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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紀娥媚還來不及找邵飛揚興師問罪,第二天一早就有個十分美麗精練的外國女人出現在她工作室中。雖然美麗,并且保養得很小心,但仍看得出年紀有一些了。
  以紀娥媚的推算是:這女人大概五十好几了……她一時沒記起自己長者一張秀气的娃娃臉,并且獨得老天厚愛,以為全天下年近四十七歲的女人都該与她一樣看起來像三十出頭,加上她嬌小的身材,由背后看的确像小女孩。
  而汀娜.克林有一七0的身材,高挑而健美,深刻鮮明的五官只會隨年齡增加而更形分明,有些皺紋是精致化妝所難掩飾,以美國中年婦女而言,她真是保養得太好了,因為美國婦女通常一過三十就水桶腰,脾酒肚,被漢堡、可樂之類的食物害慘了。輪廓分明向來是各地評定美麗的標准,但一步入中年,這种長相是很吃虧的,一不化妝,整個人易顯老態,皺紋也容易產生。
  所以汀娜.克林站在紀娥媚面前久久之后仍不敢相信,這個嬌小猶帶天真并且脂粉不施卻清麗無瑕的女人會是一個四十七歲的女人。一個四十七歲并且事業有成的女人,怎么可能這么年輕?而且那身打扮實在不合宜!一件廉价寬T恤,一件窄管牛仔褲,白布鞋,加上披散一肩的黑發:清純--一個“老”女人卻能給人清純的感覺,再怎么看,沒有人會將她看成四十七歲,邵飛揚站在她身邊搞不好人家還會以為邵飛揚老牛吃嫩草--汀娜從來沒有發覺自己看來竟是蒼老得可以!難怪邵飛揚再見到她時仍是念念不忘!
  “我是汀娜.克林,邵飛揚的秘書。”她以純正的北京腔對紀娥媚說著。
  紀娥媚想起來是允恒說飛揚帶去買首飾的女人。她怎么會來找她呢?不過,如果這外國女人對飛揚有居心,那么的确是該上門找她。
  “請坐。”她道,倒了一杯茶在她面前的桌上,她也十分好奇這個為飛揚工作了十二年的女人,甚至為了工作不惜与丈夫离婚。這工作有那么吸引人嗎?如果沒有,那么她的企圖就太明顯了。
  “星期天晚上,在麗晶有個宴會。”汀娜淡淡說著。
  “是嗎?”紀娥媚還不知道。不過這本來就与她沒什么關系。
  汀娜的目光鎖著她。
  “是要宣布訂婚,我与邵飛揚的訂婚。”
  這玩笑開大了!紀娥媚皺眉。
  “你的意思是?”
  “希望你能來參加。”汀娜优雅的從皮包中拿出一張邀請卡。只要能讓她相信這是真的,那么她必然會黯然离去。“并且,希望你不要去糾纏我未婚夫。”
  “我會去的!”如果邵飛揚准備在那天上演這場戲,必定是計划在當天做什么事,她當然會去。
  事情不對勁!汀娜心中不明白的想,為什么紀娥媚沒有任何情緒上的反應?她真不了解東方人。
  “紀小姐……”她正要多說。
  紀娥媚看她。
  “如果那天真有個訂婚宴的話,我絕不再与他有任何往來。這樣,你滿意了嗎?我想,這是你來的目的。”
  這時候的紀娥媚可不像個小女孩了。反正話已說盡,再多說些什么气話純屬累贅,于是汀娜.克林訕訕的走了。不知怎的,這個原本以為完美無缺的計划,一施行后好像沒有預期中有效果。汀娜.克林衷心希望這只是她的錯覺。
  外國女人走后不久,紀娥媚已按捺不住想沖出去找邵飛揚問個清楚的沖動。可是,天哪,她早上的訪客可真多,那個多日不見的邵鎮云出現了,捧著一大堆設計圖要与她討論,目前他們已著手在樣品屋中施工了,几天以來都是工程師与她聯絡,她還以為邵鎮云受打擊太深不敢見人呢,想不到他這會儿竟會出現。
  邵鎮云已由母親与二哥口中得知他們當年的苦戀,實在說,他感動得要命,也很為紀娥媚辛酸。可是在自己表現得像傻瓜之后,他沒什么臉再出現她眼前,繼而一想,他總是要面對現實的,因為現在不見,往后她還是會入邵家大門。就是因為知道她是好女人才追求她,在不知她是大哥專屬的情況下,他沒什么好愧疚。在給了自己完全的心理建設后,只有遺憾好女人都輪不到他頭上。不過這也是自找的,誰叫他以往生活荒唐得可以,滿載花名,那一個好女人敢靠近他?希望以后他也有大哥的好運,會遇到一個痴心愛他數十年不變,并且容貌也不變的女人--至于紀允恒……邵鎮云心中暗自呻吟……那個小煞星是他的侄子,他真希望能假裝不知道有這么一個人……但……唉……
  他們很中規中矩的討論修改內容。雖然紀娥媚沒有什么心情,可是公事上頭的東西馬虎不得,她只好与他一直消磨時間,即使她此時最想做的是將一些雜七雜八的人士全給轟走,不要來煩她。
  “要一起吃中飯嗎?”邵鎮云收好文件,打算給紀娥媚一個全新的好印象。已經中午過五分了。
  “不必了,我還有事。”她有點撐不住笑容了,天!應付人真累。她佩服邵鎮云認真謹慎的工作態度,坐在這里談三小時了竟然還不累。胃部傳出的悲鳴提醒著血糖的降低,全身力气告終--她很餓了,想到邵飛揚會帶來的食物更餓,只是不知道他今天會不會來。
  既然被拒絕,邵鎮云只好識相的走了,她是未來大嫂,順著些准沒錯的。
  “紀小姐,要不要幫你包個飯上來?”會計探入她辦公室問她。兩個設計師已經下去了。
  “不必了,等會儿我要下去時會自己去吃。”她拒絕了,任自己的肚子去叫。
  最近真的被慣坏了,吃上癮飛揚煮的東西,對外面的食物開始挑了起來。
  心情有些怪怪的,生平沒過吃醋的滋味無從得知是什么感覺。不過那外國女人來示威后,她心中就好像哽著什么東西似的,煩悶無比。信任他!信任他!她當然信任邵飛揚;可是在得知有別的女人也要他,心中就老大不開心。
  她憋著一張臉沉思,連邵飛揚進來了她都不知道,甚至連食物傳出致命的香味她也渾然未覺。
  邵飛揚拒絕接受這种漠視,蹲在她坐的沙發身前,很出其不意的吻住她。
  “唔--”她圓瞪大眼,聲音呼入他唇中,出于直覺要抗拒這种惊嚇,他卻早已牢牢定住她。紀娥媚閉上眼,雙手找到他頸項、撫弄他頸后的發稍,安安心心享受這個霸道式宣告的吻。哦,她現在的确需要這种安慰。
  “你在想什么?”他坐到她身邊,攬她坐在膝上,皺著眉盯她。
  “想你。”她將一旁的飯盒放到膝上,毫不客气的打開來吃,一眼都沒看他一下。
  “想我的飯盒。”他更正。心中雖然不高興,但他老早已放棄与食物爭寵的傻念頭。那實在是可悲,卻是鐵一般的事實。他,邵飛揚,斗不過他所煮的食物。
  這回她卻否認了,抬起滿是飯粒的臉看他。
  “真的,想你。食物只是肚子餓才會。不過,想你的原因是你欠我一個解釋。”
  邵飛揚搖搖頭,拿出紙巾拭她嘴角。
  “你還是埋頭苦吃吧,有話吃完再說,反正我有空得很。”
  她點頭,可是還是忍不住:
  “你怎么會那么有空?公司沒工程可以接了?快倒了嗎?”
  真是超級烏鴉嘴。
  “不是,事實上是我把一些原本該我做的事全丟給我儿子去做了。這樣我落了個輕松,也不會有人會成天喊無聊了。“他說完后,見她又要開口,伸手指堵住她的唇。“吃完再說話。”
  紀娥媚很乖的低頭吃了,并且兩三下就解決掉。她的吃功無人可及,這一點紀允恒倒是有得拼。
  “難怪最近允恒一回家總是倒頭就睡,累得半死。你想累死他呀?”
  “他挺樂在其中的。別擔心。來,現在談我們的事,我欠你什么解釋?”他抓住她雙手。
  “這說來可話長了,昨天呢,允恒气呼呼的來找我,說看到你帶一個女人去買結婚戒指,挑了一大堆首飾,因為他沒看到什么親密鏡頭,所以我不追究,心中不大是滋味是你帶別的女人出門,而不是買首飾這個動作,反正我對首飾從來就沒有什么興趣。先討論這個如何?”她挑眉,一副故作很講理,其實已露出滿臉醋味的面孔正對著他看。
  “哦!這是小前奏而已。重頭戲在星期天,那天晚上我要宣布我們的訂婚,舉世皆知。不過,只有我們知道而已,不許對允恒說,我們要給所有人惊喜。”
  “你确定是我們要給所有人惊喜,而不是『你們』要給所有人惊喜?”
  “怎么說?”他問。
  她爬下他膝蓋到辦公桌上拿起那張宴會邀請卡給他,坐在他對面淡淡道:
  “早上呢,有一個自稱是即將成為你未婚妻的棕發老女人拿來這個,并且很誠懇的邀請我去觀禮。想一想我還真是慚愧,听說她服侍你十二年了,而我算了算,我們在一起也不過四個月,她是有權利來對我耀武揚威的,是不是?我早該想到邵大老板身价今非昔比,會拜倒在閣下西裝褲下等著寵幸的女人何只万千,我,小小一個紀娥媚算什么東西?”
  “你确定你是個設計師?而不是個賣醋的?好酸哪,或者是我今天煮的酸辣湯不小心倒了一瓶醋?”他雙眼亮晶晶的笑看她,很好,她終于知道吃醋是什么滋味了,老是讓一個人被醋薰得七葷八素本來就不公平。汀娜做的好事他會解決,所以不值得挂心。
  她知道自己讓他看笑話了。而他樂成那樣子,不知高興些什么。
  “邵飛揚!少管我吃醋不吃醋,你給我說清楚!不然今天不會讓你走出去。”
  這威脅真是腳,而她向來沒有恐嚇過別人。不知道這樣說,夠不夠威脅性!
  “好吧!我告訴你我的計划。”他站起來,卻走向門口。
  “站住!”她跳過去,拉住他西裝外套的背后。
  不料邵飛揚卻一把摟緊她,一同帶了她出去。才出大門就見吃飽飯的員工回來了,一個個呆呆的看著老板被挾持。“紀小姐……”
  “她累了,下午不回來。”他代紀娥媚回答,瀟洒自若的挾她入電梯。
  而紀娥媚簡直沒臉見人了,她從沒有与男人這么親密的動作給員工看過!天!
  他們會怎么想她?
  “羞哪!都快變成我的妻子了。不過你要是打算躲在我怀中一輩子我是絕對不會反對的。”他改成環住她,雙手交握在她腰身背后。
  “你在做什么?我們要去那里?”她仍是紅著臉,也不知是生气是害羞。
  “到我家,有一批從歐洲訂購的禮服今天早上運到了,帶你去試穿。”
  “你什么時候去訂禮服?你又怎么知道我的尺寸?”她不明白的叫著。而他真的要娶她?星期天晚上到底是要宣布他与別人的喜事,還是他与她的?
  他當然從她眼中看到了更多的問號,俯下頭,鼻尖磨著她的,現在憋她一下下是必定的,因為別的樓層走進了不少人;他移到角落,將她保護在雙臂之中,使她沒有被推擠到。說真的,她不愛在尖峰時間搭電梯就是這個原因,她小小的身子總會被人群湮沒,看不清前后左右是東西南北,而夾雜的体味在封閉的小空間中几乎讓她窒息,那种种女人香水味、汗臭味、各人体味,甚至狐臭味……混在一起的滋味可真不是蓋的,此蚊香還有用。唯一不排斥的就是香皂的味道,乾乾淨淨的!她臉埋在他怀中,他身上沒有古龍水味,沒有發油味,沒有汗臭体味,最讓她喜歡。
  出了電梯,他直接領她坐入車子中,今天他自己開車,沒有開華麗的賓士,是小跑車,看起來敏捷多了。賓士車很气派,可是她感覺有些囂張与笨拙,更別說大房車了,台灣的馬路又不比美國,開那种車簡直是找死。
  “成啞巴啦?『問號』姑娘。”他車子駛入公路后,笑問她。
  “我比較希望你專心開車。”她沒看過他開車,雖然他駕駛起來很熟練的樣子,不過小心一點比較好。因為以她個人的紀錄,只要開車時有人与她談天,她就會分心,她出的車禍最可恥,人家別人是相撞,她是開到安全島上面去,撞到行道樹,以破坏公物被警察局吊銷執照好几次,后來只好讓允恒載她上下班。
  “正确的觀念總是由慘痛的教訓中得來。“他點頭。”反正我們有一下午的時間。”
  半小時候,車子已駛入邵宅。
  “有人在家嗎?”她拉住他手,不讓他下車。
  “有,我媽,她知道你要來,正等著与你聊天,并且討論要到你家提親的事。”他看她臉色有點變白,輕撫她臉。“也該是我登門求罪的時候了,這些年苦了你了!我知道你一定很難過与家人決裂。”
  “我弟弟偶爾會与我聯絡,家人知道我目前的情況,父母他們只是拉不下臉!
  這么多年了。”她一直不敢回家,明知道父母怒气已平,但余怒未消……這是她不敢去面對的!的确,該給他們一個交代了,當年她什么也不肯說,只是讓他們看到自己漸漸隆起的肚子。父母是明理的人,但也承受不了這個,一個乖巧的女儿,上台北念書与人亂來有了孩子卻沒有丈夫--她欠他們一個解釋。
  她咬了咬下唇,先不想這事。
  “如果進屋還有一大堆事要處理。我想,我們得先解決剛才的事。如何?你怎么說?”
  他點頭。
  “你問吧!一個一個來。”
  “禮服的事。什么時候?”
  “我從美國要回來之前,先去歐洲一趟,找法國設計師訂了禮服,十套而已,中國式的。至于你的尺寸,以我以前所知道的去吩咐。回來后,又發現有要修改的地方就用電話聯系了。放心,你沒有變胖。只是有些地方我小看了些。”他沒有說那些,不過一雙顯得邪气的眼掃過她胸部。”我一時忘了你生過孩子有的地方應該會有一點長進。”
  她拒絕臉紅,反攻道:
  “你這么熟知女人的尺寸,想必非常有經驗了。”
  他搖頭,很慢條斯理的接招。
  “就是因為沒有別的女人身体來混淆我的認知,我才會記憶這么深刻。這個指控有失厚道,我猜你一定不知道我衣服的尺寸。”
  她理所當然的點頭。
  “先生,你要知道,我生了一個儿子,從小捏到大,什么年紀的尺寸都碰過,也都知道了,在他成長時天天在改變,我怎么會記得你的?不過--”她輕輕一笑,湊近身摟住他的腰。“這個感覺我就很清楚了。”
  邵飛揚索性摟她坐到膝上,他喜歡時時擁有完整的她,全部的擁有。
  “你喜歡看悲劇小說是不是?通常第三者出現都會扭曲男女主角的感情,而女主角就會笨笨的遠走他鄉,讓男主角憤怒悲傷。并不是每部戲都非得這么演不可。
  我們二十五年的感情難道還禁不起一點莫名奇妙的挑撥嗎?我知道你并不相信,你只是吃味而已,討厭知道別的女人對我有野心。
  我的計划需要一些助手,可是又不能莫名其妙的挑一些不夠說服力的人來演,因此我找我的秘書。不過她并不了解我的計划,只是以為我要利用她引起你的反應而已。事實上,對象是允恒,而他相信了。我今天叫平遠放出風聲,讓大家以為星期天有個婚訊要宣布,而我的未婚妻是汀娜。我想她想弄假成真,至少赶走你,她就胜利了。”他不以為然的親她仰起的小臉。
  “如果我跑了呢?”她問。
  “天涯海角都要追到你。還要問嗎?曾經以為你已嫁人,打算要獨身一輩子。
  還能有怎么的后續發展?”
  是呀,她知道,她不過是喜歡听他說而已。
  “星期天晚上,我原本想自己帶你去。可是允恒一定會更气急敗坏的拖著你前去,想阻止我訂婚,我直在不忍心看他出糗。不過,相信他自尊心不會受傷太多,畢竟敗在自己父親手上不算丟臉是不是?”
  “你真可怕!允恒會不會敗得太慘?”她有些期待,又有些擔心。
  他挑眉睨她。
  “我是認為不會啦!不過他要是自己采取更多行動的話,那即使有再多的不幸出現,也只能說是他自找的,我可沒有動手腳。你知道,咱們這個儿子從小到大一向只有捉弄人的份,如果沒有報應,豈不是太沒天理了?”
  “嘿!要你來替天行道?儿子什么時候犯到你了?”
  邵飛揚想到前些天送來的資料,終于知道鎮云那輛慘不忍睹的蓮花是怎么會有那种下場了,果然是允恒。鎮云一直找不到凶手。邵飛揚實在不忍心告訴他。每次鎮云都被允恒整得慘兮兮,他怎么能再說出這一條罪狀讓鎮云去承受呢?他可怜的自尊已經破敗不堪了。不過,他倒不介意与娥媚分享,于是,他非常詳細的告訴她這段前因后果。
  而娥媚--紀允恒的媽,非但沒有愧疚之心,反而笑得前俯后仰,直叫可惜當年沒逼他去讀商業設計,必定揚名立万--太有創意了。
  有這种母親,自然會有那种儿子,遺傳這東西向來妙不可言,邵飛揚自然也脫不了關系;于是兩人決定誓死不會泄露出去,尤其要瞞住邵鎮云。
  邵飛揚要訂婚的消息到星期六才傳到紀允恒与席涼秋的耳中。
  “允恒!你平靜一點。”席涼秋在他的辦公室內使勁勸著。
  而怒發沖冠的紀允恒一直看手表,打算八點半一到立即沖上二十四樓与邵飛揚攤牌!他不能這樣對她!如果他打算娶別人,當初回來就不該來找他媽媽!
  “涼秋,今天不談,難道要等明天鬧笑話嗎?能私下解決最好,他得給我一個交代。”
  席涼秋咬住唇,他這樣說當然對!可是以他現在失去理智冷靜的情況,怕會越談越槽!要消他怒气的方法,就是轉移他的注意力。她拉住他手,不言不語,直到紀允恒終于看向她,完全的專注。
  “你要勸我什么?”
  她搖頭。
  “你知道我不會說什么。只是,允恒,那事先擱下,給我几分鐘的時間。”
  他摟住她,湊近臉要吻她,卻給她阻擋開了。
  “涼秋?”他不明白。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著他說:
  “我想,我怀孕了,月事遲了兩星期沒有來。”
  紀允恒瞪大眼,惊异的看著她好久好久,稍稍拉開兩人距离,用充滿敬畏的眼光看向她平坦的小腹。他知道孩子一定會有,但是沒想到會那么快,連讓他們去公證結婚也等不及。
  他總共用了二十分鐘發呆,就看她,就看她小腹,幻想著跑出一堆孩子--准爸爸的反應千奇百怪,席涼秋決定不等他回過神。
  “好了!我姑且把你的反應當成你很高興。那么,看在孩子的份上,請你千万冷靜小心一點,至少活著回來。”
  他終于想到他剛才气得半死的事了!對她皺皺眉。
  “我當然會活著回來,我們下午要去公證結婚呢!我想別人一定很忙,所以我們只好先斬后奏了。”
  “不差這一刻的。”她沒想到他決定得那么快。
  “當然有差,即使還抱不到孩子,我仍不放棄任何屬于我的權利,我要名正言順當個准爸爸。”
  “我看你是想讓紀阿姨追殺。皮痒!”她輕捏他鼻子。“上去吧!我等你下來。”
  他點頭。
  他終于來了。邵飛揚淡淡一笑。比他預料得晚,但也差不多啦!允恒畢竟不是三姑六婆之輩,對那些流言沒有那么敏感。
  “有事嗎?”气派豪華的總裁辦公室占了二十四樓的一半面積,邵飛揚并沒有馬上要他說明來此的目的。他隨口問問,走到辦公桌右側的吧台,倒了兩杯蘇打水,自從他在這個辦公室上班后,酒柜內的酒全搬到平遠的辦公室。他不沽酒,所以一旁的紅木酒柜改放了一些古玩。他留一點時間給允恒去打量這間辦公室。
  毫無疑問,這是一間舒适的辦公室,除了大門進來直接是辦公室占了三十坪空間外,兩旁還有隔間。有完善的資料室,小會客室,甚至可以做日光浴,布置成植物溫室。還有一間套房可以供人休息。而辦公室除了采光精良外,一邊的書牆收集了各大企業家、實業家的掘起資料与經營方式,想必是多年來逐步調查,有專人整理,有系統的歸納而成,非常珍貴的資料,充份掌握別人的底細將來是競爭或合作都不會吃虧。
  如果邵飛揚想引誘紀允恒愛上這間辦公室,那么他成功了。
  邵飛揚領他到會客室。
  “明天你要宣布訂婚?”紀允恒沒有寒暄的心情,反正邵飛揚知道他是誰。
  “是呀!你也會看到的。來恭喜我嗎?”他笑著,這是第一次与儿子面對面談話。
  “你怎么可以這樣對她?既然要与別的女人結婚,為什么要再去招惹她?”
  “大人的事,你不懂。你沒有資格站在這里這么對我說話。于公,我是你的老板;于私,我們沒有法律上的認定關系。你姓紀,不姓邵。”
  紀允恒按捺住怒意。
  “那你要怎樣對我媽?”
  “我會供養她,讓她不虞匱乏。”
  “你休想!”他低吼!他一直不相信邵飛揚有這么無情,可是他真的是!竟然想將母親當小老婆養,打算哄她一輩子!
  邵飛揚仍自得的微笑。
  “你想,娥媚會听我的,還是听你的?她會体諒我必須有繼承人的事實。私生子對我而言不光彩,見不得人,而你媽已無法再生育,我需要娶一個對我事業有幫助,又生得出孩子的女人。”紀允恒臉已漲紅,他又加了些油:“至于你媽,我還是要她,畢竟她為了我不嫁,而且她仍是十分美麗。”
  “然后等她老了再一腳踢開?你不會得逞的!我會讓她看清事實!你不要太過份!不然我會讓你身敗名裂!”紀允恒心中已有方法,如果邵飛揚一意孤行,他會得到報應。
  “身敗名裂?你憑什么?不要說大話,我有心栽培你,算是一种補償。不過這個位置我得留給我的合法繼承人。順著我的指示去做會有你好處的,別跟我做對。”
  紀允恒站起來,冷冷瞪他。
  “你去打你的如意算盤。如果你認為你給了我大恩惠而我該感激涕零的話,我會建議你收回你的恩惠,因為我這個人向來不懂得感激為何物!”他往外走。
  “站住!你這是什么態度?”邵飛揚站起來叫。
  紀允恒站在門口,嘲弄道:
  “態度?董事長,你認為呢?我太客气了是不是?要是我粗魯一些早該將你打倒在地。你該感激我的教養太好!”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所以他沒看見邵飛揚得意的笑容。
  麗晶酒店華麗的布置与美酒佳肴,精致的襯托出主人闊綽的用心。
  今晚是邵飛揚正式步入台灣上流社會的宣告。對于他的傳奇掘起到今天的成就,各報章雜志早已做過專題報導,受邀而至的名流人士莫不以光榮的心情前來。
  一如以往的,名流宴會總是名媛佳人的競艷場所,所以人人花枝招展,更為晚宴增添亮麗的色彩。
  未正式開始前,人群三三兩兩齊聚。大門的角落有三個人低聲說著:
  “听說邵飛揚有一個私生子呢!”
  “是嗎?但是他一直沒有娶妻,而且私生活比和尚還乾淨,怎么可能?”
  另一個更壓低聲音:
  “有人告訴我今晚會有好戲可以看,所以我才混進來。這宴會不讓記者進來。
  幸好我有認識的朋友。”
  其他兩人也點頭。
  “如果真能挖出什么獨家報導就升官了!”
  紀允恒車子開入麗晶的停車場,但卻沒有下車的打算,他盯了手表一眼,六點五十七分,還有三分鐘。
  “允恒,你叫我打扮成這樣子就為了坐在車中耗時間嗎?”紀娥媚坐在后座,等得不耐煩的問著。
  今天的紀娥媚絕對是風姿綽約的。他不知道母親打那租來!這么优雅精致的禮服,穿在身上實在是好看!一身的淡蘭,長發盤成优雅的髻,紫水晶的首飾相得益彰,尤其她成熟的气質最醉人,只要她不開口,人人必定會為她神魂顛倒。
  席涼秋仍是一逕的輕松打扮。只不過今天穿了長窄裙,全身上下唯一的首飾是結婚戒指--老天原諒他們還沒有通知任何人他們已經去結婚了。她今天不是主角,所以樂得隨意打扮,只要不會太隨便就行了,所以她化了淡妝。
  “等會儿再進去。老媽,他如果宣布訂婚,你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死心离開他,一個是阻止他,讓他訂不成婚,明天丑聞刊遍各大報。”
  紀娥媚忙低頭偷笑。天……她真的不會作戲。
  “媽?”紀允恒再問。
  “知道了!”她答。
  于是紀允恒下車,先替母親開門,再繞過另一邊小心翼翼的扶出涼秋,他實在太小心了些,不到一個月的身孕,基本上是沒什么胎气好動的。
  一左一右,紀允恒在侍者欣羡的眼光下,帶著兩個美女進去。
  終于來了。邵飛揚上台開場,眼光卻一直沒掃到娥媚,天知道他實在不想多扯一些無聊的話了。于是,他話題一轉:“各位來賓,今天除了是邵飛揚与各位見見面的目的外,另外要宣布一個好消息。”
  談話聲全部停止,圍近台邊。
  “各位清楚邵某人獨身到現在,回台灣后尋到了根,也打算安定下來成家了,今天也是本人的文定之日。”
  台下掌聲倏起,恭喜之聲此起彼落,但,女主角呢?何方佳麗?最有可能的人選應該是服侍邵飛揚十二年的棕發美女了!于是大家不約而同將眼光放在汀娜身上。
  汀娜滿含自信的笑容正欲舉足上台。
  “等一下!”紀允恒扶著紀娥媚上台,而汀娜卻給邵平遠捉住。
  “你上來做什么?”邵飛揚瞪紀允恒。
  “我的父親要訂婚,儿子上來恭喜一聲是應該的。”紀允恒手持麥克風,聲音穩穩的傳到每一個角落。
  閃光燈閃了好几下,而下面一片鴉雀無聲。
  邵飛揚手伸向紀娥媚,她把手交給他,然后他笑道:
  “我都不知道你這么贊成我們的婚事呢!”
  “你……”紀允恒張口結舌,老天,怎么回事?
  可是邵飛揚沒再看他,面對群眾。
  “各位!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紀娥媚小姐。”
  邵母与邵鎮云上台,邵鎮云捧著戒指項練,邵母親自為紀娥媚戴上。
  回過神卻還一頭霧水的群眾,忙著拍手,美麗的紀娥媚的确比汀娜吃香受青睞,反正拍手准錯不了。
  紀允恒在邵鎮云好笑的眼光中明白了這一切的計謀,老天!他這次栽得好慘,而他老媽卻袖手旁觀!
  “而這位--”邵飛揚抓住要逃走的儿子,面對台下。“則是我失散二十五年的儿子。”也就是未來的繼承人。
  不久,也不知道是誰散出了消息,邵飛揚与紀娥媚二十五年的愛情長跑已人盡皆知,并且嘖嘖稱奇。所有人紛紛向前誠心的恭喜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一旁生著悶气的紀允恒因為是少東的身份也被圍得水泄不通,而他此刻最想做的是埋在涼秋怀中抱頭痛哭。
  但他實在沒那個時間,因為紀娥媚的家人也出現了,他還得外公、外婆一路叫到底,紀允恒這一輩子加起來也沒有今天這么慘過。偏偏愛妻涼秋跳出是非圈躲在一邊涼快去了,根本裝作不認識他。
  好不容易擺脫那些八爪章魚要脫身,卻被一個人勾住肩膀,轉身一看,原來是他的父親邵飛揚。
  “嗨,儿子這种相認夠風光了吧?”
  “是呀!老爸!”他不甘不愿的叫著。真想心肝,罵自己笨。
  “不要太傷心,敗給我沒什么好丟臉的。”
  問題是紀允恒根本不知道有人在設計他,他敗的太冤枉了。想想,算了,來日方長,有的是机會扳回來。
  “恭喜啦,老爸。”
  “謝啦!主要是你對我太沒信心,認為我會辜負你媽這一點就該打。”
  紀允恒拿開他的手,走開到安全范圍,才笑道:
  “不能打,不能打!你都要當爺爺的人了,給要當父親的我留一點面子。”刻意展示出戴戒指的右手。
  “邵允恒!”邵飛揚吼了出來。
  可是紀允恒已經一溜煙跑掉了,跑出大門,抓住涼秋,活像有鬼在追的跑到停車場,開了車走了。
  “飛揚?”紀娥媚過來拉住他袖子,不明白的低問。
  “那小子已經結婚了!并且我們要升格當爺爺奶奶了!”
  紀娥媚低呼,追了出去,可是卻已看不到半條人影!
尾聲

  邵鎮云終于知道毀去他車子的元凶了!
  一年半后,他有一天不小心經過嬰儿房,見到邵家長孫們--他們是雙胞胎,正在搶玩一只輪胎;真是有創意,將輪胎畫成七彩的顏色當玩具玩。上頭加個墊子就可以當椅子了。
  正要走,愈走愈納悶那輪胎上面的Mark怎么那么面熟?然后,他尖叫一聲--因為他想起來了,一下子忘了正在走樓梯,他并且也滾了下去。
  用盡所有力气大吼:
  “邵允恒!你給我滾出來!”
  至于邵鎮云有沒有算帳成功就不得而知了!因為如今邵家最受寵的人已經易主了。要算帳,談何容易!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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