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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再說一遍?”佩茵震惊的怒吼聲回蕩在承擎的辦公室。
  “你還不知道?”承擎哀鳴一聲,“我慘了,對不起,你就當我沒說好不好?”
  漠視他一臉的希冀,佩茵重述他剛所說的話:“曉曉是我的親侄女?”
  不能不回答她咄咄逼人的問題,承擎點頭,“對,黃曉筑的父親黃承夙是你哥哥。”
  “黃承夙是我哥哥,那么你又是誰?”佩茵話中的意思擺明了認為這是個笑話,尋個根罷了,何來這么多的親戚?
  “我應該是你的堂哥。”
  “應該是?那么,黃教授也‘應該是’我爸爸嘍?!”她譏誚的說。
  “如果沒有當初的‘意外’,他應該是你父親。”承擎如是說道。
  “你說清楚,明明白白、一字不漏的從頭開始,還有,不要敷衍我,老是用模棱兩可的字眼敘述,我不想再听到‘應該’、‘算是’、‘可能’……等的廢話,你能了解我的意思嗎?”佩茵受不了他散漫的態度,好不容易身世之謎有了眉目,豈能容許他吊儿郎當?
  “OK,別激動,既然我蹚了這渾水,我就說個明白。”承擎正襟危坐,回憶道:“約莫二十年前,你母親帶著襁褓中的你到老家找伯父,也就是你口中的黃教授,當時,伯父他們已經移民,正在海外辛苦的打拚。也不知道為什么,奶奶要我媽媽跟你母親說,伯父已和家中失去聯緊,希望她不要再來打扰我們平靜的生活,而且還特地強調承夙生活得很好,功課名列前矛,是位人人夸贊的好孩子。”
  “矛盾的說辭,漏洞太多。”
  “沒錯。”他同意,“一直到隔周伯父赶回家,我才對整件事有些模糊的概念。”
  “繼續。”佩茵不喜歡他的停頓。
  “你對你母親的印象如何?”承擎沉重的問。
  “沒有印象。”她諷刺的說:“但如果問她怎么死的,當初死在路邊的無名女尸,算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
  “就是這個原因讓伯父赶回國的。”承擎道出當初的家庭風暴,“媽媽不忍心見你母親瘦弱、單薄、孱羸的身子,抱著幼弱的你在寒冬中孤立無援,于是偷偷的打了電報,給在美國的伯父。伯父一回國,就跟當初家中掌權的老奶奶發生沖突,憤而离家,放棄家里的一切,發瘋的找你母親,過了一個月,他頹廢的回來了,因為他遍尋你母親不著后,去認了尸,就是你母親,但你已經不知去向。”
  “嗯。”佩茵哼了聲,臉上沒什么表情。
  “就這樣,難道你沒有話說?”承擎激動的問。
  “我不明白你告訴我這件事的用意。”佩茵對他的說辭實在不感興趣,“就我調查的資料而言,這實在跟我沒有什么牽連。”
  “你不好奇?”承擎難以置信的問。
  “若不好奇,就不會推掉約會來這里听你扯這堆廢話了。”佩茵沒好气的說,“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走了。”
  “嘿,你媽媽是我伯母。”承擎在她走向門口之際,投下這枚炸彈。
         ※        ※         ※
  清晨。
  “你知不知道現在几點了?”
  再一次,佩茵被守在門邊的易偉嚇了一跳。面對他的怒气,她恍若未聞:“几點?”
  “你沒事吧?佩茵。”易偉感到有些不對勁,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額頭,“老天,你發燒了,林媽,車鑰匙拿來,快點。”
  揮開他的手,佩茵往房襄走去,“我睡個覺就沒事了。”
  “沒事才怪。”易偉覺得她整個人的感覺都變了,“我送你看病去,有什么問題,等你退燒后再談。”他順手接過林媽遮上的冰毛巾,想幫她稍微驅熱。
  “談?”佩茵語調嚇人的說:“談我哥是你妹夫?還是黃教授和我有血緣上的關系?”
  “誰告訴你的?”易偉放松僵直的身軀后問。
  “誰告訴我的你先別管。”她推開他敷在她額上的冰毛巾,“告訴我這件事是真是假?”
  “重要到讓你不顧自己的身体嗎?”易偉避重就輕,清官總是難斷家務事。
  “那么是真的嘍!”佩茵擠出飄忽的笑臉,“我明天搬走。”說完,立刻昏了過去,沒有看到變了臉色的易偉著急的呼喚。
         ※        ※         ※
  “你醒了。”守在病榻前擔心、害怕的易偉,見佩茵醒來,發出解脫的吁聲,“你餓不餓?要不要吃些什么,或者喝些什么?”
  老實說,當佩茵暈倒在他怀里時,在平常,他會非常的享受,并將它視為兩人關系改善的第一步,可這會儿,他只想揪出害她一臉病容的罪魁禍首。
  “告訴我那不是真的。”佩茵气若游絲的開口,“告訴我。”
  “別激動,你的身体還未痊愈。”易偉再次于心中默默詛咒那個碎嘴的人,并不正面答复她。
  沉默的气氛籠罩,但流竄在他們之間的靜謐旋即被佩茵打破,“那么這是真的了?!”見易偉不回答,她煩躁的吼:“回答我,我不要這件事是真的。”
  “佩茵,什么事?什么事不是真的?不要這樣,不要折磨自己,哭出來,佩茵,哭出來,你這樣會傷害身体的。”抓住不愿承認事實真相的佩茵,易偉极力安撫她狂亂的情緒,他不明白她听到什么,但是,只要她哭出來,多少能紓解心中的郁悶,也是當前最實際的做法。
  一聲梗在喉間的啜泣,傳入易偉耳中,那比刀割還讓他感到疼痛,“噓,沒事了,沒事了,佩茵。”他把她輕擁入怀,低聲安撫。
  “媽媽不是不要我的,她不是不要我的。”
  耳際听到她話中的悔意,易偉了解到過去她是如何將自己禁錮在自己的堡壘,“沒有母親會不要自己的子女的。”
  “就有,育幼院里的小朋友,很多都是爸爸、媽媽不要他們的。”她緩緩道出從前的生活,“我原來以為我也一樣。”
  “你怎么會一樣呢?”他想引出長舌的“無名氏”,“誰說我們獨一無二的佩茵和別人一樣的?”
  “很多人。”一想起過去孤苦伶仃的生活,佩茵忍不住的淚水再次滑落,“我沒有親人了。”
  “胡說,你還有曉曉和‘我’呀!”易偉知道乘人之“危”非常要不得,但是,非常時期,得用非常手段。
  彷佛被雷擊中般,佩茵抬起淚痕斑斑的臉蛋問:“嘵曉?”
  “對,曉曉和‘我’,我們是你的親人呀!”易偉乘机再次攀親帶故。
  “我要見曉曉。”佩茵可怜兮兮的說,“我要見曉曉。”
  “曉曉在家,待會儿探病時間林媽會帶她來。”易偉試著安撫她,“你昏睡了三天,大家非常擔心,連遠在國外的黃教授都來電關切。”
  “這不關他的事。”佩茵不悅的說,她不想听到那個人的事,縱使他是她的父親,“為什么我會睡三天?”
  “肺炎。”易偉想起她在睡夢中的囈語及頑固的態度,他就忍不住心悸,“原本發燒感冒的你,堅決不看醫生,等到情形不妙時,已轉為肺炎了。”
  難怪她渾身骨頭僵硬,感到极度的疲乏,“我要回家。”
  “等醫生決定。”易偉答道,對她所說的“家”非常的滿意。
  環視這間他煞費苦心所安排的獨立特別病房,佩茵不高興的說:“我不管,我今天就要走。”
  天知道在病房欠缺的大醫院,他是怎么弄到這單人特別病房的?搞不好他只稍稍露出些許的微笑,就能要什么有什么,八成是他的護士影迷所幫忙動的手腳。
  見她一臉堅持的頑固樣,易偉投降,“我去問醫生。”
  佩茵疑惑的望著腳步輕快离去的易偉,心情十分低落,難道他這么高興擺脫她?殊不料易偉愉快的心情是——佩茵總算撤下心防了,難得的小女孩狀,撒嬌、哭泣、蠻橫不講理的風情,全展現在他面前。
         ※        ※         ※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去了哪里?”易偉拗不過佩茵堅持出院的決定,冒著引起醫療糾紛的風險,簽下愿意全權負責病人安危的同意書,將她帶回家。
  “約會,難道你忘了嗎?”
  瞧她看他的樣子好象他有多老似的,易偉不悅的說:“我當然沒忘,我只想知道是哪個家伙害你病得如此嚴重?”
  “我呀!”佩茵有意壓抑不偷快的記憶,“你不是說我強力反對去看響生,才變得如此落魄的嗎?我想先洗個澡。”
  見她避開話題,易偉也不勉強她,“不可以洗頭。”
  “可是……”
  易偉打斷她,“沒有可是。若不答應,我們就再回醫院。”
  佩茵嫌惡的聞聞自己身上的味道,滿身的汗臭味令她皺起了鼻子,“好嘛!不過我明天就要洗。”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他舉起手表,“十分鐘,十分鐘后你如果還沒下樓來,我就上去逮人。”
  “你不敢。”
  “要不要試試看我敢不敢?”易偉面帶微笑的觀看她臉上的表情。
  由篤定他不敢,到明白他真的敢,只花了不到三秒鐘,佩茵臉蛋緋紅的罵道:“你是大色狼。”
  是的,大色狼。望著她飛奔上樓的身影,易偉不由得發出歎息,若不是念在她生病的份上,除了柳下惠之外、誰能在看到体態玲瓏、窈窕婀娜、未著寸縷的美女而不“心”動与“行”動?只有他……易偉再次哀喚,自己一心為病榻中的佩茵擦拭、降溫,保持“行”動而不心動,真不禁要佩服自己的自制力。但反過來說,他的態度倒也真的為自己省了不少麻煩,沒有自找罪受。唉!回想起來,真是可惜,只能眼巴巴的在腦海中想想眼睛吃冰淇淋的情形。
  “舅,舅。”
  搖晃著的褲管及稚嫩的童音,喚醒自怜自哀的易偉,“寶貝,你回來了。”剛剛到家時,看到林媽留了張字條說他們去采購,他順口問道:“買了什么回來?”
  “愛情。”林媽的取笑讓易偉尷尬不已,“好了,不鬧你了。佩茵呢?”
  “洗澡。”
  “你怎么沒有跟上去?”林媽忍不住再次糗他,佩茵生病時,他都霸占住她,好象他一走,她的呼吸就會停止似的。
  “林媽。”易偉告饒,“拜托你。”
  “拜托什么?”此時剛由樓上走下來的佩茵好奇他們談話的內容。
  “沒事。”易偉不自在的回頭看佩茵,一見她濕答答的頭發便不由得大怒:“我不是告訴你不能洗頭的嗎?”
  接過被突如其來的怒气嚇著的曉曉,佩茵辯駁:“我沒有,我一向用Shower,怎么知道站在下面,水注不知不覺的就往頭上跑,大概是嫌我髒吧!”
  “哈,哈,哈!一點也不好笑,真不該給你那么多時間的。”拉過一把椅子,易偉命令:“坐下。”他抽出吹風机,熟練的幫佩茵吹干頭發。
  林媽晒笑,雖然易偉是演員,但可從來沒見過他這么“居家”的舉動,這戲得好好的欣賞。
  “你為什么不留長發?”易偉蹙著眉問。
  “我不留的原因很多,不愿滿足男性自大的心理与干淨俐落好整理是主要的原因。”
  “女為悅己者容耶!小姐。”他反駁,心中慚愧的承認要求女人留長發确實与男人自大的心態有些許關連。
  “我這樣也不錯啊!”她不當一回事。
  “不像女孩樣。”易偉批評。
  “要你管,頭發是我的。”佩茵甩開他的手,不再接受他的“服務”与“指教”。
  “我……”
  “你怎樣?”
  “我是關心……”
  “誰希罕?”
  “林奶奶,好吵。”曉曉走到林媽旁邊說道。
  “我知道。”林媽愉快的向曉曉解釋:“就好象爸爸媽媽一樣,對不對?他們在言論家中的事,所以聲音大了點,如果曉曉跑去跟他們說不要吵了,會很有效哦!現在,過去,嘴巴甜一點,要叫‘爸爸’、‘媽媽’哦!”
  模仿能力一流的曉曉,毫不客气的依樣畫葫蘆,嗓門跟著大了起來:“‘爸爸’、‘媽媽’,吵。”
  吵鬧聲戛然而止,兩人有志一同的瞪向林媽,她真的“教坏嬰仔大小(台語)”
  “沒事,阿姨只是和舅舅在談事情,吵到你了,阿姨對不起。”佩茵率先道歉。
  易偉也蹲下,摟住他的心肝寶貝,“對不起,曉曉,舅舅又忘了降低音量。”
  “男人与女人之間的戰爭。”林媽頑皮的再下注解,存心攪和。
  “林媽,別幫倒忙。”佩茵抗議。
  “林媽,別再搧風點火了。”易偉較直接的迎視林媽,并加以警告,好不容易贏取佩茵的友誼及初步的信任,他可不想功虧一簣。
  “好了,吃飯了。”林媽也不是省油的燈,“曉曉,洗手吃飯了。”
  拉著兩個大人的手,曉曉蕩起秋千來,她快樂的喊:“吃飯了,‘爸爸’、‘媽媽’。”
  只見佩茵和易偉一臉無所适從,而林媽早在一旁笑翻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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