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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辦公桌正前方三公尺處有一組深酒紅色的沙發組套,真皮沙發上正坐著一個男子,舒服愜意的表情有若在喝下午茶,置身在自己家中一般。這男子毫無疑問的是一個俊美的男人,讓人一看就雙眼大亮的美男子,似乎只要一笑就會令眾色女子心跳紊亂;因為那笑容中含了太多邪門的坏,是那种可以當花花公子之類的人物。
  但是從四年前他娶妻之后,就成了很乖很乖的丈夫,絕對不招蜂引蝶,不知道是他自己良心發現還是妻子馭夫有術--他,唐煜,如今是個標准丈夫,標准到成天不上班不務正業,淨黏著老婆耗時間。
  似乎受不了太久的靜默,坐在沙發中的唐煜向來不是個靜得住的人,所以,在十分鐘之后,他還是開口了,顯然桌旁那個男人比他還沉著。
  “你難道不問我來做什么嗎?行遠,我已經坐了十分鐘了呢!”唐煜坐不住的站起來,走近他的小舅子兼得力助手以及公司實際操控者--溫行遠。
  “我何必問?”溫行遠不冷不熱的反問著。這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大老板來找他絕對不會有什么好事,而且唐煜的优點之中從來就不包括“耐心”這一項。
  “好吧!好吧!呃--事實上你知道,后天我就要和我的愛妻,也就是你的姊姊到英國去過二度蜜月,其實呢,老是將一大堆公事堆到你身上,讓你一個人處理,我個人非常十二万分的過意不去--”
  “說重點。”溫行遠一點也不客气的打斷他的滔滔不絕。
  唐煜眼角瞥向溫行遠,他的臉色略顯不耐煩.似乎在警告他最好廢話少說。他只好收起尚有一肚子的諂媚,直接說出來意:“是這樣的,這三個月我想請你代我照顧一個小女孩,只要三個月就好。她是一個雙親已故的小孤女,我最近才爭取到她的監護權,很不容易的!但我想,她既然姓唐,就應該在唐家的照顧下成長,那由得她母系的人獨占--”
  “唐煜!別跟我說你想把一個小鬼丟給我。”溫行遠再度打斷他的口沫橫飛,一臉沒表情卻隱含忿怒的看向唐煜。
  唐煜最怕他這种表情口气,吞了下口水,連忙掏出一張照片。
  “她叫唐雪儿,十四歲,很漂亮是不是?”
  他根本瞄也沒瞄一眼,只是更皺緊眉頭,使得原本俊朗的面孔全划成嚴厲的線條。
  “唐煜,我可不是幼保科出來的!如果你還要你的公司順利經營的話,最好打消這個念頭。”
  唐煜苦著臉。
  “這是蓉蓉說的呀!本來要讓雪儿去埔里,可是近來是花季采收期,你家人都沒空,你忍心丟一個小孩去煩你父母嗎?不忍心對不對?現在只有你可以照顧她了,何況這也是為你好,偶爾帶帶小孩是件下錯的消遣,可以平衡一下你長年在商場打滾形成的冷硬气質。你總不希望我与你姊姊增產報國努力不懈的當儿來個電燈泡湊熱鬧吧?將來我們唐家絕子絕孫你于心何忍?何況現在要辦簽證也來不及了呀!”
  這一長串的机關槍炮轟顯然對唐煜而言還不算什么,瞧他意猶未盡的臉,在喝了口茶補充口水后,好像還有一卡車的話要說。
  “我真怀疑你當我是什么?万能机器嗎?”溫行遠有點認命了,如果他大姊也是這個意思的話,他沒有理由推托了。
  “我當你是衣食父母,很偉大的那一种。”唐煜松了口气,笑嘻嘻的回答。
  “除了一張嘴你還會什么?公司是你的,也不見你為公司出力,卻要我們這一班伙計去拼死拼活。”
  “我只要知人善任就行了呀!”說到這個,唐煜更是嘻皮笑臉。“憑這一點我就可以每天無所事事,陪你姊姊到處去晃,而不必擔心唐氏机构會在我手中壽終正寢!”
  溫行遠不過才二十六歲!以這种惊人的年輕歲數坐上大机构總經理的位置絕對不是靠姻親關系而來。事實上,當年是唐煜千方百計要引誘溫行遠入公司工作才得以認識溫蓉遠--他現在的妻子。
  他冷靜得近似無情,在商場上過關斬將無往不利,全心全力投注于工作之中,從不參与任何無意義的名流聚會使得他在商場上素以冷硬絕情聞名。雖被列入黃金單身漢之流卻從未牽扯出花邊新聞,倒不是美女們對他不注意,而是沒有任何管道能接近他;他的私生活与辦公一樣,對任何人都保持生疏冷淡卻不失禮的距离。
  也是溫行遠卓絕的能力与強烈的責任心慣坏了今天的唐煜,造就了唐煜完全脫出公司机构之外,只沾上個董事長頭銜而已。
  天性活潑好動,吉普賽女郎般瀟洒的溫蓉遠,与精力旺盛、愛玩成性的唐煜是一對永遠靜不下來的夫妻,他們很懂得去挖掘新事物,沈迷其中,直到煩了,會馬上再去玩別的。倒不是說唐煜沒能力掌理公司,只是他沒有溫行遠的定力罷了。生性好動,隨心所欲慣了的人,打從將溫行遠拐入唐氏机构后,唐煜就像個隱形人,一個月難得來公司几次,四年下來,溫行遠就成了机构中的真正主宰人了。
  唐煜含笑拍了拍溫行遠的肩頭。
  “那孩子六歲失去父母,八年來一直在她母系那邊的親戚家中住,我只見過她几次,決心好好教育她,好不容易她那邊的親戚肯放手,但恰巧我行程已定,沒法照顧她。只有三個月而已,幫我一次,想想天真的孩子,回憶一下自己可愛的童年,你太久太久沒有真正笑過了,蓉蓉都說你比僵尸還嚇人了!”
  “這是贊美嗎?”溫行遠睨看他。
  “當然是呀!你是我們唐氏机构的希望不是嗎?我那敢得罪你呀,拍馬屁都來不及了!”唐煜笑得像中了六合彩似的。
  溫行遠無奈一笑,這唐煜,沒一刻正經。
  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离電話比較近的唐煜順手接過,不到三秒鐘,原本含笑的臉霎時大變吼了出來:
  “什么!雪儿失蹤了?”
  想將她當皮球踢來踢去?門儿都沒有。
  唐雪儿偷笑自己逃脫成功。哎吸!多么完美的計划呀!假裝暈車,嚇得司机老王連忙將車子停住。她算准了警察局就在一旁,跳下車直沖進警察局哭叫有人綁架,這种案件已經太多了,所以警察全不疑有他的直沖出去救人;而她呢,趁一片混亂中從側門溜之大吉。天才!嗯,真是天才,著實當之無愧!唐雪儿毫下客气的在心中為自己喝采。
  沿著台中公園的林徑小步道走,一雙手閒不住的沿路扯著灌木叢的樹葉,下意識的撕成碎片。自小到大被呵疼備至得像溫室小花,真是厭煩透了。一心向往唐煜堂叔的生活方式,所以拼命爭取說服那群婆媽姨舅讓她來台中住,要求努力了半年,外婆他們才勉為其難的答應了;那知道那個唐煜根本沒打算帶她遨游全世界,像小飛俠那樣的生活--算了,她早該明白大人們全一個德行,老叫小孩子不能撒謊不能使坏,可是他們卻一點也不臉紅的對小孩撒謊,還自以為天經地義,美其名為“善意的謊言”,完全不顧及小孩子的想法,擅自替小孩決定什么是對小孩最好的。所以,竟然要將她塞給一個陌生人,要她在陌生人家中蹲三個月,一個暑假就這么完了,真是可恨!
  既然靠大人不成,只好靠自己了。古人真是有智慧,天助自助,至理名言。搞不好可以更轟轟烈烈一番!先給他們一個下馬威,在他們痛哭流涕悔不當初時再跳出來給他們駕喜一下。他們放心之余必定會更珍惜她,而不敢妄想要丟下她獨自去逍遙。光想到這些就會全身興奮得發抖,每顆細胞都活似長了翅膀,飄動飛舞了起來,連一向討人厭的仲夏驕陽也顯得順眼多了。趁這段時間不妨自個儿去探險一番,玩累了再打電話去通知那群會找她找得腳軟的人來接她。
  看來這個唐雪儿除了是個下知天高地厚的溫室小花之外,還是個以整人為樂的小惡魔呢!
  唐雪儿不愧是与唐煜同一個祖宗,真是要命的樂天派,全然沒有想到一個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台中市亂走,會有什么危險潛伏著。何況她又是個美麗又穿著名牌服飾的小女孩,不僅是綁票勒索份子的目標,更是人口販子覬覦的上好貨色。而且天一黑,無處容身要怎么辦?她根本沒去細想,此刻只沉迷在吃零嘴、吹肥皂泡泡的喜悅中。
  唐雪儿一直是個幸運的人。先是父母無微不至的呵護嬌寵,父母死后,舅媽姨婆之類的親戚沒有一個不搶著收養她。大概因為她有一張騙死人不償命的漂亮面孔吧!在學校時由于一肚子古靈精怪,更是風光得意。天塌下來也會有高個子自告奮勇替她頂著。所以一些瑣事、該擔心的事一點也放不進去她的腦中。
  像現在,天色已黃昏。她一個人晃呀晃的,搭著公車一站一站的上車又下車,好像玩上興了似的,最后停在美術館的漂亮草坪上看人放風箏。看著天空中繽紛的色調,也不禁手養跑去買了一個來玩,經人指點竟然也有模有樣的飛上去了,唐雪儿開心大叫:
  “升天了,升天了!”
  雖然用語有些童言無忌,但是她那嫩嫩甜甜的聲音加上漂亮紅潤的臉蛋,誰見了都會打從內心疼愛出來,沒有人會介意她的用辭不當,更加喜歡她的純真無飾。
  离唐雪儿十數步遠的地方,一個打扮似上班族中規中矩穿著的端麗美人著迷的看著唐雪儿。
  真是個漂亮的孩子呀!,朱妍妍心想,眼光竟然舍不得移開。假以時日,這孩子會長得更好,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美麗可以形容。而那時,女人們若站在她身邊都會失色而自慚形穢,這么一顆絕世璞玉只待人來精心雕琢了。
  她想要這孩子!這個意念強烈到令她情不自禁的走向她,雙眼的依戀無法自拔。她訓練過太多模特儿与明星,可是沒有人比得上這個孩子,若能培養出她,公司只要坐著等錢從天上掉下來就行了。她走近唐雪儿,挨著她坐下。
  “小——。”朱妍妍友善的打招呼。
  可是唐雪儿卻跳了起來,臉色大白的直叫:
  “哎呀!不要嘛,老伯伯。你的風箏和我的打架了啦,快點拿開啦!”
  天空之中滿是風箏与夕陽爭艷,五顏六色的,花枝招展。而唐雪儿的寶貝風箏正与另一個糾纏不清。其他人生怕受波及,紛紛走避,离他們遠遠的。
  “別急別急,小妹妹,只是打個圈而已,我們換一下位置就行了,來。”一邊的老伯伯安撫她。
  “小心哦!”唐雪儿小心翼翼的要与老人交換位置的當儿,風箏線卻不識相的先斷了,連帶老人那一端也遭殃,就見兩只糾纏的風箏很快樂的私奔而去了--
  “哇!呀--唉!”兩人不約而同的先是惊叫--失望--認命。
  老人笑了笑,收起剩余的線。
  “該回家羅,小妹妹。”
  “再見,老伯伯。”唐雪儿有气無力的揮了揮手,目送老人走遠,逕自發呆。
  “小妹妹。”朱妍妍只好再叫一次,顯然小女孩沒有注意到她。
  唐雪儿的确到現在才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坐了個打扮老气的女人。長得不錯.但是打扮穿著有待加強。不能怪唐雪儿一見到人就先品頭論足,誰叫她阿姨是個造型設計師,長久耳濡目染下來,自然而然的成為她品評人的一种習慣了。對于那坐不懂善用自己优點,不會挑合宜衣服穿出气質的人,雪儿都感到很不可思議。
  “叫我嗎?”她不喜歡人家叫她小——。
  朱妍妍笑著,一臉的慈善:
  “我姓朱,你可以叫我朱姊姊。”
  “哦。”雪儿沒理她。她最討厭陌生人打一照面就占她便宜!姊姊?下輩子吧!自顧自的吹著肥皂泡泡,玩得不亦樂乎,開心不已的吹了一大串七彩泡泡,再沖過去一個個揮破,無一幸免。
  實在是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呀!朱妍妍心想。
  “你不回家嗎?快六點了,姊姊送你回家好不好?你住那里?”她打算登門拜訪小孩父母,商量栽培小女孩的計划。
  “天母吧,不過大多時間都住在陽明山的仰德大道。”雪儿不大認真的回答,反正閒著,說說話也好。
  “不要開玩笑,小孩子說謊的話,鼻子會變長的。”朱妍妍擺出長輩的架式。這小孩子滿口胡言,一定是常听別人說有錢人都住天母与仰德大道,才會順口胡說,稍有一點地理觀念的人都知道那些地方并不在台中。--有些小孩不管教不行,會作怪,給些下馬威是必要的,往后要訓練她,必然要先建立起自己的權威,不然將來就管不住了。
  唐雪儿好笑的瞄一眼朱妍妍。
  “你是不是中童話的毒太深了?鼻子會變長?別笑死人了,你以為現在小孩還有人看那個呀?說些實際的恫嚇行不行?例如:小孩子說謊會被抓去坐牢--嚇別人可以,但我知道這是騙人的,以前有人用過了,結果他被當成神經病被抓到醫院觀察三天才放出來。再來嘛--唉!不想了。反正我沒說謊,只是你不相信而已。而你不肯相信一定是生性好猜忌,危險哦,說不定你做了什么虧心事怕人知道。”話一說完就頭也下回的走了。外婆說過不可以隨便和陌生人聊天--所以,現在想到了就不可以明知故犯,她一向是听話的乖寶寶。
  朱妍妍愣怔在當場好一會儿,才如夢初醒的跳起來,追了過去。老天爺!她今天遇到的是一個怎樣的小女孩?如此的古靈精怪。
  “小妹妹!”她追叫著,一心就想著不能讓她走掉。
  “綁票呀!救人呀!大家快來呀!”唐雪儿一路尖叫大吼跑出美術館大門,筆直沖入文化中心后門,再由正門鑽出去,直奔大馬路。已有几個路人以疑惑的眼光看著這一前一后的兩人。而背后的朱妍妍追得非常辛苦。天知道為什么她得這么狼狽的追一個素昧平生的小孩?她又那么樣地尖叫,實在令人生气,但她非抓住她不可,這口气卯上了,絕不肯干休。
  遠遠駛來一輛黑色跑車,猛然在文化中心前煞住。一個男人從車中出來,動作俐落的摟住正要打從他車前跑過打算穿越馬路的唐雪儿,讓小小的她動彈不得。
  “救命呀!綁架呀!”這一次的叫聲,絕對貨真价實。
  但一只厚實的大掌已捂住她那張可以尖叫到全台中讓交通癱瘓的小嘴。任唐雪儿再精再刁,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實在也無處發揮了。
  溫行遠一肚子的怒火在見到這個美得不可思議,將他及唐煜等人整得人仰馬翻的小小女孩后,那火燃燒得更狂熾了,使得他毫不留情的將唐雪儿丟入車中,以安全帶綁住,讓她無處可逃,雙手也動彈不得。為了找她,所有的人只差沒把台中的地皮給一寸寸掀開來。她台北的親戚下午全赶來台中,急得焦頭爛額,指責他們這些人千該万死,弄丟了心肝寶貝唐雪儿。而他--溫行遠連帶無法太平過日,丟下一筆努力一個月好不容易談成的契約,原本可以讓公司淨賺數千万的生意就這么擱下了,只為了這個被寵坏的小丫頭。
  丟掉數千万的生意,找一個小鬼!終于找到了,很好,否則到了晚上,這女孩母系那邊的親屬全會逼得他們去集体自殺謝罪。
  這女孩明明是個惡魔,偏有一張天使面孔,溫行遠開始為自己未來三個月的生活哀悼,也許他大好的青春在三個月后即將終結。有了這個小鬼.他的命大概也只能活那么長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小孩帶回唐家交差,讓眾人放心,趁她現在沒處使坏,快快丟還給唐煜,要他三思而后行,如果要收留她最好帶她一起走。
  “喂!你怎么亂抓人呀!大庭廣眾之下綁架嗎?”朱妍妍上气不接下气的沖到車旁,擋住溫行遠大叫。故意惹來路人側目停佇,甚至還有些正義之士已暗中摩拳擦掌,准備做善事。
  “救我呀!他是坏人,會把我殺死。”唐雪儿哭得煞有其事,其實心里正等著看好戲,根本不去想溫行遠抓她做什么,只等著看別人會怎么處置這個高大的男人,還有那個老土的女人又會怎么伸張正義!
  溫行遠沒心情与這些陌生人攪和,他只要將這小煞星丟給唐煜才是正事,這女人又是什么身份?
  “這小鬼逃家,弄得人人為了找她而亂成一片,她的親人全下台中來了,我必須馬上送她回去,否則她的家人會擔心。”
  “誰相信你的鬼話?這小孩顯然不認得你,憑什么我要相信你的片面之詞?”朱妍妍上下打量体面出色的溫行遠,看他的确不像是個坏人,但她可不能讓小孩走掉。
  “我管你信不信?你是什么人?”他懶得理這种好管閒事的女人!轉身坐入駕駛座。
  朱妍妍眼尖的看一輛警車開過來,沖上去攔住,急忙帶了兩個警察過來了!
  這女人--溫行遠低咒一聲,轉臉看向一旁安靜得過份的唐雪儿,卻見她正掩嘴偷笑,一臉的開心,漂亮的大眼熠熠生光,充滿著看好戲的期待,天哪--她是小魔星轉世,唯恐天下不亂而生下來搗蛋的嗎?
  這次,不論唐煜怎么說,怎么威脅利誘,他都不要接下這個燙手山芋,他還想活得久一點。
  所有擔心雪儿、尋找雪儿的人,全聚集在警察局中。
  “唐先生,不是我們不相信溫先生,他在台中市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但是唐小——一直向我們哭訴溫先生綁架他,而那邊的那個朱小姐除了自愿當證人外,又請來婦女會的王會長,王會長知道情況后打算認唐小——當乾女儿,并且堅持要告溫先生妨礙人身自由、企圖綁架。而王會長的先生又是個律師--”局長為難又复雜的陳述著唐煜未來到時,警察局內的紛亂情況。而--將這件事攪和到這种地步的罪魁禍首--唐雪儿姑娘,此刻倒是好命得很,她彷佛像一只淘气的貓,玩亂了一團毛線后,累得躺在姨媽的怀中會周公,天使一般的臉蛋上猶帶著甜甜的笑意。一大堆爛攤子理所當然的丟給偉大的大人們去收拾了。
  唐煜盡量避免直視溫行遠气怒得要殺人的眼光,如果他在看著行遠時還膽敢笑出來,那他肯定活不到一小時之后。但他實在很想笑,他早就知道雪儿有唐家最优長的遺傳,這一團的混亂絕對不是普通人弄得出來的,還扯出一大堆不相干的人來打抱不平,他笑看朱妍妍。
  “這位朱小姐倒是很關心我們雪儿呀!”
  朱妍妍那知道唐煜這么有靠山!溫行遠是個名人,但她只聞其名從不曾見其人。而唐煜更不用說了,他的家族企業在台中商界數一數二。唐雪儿的父親未亡時是個駐美外交官,舅舅是政界有名的人物、舅媽是台北女獅會的會長与三家公司的負責人。姨媽、姨丈全是服裝界的名人。身世這樣的顯赫,她那敢再提到培育唐雪儿當大明星的事?要培養一個國際知名明星的前提必須是--平凡一些的背景。真正的大戶人家那容得自家人拋頭露面?
  朱妍妍的眼光迅速看向溫行遠,然后別開頭。原來他就是同事口中常提到最有价值的單身漢--溫行遠。
  高大俊挺的身材,俊朗出色的外表溢者冷漠的气質,眼中的怒火未消,非常怕人,但仍不損其俊美,看著想著,雙頰不禁浮上一片紅。
  “朱小姐?有話要說嗎?”溫行遠皺眉將眼光對向那雙打量他良久的眼,那眼光令他十分生厭。似若有所求,若有所待,他從不給女人盲目的幻想机會,當然也不會從她開始。
  朱妍妍自覺失態,忙推著眼鏡做掩飾。
  “我想,我是多管閒事了。我--該走了。”走到唐雪儿身邊,突然心中閃了下,笑看雪儿的姨媽。“好美的孩子,我真的好喜歡她,以后還可以看看她嗎?”
  唐雪儿的姨媽含笑點頭。
  “當然可以。”
  朱妍妍心滿意足的走了。o這時代的好男人難尋,有幸遇上了,自然要制造机會加以抓牢,幸福是要靠自己追尋的,不是嗎?
  由于唐雪儿執意不肯回台北,在她強勁的淚眼攻勢下,台北那一班親戚只好依依不舍回台北去了,再三囑咐唐煜要好好照顧他們的寶貝雪儿。唐煜當然應觀眾要求的表現出十二万分誠心會善待雪儿,才哄走那一群人。
  唐煜、溫蓉遠、溫行遠以及唐雪儿,坐在唐家別墅舒适的客廳中。
  唐雪儿一手巧克力、一手拿操縱杆正沈迷在電視游樂器中。
  而唐煜--可怜的唐煜,好不容易哄走一票人后,現在又要苦口婆心的說服溫行遠可怜他。
  偌大的客廳中,三十六寸電視机前擠著溫蓉遠与唐雪儿,而豪華的大沙發中,冷漠如雕像的溫行遠完全不理會對面的唐煜,逕自喝著咖啡,彷佛當唐煜是隱形人。
  “雪儿的簽證來不及辦,我又不放心讓蓉蓉一個人去旅游,畢竟她有一大票追求者在那邊,為了我們夫妻的幸福著想,難道你不能委屈一下嗎?”唐煜已經口乾舌燥了,深知行遠這次气得不輕。
  溫行遠根本不理他!照顧雪儿?這事可沒得商量。
  溫蓉遠一直陪著雪儿玩雙打,置身事外,反正她不在乎!偶爾來個婚外情想必很刺激,法國又是個好地方。她是喜歡浪漫的幻想而已,不會付諸行動,既然她給自己找了丈夫當枷鎖就沒打算再与別人戀愛了,偏偏唐煜就是緊張她。平常一個風流不拘的人,在她面前卻無法豪放。真是的,她又不是天仙絕色,她只是很有個性美而已,外表絕對沒那种本事讓人駕艷。這唐煜,娶她四年了還這么放心不下。
  “哎呀!死了。”電視上的人被怪物打死了,雪儿歎口气,喝下杯中的果汁。轉頭見堂叔一臉苦苦哀求,而另一邊那個死板臉的溫行遠態度冷淡。她只覺得很好笑,能讓別人為她傷腦筋,她可是得意得很。
  “堂叔,你放心的去嘛,我一個人會過得很好的。這里有司机,有管家,還怕我會餓死嗎?不要再求溫先生了,搞不好他會記恨昨天的事情,趁你們不在,每天餓我兩頓、打我三頓呢!而且他住在X區公寓,小小的空間會使我心靈發展不健全。白天他上班,將我當犯人關在里面,万一出了天災呀、人禍的,我不就完蛋了?最重要的是,一到了晚上他們這种單身漢就會春宵難耐,找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睡覺.對我的人格發展會造成負面影響的,那么將來我當不成大人物都是他害的。”
  一番話說得三個大人目瞪口呆。
  唐煜几乎爆出大笑。
  “那些什么春宵難耐,什么人格發展是誰教你的?”
  “電視上不都這么說,你是沒看過電視是不是?”唐雪儿對他們擺出一副“孤陋寡聞”的表情,大大的杏眼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溫行遠表情依然冷漠,但眼中卻出現了笑意,這小鬼的小腦袋中還藏著什么玩意?
  突然莫名的,他對這件苦差事有興趣了起來,事實上,這個孩子無法讓人生气太久。
  “你怕嗎?”溫行遠開口。
  “我怕?怕什么?”雪儿莫名其妙,可是絕對不甘示弱的瞪他。
  “怕我虐待你,否則怎么宁愿一個人住在這儿,也不敢与我住?”
  “我會怕?沒有我唐雪儿會怕的事。”雪儿大叫。
  “很好。”溫行遠唇角上揚。
  似乎上當了,雪儿有這個感覺,卻又想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對。而一邊的唐煜在笑,溫蓉遠也在笑.至于在笑什么就不得而知了。雪儿也只好笑了,她自然不能示弱,一邊在想:這片大人可能都該去檢查一下了,全部都神經兮兮的。
  一大早,唐氏机构大樓上下沈浸在一种很奇特的气氛中,這种情況實在太不尋常了。雖說平常的上班時間一向少有聲音,大家埋首工作,可是今天的气氛的确奇怪,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
  總經理辦公室中添了一張很漂亮、很小巧的書桌。粉黃色的娃娃色調与沉肅的辦公室完全不協調,顯得很可笑。一個漂亮的小女孩正伏在小書桌上寫暑假作業。唐雪儿,只要她肯安靜坐著,全世界的人只消看她一眼就會深深地喜愛上她;但唐雪儿卻是靜不下來的。
  一大早牽著溫行遠的手大方的走入公司,受眾人訝异的注目禮,紛紛猜測向來嚴謹自律、對自己与別人要求公私分明的總經理怎會帶一個漂亮得不得了的小女孩來公司上班?但沒有人敢多問。唐雪儿雖然十四歲了,但身高与外表都給人很小的感覺,都猜她不過十歲上下。外面的人一定都對她好奇死了,雖然知道作業必須做好,但她實在覺得好悶,只要和外面的人混熟了,以后還怕待在這儿會悶嗎?她微微挪動抬起臉盯著入定一般埋首公事的溫行遠。
  溫行遠抬頭看她,她也不示弱地回瞪他。
  “我要上廁所!老這樣坐著我會得痔瘡。”
  說完,跳下椅子往門口走去。
  “五分鐘。”他規定。
  “太少了,我便秘。”她一溜煙的開門跑出去了。
  她向來不受制于任何人,但昨天不小心中了溫行遠的激將法,只好表面上乖乖的听他的話,然后暗地里再來個陽奉陰違。誰叫溫行遠那么老奸巨猾!竟然沒收了她的經濟大權。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使舅媽答應將她的金融卡全委托溫行遠保管。身上零用錢少得可怜,不能到處玩,只能安份的待在他身邊,其實要她乖乖的著實非常困難。
  一出溫行遠的辦公室,就看見門邊的林秘書。
  “林阿姨。”她好奇的站在林秘書面前,一臉的乖巧可愛。
  林秘書,三十來歲的中年婦女,自己有三個子女;見到雪儿長得這般美好的孩子自然而然的閃起母性的光輝。
  “雪儿是嗎?有什么事?”
  “你好像很忙呀?”她看她一直不停地忙著整理資料。
  十八樓就是只有總經理室与董事長室了。其他的除了電梯門打開直接面對的會客沙發之外,隔了兩間豪華辦公室与兩間資料室和電腦室,空間很大,又不會有人來吵,由于是頂樓,視野寬廣,四周全是玻璃牆,看出去好舒服。白天又不必浪費電燈,真是好。
  “等會儿兩點要到十樓開會。各個分公司的主管都會來總公司,我得先整理好溫先生要的資料。”林秘書溫柔的為雪儿解說。
  “溫--哥哥很偉大嗎?”她指了指辦公室的門。拒絕叫他溫叔叔,那樣叫太吃虧了,她才不要每次都當最小的。
  “溫先生能力很強,畢竟商界中沒有几個人能像他二十六歲就以真正的實力坐上總經理位置,又是這樣的大机构。”林秘書對這個上司是十分心悅臣服的。在這公司待了十多年以來,就屬溫行遠最讓人佩服不已。
  “可是他又不是大老板,怎么大家都听他的?”雪儿想到連堂叔都對他低聲下气,溫行遠可真是好大的架子。
  “唐先生一年難得來公司几次,有時來了也只是客人似地隨處瀏覽。真正指揮公司的人是溫先生,他的确是個很好的上司。”
  唐雪儿想了想,笑問:
  “那么他應該是很受女人歡迎了,既然他年少有成,長得又不錯,是不是有很多小姐在喜歡他?”
  “多得算不清--你看!那個就是。”林秘書下巴指了下正從電梯中走出來的人,一個美麗又會打扮的女人。
  雪儿好奇的側著小臉看那女人。打扮入時而不失端庄,眼里一派精明与穩重,踏著自信有力的步伐朝總經理室這邊走來。
  林秘書低語:
  “她是高雄分公司的主管,非常努力爭業績只是為了想請調回台中。溫先生有意要在几個月后調她回台中主持新的分公司。”
  “是這樣呀。”唐雪儿低喃。
  莫宜芳原本要直接進總經理室。但瞥見小孩子立即停下腳步。辦公室的地方怎么會有小孩子?她皺了皺眉。
  “林秘書,在辦公的地方帶小孩子來做什么?溫總竟然不聞不問嗎?我知道已婚婦人難免有苦處,但這實在不成体統!即使你服務十年以上也一樣要守規矩。”
  林秘書正要解釋,但莫宜芳似乎已找到理由更能光明正大的進去見溫行遠,早已迫不及待的敲門進去向溫行遠發表她的觀感。誰都知道溫行遠最討厭公私不分的人;她走得太快連手提袋忘在林秘書的桌上也不自知。表現出奇乖巧的唐雪儿當然是別有居心,一雙亮晶晶的大眼死死的盯住那袋子,悄悄拿到身后,也不知在莫宜芳的袋子中動了什么手腳。
  話說溫行遠這邊。此時他正抿著唇,俊臉上高深莫測地听著面前莫宜芳以責難的口吻發表高見:
  “--所以,以林秘書這种情形看來,我建議不妨換掉她,找一個未婚又能干的人才,才可以完全專心事業。如果溫總信任我的話,我手頭有一些不錯的人才
  唐雪儿一張天真的推門進來,對溫行遠露出天使一般的笑容大叫:“爸爸!”走近他坐上他膝蓋,摟住他脖子張著很天真的大眼笑道:“秘書阿姨送我糖吃,來,給你吃一個。”
  “雪儿,別亂來。”溫行遠先是錯愕,繼而有一股狂笑的沖動--感謝他訓練有素的自制力。他也明白雪儿的居心,不知道莫宜芳是怎么惹到這個小魔星,惹得雪儿這樣整她?不過,雪儿整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只要覺得好玩就去做了。他看向不曾如此失態過的莫宜芳,她的表情乍青乍白像見了鬼似的,一張嘴巴張得足以塞下一顆鴕鳥蛋,可見她被嚇得不輕。
  “總--經理--她,她--不是?……”可怜的女人,已經語無倫次了。
  “她是雪儿,董事長的侄女,目前由我照顧。”他低頭看下坐在他膝上的雪儿,心中的笑意直往上冒;這小丫頭真讓人好气又好笑,只要他不是被捉弄的那一個人,那么小丫頭整人的方法真是足以惹人噴飯了。除了天性頑皮外,沒有靈敏的頭腦又怎會捉弄得別人哭笑不得?不忍見莫宜芳如此困窘,抬首道:
  “快兩點了,我們一起下樓到會議室。”
  “是。”莫宜芳連忙應了聲。
  “我也要去!”雪儿拉住溫行遠的領帶,牛皮糖似的不肯离開他舒服的膝蓋,讓他走不開。
  “好好待在這邊寫功課,一場三小時下來的會議,你會無聊得喊救命。對小孩子而言,那真的很乏味,乖,听話。”
  不容唐雪儿反抗,溫行遠抱她坐在她的專用椅子上,拍了拍她的頭,与莫宜芳一同出去。臨走時,走在身后的莫宜芳給了唐雪儿一記白眼:這小鬼,真是個坏
  哼!敢瞪我。還有的你受的呢!雪儿回瞪過去,心中如此叫著。
  溫行遠前腳才踏出,唐雪儿后腳也跟了出去。一旁正要下去的林秘書輕聲道:
  “雪儿,溫先生要你乖乖的--”
  唐雪儿低聲打斷她:
  “林阿姨,你剛才莫名其妙被罵了一頓,難道一點也不生气嗎?”
  “算了,反正看到莫小姐那种表情走出來也值回票价了!”
  “我不會淘气,你讓我偷偷坐在會議室門口好不好?我很好奇大人是怎么開會的。”雪儿苦苦哀求,用一張很可怜又很惹人愛的小臉看著林秘書,企圖引誘出她母性的光輝。
  林秘書想了一想.應該是無所謂,叫一個好動的孩子待在辦公室已經夠委屈了,怎能不滿足一下她的好奇心?反正她覺得無聊后就會自己走上來了。
  “好,但不能讓溫先生發現哦!”她再三叮嚀。
  “當然。”雪儿連忙舉雙手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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