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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火車站。扰攘的人群里,有一位等待的女孩。
  她的神色顯得有些疲倦,走走停停,來回踱著步子。
  火車進站了,津平提著簡單的行李下車,四處張望著。
  “嗨!楚琳!”他高興地大步走來,一把摟住楚琳。
  “看你!滿面春風的,不像過去的徐津平了。”
  “哦,是嗎?別酸溜溜的。我承認最近很忙,忙得更帶勁了;當然嘍,說得不好听,是名利雙收。”他開心地說著被記者訪問、被讀者包圍、被眾親友恭賀的事情。
  “早知道有今日,過去几年就不做業務了!”津平反問楚琳:“你呢?上回不是說,公司業務蒸蒸日上,張太太升你做企划部主任?”
  “是啊,不過,好像最近又要調我出去,企划部由小吳帶領;我可能會調回業務部。”楚琳漫不經心地跟他走著。
  “我餓了!吃飯去。”津平嚷著。
  兩人來到一家昂貴的西餐廳,傳者有禮地請他們人座。
  漂亮的彩燭在音樂的烘托下顯得格外神秘,跳躍的火光映照在楚琳的面龐上,多了一分不同于往日的嫵媚。
  她今天穿了一襲黑色薄紗罩衫,肩部露出的部分,用黑色緞帶系了兩朵蝴蝶結。
  耳際搖曳著兩串銀質珠花,好像會發出叮當聲響似的,讓津平几乎看傻了眼。
  “你愈來愈有女人味了!”他痴痴地凝視著她。
  “胡扯!快喝湯,等一下涼了就不好喝了。”楚琳臉上浮起紅暈。
  她不習慣津平這么看她,以前兩人都是粗枝大葉的互相打打鬧鬧,現在,津平那副象是在看畫刊上模特儿一般的表情,使得楚琳心中有一种异樣的感覺。
  這种感覺并不好受,也不是她所期待的,她要口复到過往的爽快、自然隨性的相處方式。而不是像眼前這個男人用帶著含有明顯“性意味”的眼光看她,仿佛自己是一道可口的“飯后甜點”等著人來“品嘗”。
  偏不巧,這身打扮是因為張太太堅持要將服飾的廣告用“鄰家女孩”的方式來表現;因此,若霞、楚琳才在張太太及造型師的擺布下,拍了一天的沙龍照。
  若霞本來就是模特儿出身,后來因為遇上車禍,撞傷了背脊,常喊腰酸背痛,所以才改行當起化妝品顧問。
  她對拍照的事當然駕輕就熟的,畢竟,拍沙龍照和走伸展台比起來,算是容易且輕松多了。可是楚琳十分不習慣,對于拍照,多少有些勉強。
  她為了來接津平,連妝都來不及卸干淨,但是剩下淡淡的眼影及口紅,使她今晚看來更加動人,而顯得判若二人。
  津平舉起酒杯說:“敬你!”
  楚琳跟著喝了一口,覺得它甜甜涼涼的,顏色又漂亮,不禁問道:“這酒叫什么?”
  “‘往事如煙’。很美的名字!喜歡嗎?”
  “名字美、酒好喝,只怕會醉。”
  “雞尾酒不會使人醉吧?”津平一仰而盡,“不過,我卻發現酒不醉人,人自醉哦!”
  他語意鮮明,她假裝不懂。
  “津平,你變了。”
  “你才變了!我只是比過去活得輕松些,而一旦沒有了生活的壓力,人就會因為充滿信心而顯得不一樣。”
  “的确,壓力是個惱人的東西。”
  “楚琳……等會儿陪我散散步,我今晚睡飯店。”津平欲言又止。
  “好。”楚琳也學他將雞尾酒一口灌下。
  用完餐,兩人沿著新公園慢慢走著。
  津平輕輕哼唱著“似曾相識”的曲子,他的男中音透著一股不可阻擋的魔力。
  歌聲柔柔地回蕩在樹叢之間。
  他們坐在公園椅子上。津平依舊摟著她,只是,楚琳敏感地發現,津平的姿態、神情及力道都不同了。
  他是摟著一位“女性”,不是“兄弟”!
  他的手指,撩撥著楚琳裸露的肩頭,有一下沒一下的,帶著試探、帶著挑逗。
  她扭了扭身子,不情愿地調整坐姿。
  “談談你筆下的‘楚靈’吧!為什么那么殘忍,將她送往不同的愛情戰役里?”
  “愛情戰役?瞧你說的!太夸張了。”津平饒富興味地望著她。
  “可不是嗎,一個女人要經歷多少滄桑才能找到真愛?為何不花好月圓、有情人終成眷屬?”
  “那就不好看了,傻丫頭!讀者要看什么?他們要的是現實世界里所缺乏的。既然生活這么艱苦,何不到小說中去找尋平衡和自我安慰一番?這才是他們要的!”
  “哦!太深奧了,我不能理解,如果換成是我……”
  “你要的是什么?”津平拉回她,半強迫性地。
  跌落在他怀里,楚琳指著他:“大作家,如果換成是我,請給我明白簡單的答案,不要繞完了整個地球,才發現春夢了無痕。”
  津平哈哈大笑了,他就是喜歡楚琳和別的女孩不同的性格——單純、稚气。
  “愛情沒有面貌、沒有標准,當它來臨時,往往叫人措手不及,那种循序漸進、一分一毫的儲蓄不是愛情。我認為,愛情像煙火——爆烈時,儀態万千、變化莫測;告別的時候,留下凄美的余溫,讓你在午夜夢回中追思怀念不已。”
  “我不認為愛情是這樣的。”楚琳不以為然,“它應該是……”想了想,她面向滿天星斗,神情庄重地說,“它應該是由少增多,從點滴匯聚成汪洋,等到接近滿溢時,愛情就成熟丰富了;它多得一輩子都用不完,它一定是踏實的,适合細細咀嚼的。”說得雖有些支离破碎,卻道出楚琳對愛情的定義。
  “就像一棵大樹,經過歲月的千錘百煉,終于綠蔭窯頂;所以沒有中間奮斗的過程,不足以話真情。”她試著表達出完整的看法。
  津平起立,對著她做出下跪的樣子:“皇上英明!容小的我稟告……”
  “說!”楚琳被他逗笑了,大搖大擺地坐四位子上。
  “請皇上恩准,賜小的一吻!”
  “去你的!”她跳開了。
  躲在花叢月影間,她對津平說:“早點休息吧,明天禮拜天,你想去哪里?或者就和我去听楚風唱歌?”
  “他唱歌也是下午的事,那上午呢?我看……上午去找季偉吧!你在家等我。”
  道別之后,楚琳回家輾轉難眠。

         ★        ★        ★

  “姊,太陽晒屁股嘍!”楚風大呼小叫的,扰人清夢。
  混到凌晨五點才昏昏入睡的楚琳,眯著雙眼,頭痛得要命。
  “媽去做禮拜了,我差點也被捉了去!媽一直嘮叨,說我們是迷途的羔羊、上帝心疼的孩子,再不好好做禮拜,她會生气。”
  “楚風,給我一片止痛藥。”
  “怎么啦?老姊。”楚風翻箱倒柜,只找到保濟丸,“不知道可不可以?”他拿給楚琳。
  “藥不能亂吃,我看等一下再說吧!几點了?”
  楚風看看表,“十二點了!老姊,做飯啦!餓死了。”他一邊嘀咕,一邊走出去。
  “老姊,你真夠笨的,到現在還學不會打橋牌。這樣好了,我把你和小琴都教會,再找季偉來,不就好玩多了!”楚風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叨念著。
  她對著鏡子,懶得理弟弟的咋呼。
  “好吧!不理人,我去找季偉玩。”
  他戴上帽子,騎著越野車一溜煙就不見了人影。
  楚琳垂頭喪气地頹坐在床沿。
  她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了。
  昨晚,津平提議散步,事后言不及義地扯開話題,他不是說有急事北上要和她商量嗎?
  是求婚?
  她有些飄飄然的喜悅。
  但為何當津平帶著男性的渴求撫触她時,自己卻有被侵犯的感覺?我到底怕什么?為什么婚姻里,一定要有“性”?那讓人陌生、害怕又難以抗拒的“性”?
  對于自己不斷躲藏、閃避著二位愛慕者的行為,她又找不出合理的解釋。
  為什么我會產生“逃走”的念頭?
  是不是不能兩全其美,既要情人,又要兄弟?
  還是,她希望同時擁有津平与季偉?友情和愛情看來是真的很模糊了。她太年輕了,年輕得當面對選擇時,竟然有了放棄的打算。
  下午,津平從季偉的宿舍打電話來。
  “嗨!丫頭,我們正殺聲震天呢!楚風和老王都在,所以——看是你來觀戰,還是晚一點我去你家?”
  楚琳能拖就拖,立刻下令“晚餐再敘”。
  沒多久,楚媽媽回來了,帶著神秘的表情,她問楚琳:
  “怎么,沒出去?津平呢?”
  “和楚風玩橋牌去了!”
  楚媽媽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想了想。
  “丫頭!猜猜媽今天和誰吃飯?”
  “干媽!”楚琳得意地回答,“張太太昨天就逼我改口了!直嚷著看黃歷,要選個好日子正式收我做干女儿。媽!你好狠喲,不要我了!”她故意和母親撒嬌。
  楚媽媽提醒她:“你是該改口了。以前,礙于公私分明,若在公司叫阿姨,怕別人會吃味,認為你不是憑真本事。這會儿,上上下下都夸你認真,媽才答應的,我不想讓旁人戴著有色眼鏡來看待這件事。”
  “知道啦!”
  楚媽媽又繼續說:“你干媽今天請了張查和他的儿子銘生吃飯,張經理……哦,該叫干爹了!你干爹作陪,主要的目的是希望將台中分公司交給你管。我覺得你還太年輕,不能因為公司想找自己人,才交給你,最好是适才适性,這是我的看法。”
  “媽,銘生來干什么?”楚琳緊張了。
  “你說呢?我看他成熟穩重,年紀大你兩歲,個性卻比你成熟許多;至于是否天從人愿,這完全要看你自個儿的意思,媽不過問,你放心!”
  “我不想离開你,也不想再考慮其他的對象。事實上,現在的我根本也沒條件再多想了,光是津平及季偉,我就分不清楚是友情、是愛情……”
  “說得也是。我累了,去躺一會儿。”楚媽媽提著大包小包,走進臥室。
  “媽,你買什么?大包小包的。”
  “哦,几件運動衫。拿一件給季偉吧!這孩子只身在外,沒人照顧;你看他衣服穿的多不稱頭!”

         ★        ★        ★

  傍晚時分,楚風和津平回來了。
  “怎么沒過季偉一道來?我給他挑了件T恤。”楚媽媽對楚風說。
  “季偉有個同學會……”津平搶著回答,說話時,眼光還意味深長地在楚琳臉上溜了一圈。
  飯后,津平建議散步。
  兩人拉著手,走在社區空蕩蕩的球場上。
  手臂涼涼的,楚琳不自覺地縮了縮身子。
  津平体貼地脫下外套為她披上。
  這种感覺真好,津平真像位慈父。
  “楚琳……”
  “嗯?”
  “今天,季偉告訴我一句話——你也許比我還清楚。”
  “什么話?”楚琳錯愕地抬頭看他。
  “他說——他說你是‘他的女人’。我一時有些糊涂,也沒答腔,接著他又說了一遍。”
  “他——可惡!事情不是這個樣子的。”楚琳气急敗坏的對津平解釋一切——從他莫名其妙使性子到表自愛意、自己拒絕了他……一古腦儿地全盤托出;當然,那激情的擁吻被她隱瞞了。
  津平靜靜听著,見她脹紅的臉、急促的呼吸,津平有點胜利的虛榮感。
  “其實,打一開始介紹你們認識時,我和季偉都把你當作好兄弟,從未察覺你的女性特質。日后,也許是大家都長大了,對异性的需求及渴慕,漸漸盤据了我們的心頭,對你,自然就失去了那份‘單純’;說沒感覺,那是騙人的。”他緩了緩,點燃一根煙,煙霧冉冉上升,他的側面顯得有些詭异。
  “至少,我第一次認識你時,就曾毫不諱言的說,甚至是惡心的說,我喜歡你那丰滿的胸、渾圓的臀、誘人的嘴……真的!我的坦白可不多見。丫頭,你要知道,男人看女人沒有不帶著‘性’的意味的!”
  他不放棄,仍露骨地接下去:“你信不信?昨天晚上我說住飯店,其實,我想和你做愛,我想占有你,我甚至在腦海里已經有了你的媚態、你的嬌吟、你的……”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楚琳捂著耳朵,尖叫了起來。她不顧一切地向前狂奔,她受不了這种言語暴力!
  不知跑了多久,她才疲憊地停下來。
  靠在大樹上,楚琳痛不欲生,任淚水濕透津平的外套。
  她一直大聲地哭著,羞辱、悲痛、絕望不斷撞擊著她的心。
  天哪!讓我消失吧!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津平,你粉碎了一切!你沒有理由如此待我!楚琳捶打著樹干,泣不成聲。
  哽咽到最后,她已啞了嗓子。
  直到一雙男性的手臂從背后抱著她,輕輕托起她的一下巴,抱歉地說:“回去吧!”
  她才感到好累、好累!
  一路上,兩人都沉默得緊,誰也不敢開口。
  到了家門口,津平清一清喉嚨:
  “楚琳,很抱歉剛才說的那些話!本來這次北上是想上門提親,但現在……事情變成這樣……楚琳……忘記我!”轉身走了几步,他又折回,“季偉還年輕,對于自己的決定,也許有些懵懂,但是,你不能因此傷害他。祝福你!”
  “傷害?你憑什么說我傷害他?為什么你不擔心我受傷害?”楚琳悲苦的心情又被挑了起來。
  “你比他大,出社會也好多年了,你的社交比他活躍、頻繁;至少,你的見聞比他多!”
  “呵,謝謝你!我的工作經驗就等于我的愛情經驗?津平,你不公平!你知道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甚至——連初吻都是拜你所賜!”楚琳不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羞辱,她用力把津平關在門外。
  酸軟乏力地倒在床上,她任由疲累的軀体隨著干枯的靈魂,載浮載沉在無人的海洋里。

         ★        ★        ★

  “進來!哦,楚琳,到干媽身邊坐。”張太太神清气爽地招呼著。
  “干媽,我的簽呈你看了嗎?”
  “看過了,我很高興!台中一直缺少自己人,你去正合适,只不過我很好奇,怎么前天你媽還說不可能,今天你就答應了?”
  “人家想替你分憂解勞嘛!怎么,不好呀?”楚琳微微一笑。她握著張太太的手,不放心地央求著:“干媽,你要是有空的話,就找我媽出去走走,她怕打扰你太多,一定不會主動邀約的,我最怕她一個人呆在屋里。”
  “你放心!我和你媽是多少年的老姊妹了。”
  “謝謝干媽!”她略為安心的投給張太太一個感謝的笑容。
  拍拍楚琳的肩頭,張太太若有所思。
  “丫頭,台中方面有董事長及銘生在一旁協助你,生活上應該沒有問題;工作呢,你一定也能胜任。干媽希望你能趁著這段時間,再多參加一些研習班或去大學里修個學分,日后,公司的行銷經理就非你莫屬。別到了那時候,自己肚子里空無一物,沒法子管人;就像我——為了人才尋尋覓覓,好不辛苦。”她開心地撫弄著楚琳的長發,“小時候,你的頭發就是干媽的玩具,一天換三個發型,你乖得不得了,從來不哭。有時候力道過了頭,你會輕輕告訴我‘痛痛’!唉!才几年光景,一轉眼你都要嫁人嘍!”
  “我嫁人?干媽,你有沒有搞錯?”楚琳不依地抗議。
  “怎么,當真守著老媽媽?違心之言。”張太太點了點楚琳的鼻尖,二人笑開了。
  回到辦公室,她感覺气氛不同于以往。
  靜悄悄的,各人低頭忙于手中的工作;平常吱吱喳喳的喧嘩,此刻有如禮拜天的陽台上晾晒的內衣褲,正在陽光暖暖的安撫下,逐漸褪了水分般的干硬起來。
  她左顧右盼,還是沒人正眼瞧她一下。
  電話鈴聲惊動了正在納悶的楚琳,她毫不遲疑地接起電話,讓自己的聲音打破這沉悶的寂靜。
  “楚琳?”她被那熟悉的叫喚震動了心頭。
  是季偉!他從不曾打電話到公司來的。楚琳既慌又亂,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為什么不吭聲?楚琳!你在听嗎?”
  “季偉,有事嗎?”
  “沒——沒什么!楚琳,你還在生气?”電話彼端傳來的隆隆車聲,正用力輾過她的耳膜。
  “楚琳,我必須馬上赶回台南,我媽生病了!本來想寫信告訴你,可是寫了五六張,還是不如直接听見你的聲音來得踏實。我辦了休學,可能短期內不會上台北……你要保重!”一口气說完,他挂了電話。
  楚琳來不及細想,她也不愿再為工作之外的事,多費一點心思,一切就隨風而逝吧!
  正在落寞之際,電腦室的門打開了。
  若霞、小吳、吉姆及所有伙伴們推出一個大蛋糕,另外還有二十五朵乳白色的郁金香。
  她們一張張充滿興奮的笑臉,將楚琳團團圍住。突然,辦公室的燈光,不知被誰關掉了,小吳點燃香水蜡燭,首先祝福她:“可愛的楚琳要离開我們了!沒有她的日子一定缺少歡笑。現在,請楚琳接受每一個人獻上的香吻,不同色彩的口紅代表過去她為本公司產品所做的貢獻,并且,請楚琳帶著這張照片到台中為我們開創更好的未來!”
  大伙儿齊聲歡唱,每個人均用力地在她面頰、鼻頭、眉眼、下巴等處印下了大大小小的唇印。小吳取來拍立得,為這一刻留下了紀念。
  “原來,你們這一群寶貝早已謀划好了,真是讓我受寵若惊!”楚琳感激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
  張經理、張太太也跟著走出經理室,二位長者笑著宣布:“好了!今天下午放半天假、諸位想請客的准備好鈔票,我們丫頭絕對來者不拒!請吧——”
  歡呼聲、擊掌聲,響遍了整間辦公室。
  楚琳在眾人簇擁下走出了公司。
  鬧了一下午,看電影、下午茶、買禮物、贈書、吃晚餐、跳舞,楚琳最后是在小吳車子后座睡著了的情況下被護送回去的。
  半夜醒過來,她躡手躡腳地溜進客廳。
  不小心被東西絆了一下。
  她扭亮台燈,發現自己的一堆禮物里,有件陌生的淺紫色羊毛衣,上面附著一張卡片。
  打開來看,娟秀的字跡進入眼帘。丫頭:
  媽真舍不得你只身在外。
  你長大了,必須開始為自己的未來作打算了!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寓情依依在所難免。
  回顧前半生,媽一路行來倍嘗艱辛,所幸你和弟弟乖巧体貼、順從懂事,給了媽不少安慰。
  這件羊毛衣是你最喜歡的顏色,試穿看看合不合身?記得天冷要加衣,免得媽挂心。
  你是個好孩子,不過,在感情上卻處理得有如糾結的毛線球。
  媽再度提醒你,找出症結所在才是當前首務,不可陷入思考盲點。
  津平、季偉都是好男孩,只不過津平老練,季偉稚嫩;你呢,何嘗不是“半生半熟”?
  到台中也好,用心想想未來。順其自然吧!成長過程中本就充滿許多的不可知,再過一陣子,媽相信你會更穩健、更成熟。
  祝你
  平安
  媽媽留
  楚琳把信貼在胸口上,抿著雙唇,幸福甜蜜盈滿她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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