哪里還瞧得清楚我是圓是扁?"
  章紓寰是看得清楚,只不過會覺得暗了一點點。
  喜歡戴墨鏡是他的一個怪癖,或許是因為他不想太清楚地看到這個世界,然而,由于彤秀琰的指責,他遲疑了一下,終于伸手搞下墨鏡,兩人同時得眼前一亮。
  俊眉、秀目、有股書卷气,這模樣也年輕了點,約二十七、八歲,与其說他是下層職員,還不如說他是個高級主管容易取信于人,他天生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气質,讓彤秀琰感到他不該是個平凡人物。
  而章紓寰則更清楚地看到她那雙坦然無欺,直盯著自己的明眸,心中突然有种被人一把揪緊的感覺。
  見到他的"真面目"之后,彤秀琰心中更是強烈地泛起一股對他的好感,不戴墨鏡的他,少了一种神秘莫測之感,也不顯得那么冷漠;但發現他也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時,竟令她難得感到有些羞澀。
  章紓寰在她移開視線時感到有些失落,但那雙寫滿情緒的明眸早已深深印在他的心上,再也沒任何事物能將它們抹去;同時,他也作了一個決定,一個或許將會改變他一生的決定。
  她會這么沒頭腦地一頭摔進他的生命,或許也是命運的安排吧!
  接著,章紓寰想起另一個疑問,他記公司七月初進來一批新人,彤秀琰應該就是其中之一,但是一個新進職員怎么會獨自加班到這么晚呢?
  "秀琰,你不是剛進長延嗎?怎么會工作到這么晚呢?"章紓寰已經很自然地改了稱呼。
  彤秀琰或許沒有特別注意而忽略了,只是聳肩道:"我倒楣嘛,莫名其妙因為一件小事得罪了經理,結果就平空跑出一堆工作,今天已經是我第十五天加班了,工作一個月,加班的時候反倒比平常上班的時間還多,我都想佩服我自己了。"
  章紓寰皺了皺眉,"現在長延任何一個部門應該都沒有必要讓員工加班到這么晚的,何況只是針對你的一個人,若是你的經理故意利用職權來整你,你應該要向上級申訴才對。"
  "我是這么想過,只不過光憑我一個新進的三等職員,就算要抱怨也沒人听得到,難不成我還能和經理較量嗎?"彤秀琰無奈地道,"所以我干脆還是安分地點,反正還有加班費可以拿,也不算是損失了。"
  "話不是這么說,每件事都有一定規矩,難道你就讓他這么迫害下去嗎?長延可不允許發生這种不公平的事。"章紓寰說這話的神情有點嚴厲,好似他真能決定該如何處理這种情形的。
  彤秀琰原是希望息事宁人,也不想太引人注意,此時卻半開玩笑地道:"那我現在已經向你申訴了,你就負責解決這件事吧!"
  '沒問題!"章紓寰眼中閃過的光芒卻是十分認真的。
  彤秀琰看了看表,"這么晚了,我該回去了。"
  "我送你。"章紓寰立刻道,還主動掏出腰包付帳。
  "那怎么好意思,已讓你請客了。"
  "這不算什么,就當是給你壓惊吧!"他習慣性地拿起墨鏡,但看了彤秀琰一眼,遲疑一下又將墨鏡放回口袋里,"你家在哪里?"
  彤秀琰說出一個地址,卻有點不想回到那只有她一個人的小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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