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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姑娘。你要自己進去嗎?”領如意來到龍門旅館的男孩問道,這是天津城中最著名的洋人客棧,男孩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身著鸚哥綠紗旗袍的美麗少女,她正站在旅館前偌大的荷花池前,望著不斷傳出熱鬧音樂聲和烤牛肉的大廳發怔。据他所知,這隊名叫威靈頓軍團的英軍,明天就要移防到印度,這是一种只有軍官們才能參加的狂歡宴。
  “像你這种身分的姑娘,實在不應該到這种地方來。”男孩搖頭說道。
  如意按下忐忑不安的心情,把小包袱按在胸口,這是她溜出王府時,唯一來得及帶的。
  “張寶,我不是告訴你好几遍了,我只是窮人家的女儿,我來這里是來投奔我大嬸的。”
  “那你大嬸姓啥名啥,你倒是說來听听呀。我張寶可是這附近的包打听呢。”
  如意掀起嘴。“大嬸就是大嬸,我哪知道難叫什么?”
  “哈。話是這樣說沒錯。”張寶向她眨著眼睛。“可是你這身打扮,是怎么也不像窮人家的姑娘,單單你袍子上暗織的錦繡鴛鴦就值几十兩銀子,我敢賭你連什么是窮人家都沒看過。”
  如意無奈的望著自己這身袍子,這已經是她最破舊的衣服了,她的男裝早在如心失蹤時,就被盛怒的阿瑪燒光,她只能找些她自認是破舊的袍子帶出來,就像她身上穿的這件,要不是因為她喜歡上面的圖案,這衣服早就被照顧她的嬤嬤扔了,沒想到這种舊衣還是讓張寶看出破綻。
  “這是我家小姐賞給我的。”
  “我猜你脖子挂的金鎖片也是她賞給你的吧?”
  如意惊呼一聲,想把金鏡片藏起來,她本來不想帶任何首飾出來的,但這金鎖片是她和如心出生時,親娘打給她們的,和如心一人一個,想到如心她又覺得心中一痛,不知道她現在怎樣了?如果如心有一點差錯,她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的,她就是為了如心才溜出王府的,她偷听到探子向父親回報,一艘開往印度的船上据說有個中國女子,這是到船上幫忙打雜的船工傳出來的。
  那個中國女子有沒有可能是如心?
  耐心等待從來就不是她的風格,如意決定親自到印度去看看,听說龍門旅館可以代人訂船票,所以她想過來問問。至于那個什么印度的,老實說,她根本不知道在哪里,她只知道印度就是古時候的天竺,既然唐三藏都能去天竺取經,她還有什么好怕的。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何況為了如心,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要闖一闖。
  “怎么?就算我猜中了你的身分,你也別這樣悶聲不說話呀。”
  張寶用腳踢著地。“我是真的想幫你,天就要黑了,你一個人在這附近亂逛,很危險的。”
  “如果我不是一個人呢?”如意仰起下巴,努力的想在腦海里編出一個合理的理由。
  “你不會是要和洋人軍官私奔吧?”張寶惊訝得張大嘴巴。
  “對呀。就是這樣。”感謝張寶給了她這樣一個藉口,如意用力的點著頭,并加油添醋的補充,“我喜歡一個洋人軍官,而我爹反對,所以我就逃了出來,我爹的人現在正四處在找我。”
  “原來是這樣呀。”張寶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她。
  “你可不能向別人泄漏我的行蹤。”
  “我張寶才不是這樣的人。我雖然不識得几個大字,但也常到廟口听人說三國演義,做人的義气可不比你們差呢。”
  “這樣說你會幫我守住秘密哦?”
  “嗯。”張寶點頭又搖頭。“可是我得看看那個洋人軍官是怎樣的人,這些洋人可是有好有坏的。”
  “我的桑德斯才不是那樣的人呢。”如意緊張的說道,桑德靳是在倫敦時,如心最喜歡的一本英文小說中的男主角,她听這個名字听得都快煩死了,不過卻是印象深刻,連說謊都能說得這樣流暢,如意微笑,她真是太佩服自己了,看。那個自認精明能干的張寶都讓她嚇得一愣一愣的。
  “原來真的有這人呀。”張寶搔著頭說。
  “當然,不然我還騙你不成。”為了加強她的說法,如意朝站在龍門旅館二摟陽台上的几個穿著紅藍相間軍服的洋人軍官揮著手。“桑德斯。我在這里。”那几個洋人顯然有几分錯愕,但其中一個有著閃亮金發和漂亮藍眸的年輕軍官卻向她彎腰行禮,不過他的眼中卻充滿疑惑,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如意覺得全身一震,她不記得她看過這個人,如果見過,她一定不會忘記的,因為即使在倫敦待了這么久,她也不曾見過這樣讓人目眩神迷的男子,他直挺的鼻粱和弧度优美的嘴唇仿佛是用刀鑿出來的,高挺的身材在人群中則顯得鶴立雞群,最特別的是他眉宇之間的清朗明亮,即使是對洋人有偏見的她,也不禁看得失神。
  “原來就是他啊!”張寶點頭。“雖然太好看了一點,可是看來人很不錯呢。好啦。既然有人照應你,我就放心了。那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羅。”
  話才說完,張寶就飛也似的消失在對街的巷中,如意有些空虛,雖然她老覺得張寶活像王府中什么都管的陳嬤嬤,可是少了個能說話的人,這感覺還真不好過,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反正她發過誓的,不找到如心她是絕不回王府,總不能如心正在水深火熱的受苦,她卻在一旁涼快。
  如意墊腳往旅館里面看了一下,她只是去問一下代售船票的事,那些洋人應該不會拿她怎么樣吧?他們如果敢怎樣,她如意可不是好惹的。
  不過前腳才踏進龍門旅館的大廳,她的信心就開始動搖了。
  “好漂亮的中國娃娃。你的舞伴是誰?”一個矮胖的軍官攔住她的去路。
  如意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在她的臉上印個響吻,几個著紅藍軍服的年輕人逐漸圍了過來,如意覺得頭皮發麻,天知道她闖進了什么樣的地方。
  桑德斯·費恩上尉在舞會開始時仍靠在二樓陽台的欄杆上,他包裹著繃帶的手臂正因他的握拳而緩緩滲出血色。
  “桑德斯,你的臉色不好,要不要休息一下?”說話的是他的好友肯恩中尉。
  “我好得很。”桑德斯的語气冷淡。“除了這個久治不愈的傷外,我覺得好极了。”
  “我怀疑你的傷不是在手臂。”肯恩說道:“雖然藍雅小姐的确是這一帶天津城中最漂亮的英國淑女,可是她既然已經嫁給羅林爵土,你就應該忘記她,何況那种勢利短視的女人是一點也配不上你的。”
  “你怎會認為我對她還有興趣?”桑德斯冷冷地問。
  “我以為你前些時候在追求她,至少在你上次回倫敦前,你還對這位淑女充滿興趣,不是嗎?”
  “淑女?”桑德斯柔和的語音微微的帶著刺。“謝了。那樣的淑女我可不敢領教,何況我現在另有意中人。”
  肯思吹了聲口哨。“這么說我是白擔心了。”
  “看來是。”桑德斯轉身,离開欄杆。“該死。舞會都已經開始了,在到印度之前,我需要一些娛樂。”
  “而我需要一些食物。”肯恩加快腳步赶上他。“我真的覺得餓了。”
  他們下摟時,大廳中已經擠滿了人。
  肯恩朝置滿食物的餐桌走去,桑德斯則順手拿起吧台上的白蘭地酒瓶,獨自坐到樓梯旁,仰起頭灌了一大口的酒。
  當火辣辣的液体滑進他的空腹中,那种酥麻的感覺讓他稍放松了些,他通常不會這樣喝酒的,但現在他必須找些事來分散他的注意力,天殺的。他必須找些事來讓他忘記藍雅。
  雅雅;美麗的藍雅,他在天津城對她一見鐘情。
  她是個骨董商的女儿,卻有著金色的卷發和象牙般洁淨的肌膚,她打開了他自亞歷桑那那件慘案后就緊閉的心扉,他把封閉多年的感情全都投注在她身上。
  在回倫敦前,他曾沖動的向她求婚,文雅羞澀的藍雅竟然摟著他的脖子吻他,要他安心的回英國養傷,她承諾會等他,她的承諾讓自我放逐多年的他,開始有了追求幸福的勇气。
  他從不曾告訴藍雅他來自英國最古老的世家,和當今英國王室是親戚,他的父親亞爾貝瑪侯爵几乎富可敵國,也是目前最有權勢的貴族之一。
  他的父母在知道他在自我放逐這么多年后,終于從亞歷桑那那件慘案中走出來,都感動的流淚,他的母親脫下了手上的戒指,交給他說:“孩子。替我謝謝那個女孩,謝謝她幫我找回我的儿子,不管她是怎樣的出身,我和你的父親都會承認她是亞爾貝瑪的成員。”
  桑德斯又灌了一大口酒,十分諷刺的是,藍雅卻為了爵位和名銜嫁給了大她將近二十歲的羅林子爵,當他不顧手臂上的傷,匆匆帶著亞爾貝瑪家族世傳的紅寶石戒指赶回天津時,她已經是羅林子爵夫人。
  “唉呀。你真是可笑。”當他去找她時,藍雅不耐的揮著手。“我怎么可能嫁給只靠軍餉過活的窮軍官,你雖然長得十分出色,但再怎樣俊俏的臉孔也是不能當飯吃的。”
  如果藍雅知道她只要再耐心地等些時候,她就可能是圣約翰伯爵夫人,圣約翰的爵位是他從母親家族繼承來的,他真想看到藍雅知道她和英國最古老的亞爾貝瑪家族擦肩而過時的表情。
  可是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不是嗎?
  桑德斯覺得十分懊惱,不知不覺中他已喝完了一整瓶的白蘭地。但酒精卻對他充滿挫折的心一點幫助也沒有,反而讓他頭疼欲裂。
  “桑德斯。你怎么躲在這里喝悶酒呢?”肯思不知從哪里冒出來,把他推向大廳。
  “去吧。你不是說要好好享受這一夜?”
  大廳中人潮异常洶涌,笑聲一波又一波,淹沒了樂師努力的成果,舞池中有許多人正和著几乎听不見的音樂起舞。桑德斯皺起眉頭,他不需要這种歡樂的气氛,他需要的是酒,至少酒精能填滿他空虛的心。
  但當他轉身要离去的時候,人聲更加沸騰,桑德斯低聲詛咒著,抬起頭來卻看到剛才在旅館外高聲喊他的中國少女。他不是沒看過美女,但這女孩卻美得特殊,那是种剔透靈通、光芒四射的美麗,不論是在暮色中或是燭火下,她的美麗讓人很難移開目光。尤其是現在盛怒中的她更像一團黑色的火焰,她的發髻已被人弄散,長直如絲的黑發順勢披散下來,雪白的肌膚在燈光下閃耀著真珠般的光澤,不過她的舉動可一點也不美麗,他看著她左手揮拳擊中一個想要強吻她的軍官,右手給那個弄散她發髻的軍官一掌。人聲再度沸騰,越來越多的人靠過去將她團團圍祝桑德斯毫不思索的想要幫她,至少她的勇气和那堅定無畏的眸子深深吸引住他。
  在那兩個老羞成怒的軍官有所行動前,他大步走到她身旁,“我還在想你為什么到現在還沒來?原來是被他們耽擱了。”剎那間,看熱鬧的人群全都安靜下來,連那兩個鬧事的軍官都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因為桑德斯·費恩上尉是一般公認軍團中最杰出的年輕軍官,他們只知道二十四歲的他畢業的伊頓學院,眾所皆知,伊頓學院是只收嬌生慣養的貴族子弟,費恩從未提及他的家世,也不曾濫用特權,他是以自己的力獲得眾人的尊重,他在埃及戰爭中的杰出表現仍常被人提起,所以當和他同時進軍團的同僚還只是少尉軍官,他已連升二級,因而置身在一群同齡的年輕人中他往往有种令人無法忽視的威嚴气質。
  “長官。我不知道她是你的朋友……”
  “長官。我們只是和這位中國小姐開個玩笑……”“不必解釋了。”桑德斯迎視他們的目光寒冷如霜。“這一,次我不和你們計較,但這位小姐是我的朋友,冒犯她就等于不把我看在跟里,听到了嗎?”
  “是。長官。”當那兩個倒霉的軍官汕汕的离開后,人群也開始散去。
  “如果我們想讓別人忘掉剛才的插曲,最好開始跳舞。”桑德斯拉著她的手朝舞池走。
  如意用力把手抽回,一言不發的瞪著他。
  桑德斯歎口气,這女孩該不會听不懂英語吧?“你听不懂我的活嗎?”他自顧自的說道:“我早該想到中國女孩怎么可能會說英語的。天呀。我給自己惹了怎樣的麻煩。”
  如意仍不為所動的瞪著他。
  “听著。”桑德斯指著舞池旁喝得醉態畢露的軍官們,再指著自己。“我和他們是不同的,我是真心想幫你的。”
  假設女孩听懂他的話,他大步的朝舞池走去,但那個頑固的女孩仍然動也不動,挫敗之餘,他猛然轉身拉住她的手。“喂。你講點道理好嗎?我是不會對你這种瘦小難看的女孩有興趣的。”他違心說著,想平衡受傷的自尊,自他懂事以來,哪個女人對他不是趨之若鵝,連勢利的藍雅也承認被他的俊秀吸引,獨獨這個美麗的中國少女對他不屑一顧。
  但他作夢都想不到,女孩居然開口了?說得還是漂亮的牛津腔英語。“放開我,我為什么要相信你的話?”她不馴的抬高下巴。
  “我又不認識你,怎么知道你和剛才那些無賴有所不同?”
  桑德斯不禁蕪爾,他不記得誰曾用這种對待笨仆人的口吻對他說過話,何況女孩還說的一口漂亮的年津腔英語,這個奇特的女孩真的挑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微笑的朝她一鞠躬,“原諒我沒有立刻自我介紹,我是威靈頓軍團的桑德斯·費思上尉,听候你的吩咐。”
  “你真的叫桑德斯?。”如意惊道,她已經認出他就是剛才在陽台朝她行禮的年輕軍官,但她昨夢也想不到他竟然和如心那本小說中的男主角同名,更讓她心惊的是,這個洋鬼子近看之下居然更好看,但不喜歡他望著她時的眼神,太咄咄逼人,也太自負。
  “我叫桑德斯讓你很惊奇嗎?”桑德斯淡淡一笑。
  “如果我記得沒錯,剛才在旅館前你還曾我揮手致意呢。”
  “我才不是和你打招呼呢。”如意雙手在腰間握緊。
  “中國甜心。能不能把這支舞留給我?”一個不知情的軍官插在她和桑德斯之間,他用力拉扯著她的衣袖。“快點。這支舞就要開始了。”
  “放開我。”
  但那個人根本不理她,如意望著桑德斯,只見他面無表情,仿佛是說就算是有人拿槍抵著他的頭,他也不愿再請她跳舞。如意只得逼自己裝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樣子望望舞池,再朝他點點頭。
  可是桑德斯卻只是嘲諷的揚眉笑笑,等到如意几乎放棄希望時,他才拉住那人的臂膀。
  “對不起。這個快被你拉走的中國甜心是我的舞伴。”
  在那人道歉之前,桑德斯就攬著她的腰滑入舞池。
  這是一支相當輕快的華爾滋。
  這個時節已是夏未,但旅館庭園中那一大片的荷花池,在通明燭火的光照下,仍讓人感受到几分南國气味,這么美麗的華爾滋,如果共舞的不是眼前這個洋鬼子,該有多好。
  “你能邀我跳舞真是好心。”如意語帶譏諷的瞪著他說。
  “不是你暗示我,要我邀你的嗎?”他裝出一臉無辜的樣子,但在如意回答之前,他又說了,“要是我早知道你要邀我,我剛才就不用浪費那次邀約了。”
  “你這個人真是無禮、麻煩……”當剛才挨了她一拳的軍官從她身旁舞過時,如意立刻安靜下來,等那人遠去時,她又繼續說下去,“不可理喻、令人受不了……”如意几乎把以前在倫敦時,那些家庭教師罵她的話都复習了一遍。但桑德斯的反應卻是笑得雙肩抖動。“是誰教你這些話的?
  我覺得這些話用在你身上似乎比較合适。”
  如意的回答是狠狠的踩了他一腳。“對不起。我向來是跳男生的部分,女生的舞步是屬于如心的,所以我不熟。”她睜著無邪的大眼說。
  “誰教你華爾滋的?”
  “我在倫敦時的家庭教師。”如意才說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就是這樣守不住秘密。
  “你去過倫敦?難怪你的英語說得這樣好。”
  “是又怎樣?怎么說也輪不到你這個窮軍官來管。”
  笑容自桑德斯的臉上消失了。她的話讓他又想起藍雅,藍雅似乎也曾說過類似的話,他多么傻,他早該知道所有的女人都是騙子,她們的眼中除了金錢就是爵位,他又憑什么以為眼前這個貌似天真的中國少女有什么不同呢?“婊子。”他低聲自齒縫問擠出這個字。
  “你說什么?”如意想也不想就甩了他一個耳光。在她的手燒的般疼著的同時,他的臉上也浮起了鮮明的紅櫻如意望著自己的杰作,有些微的心虛和不安,無論如何這個人也帶她解過几次圍,她想開口道歉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得推開他,朝旅館的中庭跑去,她剛才看那里有個漂亮的荷花他,至少她可以在池邊坐下來,想一想自己究竟闖進怎樣的一場混亂中。
  “你休想溜走。”桑德斯充滿怒意的聲音從她的身后傳來,然后如意感覺到他捉住了她的肩,把她轉向他。
  “你休想溜走。”桑德斯气憤的重复。“從沒人敢這樣對我。”
  如意固執的挺起下頜。“那你想怎樣?難不成想打回來呀?”
  桑德斯惊訝的看著正准備從容就義的她。“或許。”他听見自己說,但事實上他一點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一般的女孩在這种情況下多半已經嚇哭了,不然也努力的擠几滴眼淚出來應付,但她卻表現的像個正准備斥退他的女王。
  “喂。你要打就快點動手。”
  “听到你這么說,我覺得很難過。”桑德斯忍不住伸手扶過她的气鼓鼓的臉頰,他的心中浮起一种奇异的溫柔。“你居然把我當成那种會打女人的無賴。”
  “不要碰我。”如意抬起頭,對他喊道,們她還沒說完,她的話就讓他的唇封住,那是個輕柔得像蝴蝶般的吻。
  桑德斯微笑的抬起頭。“我們的帳算是抵銷了。”
  但如意的反應卻是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許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聲者。“你剛才在做什么?”
  “我從你那儿還了一個吻。”桑德斯以含笑的聲音說:“你不知道——”“我當然知道。”如意打斷他,她當然知道接吻是洋鬼子們示愛的方式。“你讓我的名節全毀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桑德斯試著解釋。
  “只是你剛才的表情讓我想到我的表妹,我有個和你差不多大的表妹,那是哥哥對妹妹的吻。”
  老天。這些洋鬼子真是可怕,做哥哥的居然敢對妹妹做這种事,還說得義正辭嚴的。
  “變態。”如意想也不想就把他往后推,當她惊覺桑德斯身后是個荷花池時已經來不及了,在她發出尖叫前,桑德斯就拖著她中扑通一聲的落進荷葉田田的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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