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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會議已經進行半小時了,第一個程序是各分公司主管一一站起來報告上個月的業績,以及市場行銷反應、人員調配方面,以及和母公司配合事宜。一如以往,輪到莫宜芳時,她總會露出滿意的笑容--因為這回又是她第一名。
  從容优雅的抽出牛皮紙袋中的業績報告,猛然--她大聲尖叫出來,有一只毛絨絨、惡心之至的大黑蜘蛛躺在她的文件上!文件--再仔細一看,她又發出第二聲歇斯底里的尖叫,那根本不是她的文件,那是一本健美先生的裸体雜志,封面上頭就是一具裸体男子!霎時,全會議室數十雙眼睛全射向她,一片靜默--
  “怎么會這樣?林秘書,你動了什么手腳?”莫宜芳對林秘書尖叫!
  “我根本沒動你的東西!”林秘書一臉冤枉的表情。
  一聲放肆的大笑從門外傳進來,甜美中是無盡的得意洋洋--自然是唐雪儿了,她站住了腳就為了等這一幕。
  溫行遠鐵青著一張臉,走過去,拉開門。
  乖乖隆的咚!不得了了。危險呀,完蛋了!唐雪儿知道禍事臨頭,急忙要跑開,將手上真正的文件丟給溫行遠,打算往下溜到溫行遠找不到的地方。
  可惜還來不及行動,就給溫行遠一把抓住了;他將文件交給林秘書。“你記錄一下,叫劉經理請大家去喝個下午茶,散會!”說完,抱起掙扎不休的唐雪儿往電梯走去,直接上了十八樓--他的辦公室。
  有些小孩真的不教訓不行!什么愛的教育!什么反体罰,全都是那些沒帶過小孩的閒人創造出來嘩眾取寵的口號,狗屁!
  “你是坏人!你是坏人!我討厭你!--”
  唐雪儿哭了!貨真价實的哭得好不凄慘。坐在溫行遠的膝上猛掉眼淚,小小的身体不停抖動著。她是個銜金湯匙出生的嬌嬌女,誰見了她不疼她來著?那舍得打她一下,若要馬也得再三斟酌會不會傷了她幼小的心靈;而且外婆一味的寵溺更助長了她的嬌縱任性。天曉得她挨這一頓打簡直是痛不欲生。
  溫行遠打了她的屁股,她也不懂得反抗,事實上,溫行遠并不是她的什么人,与她一點干系也沒有,何必生受這一頓皮肉之苦?偏偏此時她沒有這么想,也許是看到溫行遠真的生气了而意識到自己的确做得太過火,竟然認同了他對她的處罰。也或許從沒有人打過她,她其實是可以反抗,可以避免這一頓狠打的--反正,她可怜的小屁股被打疼了是不爭的事實。
  “坐到沙發去反省.看你自己做錯了什么,這樣搗蛋應不應該?”
  “你打我打得屁股疼死了,竟然還好意思叫我坐到別的地方去,至少有三天我不能躺著睡覺了!”當然沒這么嚴重!溫行遠知道自己的力道,而事實上雪儿也不覺得疼了,可是不讓他良心不安實在是太便宜他了。哭過了,眼淚一擦,打算開始与他斗嘴,她才不承認自己是個愛哭鬼。
  她是個天生的樂天派,打過了,已經不疼那就罷了,至少惡作劇的效果令人滿意;看那個女人以后還敢不敢擺那一副囂張的嘴臉!
  溫行遠無奈道:
  “你總不能一直坐在我膝上吧?我還得辦公。”
  “誰叫你要打我!”她可刁蠻了。
  “你做錯事自然該打,你太不知輕重了。”他輕撫她的長發,口气不再強硬,更有些縱容。
  老天爺!唐雪儿的魅力真的只此一家,絕無分號,連溫行遠這种冷淡的人也對她產生了疼惜之心,早已不介意前天唐雪儿的搗蛋差點害他上了丑聞版的頭條--被告綁架,真的是教他又想气又想笑。
  “我做錯事你可以和我講道理呀!動手動腳是野人的行為。”反正她就是不肯下來,硬是賴在他身上。
  他敲敲她的頭,皺了下眉。
  “我的口才沒有好到足以說服你的歪理。現在,乖乖的,去做好功課,晚上帶你去吃炸雞。”有時候利誘是哄人的厲害招數。
  “成交!”唐雪儿自然滿口答應,非常滿意的笑了,終于肯放過他而暫時還給他清靜的空間。
  想起自己猶自發疼的小屁股,坐回書桌后,不禁有些余怨的橫了溫行遠一眼,而他正投注全力在辦公。
  嘩!唐雪儿發現新大陸似的猛盯溫行遠;這一看,不得了,原來他長得這么好看,她現在才注意到。側的線條像刀雕出來似的,輪廓分明。兩道剛強的濃眉下是一雙炯炯星目,挺若山岳的鼻梁配上性格的唇,五官看來很明朗,不過那一雙精明的厲害的眼她可不喜歡,會穿透人心似的。
  難怪會有那么多的女孩子會喜歡他。連唐雪儿看了都會芳心怦然呢!真可惜自己還是個小女孩。不過,其實也無所謂啦!她已經下了決定了。
  “溫哥哥。”她軟軟的叫著,她當然靜不住五分鐘。
  “叫叔叔。”他抬頭更正。
  她跳下椅子,走到他面前,開始大言不慚的自吹自擂。
  “我以后會長成很大很大的大美人。”
  這小妮子又有什么鬼心思?他逗趣地笑道:
  “是!而那時會有成卡車計的男孩儿會來追求你。”
  “所以,你要等我長大,不能再老下去了。”決定了,她要當他的新娘。她覺得自己很喜歡与他相處--因為可以找到很多樂子。
  溫行遠惊笑出來。
  “你不會是想要嫁我吧?”老天!
  唐雪儿瞪他,手指他鼻子。
  “喂!給我客气一點,我想委身下嫁是你的榮幸。不必太感動,我知道你會承受不住這個好消息的。”
  這個小不要臉的!溫行遠忍住笑,這實在是個大笑話,小雪儿不會是被打了后不甘心,想嫁他,整他一輩子吧?
  “我可沒空等你長大,自求多福吧!小鬼頭。老天,你才多大?情竇初開得未免太早了些。而且,我們才認識三天,你竟然就決定嫁我。”
  這人真在不識抬舉,別人求不到的好運,他偏偏不當一回事。她气呼呼:
  “你等著看吧!既然我決定非嫁你不可,你當然也要非卿不娶才公平;直到我想嫁別人時你才可以紅杏出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凡事以自我為中心,好像太陽月亮只能跟著她轉似的。不過--唐雪儿生性任性霸道,有此一說當然不算出人意表,是不是?
  “小東西,我不想殘害民族幼苗,也不想娶一個小娃娃來當妻子,怎么著?怕嫁不出去嗎?還是怕丑得沒人會要?不然這樣吧!”溫行遠做出痛心又怜憫的表情看她。“如果將來你沒有長成大美人的話,又沒有人追,我會做件善事將你娶了,免得世上又多出一個怨女沒人要。”話中充滿了偉大的犧牲奉獻情操,感人熱淚。
  唐雪儿气得倒抽一口气,一雙大眼瞪得更大,忍不住叫了出來:
  “我爹地是俊男,我媽咪是美女,我們唐家往上數祖宗十八代個個郎才女貌,國色天香,而我--唐雪儿更是千錘百煉,精華中的精華,將來長不成大美女,我乾脆去當尼姑算了。”
  “精華?什么精之華?搗蛋精?頑皮精?”他打趣。
  “不是?”雪儿憤憤不平的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然后一本正經的吐出答案:“狐狸精。”
  “我的天!”一陣愕然后,溫行遠爆出忍抑已久的大笑,天知道他從沒有笑得這么開心過。雪儿也覺得好玩的笑了,把什么爭吵、嫌隙都笑化開了。
  笑是很奇妙的東西,可以更增進彼此的認識,增加了無盡的歡愉,化除一切曾有的不愉快。笑容中只有漸漸交融的兩顆心在互相吸引著而渾然不覺--
  十四歲的戀愛?也許。
  堆了滿桌小孩子見到了准會眉開眼笑的垃圾食物,炸雞、薯條、可樂、漢堡、奶昔--應有盡有。
  “你真的帶我來吃這個當晚餐?”唐雪儿如置身夢幻,雙眼亮晶的盯著桌上引人垂涎三尺的食物,不敢相信的輕叫出來。
  “不然要怎樣?雪儿小小姐,你不會正好要告訴我你非常討厭這些東西吧?”溫行遠才不相信有那一個小孩會對這些東西免疫;這些東西對他自己而言卻是食之無味,也不知小孩子為什么喜歡天天往這邊跑。
  “當然不是。”她連忙抓了一把薯條入口以茲證明。不過她仍邊吃邊數落溫行遠,非常的老气橫秋。“我正在發育中,所以必須攝取均衡的營養來幫助成長,吃這些東西根本沒有營養,你想害我長不大嗎?正餐吃這個!”她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過份!
  溫行遠邪邪一笑,挑眉看她。
  “吃這些雖然沒有營養,但有一個好處,它會造成虛胖。我的目的很簡單,把你喂成小胖妞,以免唐煜回來還真以為我每天餓你兩頓,打你三頓地虐待你呢!”
  “坏心眼。”雪儿做了個結論,開始專心對付她面前堆積如山的速食,一點也不客气,完全沒有形象的大吃大喝了起來。
  溫行遠從隔壁餐廳叫來一份客飯,邊吃邊看著面前的小雪儿。他心中奇怪她生長在富裕環境中,怎么不像一般孩子長得丰丰潤潤足以當健康寶寶?反而瘦不隆咚的,看來比實際年紀小好多。只有那股与生俱來的嬌貴气質令人一看就知道是出生上流家庭的子女。白里透紅的皮膚閃著柔嫩的光澤,触感像絲絨一般舒服,尤其在陽光下看她,就像一具晶瑩剔透,精雕而成的水晶娃娃似的,全沒一點瑕疵。
  一團粉藍身影夾著香風襲了過來,站在他們桌前。
  “哎呀!真巧,遇見了你們。”一個打扮端庄的美人站在他們身前。
  這女人是誰?溫行遠皺眉。他很少去記女孩子的面孔,除非有公事上的必要。
  唐雪儿有趣的看溫行遠一臉不屑的表情,与朱妍妍轉成尷尬的僵硬笑容,她似乎進退不得,手上一包青菜、水果,配上她那身上班的套裝實在很不搭調。最可怜的是她以熟人方式向人打招呼,偏偏人家根本不認得她。
  戲看夠了,雪儿好心的裝出小天使笑容。
  “朱阿姨,好巧,又見面了。”
  朱妍妍只差沒有感激涕零。謝天謝地,總算有人認得她,否則她簡直羞愧地要去挖地洞了。
  “雪儿好乖,我還以為連你都會忘記我呢!”
  “漂亮的阿姨我想忘也忘不掉,何況--”這一句話說得朱妍妍心花怒放,急忙要知道下一句:
  “何況什么?”
  雪儿緩緩喝了一口奶昔,砸砸嘴,這才道:
  “何況你差點使溫哥哥被告綁架,差一點讓人抓去牢里吃免錢飯呢!”
  原來是她。溫行遠想起來了,看著朱妍妍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這小鬼嘴巴整人的工夫簡直無人能及。盡管心中直笑,總也不能讓人家小姐太下不了台,不幸讓雪儿整上的人,都值得他人因此而致上十二万分哀悼之意。
  “朱小姐,請坐,一起用餐?”他給朱妍妍一個前嫌盡棄的笑容,這才使朱妍妍芳心大定。
  剛才下班路過這邊,見到他們在這邊吃速食,她認為机不可失,苦思要如何接近他們之余,終于想到何不以贖罪為藉口,做一頓晚餐請他們?主意一定,立刻跑到附近的超級市場中買了一大堆青菜、鮮肉,然后假裝不經意地遇到他們,進來打聲招呼。
  溫行遠的笑容給了她十足的勇气。
  “怎么在吃速食這些沒有營養的束西呢?我看就算是我給溫先生陪罪,讓我獻丑一下,我家就在附近,我煮晚飯請兩位吃。雪儿太瘦了,一定是沒有吃正餐的習慣才會如此,營養不夠嘛!”
  現在社會職業婦女會下廚的人不多了,她有辦法讓溫行遠刮目相看,并且印象深刻。
  唐雪儿瞪大一雙眼,看朱妍妍膽敢拿她做文章大肆批評。哼!又一個欠教訓的人。她要引人注目、勾引男人是她的事,犯不著扯上她唐大小姐。
  “我看不必麻煩了。”溫行遠眼光掃了下雪儿一臉忿忿下平的表情,知道她的心思。雪儿會去才怪,即使去了也只會讓朱研妍下場凄涼。
  “東西都買足了,保證做得可口。難道溫先生以為我說的只是應酬話?千万別這么想。”朱妍妍有些急了。
  “看雪儿的意思吧。”她那种不達目的死不甘休的態度令溫行遠反感之余也懶得搭理,心中對她的行為也有了個底。有句老掉牙的話不是如此說嗎?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不過,這句話若真的屬實,那么名廚師傅培悔的追求者是不是應該要排到太平洋去了?
  面對雪儿就好辦多了,朱妍妍對雪儿笑道:
  “雪儿,你真的想長成美人儿的話,一定要忌吃這些雜七雜八的食物零嘴。你看那邊--”她指向隔桌的兩個小胖妹,正狼吞虎咽的吃漢堡,好不快意,手臂上的肉跟万巒的名產有得拼,正一上一下的抖動呢!桌邊的垃圾全掃到地上去了。這一指更教雪儿生气了。而朱妍妍卻還沒說夠:“所以羅,小孩子要乖乖的吃飯
  “可是我吃不慣正餐呀!”雪儿甜甜的打斷她的說教,用甜美的笑容掩飾滿心的怒意。
  “沒關系,看你喜歡什么菜,我全做給你吃。久而久之,你會漸漸愛吃的。”她一直當雪儿天真無邪,只偶爾才頑皮一下。
  那知唐雪儿一肚子整人的念頭,想不上她的當都難。朱妍妍甚至認為大局已定,很賢妻長母、很雞婆的收拾一桌才吃一半的東西往垃圾桶中倒去。
  她會很慘!溫行遠心中這么告訴自己。誰惹到這個小魔星,誰就活該倒楣,要怪自己出門沒有找菩薩保佑,他可沒打算插手。
  本來嘛,女人与女人之間的戰爭,男人只能摸摸鼻子做壁上觀。多事介入,到最后只有被轟成炮灰的份。何況朱妍妍一副急切的慈母狀,根本忘了她是誰了?天曉得他們与她還稱不上認識。是她急著嫁入?還是真的熱心到這种程度?他心中自有一番評估,答案了然于心。而小雪儿恰巧成為她攀升的方便梯。只是,唐雪儿最恨被人利用,那會安份當她的方便梯?
  雪儿故意沉思了會儿。
  “以前住外婆家時,都吃些很平常的菜呀!住學校時也都是三菜一湯的營養餐,一時也想不起來要吃什么。”
  看來雪儿的胃好侍候得很,朱妍妍心中暗喜。
  “例如呢?你慢慢想一下。我父親是廚師,什么羅宋湯、天婦羅、港式小點心、牛排--全難不倒我。”
  “真的嗎?我最要吃小時候我媽咪常做給我吃的小火車、小房子,還有小圈圈儿。”
  “圈圈儿?是甜甜圈嗎?什么又是小火車?小房子?”朱妍妍根本一頭霧水。
  小雪儿天真的看她。
  “你是專家,你都不知道了.我又怎么會知道呢?反正很好吃就是了,入口即溶,而且很營養。”
  “你總要告訴我是什么做的呀?用的材料呢?”朱妍妍問。
  “哎呀!那時候我才六歲,有得吃就開心了,怎么會知道是用什么做的?胡吹大气,牛皮破了吧!算了,這次當我們沒听到你自不量力的建議,算是感謝你特地跑進來收拾我們一桌垃圾,本人對你無限感激。”雪儿很有禮貌的站起來對她行了個禮,然后又道:“飯后來點笑話助消化真是不錯,我好崇拜你哦,朱阿姨,我吃得好飽,已經在消化了。”雪儿做出一個吃得很撐的表情,表示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了,瞄了一眼朱妍妍手中的東西,故意表示十分惋惜。
  溫行遠也站了起來,說道:
  “不麻煩了,朱小姐。我們的确吃得差不多了。我們有事先走一步了,再見。”他伸出手牽住雪儿,再對朱妍妍點個頭就走了,不忍再看朱妍妍恨不得一頭撞死的表情。
  直到上了車,雪儿才哈哈大笑了出來。
  “小頑皮。”溫行遠搖頭輕笑。
  “我這也是為了你好,反正她不會是你喜歡的那种類型。”雪儿這會儿振振有詞得很呢!
  “你怎么會知道?”
  “我看人是很有一套的。光看剛才你那副看好戲的表情我就知道了。可惜呀可惜,朱妍妍的魅力不足,一個黃金單身漢的心,豈是養足了胃就抓得牢的?要是有那一個男人那么好哄騙,就代表他的心智年齡停頓在哺乳期,只重口欲。”
  “專業術語懂得不少,應用得很惡毒!”他笑。
  “上學期健康教育有教過,“學以致用”我可是天才。”唐雪儿不可一世的得意洋洋。
  畢竟是小孩子,讓別人明白她的天資聰穎后,就不忍責備她的惡作劇了。
  溫行遠唇邊的笑意一直沒有收起過。這小東西,將來長成絕俗容姿,再加上頑皮心性,鐵定會整死一大票拜倒裙下之男人叫苦連天,卻又舍不得放棄追求。什么樣的男人足以匹配小雪儿?再側頭看她,發現雪儿已安然入睡。玩鬧了一天,先是弄得莫宜芬出大丑,接下來生受了一頓皮肉之苦,晚上則捉弄得朱妍妍下不了台……种种丰功偉業忙弄下來,她想不累也難。
  雪儿的睡容猶如天使,純淨絕美。他唇邊的笑意更溫柔了,將冷气調小,車速放緩,黑色的跑車靜靜的消逝在夜色中。
  唐氏机构大樓騎樓下。
  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穿著一身中國式的服裝,兩條長辮子垂在身前;小腳上一雙尼泊爾式的銀白色小涼鞋;精致無瑕的俏臉頻頻吸引路人回首注目,久久不舍移開眼。
  當然正是我們的小小女主角--唐雪儿姑娘。
  半個多月下來,她已經混遍了這幢十八層樓的建筑物,走遍了每一個部門,勾引出一大票男女的父性、母性愛于一身。人人當她是小天使--大多時候,只要她不搗蛋。
  其實她捉弄人也是要看對象的。只有一些鼻子朝天、目中無人的人,雪儿才會有興趣捉弄;至于大多數對她好又善良溫和的人,她都是很客气的。在她心中,好人都該上天堂,要好好愛護才是。她整人的點子只用在坏人身上,而所謂的坏人就是她看不順眼的人了。
  她現在好悶,簡直快悶坏了。只好百般無聊的坐在大門口的台階上。而溫行遠又開會去了,自己親口答應他不許再去調皮搗蛋的,所以--哎,悶!
  這么漂亮的小女孩,是很容易惹人注目的,自然而然就會有人自動送上門供她消遣。
  莫宜升將机車停在唐氏机构專用的停車場后,整了整一頭梳得油亮金光閃閃的頭發。用了一瓶浪子膏,好不容易將原本的馬桶蓋完全梳向腦后,看起來真是有大哥的架式。嗯,他很滿意。全身上下全是亮晶晶的黑。黑皮梅、皮衣,上頭綴滿了亮片与銅扣,一身重金屬的打扮。加上墨鏡与看起來很酷的表情,這樣的准備足夠嚇死那個小丫頭了吧?
  自從知道姊姊莫宜芳被一個叫唐雪儿的小鬼搞得出大丑,甚至差點丟掉工作后,他一心一意要替姊姊出一口气,原本姊姊想調回台中,現在她都不敢再提要回來了。
  打工半個月,加上數年積蓄盡數花光,換來這一身行頭還怕不把那個丫頭嚇得哭爹喊娘?
  莫直升心中一直想著小鬼跪地求饒的畫面,忍不住笑了出來,冷不防一個階梯沒有踩到,整個人往前跌倒,直直的趴倒,五体投地的癱在一雙小腳面前。
  他狼狙的抬頭,卻張大了嘴!只見一個天仙下凡似的小女孩正坐在他面前,根本沒有看到他,好像心里正有著無限悲愁,她秋水明眸茫然無助地看向不知名的遠方,美麓小巧的櫻唇微微痛苦的輕抿著,一雙白玉小手無力的輕托香腮……天哪,她就像是個被困守高塔的睡美人,正等待白馬王子來救援。
  莫宜升就這樣趴在地板上,直直的盯著唐雪儿,渾然不覺時光的流逝,心思早已飛向天外天,滿頭滿腦子童話故事中英雄救美的情節……
  “喂!你到底要跪到什么時候?”唐雪儿早就看到一個呆瓜倒在她面前,只是不想理會這种笨蛋而已;可是他賴著不起來,有礙她的視線,真是討厭。
  莫宜升連忙起身,很笨拙的拍了拍衣服,見美人公主又看向右方的小噴水池,毫不理會他,他決定重新建立形象。
  他站到一旁柱子邊,一手抵著柱子,一手勾著腰帶,以著十五度側臉面對她,擺出電影中男主角最酷的姿勢,用很低啞的聲音道:
  “小姐。”
  被稱為小姐這倒是生平第一次。以前司机、管家都會直叫她的名字。雪儿轉過頭一看,險些噴笑出來。剛才這個笨蛋趴著,她沒注意到他穿的衣服有多么可笑,現在可看清楚了。這個人的穿著真土死了!土斃了!好笑死了!只有在卡通漫畫中才稱新潮流行并且叛逆的打扮,明星穿了倒還可以去做做秀,一旦穿在平常人身上可真是怪异加畸形,不堪人目。加上那顆油亮的頭在剛才跌倒時粘上了一大片灰塵,鼻梁上的墨鏡掉一個鏡片,這么落魄狼狽的模樣,還敢故作耍帥的表情,天!--他甚至穿了一只半舊的涼鞋來搭配他那身不合時宜的皮衣皮褲。穿涼鞋還不可笑,可笑的是他還配了一雙白襪;白襪還不可笑,最可笑的是白襪前端露出的腳趾頭。
  唐雪儿的興致來了,想知道這個小土蛋來這里做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打那來的?”雪儿問,拍了拍一邊階梯,示意他坐下。
  莫宜升受寵若惊的連忙跑過來坐下,一番話几乎是急急忙忙傾倒出來。
  “我叫莫宜升,台中二中二年級十四班,四十二號,社會組。我姊姊叫莫直芳,是這家公司的重要主管。我家住在中華路二段三巷十二弄八號。”
  是個老實人!而且是老實人种中不老實的一類。否則怎么會打扮成這一副德行?心眼儿一轉也就明白這個二愣子來這里做什么了!
  正好,小姑娘正悶得很。唐雪儿半垂眼帘,心中飛快的想著要如何捉弄他才好玩。
  這模樣在莫宜升眼中自是有另一种風情--楚楚可怜,欲語還休--
  “唉!”唐雪儿好心的為莫宜升可能有的下場感歎。
  “莫非小姐受了什么委屈?我可以知道嗎?也許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他會為她赴湯蹈火。
  “你將要大禍臨頭了,我好難過。”唐雪儿故作凄楚,低歎的看他。
  “我?為什么?你是不是會看面相?排八卦?”莫直升開始呆呆的被雪儿牽著鼻子走。
  唐雪儿點頭。
  “我沒有學過,可是有預知吉凶的本能。我看得出來,你--是不是來替姊姊打抱不平,來報仇的?”
  “是呀!”莫宜升從半信半疑到震惊不已,瞪大一雙眼看她。“你--你還看出什么?”
  “多著呢!不要進去找她了,你就是翻遍整幢大樓也不可能找得到她。”唐雪儿怜憫的說著。心中偷偷對自己說:我可沒有說謊,因為我真的不在里面呀,他自是不可能在里面找得到我。
  “你怎么會知道我要找誰?”他快要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唐雪儿嗤笑一聲。
  “我當然知道,上回你姊姊出丑的事傳遍公司上下,揚名海內外,不知道的人就是孤陋寡聞了。而且我說你找不到她是因為我一整天都呆在門口,有沒有人進出我最清楚。推理哪!老兄,別一副見鬼的表情。”
  這一說,倒顯得莫直升大惊小怪,簡單的推理也想不透,直當她是未卜先知。而自己一直表現得像個小白痴似的,臉孔一路往上涌出紅潮。
  雪儿懶得欣賞他的表情,不夠生動,憨呆透了。
  “我問你,你打算怎么替你姊姊出口气呀?”唐雪儿期望他能想出別人想不出來的整人點子,讓她參考一下。但是,她失望了。
  說到這個,莫直升又得意了起來。
  “見到她之后,先用我這身打扮嚇她,然后抓她到男廁所鎖著。用粉筆在她臉上寫字、畫圖。在她的皮包中放假蛇、放蜘蛛,包她嚇得以后再也不敢捉弄人了,讓她知道被捉弄的滋味不好受。”
  如果一個人能隨時將蜘蛛、蛇、娛蚣之類的惡心玩貝帶在身邊捉弄人的話,又怎么可能會怕那些東西呢?
  “就這樣?”雪儿有些不可思議的看他不可一世的表情。這個人簡直比她還狂妄,想出這么差的點子也敢得意洋洋,白痴也不會用的方法他反而拿它當寶似的,也不怕去人現眼!雪儿夸張的打了個啥欠,顯得無聊至极。
  莫宜升連忙道:
  “對一個小女孩而言,已經是非常大的打擊了。”
  雪儿橫他一眼。
  “拜托你別那么容易滿足好嗎?你可以這樣做呀,把她綁架到山上,餓她三天三夜,叫她寫一万遍:對不起,我錯了,下次不敢了……之類的話。用刀子將她毀容,或者賣給人口販子運到外國去當佣人,以她那張臉可以賣個好价錢。真的討厭一個人的話,就要讓她徹底消失在眼前。明白嗎?你這點頭腦還敢去教訓人呢,真是讓人失望。”
  莫宜升呆呆叫道:“可是--可是那是犯法的呀!”
  “那是思想犯罪,又不是行動犯罪。光想像就那么差了,還真要付諸行動就更沒看頭了,你還是回家吃飯睡覺,安份的過日子算了。”
  本來想好好整這個二楞子消磨一下時間,但是,面對楞頭楞腦的他,簡直是大笨牛一只,實在也無趣,所以,乾脆不理他了。
  被女人看輕,無論是那一种性情的男人,都不可能忍受得下,何況莫宜升一直想擺出英雄的架式去迷唐雪儿,怎么能一直被輕視下去?下行,一定要扭轉形象!
  他一鼓作气的說著:
  “我只不過是太仁慈了,說那些是怕你听到血腥的話會嚇到。事實上,對付唐雪儿那种未開化的野丫頭,我會絲毫不留情的剝她的骨,抽她的筋。在她臉上潑硫酸,讓她丑得更徹底。抓來到手,每天用針刺她的指甲肉,餓死她之后再做成肉包子去喂狗。”--這番說詞其實是脫胎換骨自某本社會寫真小說--他心中也被自己的狠話嚇了一跳。一方面又得意的看向目瞪口呆的唐雪儿。這下子,她不會再看輕他了吧?他等著看她表現出崇拜的眼光。
  唐雪儿的确是嚇呆了下。但不是怕,是生气.他竟敢罵她是未開化的小丫頭?還說要潑她硫酸!唐雪儿早已下定決心要長成大美人去迷死溫行遠,讓他娶她;被毀了容還得了!不要說真做,光想像也不行。本來不想讓這呆子死得太難看,不過,現在不教訓他一下下,未免太對不起自己了--雪儿才不管莫宜升只是想表現,壓根儿不知道她就是唐雪儿本人的事實。她的心態可不是“不知者無罪”,而是“冒犯”唐雪儿小姐者,其罪該万死仍不能消其怒气于万一。反正,他就是死定了。
  “說得太精彩了,太棒了。現在正好有你表現的机會,你看!唐雪儿!”她指向他身后。
  莫宜升連忙轉身看向她所指的方向--噴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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