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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你就是‘那個’謝佩茵?”老婦人坐好后,不疾不徐的問。
  “我就是‘謝’佩茵。”佩茵坐到她的對面,毫不含胡的應聲。
  “府上?”這孩子的個性挺像她爹的。
  “不清楚。”佩茵有意刁難,“我是‘孤儿’,所以孑然一身。”
  “胡說,你不是孤儿。”老婦人气急敗坏的吼,真不明白承擎是怎么辦事的,她還不知道嗎?“你是黃家失落在外面的子孫,是黃家的人,不是孤儿。”
  “那么我的父母是誰?”長期的追查,佩茵只查到母親名叫謝宜琳,父親還是承擎那個大嘴巴的“暗示”,她才明白是黃家的人,但也害她認為是黃教授,而不是他們都知曉的人。
  “你爹是黃云智。”老婦人回答佩茵的問題。
  “哦!如果我的消息來源沒錯,黃承夙是我親哥哥,黃云仁黃教授是我哥的老爹,那我怎么會有個名叫黃云智的父親?”佩茵不想听粉飾過的謊言,她要當時事情的真相,“還有,別說我不懂得敬老尊賢,您大大方方的走進人家家里而沒有自我介紹,您以為您又是誰?”
  “說得好,你是誰?”黃教授的聲音介入劍拔弩張的兩人之間。“她”果然找上門來。
  “黃教授,奶奶是我請來的。”易偉希望剛才要承擎他們回來的愿望消失,黃教授憤恨的臉色,他想來就怕,心里不由得暗自哀號,天底下就有這么倒霉的事,而且居然全都讓他給碰上了。“承擎、文德,你們不是說好出去走走的嗎?”
  投給他憤怒的一眼,承擎歎自己交友不慎,“你要請奶奶過來,不能先知會我一聲嗎?”
  “我是……”易偉在這節骨眼還想辯駁,他怎么知道事情剛好那么湊巧,黃教授六十大壽,怎么能吵架?
  “佩茵阿姨,她是誰?”曉曉听不懂他們在吵什么,只看見他們在瞪著對方。
  “曉曉,她是‘曾祖母’。”承擎抱起曉曉邀功,他此行的任務一件都還沒有完成,所以得先找個“東東”擋擋,“奶奶,這是黃曉筑,您的普孫女;佩茵您見過了,她是您的孫女;伯父和您的‘別扭’,只得麻煩您自個儿解,文德、易偉和林媽,您見過的。”
  “嗯。”老婦人微點了下頭。都見著曾孫女了,說不感動是騙人的,但是這里卻不歡迎她。
  “曉曉,叫祖奶奶。”承擎推推曉曉,雖然伯父和佩茵對奶奶不諒解,但他們應該不會阻止祖孫相認才是。
  望著大家凝重的表情,曉曉不确定的問:“佩茵阿姨?”
  瞪視承擎,佩茵別開臉,老婦人都八十好几的人了,她可不愿當阻礙老婦人圓夢的劊子手,“問爺爺和舅舅。”
  不明所以的曉曉將無辜的臉轉向他們,希望他們有所指示。
  黃教授別開臉,再怎么說,渴望听到一聲“祖奶奶”呼喚的可是他的母親。
  “叫祖奶奶。”易偉了解其中的情感糾葛,決定還是他出馬打圓場,他暗自祈禱奶奶的解釋能令佩茵滿意,他還想娶老婆呢!
  “祖奶奶。”曉曉順從舅舅叫了一聲,但又覺得好奇怪,大人不是要她見人要有禮貌嗎?她困惑的想。
  “乖,到祖奶奶這里。”老婦人抱著黃家第四代,心里欣慰自己總算能向黃家列祖列宗交代。她欣慰激動的臉,与佩茵、黃教授風雨欲來的烏黑臉龐成明顯的對比。
  易偉見狀,連忙打岔:“曉曉,佩茵阿姨他們和祖奶奶有事要講,你和文德叔叔、林奶奶出去買菜好不好?我們煮飯請祖奶奶吃。”
  “好。”
  送走快樂出門的曉曉,易偉知道接下來的局面會很僵,他轉過身,露出了個白痴狀,“誰要喝茶?”
         ※        ※         ※
  “我要她走。”黃教授在易偉拉著承擎躲進廚房后發飆,他明白易偉的難處,忤逆長上或得罪未來的老婆,讓易偉不知如何取舍。
  從來沒見黃教授發脾气的佩茵淡淡的否決:“我要她留下。”
  “留下她做什么?”佩茵怎么可能不恨她?黃教授不解。
  “我父母是誰?為什么我會在育幼院長大?”佩茵只想查明真相。花大筆的金錢,所能查出來的資料居然很有限,可見有人刻意隱瞞真相。
  “都過去了,沒有必要翻舊帳。”黃教授不想憶起當年的椎心之痛。
  “我想知道。”佩茵固執的說。“難不成你是我父親?”
  听她話中的意思,黃教授訝然,她認為他是拋下她的父親?!“你該不會以為……”
  佩茵望著近几年來照顧她的人,佩茵以一种駭然的語气說:“很難想象是嗎?不過,神智清醒的人都會怀疑,在你是我哥的父親后。為什么你會特別照顧我?”
  “我愛你媽。”他愛屋及烏。
  “但我不是你的女儿。”她終究還是孤單一人。
  “如果當初能找到你,相信我,你會是我的女儿。”佩茵語調中的傷痛,令他痛心。“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算了,二十多年了,算了。”
  佩茵話中的寂寥令老婦人不得不開口撫慰:“該怪的是我。”黃家大家長總算開口了。“我的大儿子,也就是你爹,娶了門不當戶不對的女人當老婆。”
  “迂腐。”黃教授与佩茵齊聲對此話嗤之以鼻。
  “仁儿,捫心自問,當年的風气不比今日吧?”見儿子不反駁,老婦人接著說:“娶也娶了,孩子也生了,但這女人就是不滿足。”
  “她叫謝宜琳。”黃教授朝母親大吼。
  “對,謝宜琳。”老婦人傷心的搖頭,“為了她,你們兄弟都凶我。”
  “是你不分青紅皂白。”黃教授再次大叫。
  “你怎么不想想當初情況多曖昧?她生了第一個孩子后,就沒再生第二個,怎么你一回國不久,她就怀孕了?你大哥當時臥病在床,這事怎能不受人指點?”她實在不清楚事情到最后怎會如此演變,“只要你們說實話就好,無論如何,孩子總是黃家的血脈。”
  “你就不問我?”黃教授質問,難道自己的名聲就這么坏?
  “朋友妻不可戲,何況是兄長的,但你与她相處的時間實在太多了,”多到令人側目,令人閒言閒語!老婦人傷心的想起當年所遭受的責難。
  “你就這樣對我們判了罪?沒有給我們解釋的余地?”黃教授難以置信。
  “她帶著大把銀子跑了,不是嗎?”老婦人不置可否。
  “你知不知道你為什么會落個晚景凄涼,膝下猶虛?”黃家老二對著他母親迸出殘忍的話,“大哥見大嫂受欺侮,要她回家走一走、散散心,否則一旦他死后,大嫂可就沒有好日子過,那些錢是大哥親手要我交給大嫂存起來以備將來不時之需的,果不其然,大哥有先見之明,否則,佩茵或許就沒有辦法生下來了。”
  頓了頓,他打破誓言,說出大哥要他發誓不說的話:“大哥找不到大嫂,臨死之際把承夙交給我,要我好好照顧他,你知道為什么嗎?他要我不要讓承夙重蹈我們兄弟的覆轍,也就是說你教育失敗。”
  “你……你……”老婦人气得說不出話來。
  “我和云勇會袒護大嫂、愛她的原因你想知道嗎?”黃教授慢慢的折磨她,“宜琳給我們的愛和溫暖,比你養育我們一生中所加起來的還要多,所以我愛她,相信云勇的感覺也一樣。”
  “你……你……”老婦人無法完整的說出話來。
  “夠了,叔叔。”
  “夠了,二哥。”
  兩种聲音阻止他,黃教授愣了一下,“佩茵?”他轉身,看到自己的小弟時嚇了一跳,“云勇?怎么你也來了?”
  “我要出去走一走,這里就留給你們母子。”佩茵拋下他們,“我不能說我很高興,但是,知道自己出生是合法且受到祝福的,我還是很欣慰。我不知道你們的問題究竟出在哪里,叔叔、小叔叔、奶奶,爸爸來不及化解你們的芥蒂,但是,希望你們不要再有遺憾。”
  “佩茵,見到你真好。”云勇擁住她,不理會質問他的二哥,他欣賞這個不拖泥帶水的丫頭;但承擎這小子呢?他是接到承擎的通知赶來勸架的。
  “佩茵,你承認我是叔叔了。”黃教授的表情難以形容。
  “你是爸爸的弟弟是吧?”她見他點頭,淘气的提醒黃教授記得找承擎算帳,“難不成叫‘伯父’?”
  收到“信號”的黃教授點頭,寵溺的說:“是叔叔沒錯。”他要拆了承擎那小子的骨頭,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害他白白受了佩茵多日來的“冷眼相待”。
  三人有說有笑,老婦人也想感受個中滋味,“佩茵,你能不能……”欲言又止的,她不敢要求自己冀望的天倫之樂。
  “奶奶,孤單一個人是很可怜的。”佩茵對她說,“有什么話談開了就好,當然,如果有人硬要‘逞強’,沒關系,您還有我。”她向黃教授投以威脅的一瞥。
  “謝謝,謝謝。”一句親熱的“奶奶”溫暖她孤寂的心,老婦人淚眼婆娑,明白佩茵的善体人意是給他們台階下,“佩茵……佩……”
  揮揮手,拋下眾人,佩茵溜出門,今天,她承受太多情感壓力的包袱了。
         ※        ※         ※
  “嘿,你去哪?”易偉環著她的肩,安慰的拍了拍,他實在以她為榮。
  “走走。”佩茵靠著他,汲取他的味道,她确實需要他的安慰。“你都听到了,不是嗎?”
  “我以你為榮。”他親吻她的發梢,“換做其它人,反應不會這么平靜。”
  “事實真相明白就夠了,明天陪我掃墓去。”佩茵惜福的態度确實是一般人難以做到的。
  “有一個條件。”易偉道。
  “又來了。”她翻白眼,“大爺是不是要我答應嫁給你?拜托,如果沒記錯,黃家大團聚的戲碼上演前我就答應了,你的記性不好哦!”
  “錯,我想問的是——我可以吻你嗎?”不待回話,易偉捧起佩茵嬌艷的臉蛋,貪婪的品嘗她唇上的溫暖。
  沉重、渾濁的呼吸,在寒冬中冒出陣陣白煙,彼此相識一笑,佩茵嬌喘的道:“陪我走走。”
  “走。”擁她在怀中,易偉心中有著感謝,感謝誰?Whoknows?也許是眷顧他的幸運之星吧!不然,他怎么會如此的好運道,得此一美眷?
  手牽手,他們攜手漫步,暖流滑過彼此的心。
  “佩茵?”易偉不愿承認自己覺得她的反應有些可笑,“你為什么沒生气?”
  佩茵笑著睨他,“我還以為你不問了。”
  “說。”他真栽在她手里了。
  “記得陳建名嗎?”佩茵不理會易偉的反應徑自說下去:“說我笨也好,說我傻也罷,我去見過他。”
  “為什么?”易偉納悶的問。雖然案子已進入司法程序,但他永遠也沒法子原諒陳建名。
  “如果說去謝謝他,你會不會生气?”佩茵不看他的臉色繼續說:“光是他沒對曉曉動手,就值得我感謝,更何況他讓我看清楚自己對‘身分’的執著在意,實在很不智。”
  “對黃教授的不禮貌還耿耿于怀?”易偉不想再听有關陳建名的事,就算當初他間接造成承夙与敏芳夫婦死亡的創傷已撫平,但他下手殺佩茵的恨卻也還沒消。
  “也許。”她但笑不語。
  “還有呢?”易偉知道她話中有話,等待他上鉤。
  還真沉不住气!佩茵漾著笑臉對他說:“媽曾要人送我回黃家,但錢被偷了不說,我還被丟到育幼院。”
  “咦?”他傻眼。
  “媽媽都能諒解,何況是我。”佩茵展出剛收到不久的信,“有人將信投遞到我自小生長的育幼院,上頭清清楚楚的說明著;原本我不相信,所以一直沒拿出來給你看,但奶奶看我的眼神并不陌生,加上承擎的尋找,我相信他們找過我。”
  “這樣就好了。”易偉不愿點出佩茵事實上正拚命找出理由說服自己。
  “好嘛!我渴望有個家。”她坦誠。
  “你有啦!”他不解,不是好好的嗎?
  “那不一樣。也許我想讓人寵一寵。”她調皮的說。
  “你呀!承認你不想傷奶奶的心又怎樣?”易偉捏捏她的俏鼻,“曉曉都承認了。”
  揉著泛紅的鼻子,佩茵面對他,倒著走,“誰說的,我只不過想先尋找強而有力的娘家,以免以后在婆家遭受虐待而無處伸冤。”
  看著她逃走的身影,易偉忽地領略她話中的含意,“好哇!你說我會虐待你,那我就虐待你,別跑。”
  洋溢著歡樂的笑聲,充斥在冷凜的山中,透出云層的冬陽,似乎也為他們的喜悅投注它的祝福。終曲“老婆,等等我。”易偉鍥而不舍的追著佩茵的身影。
  佩茵不予理會。想起來真嘔,她是怎么誤上賊船的她連自己都不清楚。“別碰我。”她對追上來環著她的肩,供人“免費”拍照的他不悅的斥責。
  易偉提出抗議,“可是老婆,怀孕又不是我一個人的錯,你也挺配合的。”說好要避孕的,但是,一興奮,難免會忘記。
  “還說,你耍的花樣你還敢辯,我要回娘家。”佩茵簡洁有力的告訴他。
  “別傻了,堂妹。”承擎懶洋洋的調侃語調由一旁竄出,“你怀孕的消息,要是傳到奶奶其中,她高興都來不及,怎么會生易偉的气?”
  “喔,可惡。”佩茵一跺腳,跑開了,真是招誰惹誰,今天是她的畢業典禮,她是主角耶,他們兩人來分明是搶鏡頭的。
  說真的,其實她還滿榮耀的,她老公都已經死會了,也將事業重心轉到幕后以及照顧哥哥、嫂嫂留下來的事業,但她老公這張開麥拉費司,居然還沒被遺忘。
  看著老婆躲進畢業人潮中,易偉雙眼連忙追蹤,口里不忘嘀咕:“承擎,不幫我,好歹不要害我。”
  “哪有,我是怕你……”承擎對著空气說:“被佩茵制得死死的。”想起他們結婚,他情不自禁的發笑。他們在寒假時,到美國探望奶奶,由于是深冬,白皓皓的雪彷佛將畫上的景致搬到街上,第一次,佩茵和曉曉忘了寒冷,直到躺在床上發抖,才明白其嚴重性;家中多數人口都是上了年紀者,要他們徹夜守候著實于心不忍,所以承擎分配到照顧曉曉,易偉自然挑起照顧佩茵的責任。
  也許是累了,也許是取暖,照料著照料著,易偉抱著佩茵睡著這一幕,清清楚楚的呈現在奶奶眼中,二話不說,他們當天就完婚了,新郎是稱心如意了,但是新娘卻因生病而有些茫然。
  因此,婚是給了,但是彼此不曉得立了什約,總之,一有事,佩茵就跑回家,易偉也跟著到,然后奶奶、伯父,和他老爸、老媽連番數落,他們又相安無事,偕手回家。
  吵歸吵,但他們可恩愛逾常。
  但今早,乒乒乓乓的聲音再度吵醒他,原本說好不來參加畢業典禮的佩茵說:“同學都畢業了,我去參加有什么意義?”但是,她小姐一人突然沖出門外,往學校跑,笑得得意洋洋的易偉二話不說,也抱著曉曉跟在其后,原來是“做人”成功了。
  看著熙往攘來的人潮團團圍住易偉要求簽名,疼愛老婆的他,打躬作揖,向佩茵低語數聲,只見她漾著微笑,將臉上的陰霾、憤怒化解成一副嬌羞的少婦狀。
  這一幕著實令承擎嫉妒,響應他們招呼的揮手,承擎讓曉曉坐在肩上,向恩愛的夫婦走去,仰望曉曉,藍天白云,十足的好天气,他心情豁然開朗,問道:“叔叔幫你找位嬸嬸如何?”
  承擎心想,替自己找位美嬌娘,不讓他們專美于前,這主意似乎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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