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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黃教授未出國前三天兩頭不見蹤影的易偉,在他出國后,一反常態,每天准時報到于餐桌前,有時候更取代佩茵,在早餐之前陪曉曉玩“一八0度的云霄飛車”。
  原本,這是佩茵所樂于見到的結果,但是,漸漸的,她的失落感加重了,將六個月大的小嬰儿,拉拔成現在活潑、健康、聰明伶俐的小女孩,佩茵有些割舍不下,一年多來所付出的情感与心力,就這樣被取代了,她有些莫名的惆悵。
  但是,佩茵將自己的情緒處理得當,她告訴自己,曉曉是易偉的“女儿”,父女同心,是天經地義的事,早就料得到是這种結果,又何必耿耿于怀?于是乎,她便借著學校課程加重為理由,將自己漸漸抽离已經生活丁一年多的家,讓易偉和曉曉有更多的相處時間。而她自己只好天天泡圖書綰,讓自己有個休憩的空間。
  今天,她抬起讀得頭眼昏花的腦袋,正欲好好松懈一下時,突然籠罩的身影,嚇得她差點掉了魂。
  “對不起,嚇著你了。”一個有著陽光般笑臉的大男孩歉意的表示:“我是看你休息了,想找你談談,方便嗎?”
  這個人有點面熟,佩茵暗忖道。然思緒卻又溜走,彷佛回到第一次見到易偉的情節,“你不會是演員吧?!”她突兀的開口。
  對自己近來常將易偉的身影擺在腦海中,佩茵感到不好意思,她朝眼前的人比了個思緒溜走的聳肩動作,“對不起,不知道怎么搞的。當然我們可以談一談,”
  “你是不是孤儿?”男生突兀的問。
  “那不干你的事,不是嗎?”佩茵不高興的回答,她現在已經喪失了找出自己身分的興趣。
  男生急著補救,拉著她往外走的身影,“我不是有意要冒犯的,只是你很……”他欲言又止,“我不知道該如何說,我是黃承擎。”
  “So,我就該認識你嗎?”她抽回被握的手臂,不胜厭煩的問。
  “如果你是在育幼院長大的,就該認識我。”他還是笑臉迎人的回答。
  “OK,我是孤儿,在育幼院長大,但我不認識你,我可以走了嗎?”她火了,孤儿又如何?只不過是少了父母還有遮風避雨的屋頂罷了,沒什么好說的,而她也討厭其它人提起她的背景与過往。
  “仔細看看我。”承擎按住她的肩膀,強迫她注視他,“有沒有想到?”
  佩茵審視他一陣子,說:“對不起,先生,我真的不認識你,而且如果說這是新的把馬子的方式,那恐怕你找錯人了。”她按捺住怒气,提醒他手放置的位子,“你是要明說你的身分,還是要我繼續猜?我可以告訴你,我沒有興致与時間和你玩猜謎游戲。現在,放開我,否則我賞你一拳。”
  佩茵突如其來提高聲音的舉動,引來館內多數人的注目,承擎難為情的快速將手收回,并告饒道:“如果冒犯了你,我道歉,實在因為能遇見你,是千載難逢的机會。”
  “你有什么目的?”她有些警戒的問。
  “只是些有關你身世之類的事情。”承擎輕松的說。
  乍听之下,佩茵欣喜若狂,她第一個反應是跟著他走,但是,多年來明察暗訪,處處碰壁的情況,讓她不得不謹慎。“你到底是誰?”
  “明天這個時間,到系辦找我,我恭候你的大駕。”將名片塞給佩茵,承擎掉頭而去。
  把玩手中的名片,佩茵告誡自己,人不可貌相,看他一副娃娃臉的樣子,居然是位副教授。佩茵輕歎口气,被他一攪和,書也看不下去了,也許早一點回家,和曉曉過過招,心情會高興一點。
  將書往背包一丟,就像將煩惱一并丟入,明天的事,明天煩惱,如果她愿意對自己誠實的話,早點回家只是見易偉的最好方式,而這偏偏又是她所不冀望自己擁有的想法。
         ※        ※         ※
  “你回來了。”突如其來的聲音,嚇著了摸索電燈開關的佩茵。
  “這是你第二次這樣嚇我了,好玩嗎?”佩茵撫拍惊嚇的心口,“曉曉呢?”電燈大放光明后,她只看見懶洋洋的躺臥在沙發上的易偉,忍不住的擔心。
  “你還會關心她呀?”易偉醋勁大發的說:“我還以為你忙著約會,把曉曉忘在一邊了。”
  “我不想和你吵,曉曉呢?”佩茵緊張的問,易偉這么晚等著她,難道是曉曉出事了?
  “林媽帶她喝喜酒去了。”易偉一臉的寂寞,“我特地赶回家,結果一個人也沒有。”
  “所以你就坐在這里等著嚇我?”佩茵好笑的問,她想起林媽說他們兩人每次為曉曉的事溝通時,就好象夫妻吵架般。
  “我沒有嚇你,我等著曉曉回來,送她上床。”易偉提出抗議。
  因為上課時間的緣故,佩茵一直沒能有時間觀看八點檔,好好的欣賞他的演技,但看他現在的驢樣,說他是明星誰相信,“你今晚沒戲拍呀?”
  听出她聲音中認為他找碴的笑意,易偉不高興的說:“小姐,我推掉晚上的通告已經有兩個星期之久了,是你不見人影才不知情的。”
  “我要上課,當初早就講好了。”佩茵气憤的抗議,“去年一整年,為了照顧曉曉,我退掉大部分的學分,其中還包含必修學分,因此已經搞到延畢了,你還要我怎樣?況且,如果你能遵守當初你所許下的諾言,在我上課、你拍戲的空檔,抽空陪曉曉,現在我也不用那么辛苦的制造机會,設法讓你有更多一些時間和曉曉相處。”
  沉重的呼吸聲,壓過寂靜客廳的气息,佩茵的告白讓易偉傻眼,想到自己為了不耽誤青春年華的她,將生活的重心移往事業,沒想到因此對她造成的傷害居然是讓她延遲畢業,他深感槐疚,“對不起。”
  “為什么你總在吵架后跟我說對不起?”佩茵覺得他們真如林媽所說愈來愈有夫妻間吵架的默契。
  “為了你的延畢。”他老實的說出心中的感受。
  “哈!你為了害我延畢道歉?太可惡了你。”她將一個抱枕往他腦門上丟。
  “沒錯。不然我應該為什么道歉?”易偉傻愣愣的問。
  “為什么?”佩茵气得胡亂走動,像只無頭蒼蠅亂竄,“我說過,如果我不愿意做的事,誰也勉強不得。今天,我愿意犧牲我的時間,甚至于我的一切照顧曉曉,是因為我高興、我愿意、我要。”
  “那你是惱我沒有陪曉曉?”他明白她為什么生气了。
  佩茵點頭,“你是她父親,應該盡到你應盡的責任。”
  “我害怕。”易偉脫口而出,也許是气氛的關系,也許是相對于她的坦誠,易偉說出他甚少陪曉曉的原因之一。
  “害怕?你?”她難以置信。
  “對,害怕。”易偉重复他的話,“如果有一天她問起她的父母時,我怎么回答?”
  “事實。”她不知道他們死亡的原因,但是,真相總是讓人較容易接受的。
  “什么?”
  “告訴她事實。”佩茵清清哽咽的喉嚨,“不要讓她抱持著無謂的希望。”
  “她會了解嗎?”易偉怀疑的問。
  “虛构的理由,一旦她認同了,將來她明白事實的真相后,又會如何?”她語重心長的說:“好自為之。”
  “你要上哪?”他不喜歡她話說到一半就走的舉動,就好似夫妻吵完架后,妻子二話不說,掉頭就走的感覺。
  “洗澡。”佩茵不明白為何要向他交代自己的行蹤?但她還是照實回答。“曉曉回來,還有得折騰,現在得儲備戰力。”
  易偉會心的一笑,問:“我好餓,你呢?吃過了嗎?要不要出去吃?”
  “我還沒吃。”
  易偉把握約她出去的机會,“要不要出去吃?”
  “那曉曉回來怎么辦?”佩茵委婉的拒絕,“不了,等我洗完澡,我再隨便弄點吃的就好,你出去吃吧!”
  看著她打發他的態度,易偉不禁哀鳴,佩茵是否少了根筋而看不出他的心?
         ※        ※         ※
  和曉曉道過晚安,佩茵与易偉兩人尷尬的躺在嘵曉兩側面面相覷,他們不曉得該如何處理這种狀況。
  方才,佩茵洗完澡,打開房門准備下樓之時,突如其來的飯菜香吸引著她的嗅覺,教她口水直流,吞咽不斷,直往廚房奔去,“你叫外送?”
  見她老實不客气的享受美食,易偉自大的說:“你污辱本大廚。”
  “你做的?不要騙人了。你的手藝有可能那么好嗎?”她將盤中的食物一掃而空,“‘五更腸旺’能做得這么好的人不簡單。”
  見她直冒汗,易偉遞給她一杯冰開水,“多年來自己住,就得學會怎么祭五髒廟,尤其是我們這种職業的人。”
  “說得也是。”佩茵附議,兩眼還骨碌碌的往他的盤中瞧,“你的好象很多,吃得完嗎?”說起佩茵,什么缺點都很難能在她的身上找到,但是,有一點例外,她一遇到又熱又辣的食物,整個形象就會全毀,非得到吃飽了撐著,她才愿意放棄。
  “我當然吃得完。”易偉見到她失望的臉,心腸一軟,“我分你一些。”
  “謝謝。”不待他動手,佩茵老實不客气的吃了起來,“這么好吃的食物,你怎么煮這么少?”
  照她這种吃法,如果再不動筷子,待會儿就沒得吃。“我怎么知道你這么會吃?”易偉戲謔道。
  “你過獎了。”佩茵不在乎他的取笑,埋頭苦吃。
  鑒于多數女性為了身材而控制飲食,易偉十分佩服她的毫不造作,“你喜歡吃辣。”
  “嗯,你的手藝真好。”她不吝嗇的夸獎。“你很少在家用餐,所以不知道每一天的菜色有多令人難以下咽。”
  “你是嫌我菜煮得不好?”林媽生气的聲音由門口傳來。
  “哦,林媽,我沒有。”她就知道不該道人長短的!佩茵連忙補救,“我是說,為了配合老年人和小孩子的膳食,重口味的食物是不可以上桌的。”
  “所以你每天都吃得跟小鳥一樣少。”林媽了解的說,“沒關系,看你們今天的飯量,我做的菜可能不合你們的胃口。所以,易偉,佩茵晚上有課時,廚房就交給你了,反之,佩茵若沒課,就由她露兩手,對了,別傻在那里,曉曉在車上不讓我抱進來,你們自己處理,我先上樓休息了。”
  等林媽上樓后,佩茵一臉不悅,“你為什么沒告訴我林媽回來了?”她埋怨他讓林媽受到傷害。
  “我要是知道,早告訴你了。”易偉一從外面抱曉曉進來,立刻受到佩茵的質問,他喊冤的說,“林媽一直找机會遠庖廚,這下可議她逮著机會了。”易偉借著抱曉曉的動作掩飾手指打叉叉的舉動,林媽好心制造的机會,可別頁被當成驢肝肺。
  “那你能每天下廚嗎?”佩茵煩惱的說,“這學期我的課比較早,不能在家里吃飯,不過八點下課,回來剛好可以幫曉曉說床前故事。”
  “故事,佩茵阿姨,說。”熟睡的曉曉一听到“故事”兩個字,掙扎著爬起來,睡眼惺忪的命令。
  “好,佩茵阿姨說。”佩茵垮著一張臉,廚師人選還沒有著落,又被曉曉纏著說故事。
  易偉將曉曉放到她的小床上,愛莫能助的說:“我最近沒接戲,晚上是可以客串下廚几場。但是,万一有晚上的通告,可就不行了。”
  “佩茵阿姨,說。”曉曉一把拉住佩茵,抱著她不放。
  不得已,佩茵只好抱著她躺下,告饒的說:“好,我說。”仰躺著,她請易偉幫忙,“那這几天先麻煩你了,還有,你去勸勸林媽好不好?我也會去向她賠不是的。”
  “姨——”曉曉听到有人在說話,但就是沒有說到故事,她睜開迷蒙的雙眼,抱住易偉,“舅舅睡覺,說故事。”
  這下換易偉哭笑不得了,他怀中的曉曉像八爪魚般的拉他躺下,看來陪她睡是誓在必行的,但總不能一直處在這令人不自在的局面吧!天知道,他是“哈”得要命沒有錯,但是,有曉曉隔在中間,還是算了吧!
  佩茵臉紅的由床上跳起來,卻被想要脫离曉曉“魔掌”的易偉撞個正著,兩位大人急欲遠离彼此的碰触,卻差點將曉曉摔落,一陣搶救,最佳媒人——曉嘵卻讓他們有了身体上的直接接触,而她,依然夾在他倆怀中呼呼大睡。
  “我來安頓她就好,不然,她听到你的聲音,又要求听故事,那就慘了。”易偉不愧是演戲的,欣賞她臉上的紅云之際,還不忘表現他最近照顧曉曉的心得,剛才,真的有触電的感覺。“你先到外面,我們待會得好好想想對策,向林媽告罪。”
  待佩茵退出曉曉門外,易偉俯身對睡著的天使臉孔道:“謝謝你制造的机會,寶貝。好好睡,等舅舅將疼你、愛你的佩茵阿姨追到當你的舅媽時,我就會馬上帶你上迪斯奈,看你最喜歡的米老鼠。”他向熟睡的外甥女施以賄賂与承諾。
         ※        ※         ※
  “剛才真的對不起。”易偉知道提起在曉曉房中的那一幕,佩茵會很難為情,但是不把握表白的机會,怎么對得起林媽、黃教授及曉曉?
  佩茵力求鎮定,但仍掩不住嬌羞的說:“曉曉的睡眠習慣一向不怎么好,好象她有用不完的精力。”
  方才那一幕,真的有干柴烈火之勢,好在他們很理智,又有曉曉當緩沖劑,否則,后果真的難以想象。
  清清喉嚨,易偉打破沉默、尷尬的气氛,“謝謝你,我最近接触到曉曉,才明白帶孩子的辛苦,過去將她丟給你,真的很不好意思,希望‘有一天’我能夠補償你延畢及帶曉曉的辛勞。”他在心中默念,黃教授与林媽最好沒抓錯佩茵的心思,否則,這個“有一天將她娶回家”的夢不就白搭?
  听不出他話中的含意,佩茵錯愕的回答:“這是我應該做的,畢竟我的薪水不少。”有一天?難不成家中又要起什么變化?哈,真笨,又把這里當成自個的家了。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說什么說?難不成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不成,那只會愈描愈黑,奇怪,演戲都沒有這么難,要是台詞都背得像現在一樣,拚命吃螺絲,那哪能混口飯吃?回家喝西北風都快些!易偉在心中暗罵自己。“明天我等你一起回家吃飯?”
  “好。”佩茵發覺自己答應得太快了,“不過,林媽和曉曉怎么辦?”
  “一樣,我下廚呀!”易偉一听她答應他的邀約,興奮不已。
  “那我可以點菜嗎?”佩茵促狹的說。
  易偉故意擺出高姿態,道:“開玩笑,本大廚做什么,你就吃什么。”
  “我……”佩茵大叫,將忽然憶起的約會与晚餐約定擺到天平上衡量,“不行,對不起,我已經有約了。”她在心中交戰,為融洽的良好關系与身世之謎間的取舍做掙扎。
  “取消它。”易偉脫口而出,見她一臉為難,他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我僭越了。”
  “我才對不起,害你必須下廚,又沒有人欣賞你的手藝。”佩茵帶著遺憾說道,她白白浪費了兩人可以相處的机會。
  易偉捕捉到她話中“可惜”的意味,連忙說:“沒關系,我等你回來。”
  佩茵抬頭迎向他熾熱的眼神,他話中真的有那個含意?“等我?”
  “對,等你,我等你一起用餐。”他表白。
  “我……”她思考片刻,咬住濕潤的下唇,給他明确的回答:“我盡量早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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