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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節


  從來都沒有故意留校成為最后一個回家的學生。但自從貪戀上西窗的夕陽后,每每回家時,總會是星垂平野的時刻。比起与一大群人共走在木棉道,她更眷戀獨自一人的蕭瑟。
  也不知從何時起,孟觀濤成了她的同伴。他极少來上課,但每天五點半總會自動出現在學生會辦公室內,与她對望,或聊天,或一同回家。
  是情侶嗎?太親的稱呼听來不恰當;說是朋友,其實也不見得,只是隱隱中一道牽絆,讓他們自然而然地走在一起。這是戀愛嗎?
  不知道,也不想太快下定論。
  對十七歲的青春年華而言,一切都太早。
  但這人呵,居然已宣告她是他的人,也讓所有孟家長輩們知道她必是進孟家門的媳婦,真不知他哪來這樣的篤定,有人程序上是倒著來的嗎?他尚未追求到她呀。
  “明天是圣誕舞會了。”他牽著她手,走在木棉道上。十六、七度的溫度在冬天而言是相當宜人的,不過,他的大衣仍是套在她身上。
  “你知道?”她笑問。這名嚴重逃課的坏學生居然記得學校的活動,她該感激涕零嗎?
  “听說劉伯揚邀你當舞件?”他眉毛危險地抬高了點,停住的步伐表示正等著滿意的答覆。
  她想抽回手,卻徒勞無功:
  “我不知道你在展中也有眼線。”
  “你答應了嗎?”
  “歷任以來,學生會長有特權不參与其中,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得做。”她研視他的眼,好笑地尋找類似吃醋的東西。不知道繃得酷酷的臉算不算醋味的同義表情?
  他的表情像是有些滿意,又開始展開步伐了。
  “你那天的穿著決定了嗎?”
  “你不會來吧?”他老兄哪來的閒情逸致呀!种种活動在他“老人家”眼中看來都頗幼稚吧?
  “你沒回答我。”他堅持著。
  “白色小禮服,十八年前我母親私奔時,穿去結婚的一件過气衣服。”那是她的計畫之一。
  孟觀濤原本想問她“苛待”自己的理由,不料低首卻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笑意——一點點陰謀、一點點偷笑的那一种。可見小妮子日理万机的腦袋中又有什么事要轟轟烈烈地做出來了。于是他不再開口,只是一逕地著迷在她這种笑意盈盈中,即使每當她有這种“詭計得逞”的笑容出現是代表又設計了某人,但他就是愛看她這种胸有成竹的笑;自信而聰慧的亮麗,令人目炫。
  “我愛看你這种笑。”他很快地啄了下她的唇畔。沒有沾到唇,卻攫取住她唇邊的笑渦。
  她怔住,伸出沒被他握住的左手捂住唇:
  “你總是任意行動嗎?”
  “難道還要經你允許嗎?我不認為你會答應。”他一副天經地義的表情,“而且,我并不曾真正吻過你,不是嗎?”他的眼神轉為深沉。
  她警戒地退了一步:
  “不行。我還沒有打算給你。”
  “明天。”他像在發誓。伸出食指,點住她唇,然后放回自己唇上,微微一吻。
  這動作令她心湖翻涌出波濤,竟不敢坦然与他對視。索性別開了眼。
  一陣冷風吹過,他為她擋住風,圈她在臂彎中,卻沒有縮緊,沒有強制她靠入他怀中。只是圈她入他的世界,以身体為她擋去寒意,以眼波傾訴他炙熱的心意。她的發絲掃過他鼻端,他禁不住地靠近,尋著她的耳際,輕輕呼著气,呢喃出難以辨解的字眼;她分不清是什么,但耳朵卻一直臊熱起來。
  路燈沒有預兆地放出光明,打破了前一刻黑暗中的迷咒!她推開他,快步向前走,居然已近家門了。
  他跟在她身后五步遠。直到她要進家門,她打開大門,才回過身看他。等他說些什么。
  “明天見。”他道。
  “明天?”他會去嗎?
  他揮揮手,轉身走了。
  直到他拐彎到大馬路上,她才記起忘了把大衣還他。伸出手,卻停在半空中,最后擱在心口;終究沒有叫回他。螓首靠在門板上,想著這一切,想著她的心慌。
  這會是——戀愛嗎?
  大衣上留有他的气味与溫暖,她竟有絲珍惜了起來。
  她得想一想。
         ※        ※         ※
  跨入屋內,見到的是大眼瞪小眼的局面;而季濯宇正端來一鍋湯上桌。准備開飯的模樣。
  由于近日來校務頗多,她极少去關注父母的發展;反正到后來愈吵愈密不可分是他們之間必然的結果。否則近來為何她都沒吃到愛心便當,而她的爹每天大剌剌地拎著大餐盒住校長室而去?可見一切進行良好,不必她擔心;不吵架才是不正常呢!
  不過,如果父兄一同來到這儿,代表事情有那么一點嚴重,所以她身為人家的女儿,總要意思意思地表示一下關心。
  “怎么了嗎?中午不是還好好的?”她走到父母的中間,各自挽住他們一只手臂,兩個大人同時很的別開臉,不看對方。
  “爸?”
  “她居然答應當劉榮升那家伙的舞伴!還當著我的面!”季鴻范字字血淚地向女儿投訴。
  “媽?”
  “誰叫他當場要在場?不待我婉拒就在那邊冷嘲熱諷,我气不過,當然點頭了,怎樣!你咬我呀。”
  “你這個招蜂引蝶的女人!都快四十歲的人了還不知檢點——”
  “去你的。我才三十四歲牛,你才快四十咧!”
  “好了。”羅蝶起將他們拉到餐桌上坐好,問盛飯的季濯宇道:“趙媽呢?”
  “請假出門了。她老人家知道爸來准沒好事,說要去找個防空洞躲一天。”季濯宇擺明了不想管,就算父母殺起來他也當成摔角節目欣賞;實在是管多了,最后倒楣的人一定是他。
  “好吧!吵了那么久,你們的結論是什么?媽還是要与劉老師為伴?還是爸要邀請媽?”
  “他又沒請我!”羅澄昀吼了出來。
  “老夫老妻了,還請什么?你的舞伴當然是我!”季鴻范也吼了回去。
  季濯宇“哦”了一聲:
  “哇!爹,原來您偶爾沒回家過夜是我媽去當“老夫老妻”呀?”叫完后,他很識相地找地方躲。
  不過這回金剛飛拳或木蘭飛彈都沒有攻向他,就見兩個大人一致地紅著臉,居然默認!
  所以季濯宇更不怕死地叫了:
  “那你們還吵得像仇人似的,原來只是障眼法呀?既然“偷情”過了,就乾脆住在一起嘛,免得大家分兩地住。想偷個情也不方便——唔——”多嘴者再度陣亡,被一腿入拔舌地獄。
  “我這輩子笨過一次就夠了,再笨一次就是白痴加三級了!我才不要嫁他!”
  “喝!你認為那個劉榮升會比我好嗎?你休想給我紅杏出牆!”
  羅蝶起好心地扶起哥哥,兩個生長在火爆家庭中的小孩,自有一套生存的本領。就見他們很快地吃著晚飯,赶在兩名大人以餐盤互丟時先將肚子填飽,順便听現場實況轉播。其實當真有“動手”的舉動時,都故意瞄不准,像此刻羅澄昀丟來一個碗,丟歪了四十五度,差點砸中季濯宇;而,好個季濯宇,發揮救火隊捕手的神功,來多少,接多少,一個杯盤也沒破。
  季鴻范身為男人當然不能丟東西,一邊躲,一邊沖向前任老婆兼現任愛人,將她扛上肩:
  “你這個“巴爾干半島”。不教訓一下不會乖!”
  “我呸!巴爾干半島在二十世紀末已不再是歐洲火藥庫了!你歷史白痴呀!要不要向劉老師請教一下呀?他歷史很棒的!”
  “歷史很棒?你再提他一次,我明天就讓他成為歷史人物。”邊說邊往樓上抬,可能,這季老兄早已摸透了宅子結构,完全不必請教人了。
  “老爸是特地來找老媽恩愛的嗎?”季濯宇贊歎地問著。
  “沒想到他們進展得那么快,”蝶起雙手抱胸,深思她笑著。
  “可是若要他們再步入禮堂就有點麻煩了。他們不介意同床共枕,卻又死要面子地不肯開口求婚,看來只有在老媽肚子大起來時才有可能了。但,三十四歲還生得出來嗎?”他開玩笑地說著。
  羅蝶起道:“不,他們會很快結婚的,而且在這個月過完之后。我答應外公在他一月一日回來時看到媽披嫁紗,讓他親手將媽交給爸。”
  “有法子嗎?拿槍頂著他們化石腦袋?”拜托,今天都十二月二十三了:照他想,父母非耗個半年不可,
  “有法子。”她不想多說,從飯桌上找到水果盤安好地幸存。她优雅地吃著。
  季濯宇從她身后摟住她:
  “妹子,差點忘了另一件重要的事。老爸目前深陷美人窩樂不思蜀,我可沒忘。說!你真的与姓孟的小流氓定下來了?你眼光未免太差。”
  “你對他觀感不好?”她好奇地問。
  季濯宇冷哼:
  “一個不把學校体制規范放在眼里的人,加上素行不良、身家混濁,他憑什么來妄想沾染我純洁如天使的妹妹。”
  “你找過他?還是你已知道我們与孟家的淵源?”沒理由濯宇會特別去討厭一個人。
  “沒找過。倒是知道他們孟家的男人平均一個人有五個以上的女人,你知道孟家男人二十歲的成年禮是什么嗎?一個肉彈美人!他們把女人當玩物,說什么我也不允許我的妹子去与那种可惡的男人牽扯。”
  “他現在才十八歲。”她提醒他。
  “一樣啦!他們家的男人配不上我們書香世家的女孩。”
  她皺眉而笑,推了他的頭一下。
  “老天,以后搞不好你也是風流种子,居然像個衛道人士在這邊抨擊他人,好好笑。”
  他妹子怎么可以瞧不起他?!那個柯盈然這么罵他也就算了,反正她是潑妮子一個。但妹妹,与他同胎生下來的妹妹居然……鳴……難道男人太帥也是一种錯誤?!
  “哥!拜托,別說出一些會令人反胃的話,我才剛吃飽。”看他的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伸手捂住他的唇。
  “喂,蝶起,你与他是不是來真的?周三開班聯會時,那個邱巫婆的表情像是要將你碎万段似的。”
  羅蝶起把頭貼住他肩膀,一副乖妹妹的模樣。
  “哥,她對你說了什么嗎?近來沒看到她來對我發火,心中還真的有點失落!”
  季濯宇笑道:
  “她沒机會去“拜訪”你。据說半個月前她曾遭“不明人物”喝斥過一頓,再加上你命苦的哥哥我也不時盯著她,她沒什么机會興風作浪。讓你感到寂寞,真是不好意思得很。”轉了口气,他正色道:“妹子,孟觀濤太复雜,你可要三思呀!雖然你很聰明,但感情這東西在深陷之后,再有智慧也不能保護到你不受傷。我從沒看你哭過,當然也不希望在今后有机會与你的眼淚打招呼。”
  她輕笑,跪坐在沙發上用力親他臉頰一下。
  “全世界只有你會當我是個小丫頭。”
  “誰教我剛好早出生几分鐘呢?咱們的爹娘又忙得不可開交,我這個哥哥可有得忙了。”
  “你應該先去与他好好認識一下的,而不是以一次的打架定江山。”真好笑,自從八百年前這兩只蠻牛莫名其妙地互毆完后,居然就沒有下文了。孟觀濤是因為知道他是她哥;而她的雙胞哥哥則是看在妹妹行情好的分上,不与對方計較,可是一旦得知妹妹“沒眼光”地与他配對,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抵死反對!
  “你以為那小子在校的時間有多到讓我認識他的地步嗎?”
  羅蝶起聳肩,不想多說了。也恰巧,樓上又傳來巨響,看來他們尚未擺平,又起了另一回合的戰火。
  “哦,老天。”季濯宇在肚子中倒數,十、九、八、七……
  “三、二、一!”手指彈了下,樓上的腳步聲也重重踩下來。
  “濯宇!咱們回家!就讓那個惡婆娘去找另一個倒楣的男人來當丈夫算了!”很准确無誤的,季鴻范沖了下來,抓了儿子沖出大門。
  “哼!你別以為我不敢!明天你就知道了!”挂在二樓扶手處,凶悍的羅澄昀叫聲如獅吼,不怕門外的他會听不見!
  羅蝶起翻了下白眼,沒力气去理會這一切。于是走入書房,盡心盡力地去計畫明天的事。老實說,有這种父母還真辛苦。
         ※        ※         ※
  今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适逢星期六。全校的學生們有更充裕的時間去為晚上的舞會做准備,加上今年舞會与优華高中合并舉行,更加熱鬧之余。兩校學生當然也為了面子問題更加注重打扮了。
  幸好星期六向來沒排什么重要的課程,否則收效恐怕得以零計算。
  上网球課的空檔,另一個球場的方箏靠了過來。二A班与二C班的体育課向來同一節。要聊天也方便。比起方箏一身的汗水,可見羅蝶起的“自清涼無汗”是多么混的行為;做完了基本体操,她就躲在一邊納涼了。
  “一個早上校長室的大門出入的人真不少。”
  “是呀。”羅蝶起靠著榕樹,替榕樹的胡須綁辮子。
  “王阿婆接到了不少賄賂的糖果禮物。”方箏繼續漫不著邊際地閒聊,遲早要點出主題。
  ““优華”的校董、劉榮升老師,還有“优華”的几位名師。哇!都是為了邀請校長當舞伴而來的哩。你媽會選誰?”
  “劉老師吧。他前几日就提出邀請了。”羅蝶起沒有隱瞞地直說著。
  “劉老師?多沒趣,超級火藥遇上永不沸騰的溫開水,有什么戲好唱?不可能!照我看,季老師与你母親配起來才登對,可是季老師為什么沒邀請校長呢?反而讓多位女老師追著跑。”明眼人并不難發現英俊瀟的事老師与美麗火爆的美校長間有一种“天雷勾地火”的磁場存在。照四大美女睿智的配對后,一致肯定那兩人成夫妻最合适。但不知為什么總不見他們共處的鏡頭?展中雖然校園頗大,也不至于大到讓他們碰不到面吧?這就是她們不解的地方了。
  “与其把注意力放在哪票“老人”身上,還不如關心一下今晚舞會的事吧!你今晚扮什么?有沒有舞伴?”
  “我全拒絕了。因為我沒興趣与任何人配對,然后爭取那撈什子的最佳配對獎,反而,我會想看的是你在玩什么把戲。”方箏笑得很賊,犀利的眼光直盯住她。
  “你怎么會認為我有把戲要在今晚推出?”羅蝶起沒有費力去反駁,只是好奇地想知道方箏篤定的理由。
  方箏將她的肩勾搭入怀,笑得詭异:
  “就是你近日來太過平靜給人很大的想像空間呀,一向很難看到你推卻公務搞特權,這次卻不參与“親善大使”活動,又沒見你忙什么事,可見你另有所圖;因為你這個忙碌的腦袋瓜是閒不下來的。如何?与其放在心中暗爽,不如分享一下下好嗎?”
  “老天,用字請文雅一點好嗎?校花大人,展中的形象是挂在閣下身上的。”
  “少規避,招吧!”方箏收緊手臂,呈預備勒人狀態,就看羅蝶起的表現了。
  羅蝶起衡量自己眼前的處境,決定當個“俊杰”,所以就得“識時務”地招出一點點。
  “我确實是有打算把我媽許配給季老師。”
  “哇!新潮女子!一般而言單親家庭的孩子向來期望母親從一而終,別有第二春的,不料你卻好心且主動地替你媽找男人,佩服佩服。”
  自己的親爹嘛,她想不好心都不行。羅蝶起笑了笑:
  “今晚我要讓他們成為最佳配對。”
  方箏睜大眼,以很興奮的語調道:
  “那肯定會精采到火星去的!因為校長大人的追求者必然都會選在今晚表白。很不巧地那群人中并不包括季老師;而季老師本身也有不少倒追的美女,這下子當真是好玩了,我要去攝影社借V8全程錄影下來。”她不知道羅蝶起會用什么法子湊那兩人在一起,但她對羅蝶起的計畫有百分之百的信心。當下,無聊的圣誕舞會立即變得精采可期了。真棒。
  羅蝶起提醒她:
  “別忘了今晚還有优華的學生,所以,校花小姐。請注重儀表,別太邋遢,別忘了這學期你是我們展中的代表。”
  “知道了啦!我雖痛恨當校花,但該有的職責一旦加在身上。哪一次見我推卻過了?”
  “辛苦你了。”
  下課的鐘響傳來,羅蝶起被一陣冷風吹得直抖;今年圣誕雖然沒有寒流壓境,但气溫一直偏低。
  方箏見不得她一副沒用的樣子,將運動衣的外套披在她肩上,自己身上只著一套長袖運動服,而讓蒼白少女連穿兩件外套。
  “我看你今晚很有可能打扮成北极熊。”她們一同往二年級的教室樓層走去。
  “如果可以的話。”羅蝶起雙手埋入外套內取暖。
  “嘿,我想起一件事,九月初開學時,季濯宇那小子不是昭告天下要追你嗎?”
  “我想不會有人當真吧?他与學生會作對都來不及了。”
  “是呀,近几個月來,班聯會是興了些小風浪与我們過不去,而向來都是由盈然擺平,這倒教我起了個聯想,那小子恐怕是有計畫地假公濟私。”
  “有什么狀況嗎?”在季濯宇那方面,羅蝶起并沒有投注太多心思,因為有柯盈然盯著,絕不可能出什么亂子。而她近來的時間分成三分——公事、家事、情事。公事是學生會的例行公車,家事來自對父母的設計,情事則算在孟觀濤頭上。常常在放學后占住她時間与注意力。
  方箏宣布一個大消息:
  “之前我一直覺得他的作為并不是針對學生會,而是純粹与盈然過不去,讓她來理他,結果今天早上我終于證實了。早自習時,我因為擔任紀律督導員,必須巡視校園,結果在玫瑰園那邊見到季濯宇抓著盈然不放,起先我還以為他在欺負她哩,結果仔細一听才發現那小子在邀請——嗯,事實上比較接近恐嚇脅迫地要盈然當他的舞伴。所以,我在這里宣布,那家伙的目標是柯盈然,對你則只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罷了。”
  嘩!居然有這等趣事讓她給疏漏了,真是再三扼腕不已呀!濯宇那家伙居然表現得若無其事,而盈然更是絕口不提他。那么……想必他們仍處于曖昧的拉鋸期了?看來濯宇有心化暗為明才會邀請盈然當舞伴嘍!
  “盈然有答應嗎?”她的雙眼亮晶晶的。
  “不曉得,我又不是偷窺狂。還從頭看到尾咧,看到重點就該閃人了;不過我想如果她沒答應,今晚也會被季濯宇纏住吧!”
  “那可真是好玩了。”羅蝶起喃喃自語。
         ※        ※         ※
  放學了,原本該回家梳妝打扮的羅蝶起卻被父親給挾持到他的公寓,真是會耽誤他人寶貴的時間呀!尤其只是被挾持來看他走來走去。
  “爸,您缺少運動量,正在補足中嗎?”啃著炸雞塊、喝著可樂,她抽空問著。
  終于,季老帥哥停止走來走去,很有气勢地坐在女儿對面:“告訴爸爸,你媽接受誰的邀請?那個拙蛋劉榮升嗎?”
  “他是可能人選之一啦。本來我打算回家問清楚的,因為今天一上午拜訪她的人不斷,也許會有變更。”她皺眉:“如果你去邀請她,一切不就沒事了。”
  “我何必?!她本來就該靠過來,而不是像只花蝴蝶般的四處招搖!”他吼得几乎可以噴出火焰。
  她优雅地捂住耳朵:
  “爹地,除非是合法夫妻,否則天下問沒有任何理所當然的事。目前為止你至少是她唯一的入幕之賓,已經該偷笑了。”
  季鴻范不滿道:
  “說得好像我們多不合法似的。”
  “沒名沒分,當然不合法,在教育界傳開來就是一樁可觀的大丑聞了。”
  “但我与她是夫妻呀!還生了兩個不貼心的儿女。”他口气充滿怨恨。
  她靠過去,挽住案親的手臂:
  “老爹,女儿我不是十七年來都把媽守得好好的嗎?不然哪輪得到你們重逢后再度共譜鴛鴦曲呀?早八百年她就該改嫁——”
  “不會!”他打斷。口气如鐵:“只要我沒死,她心中就只會有我。因此我從來不怀疑她的貞洁。”
  “那你還故意气媽,讓他去与別人結伴。”
  他只是熱愛与妻子吵架的刺激呀,這种美好的感覺絕對不遜于閨房之事。
  “反正我不容許她今晚与別人跳舞!”
  羅蝶起歎气不已:
  “你們兩個真的無藥可救极了!這樣吵鬧下去,究竟想要什么結果?”她的腦袋為什么要浪費在這种事情上?
  季鴻范不可一世道:
  “等她向我求婚,我們就會結婚。”
  “拜托,爹地,你是男人耶!”老天,這兩個老家伙為了面子可以拋掉一切,即使她早已明白仍忍不住想尖叫。所以,對于今晚可能會發生的事,她是一點點愧疚也不會有了;這兩人該受點教訓。
  “當年是我向她求婚,現在當然該她來求我。”
  她冷笑,起身道:
  “你會等到的,在你气的那一天。据我所知,媽咪今晚要扮——維納斯。”
  “什么!”季鴻范再度怒吼:“她怎么可以!女……女儿,她不會是要穿古早時羅馬的衣服吧?那种以一塊布東掩西掩,露出的比遮住的多的那种衣服?!”
  她點頭。其實她只是胡調的。
  “拜托!她几歲了!還敢穿那种傷風敗俗的衣服!我去殺了她!”他跳了個十丈高。
  “爸,你現在是沒資格這么做的。”她提醒。
  “我是她孩子的爸!”理由与資格都充足。
  “你是她的下堂夫。”這是不容忽視的身分。
  季鴻范紅了雙眼,傷心欲絕。
  “不孝女,你老扯我后腿什么意思!”
  她聳肩:
  “我只是點出事實呀。”走近他,親了他臉頰一下,笑道:“我回家了。爸爸,您呢,就慢慢等到媽向你求婚的那一天,再提起反對她扮維納斯的事吧!現在,你沒有立場去對她說什么;如果你仍是堅持要沖去家中阻止媽的話,她可能會索性扮演瑪丹娜來气死你。年近四十的人了,小心高血壓。”很孝順地叮嚀完,羅蝶起這個不孝女心情大好地翩然而去,這兩個大人,不教訓不行!真是沒一點長輩的風范。
  跨上單車,一邊踩一邊揣測,家中的老媽想必也怀了好几斤火藥等著找人發火吧?
  唉,為人子女還有比她更辛苦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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