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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擎,好久不見,什么時候回國的?怎么沒有通知我?”康复后的佩茵第一天去上課,留下想充當司机而被婉拒的易偉望著闐黑的寒夜發呆。而多年不見的好友突然來訪,倒也多少解除些許等待的孤寂。
  “我……我……我有些事……”承擎吞吞吐吐的,他實在不敢開口詢問。
  “進來坐,承擎,有什么事進來再說。”易偉有股沖動想查驗他的身分證,确定一下眼前的男子是否真的是一向風趣幽默、妙語如珠的好友。
  整整十天,佩茵沒有出現在校園,僅以一通生病的電話請假,承擎擔憂是他的話所造成的傷害。那天,她的神情悲傷、無助,离開時的表情更是令人心上一揪,他害怕她想不開,“我……我……對不起。”
  “不要那么見外,承擎。多年的好兄弟了,道什么歉?等你調整好時差后,我們再談。”易偉將他欲言又止的行為,視為時差所造成的頭腦駑鈍。
  一股嚴肅的气氛彌漫著,承擎終于鼓起勇气問:“佩茵呢?她的病不要緊吧?”
  “佩茵?你認識她?什么時候的事?”易偉警覺的盯著承擎,佩茵是他的,怎能容許他人直稱她的芳名?
  “她……我……哎呀!”承擎實在不想招認他所做的蠢事。
  “限你三分鐘說清楚,不然,我的拳頭不長眼睛飛過去親吻你的臉時,就不要后悔。”易偉緊繃著肌肉蓄勢待發,只等待他的回答。
  “嘿,Takeiteasy,老兄。”承擎离易偉遠遠的,先自保再說。“好歹佩茵是我堂妹,關心一下應該是正常的。”對哦!黃教授曾經說過,如果偵探的報告無誤,佩茵應該是黃家的人,怎么這會全給忘了?其實這也難怪,情人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更何況他們才剛萌芽的情愫,怎能容許其它男人的關切?易偉如此自我辯解。
  “确定報告了?”易偉詢問他。
  承擎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你怎么會問起她?你不會是回國很久了吧?!”易偉仍心存警戒。
  見易偉望著他的眼神布滿慢慢加重的怀疑因子,承擎衡量輕重,覺得還是先招了的好,避免東窗事發,再吃一頓排頭。“十天前,我偶遇佩茵,認識她后,我自我介紹一番,并將她的身世予以告之,她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好象遭受滿大的打擊,而且又十天沒去上課,因此只好硬著頭皮上門‘關切’,難道你以為我愿意自投羅网呀?”
  “你這長舌公,差點害死她。”易偉罵他,“慢著,‘沒去上課’,老天,不會是我所想的吧?”
  听著易偉的嘲笑,承擎有一股立刻走人的沖動,但為何說他差點害死佩茵,他不禁問道:“為什么說我差點害死她?”
  “你真是的。她听了你的話,在外游蕩,隔天渾身濕透的回來,得了肺炎。”易偉盡責的報告,卻也止不住再度沖口而出的笑聲。
  “不要再笑了。”承擎惱怒的命令。
  斜睨他一眼,易偉再次爆出大笑,“老天,你真的干了,我還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呢!”
  雖然有關佩茵的事是很重要的,但是,好不容易有取笑承擎的机會,易偉是絕對不會錯過。風流惆儻的承擎,生長在清一色從事教職工作的家族,因此,不論早晚,不顧炎夏寒冬,不論假日平常,隨時隨地,四書五經、唐詩宋詞、天文地理、道德倫理、科技生態,樣樣牢記,隨時吸取、抽考,搞得他抓狂、發瘋,發誓永遠不進教育界。
  想不到身經百戰、博學多聞、滿腹經綸的他,最后還是屈服于當初家族所給予的壓力,而順利當起教書匠。
  但相對的,發出誓言的同時,他也將解除誓言的詛咒給說了出口。“給你。”承擎由皮夾抽出一張相片,遞給易偉,他將臉埋進雙掌,等待最佳損友的笑聲,“笑吧!可別笑到腸子打結。”
  “沒……沒關系,看你……理的大光頭,就足以……彌補腸子……打結之痛了。”易偉再也抑不住笑聲,斷斷續續的說。
  承擎痛苦的忍耐五分鐘,咬牙切齒的瞪向易偉,“笑夠了吧?談談佩茵。”
  收起笑臉,易偉有將他去出門外的沖動,“還說呢!你這大混蛋,跟她說了什么?害她連在睡夢中都不安穩,還差點死掉。”
  “全部,包括奶奶赶走她媽媽的事。”承擎囁嚅的答。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易偉大嚷。
  “她沒事不是嗎?”承擎半是辯駁,半是安慰自己。“伯父當初要我考慮到文大任教時,我以為佩茵已經知道所有的真相,因此在圖書館遇見她時,我才會半路認親,要是我曉得她完全不清楚狀況,我才不會自討沒趣,鎩羽而歸。”
  “是哦!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她‘沒事’,你倒也落得清閒嘛!”易偉譏誚的說。“言歸正傳,為什么找她?”
  “她是我堂妹。”承擎回答得有些心虛。
  “是哦!”
  “嘿,我還沒有興師問罪,你還擺架子哩!”承擎有些不悅自己最好的朋友居然怀疑起他來。
  “興師問罪?敢情你國外住人了,腦筋秀逗了?”男子漢大丈夫,光明磊落的,有什么罪?
  承擎气憤的來回踱步,指著他的鼻子大罵:“還說沒有,孤男寡女,瓜田李下,佩茵的名響會被你給毀了。”
  “沒那么嚴重吧?”易偉輕松的說,“有監護人在呀!”
  “伯父到美國去了。”
  “但是林媽在。”易偉不耐煩他一直拖時間引開話題,“你不相信我,總該相信林媽吧?別磨我的耐性,說你找佩茵的目的。”
  “就是瞞不過你。”承擎苦笑,“奶奶要佩茵認祖歸宗。”
  吹了聲響哨,易偉同情的道:“責任重大呀!不過,任務艱巨。”
  “幫我。”承擎十天前就發現這項任務的艱巨了,但是,黃家的血脈就只剩下他、佩茵和曉曉了,他知道無論如何都要完成奶奶交付的任務。
  “我……”易緯很為難,佩茵生病期間心情起伏不定,短期內要再跟她重提這件事并非容易的事。
  “這么為難嗎?”他的朋友應該不會“重色親友”吧?!
  不期然的,佩茵興高采烈的笑臉出現在門口,截斷想辯解的易偉。“我回來了。”
  “你回來了,今天較早哦!”易偉迎向佩茵,希望緩和一下突然到來的僵局。
  “今天隨堂測驗,我有醫生所開的住院證明,所以只留待下次補考就可以了。”她小聲的解釋。“對不起,你有客人,我不打扰了。”
  “沒關系,你認識我的。”承擎插嘴。
  “教授,你好。”佩茵生疏的招呼,她根本不愿見到他。
  “雖道我們要如此客套嗎?我是你堂哥耶!佩茵。”承擎無奈的想挽回一些什么。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想上去看看曉曉。”佩茵根本對承擎的話充耳不聞,徑自對易偉說。半路認親的事,她還不愿做呢!
  “你還沒吃晚飯哩!”易偉期待的燭光晚餐泡湯了。
  “我現在吃不下,也許待會儿吧!”佩茵含蓄的說,擺明了有個礙眼的人在,再好吃的食物,都吸引不了她。
  好不容易有所進展的感情,因為這個不速之客而遭受破坏,易偉沒好气的說:“都是你害的,請吧!免得我動手起人。”
  看出端倪的承擎也不甘示弱,“你要是敢欺侮她,就給我小心一點。”
  好好的一個夜晚,竟如此斷送在彼此的威脅中,易偉抬頭望向天空,稀疏的星辰被飄來的烏云遮住,他再次頓足,扼腕不已。
         ※        ※         ※
  “佩茵,我可以進來嗎?”易偉輕敲她的房門。
  “嗯。”佩茵悶悶不樂的應聲。
  “承擎走了。”他解釋,“我不知道他回國了,他關心你,他是我高中和大學時的室友,你哥也認識,天啊!我在說些什么?”
  看著他急切得語無倫次,佩茵被逗笑了,她真的很感動他對自己的呵護,“黃承擎和黃承夙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不難看出他們的關系,而你的大學兼高中室友來找你敘舊,也不用向我報備,這是你家嘛!”
  “也是你家。”他鄭重的告訴她,“你不高興見到你堂哥?”
  佩茵不安的來回走動,“我姓謝,怎么會有姓黃的堂哥?真是愛說笑。”
  打量她在暈黃燈光下的臉蛋,易偉發現她的煩躁,“如果你不喜歡見到他,我們下次就不請他來。”
  “我沒有權利要求你這么做。”她還是毛毛躁躁的。
  “只要你敞開心房,對自己誠實,我相信你會有這個權利的。”易偉將話說得再明白不過。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真的這么做,不讓他們進門,黃教授是不是就對曉曉沒有任何監護上的權利?”她知道要易偉下決定拒絕爺爺來探望孫女是困難的。
  “對呀,再說承擎對曉曉本來就沒有什么親權關系。”易偉順著佩茵的想法。
  “那好。我不想再見到他。”
  “只要你三餐正常,你可以不用再見到他。”承擎和他是多年的好友,總不能永遠形同陌路吧?!希望佩茵能早些想通那些過往并不是承擎的錯。
  “你可以和他見面,但是不可以帶曉曉一起去。”佩茵加了個但書,易偉為她所作的犧牲不可謂不大。
  “沒問題。”他爽快的答應,心中對承擎歉疚連連,誰教未來的老婆開出如此的條件。“吃飯吧?你不愿看我辛苦的杰作都往垃圾桶丟吧?”
  “好吧!而且我也餓了。”易偉的應允,將佩茵壓在心上的大石頭給卸了下來,Anyway,當前,她是不想見她“父親”的。
  “那小的有榮幸帶路嗎?”易偉扮起小二。
  “當然。”她也起哄,“有什么好酒菜?”
  “下飯的蔭豉蚵、豆瓣魚、炒菠菜,還有人參雞,希望合你的胃口。”他謙虛的說。
  “我會發胖。”她間接贊美。
  “不會啦!”易偉怕她不吃,哄著她:“況且你生病剛痊愈,多吃一些是無害的。”
  “好吧!”佩茵勉為其難的同意,反正他都不介意了,她有什么好怕的?“帶路吧!”
  “是。”
  笑鬧間,兩人共享快樂的一餐。
         ※        ※         ※
  每一天,佩茵和易偉都期待晚餐的到來。
  自從林媽放手讓他們自理晚餐后,只要佩茵有課,易偉一定做好飯菜,等待她回來捧場;相對的,佩茵沒課時,她也露露手藝,讓易偉知道她也非池中之物,因為,這是他倆惟一不受干扰而能獨處的時刻。
  這一晚,他們“休假”,叫了Pizza窩在沙發上欣賞易偉剛上文件的電視劇。
  “哇,你們滿登對的嘛!”佩茵看到他和女主角的絕妙搭配,一點醋味也沒有。
  “那是演戲。”他著急的解釋。
  其實也難怪易偉著急,佩茵不曉得哪來的倔脾气,堅決不讓他們的戀情曝光,限定他們只能在家“談戀愛”。
  所以,易偉只能竭盡所能的將手中的片約在白天消化,以免晚上還要拍戲,妨礙到他追求佳人的時光;相對地,佩茵在忙著照顧曉曉及協助林媽處理家務之余,也赶忙將報告寫完,畢竟快畢業了,是沒有多余的時間可以浪費的。
  “我知道。”佩茵白他一眼,那么緊張做啥?此地無銀三百兩啊?難不成另有隱情?
  “你知道?”他有些找碴,“難道我那么沒有身价?”易偉一火,將電視關了起來,想想,他的身价在外可不便宜咧!
  “你身价高得很。”佩茵愉快的點出,“只要你一出門,有多少人要你的簽名,你難道不知道嗎?”
  轉個方向,佩茵欣賞起夜空來,反正她几乎不看電視的,剛剛,多少得捧個人場。
  “你卻不屑一顧。”易偉有些自怜了。
  “難說的。”佩茵不明白他哪來的想法。
  “那我給你一張簽名照隨身攜帶。”易偉興致勃勃的提議,有總比沒有好啊!誰要她不准他把他們的戀情曝光,他實在好想讓大家分享他的快樂。
  “不要。”
  听到她的拒絕,他有些喪气,“我在你眼中那么沒用呀?”
  “你今晚故意找我麻煩哦!我應該沒有得罪你吧?”佩茵按捺住自己不能隨便動气。把他介紹出去,那她還要不要活?還是算了吧!留在家自個儿欣賞來得恰當些。
  “你已經得罪我了。”易偉脾气也來了,“我要送你上學,你不要;我去接你放學,你也不愿意;我要給你簽名照,好讓你時時刻刻想我,你根本不屑一顧,甚至于到現在,你都還沒有喊過我的名字。”
  “哦!易偉。”佩茵臉紅的第一次開口叫他,“你不覺得我們的狀況很特殊嗎?我們先是主雇的關系,而一躍成……呃……情侶的關系,進展太快了。”況且,戀情一出現在大眾媒体上,怎么能有現在安樂的時光?
  听她吐气如蘭的叫出他的名字,易偉一臉樂陶陶的,“不會呀!我老早就在追你了,只是你后知后覺,沒有察覺到。”
  “我后知后覺?少看不起人了。”佩茵用抱枕砸他,難道是她太瞻前顧后了嗎?否則為什么易偉一點也不曉得要擔心?
  “哦?那你是欲擒故縱嘍?”易偉取笑她,也有點落寞,她還是不向眾人宣示他是她的男朋友。
  “哪是。配不上你倒是真的。”她認真的說。
  “亂講,追上你不破說‘老牛吃嫩草’就万幸嘍!”他有些感慨,也明白佩茵的顧忌。
  “同理,今天我們兩人如果在公共場合出現,一定會有緋聞。”佩茵試著分析給他听,“別的不說,光是我們住在同一屋膽下,又有曉曉,大眾的心里就不知道如何想了。”
  “我就不相信媒体這么無聊。”他拒絕承認媒体的“能耐”,但是多少帶些賭气的成分在。
  “易偉,我們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佩茵試著解釋讓他了解,“光是延畢就夠我傷腦筋了。你想想,‘大學生因与明星同居生子而延畢’這標題夠聳動、夠具殺傷力了吧?”
  “但那不是真的。”他微弱的抗議。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相信在過去這些年和我一同上課的人也知道我并沒有怀過孕,但誰說得過相信流言的大眾?我不認為我能。”
  “這就是你拒絕讓我送你上下學,以及排斥与我一同外出的原因?”易偉懊惱的問。
  “部分原因之一。”她小聲的說。
  “那其它原因呢?”他欣賞她害羞的樣子,難得堅強、獨立的她有小女儿般的嬌羞。
  佩茵垂頭喃喃低語。
  “什么?我沒听清楚。”他捉弄她。
  羞紅了臉,佩茵又把話重复一次。
  “再說一遍。”他喜歡她溫熱的气息拂過耳際。
  “大笨蛋,不理你了。”說完,佩茵將Pizza往廚房收去。
  易偉將忙碌的身影深深的鐫印在心頭,腦海中不斷的回蕩她的低語:“在外面,我不愿意和別人爭奪你,因為你是屬于大眾的;但是,在家,你是屬于我的,而我不愿和影迷分享你。”
  而這就夠了不是嗎?有卿如此,夫复何求?易偉漾著笑容,欣慰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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