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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水瓶座的女人——再偉大的愛情也無法綁架她的


  “听說你昨天很晚回來啊?”餐桌上,家琪故意微笑著問家樹。
  家樹正咀嚼著丰盛的菜肴,隨口答道:“還好啊!她不想坐車,我只好陪她散步囉!”“家樹呀!你就自動招了吧!她們女人的好奇心是不得了的,不打破砂鍋問到底,那會放過你啊!”謝亦洋搖著頭,明示儿子干脆說個清楚。
  “……也沒什么啊!我一直說話,她大部份的時間都是笑而不語,害得我也拘束起來,不像跟家琪、欣然在一起時那么自在。”
  欣然才和家琪忍不住偷偷地笑了,現在聞言卻是一愣,不禁偷看家樹一眼,見家樹也看著她,慌忙低頭吃飯。
  “人家女孩子總是害羞嘛!只要多相處,熟了就好了!你可以請明娟常來吃飯嘛!很快就熟了!”芳枝順水推舟說道:“咦?就今天怎么樣?”
  家樹頓了一下,方說:“今晚我們約好去听音樂會。”
  “太好了!太好了!”芳枝一听,高興得兀自猛笑著。
  “是誰先約誰的啊?”家琪對哥哥挑了挑眉問道。
  這時電鈴突地響了,給家樹一個逃避的机會。他起身去開門的同時,背后一桌子老小早已不能自己地竊笑了。
  “欣然——”家樹喚道。
  欣然抬頭注視皺著眉的他,視線一轉,見到他的一旁正站著陰郁的志源。
  在謝家附近公園中,兩人都憋著一肚子气不講話。良久,志源冷笑說道:
  “我差點要登警告逃妻的廣告了!還是你媽明理,終于告訴我你在那里。你倒逍遙嘛!連個電話都沒有,我姓什么叫什么,你還記得吧?”
  “你一定要用這种語气跟人說話嗎?”欣然委屈地辯解著:“我只是离開台中几天,讓彼此冷靜一下,這犯了什么錯,值得你這樣興師問罪?”
  志源深呼吸一口气,按捺住脾气道:“好,想了快三個禮拜,該想清楚了吧?”
  “還沒有!”欣然賭气地答道。
  志源怒气又起:“你不覺得很無聊嗎?……我在銀行抱著鐵飯碗,再几年就要升襄理了,現在有机會再去多念個學位,多少女人對我主動示好啊!要不是看在我們多年感情的份上,我大可樂得快活!現在問你要不要結婚,就考慮那么久,你以為自己還二十歲啊?都快變黃臉婆了知不知道!除了我,是沒人會要你了!”
  欣然听得悲從中來,八年的感情,似乎是白走了,才會換來种种的不了解。她拂拂秀發,擦擦臉上的淚水,要求自己冷靜下來。
  “志源,你很优秀,可是我從來不是因為你的條件才喜歡你,為什么要說這种話讓我傷心?還把我們的關系說得那么現實丑陋?你忘了當初為什么喜歡我了?唉!那些快樂的日子已經逝去了,你除了要我,還要更高的學歷、職位、權力,想要的這么多,當然容易不快樂,甚至容易頻頻動气。”
  志源沈默了一會儿方道:“你是要做太太的人,本來就該遷就一點。”
  “你要這么講,我就說不下去了。你變得很專橫,只為自己著想,一點都不顧慮我的感受……”欣然實在疲憊极了。
  “夠了!我丟下工作來台北,低聲下气接你回家,你還想要怎樣?我倒覺得我沒變,是你變得無理取鬧!”志源怨聲打斷欣然,抓起她的手腕說道:
  “走!”
  欣然一陣錯愕,惊問:“你想干嘛?”
  “跟我回台中!”志源緊抓著她,想拖她走。
  “放開我!”欣然掙扎著,不敢相信丁志源竟用起暴力。
  “欣然——”一句呼叫聲從不遠處傳來。
  志源、欣然各自停止動作,望向快步走來的家樹和家琪。
  家樹走近后,怒目瞪著志源,家琪赶忙擋住他,勉強故作若無其事地微笑道:“我媽說欣然太瘦了,一定要回去把飯吃完……丁志源……你要不要一起來?”志源尷尬得下不了台,冷笑一聲,回瞪家樹一眼。他不情愿地突然放開欣然,也不管她因而踉蹌不穩,轉身急急离去。
  家樹連忙攬住快跌倒的欣然,不悅地注視志源充滿霸气的背影。
  “那個男人怎么這樣?!”家樹猶含怒容地斥責道。
  “人難免會有情緒嘛!他以前很斯文的!”
  在大學校園里,家琪、家樹并肩坐在觀眾台上,遠遠看著欣然正沿著跑道大步快跑。身著運動裝的她似乎精神充沛,實際上卻只能藉此發泄內心的情緒。
  “是嗎?……欣然呢……以前她是什么樣子?”家樹好奇地問。
  家琪回憶著說:“很活潑、人緣好、鬼點子多,是田徑隊和校刊的大將;
  丁志源則是功課好,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他們是學校有名的金童玉女。”
  家樹若有所思道:“我實在想象不出來……你看丁志源多跋扈!而且欣然時常心事重重,一點也不像你說的樣子!”
  家琪笑著說:“人是很奇妙,有一次我們在觀看欣然田徑比賽時,我曾開玩笑說:‘丁志源,欣然跑得這么快,你追得上嗎?’他很自信地表示只要在起點等她,她跑得再快,還不是都得繞回來。唉!他們能在一起這么久,自然有原因的。我們也不用太多管閒事。”
  家樹不以為然道:“誰說人生就一定是得繞回起點的跑道?”
  家琪斜睨了他一眼說道:“談戀愛談太久沒結婚,早晚會出問題。再新鮮的牛奶放久了也會變酸,還不加趁新鮮一口喝掉算了!所以我也勸你,找到一個差不多的,趁新鮮,管他的,娶回家就算了!想太多是不行的。”
  家樹沒有接腔,徑自遠遠凝望跑道上的欣然,見她逐漸放慢腳步,停下來喘气,接著叉腰蹲下,倏地干脆跌坐在地。
  家琪、家樹不約而同站起,關切地盯著將頭擱在膝上的欣然……家樹、明娟剛听完音樂會出來,漫步在黑夜中的台北。
  “你覺得怎么樣?”明娟手里拿著會程解說表,很嬌羞地問道。
  “……什么?哦!……”家樹愣了一下,想想后才說:“大体上還可以,但鋼琴的詮釋有點粗魯,交響樂團的銅管部份太弱了。你覺得呢?”
  明娟順著他的話回答道:“……是啊!我看你從頭到尾都不太專心的樣子,還以為你沒在听呢!”
  家樹笑笑說:“我看你才不專心!要不然怎么都在注意我有沒有專心听呢?”
  “啊!你好討厭!”明娟趁勢撒嬌,還主動握住家樹的手。
  家樹暗自一惊,走了兩步,很自然地抽出手說:“報上說下禮拜有大陸紹興戲的劇團要來,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觀賞?”
  明娟一怔,咽了一口口水,痛苦地點點頭,心想:這大概就是欣然所說的“甜蜜的負荷”吧!
  夜間十點,很多商店都在准備打烊了,他們走在騎樓下,正好經過一家布置溫馨的禮品店,明娟乘机又拉著家樹的手問:“你在美國的家是什么樣子?多講一些吧!”
  “很普通的公寓啊!”家樹盯著櫥窗里的鑰匙環,有一個笑容燦爛的小女娃讓他看得出神。
  “我進去一下。”家樹突地說道。
  明娟還在訝异大博士也逛可愛小店時,家樹已經拿好那個鑰匙環交給店員結帳了。
  明娟走過來,很開心地試探道:“買了什么啊?”
  家樹极溫柔地笑著說:“鑰匙環。我要送給一個朋友,她最近心情不太好,想藉此鼓勵她一下。”“男的朋友還是女的朋友?”
  “朋友嘛!那分什么男的女的。”
  明娟握住家樹的手,抬頭望向高高的他,很在意地笑問道:“告訴我,你對女朋友也像對朋友一樣好嗎?”
  家樹笑了笑,不如該怎么回答。
  家樹開門進入燈光黝暗的客廳。瞥見陽台上欣然的背影,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打招呼:“嗨!”
  欣然一惊回頭,忙拭淚強笑道:“你回來啦?”
  “……還在難過?”家樹低下頭盯著仍舊在沮喪中的女孩。
  欣然卻拂拂發絲,顧左右而言他道:“看你心情不錯,怎么樣?李明娟是不是你正在找的‘黃金’?”
  家樹笑笑說:“黃金不敢想。這個年紀了,又被他們逼得那么緊,黃鐵礦也可以將就了!”
  欣然也笑了說道:“說這种話,小心我去跟李明娟告狀!”
  “你要是有這种閒情逸致,我倒放心了!早點睡吧!”
  “好!”欣然轉身准備离去。家樹猶豫了一下,才拿出口袋中的紙包叫住她說:“給你!家琪說你以前很活潑,我想當時的你一定跟它一樣,時常笑得那么開心。我想……它可以提醒你常常笑,別煩惱,這世界上沒什么事是大不了的!要快快樂樂地做自己才重要。”
  家樹說完,不知還能說些什么來表示安慰与關心,于是輕輕地擁住欣然,拍拍她的背。一會儿才放開她,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轉身离去。
  欣然心情波動地望著家樹的背影,又低頭凝視手中的鑰匙環——一個笑容燦爛的可愛娃娃……早上,欣然剛陪明娟走出一家高級名品店。兩人拎著大袋小袋,明娟愉快地哼著歌,与近几日來的苦旦臉完全不同。
  “哇!要看的、要背的都完成了,好象考完聯考,真輕松啊!”
  欣然听了笑道:“干万不要掉以輕心呀!事情還沒完全成功呢!”
  “遵命!老師。不過,家樹這個人真奇怪,听完了古典音樂,還要去听什么紹興戲,誰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啊!”
  欣然側頭想了想才說:“剛才那聲老師不能讓你白叫,待會儿就去找點資料幫你惡補惡補!”說著,她搖頭打開座車門。
  明娟喜上眉梢地說:“謝謝!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喔!家樹……他牽我的手了!”
  “真的啊?進度不錯啊!”欣然等明娟坐定后,拿出鑰匙發動車子。
  明娟一眼就被那副鑰匙環所吸引,伸手去摸,問道:“好漂亮!新買的呀?”欣然邊倒著車說:“朋友送的。”
  “男的朋友還是女的朋友?”
  “男的女的還不都是朋友!”
  听到欣然這句響應,明娟的微笑凝固在臉上,眼神直覺地警惕起來。
  “哇!爸,你真的很厲害耶!”家樹贊歎著。
  “開玩笑!我是專家,而且這些木頭都是我養的!”謝亦洋得意极了。
  “好,該我了!我不能太漏气。”欣然正專心地觀察著。
  這三個人已經在家玩疊疊樂玩了兩個小時了,芳枝早早就棄械投降,謝亦洋則成功地抽出許多塊木頭,仍舊樂此不疲。
  “欣然我教你,不但要找塊容易抽出來的,還要讓下一個人更難抽,比方說這一塊……”謝亦洋熱心地教導著欣然。
  家樹打斷父親的話,還伸手阻擋道:“爸!觀棋不語真君子!事關消夜……”
  “你少眼紅!”欣然輕打家樹一下。
  謝亦洋露出詭异的笑說:“我會讓你佩服得愿意出消夜錢的。來,欣然別怕,摒住呼吸,專心……”說著,指示欣然開始抽出木塊。
  家樹笑著搖頭,故意鬧場道:“嘖嘖嘖,這塊啊?我看難喔!很難喔!”
  欣然貫注全神,不理他。
  須臾間,一舉成功地抽出,她得意地大笑,家樹只能搖頭歎息說:“真是沒天理!”
  接著輪到家樹了,他仔細觀察后,小心抽出一塊木頭,卻在頃刻間——全塌了。
  欣然和謝亦洋都拍手大笑,家樹則懊惱地趴在整桌的木塊上。
  欣然笑得捧著肚子喊說:“好棒!這下有消夜吃了!”
  家樹作勢毫不在意,伸伸懶腰時看了欣然一眼,見她笑得如此開心,露出多日來未有的笑容,不禁看得出神……
  “還好你說要來幫我,不然半夜也弄不完。”公司里,家琪一面低頭理帳目,一面對明娟說道:“忙得我焦頭爛額!沒辦法,要員工留下來還得付加班費,能省則省吧!”
  “別跟我客气啦!做生意的辛苦我怎么會不知道。”
  “十點前應該就可以好了,到時來我家坐坐吧!”
  “好啊!”明娟放下帳簿馬上說著,接著又閒閒地問道:“欣然這兩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家琪手不停地動著,隨口說:“對啊!你怎么知道?”
  “是家樹……不是,是我看出來的。……她為什么心情不好?”
  “還不是因為男朋友!反正是兩人吵架了,她男朋友今天早上才來托我幫忙勸勸呢!”家琪皺著眉,很為這兩個老朋友擔心。
  明娟似乎一惊,說道:“欣然有男朋友?”
  “嗯!交往七八年了。最近都已經論及婚嫁了!”
  “喔!”明娟略微放下心,隨即疑云又起地問道:“……家樹對欣然很關心耶!”
  提到寶貝老哥,家琪笑笑說:“他對每個朋友都很關心。時常連不相干的人他都關心耶!”
  “哇!差一點……”欣然失望地叫道。
  她和家樹在夜巿的攤位蹲著撈魚,還一面吃著冰淇淋。雖然手忙腳亂,笑聲卻連連不斷。
  家樹忽然凝視著伸手和小魚玩得不亦樂乎的欣然。
  欣然抬起頭,接触到家樹的目光,一怔,也呆呆地望著他……過了一段時間,欣然強笑著站起來說:“我們走吧!大哥,一條魚就夠了。”
  家樹這才如夢初醒,尷尬极了,說道:“好,我去結帳。”
  家樹拎著裝有一只小魚的水袋,与欣然談笑著進入家中,見家琪、明娟也在,惊訝地說:“咦?你不是說得熬夜赶工嗎?”
  “中午明娟來幫我,她很會作帳,所以已經搞定了!”家琪由衷感激地說道。
  “想說時間還早,來找你們出去逛!”明娟笑笑地說。
  家樹雀躍地說道:“等一下!先看看我們合作撈到的魚吧!”說著便拎著魚進廚房,找到一個空的玻璃瓶就拿了來到餐桌旁。欣然一直微笑著,也手腳俐落地幫起忙。透過光,小魚在剔透的玻璃瓶里游得自在歡喜。
  欣然、家琪不約而同贊歎道:“好可愛喔!”
  明娟不露聲色地觀察欣然和家樹。一會儿后,殷勤地邀約:“難得大家都在,一起去PUB好不好?”
  “好!”家樹率先應和著,又說道:“小魚就暫時待在家里囉!”
  明娟覺得今晚的家樹不大一樣,心情似乎非常亢奮。
  一行人說說笑笑地搭上明娟的座車,來到巿中心一家頗具味道的PUB。
  欣然、家樹、家琪三人圍坐著喝飲料,音樂。明娟去和老板打招呼。
  家琪突地說:“欣然,我跟你講。今天早上丁志源來找我。”
  家樹、欣然同時看向家琪。
  “他說,這次如果你不跟他出國,就會兩三年不能在一起,如果連這樣都無所謂,那兩人將來也沒什么前途了。這說的不無道埋啊!……你要想清楚,每個人都有缺點,志源也有他能干踏實的長處。你們在一起都那么多年了,情份非同小可啊!”
  欣然听得有气,回道:“反正我的假還有一個禮拜,回去后自然……”
  家琪截斷欣然說:“他說他心里有個期限,一旦過了就會另作打算。你要是決定了,為什么不現在就跟他談?万一你愿意,他反倒不愿意了,怎么辦?”
  “欣然,他既然有這种個性,我看你得多考慮!”家樹不悅地加入談話說道。
  “哥!我在勸合,你卻在一旁幫倒忙!這种事我們局外人那搞得清楚!如果他們過兩天又和好了,你現在說他的是非,豈不是枉作小人?”家琪激動得又轉向欣然說:“有句話我也跟大哥說過,再新鮮的牛奶放久了也會變酸,還不如趁新鮮一口喝掉!……而你們這杯牛奶,雖然算不上新鮮了,但說不定還有營養,只要不會拉肚子,就喝掉算了!想太多不行啦!”
  欣然然不作聲,家樹也沒再說什么,倒是离座一陣子的明娟回來了。
  “不好意思,這家店的老板是我朋友,好久沒見了,一聊就沒完!……對了,我點了一首歌給你們听。”
  家琪頹喪地問:“什么歌?”
  鋼琴手在這時彈起“往日情怀”的旋律。家樹一怔。明娟則凝視著家樹道:“這是我最喜歡的歌,你喜不喜歡?”
  家樹愣愣地呢喃道:“……這也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歌。”
  明娟故作惊訝狀說:“真的?我們真是心有靈犀呀!”說著伸手握住家樹,再轉頭得意地對欣然眨眨眼,笑得非常燦爛。
  家琪趁哥哥不注意,悄聲問欣然道:“你告訴她的?絕!連成語都用得好!”欣然一笑,低下頭喝飲料,眼神里有著一絲苦澀。
  “什么?要我寫情書?”明娟的表情很痛苦地說著。
  家琪安撫她道:“沒辦法!他得去台南在成大教書的老朋友那里住几大,臨走前,欣然還特地要他每天中午十二點注意傳真机耶!”
  “傳真?”
  “對!就是看情書。寄信太慢了,只有用這個方法才能緊迫盯人啊!”
  家琪繼續鼓吹著說:“就像寫日記嘛!今天做了什么,想些什么,還有對他的感覺呀……”
  明娟听了還是嘀咕說:“我不會寫情書,又沒寫過日記,而且文筆也不好……好啦!我知道你們一定會說是為我好,我試試看好了……”她拿起筆,不斷地搔著頭。
  坐在床上的欣然看了不禁想笑。
  家琪乘机向她贊歎道:“虧你想出這個方法!唉,只有你們這种浪漫的人才想得出來。而且我猜想,我哥一定會很感動的!”
  “最好有用,打鐵趁熱嘛!”欣然靠在枕頭上,伸著懶腰。
  “好了!好了!你們先听听!”明娟拿起草稿就念道:
  親愛的家樹:
  今天有兩個新客人來店里,總共買了五万塊衣服,我真是開心死了!晚上請家琪和欣然吃飯,那家館子菜很不錯喔!等你回來我帶你去,我們點了橙汁排骨、蚝油芥蘭、蟹黃豆腐,還清蒸了一條石斑魚……
  “等等!等等!”家琪睜大眼打斷明娟的話,說道:“你寫這是什么東西啊!別想要我哥有半點感動了!”
  欣然也笑得捧腹說道:“寫日記也不是讓你記流水帳啊!”
  “而且這那有半點情書的味道啊!你吃什么菜跟他有什么關系?”
  明娟想了想,委屈地說:“那要不然,后面加一句‘我吃甜點的時候,忍不住想到你’。”
  欣然苦笑著搖頭,家琪轉頭一徑地皺眉看她。欣然一看得很不安,突地意會說道:“看什么?別打我的主意!”
  家琪邪笑說著:“嘿嘿嘿,你逃不掉囉……”
  中午十二點,家樹在朋友家聊著天。“家樹,回台灣發展算了,机會挺多的。”范成安喝了口茶說。
  “我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尤其這次回來,發現我爸媽真的老了,我應該——”話未說完,傳真電話忽地響起,家樹一怔,想起欣然的叮嚀,連忙起身去傳真机旁看個究竟。
  成安赶緊說:“忙什么,我待會儿再看就好了!”
  傳真信逐行出現眼帘,家樹笑著說道:“是傳給我的。”
  家樹:
  有個朋友昨天來看我,她從小就是這樣:喜歡扮家家酒,喜歡結婚,喜歡抱著布娃娃又拍又哄,喜歡楞頭楞腦的男生,叫他“先生”;她現在就擁有著夢想中的婚姻,幸福得要命!……可是,有人也說過,當我們品嘗了愛情的甘蔗汁以后,還得苦苦咽下婚姻的甘蔗渣,咽一輩子。你說,婚姻究竟是什么樣子呢?
  正在困惑的明媚家樹不自覺地微微一笑,突地,他感到這感覺既新鮮又熟悉。……到底是怎么了呢?
  晚上,欣然伏案寫信,不時支頤看看手中家樹送的鑰匙環。
  “欣然!”家琪蹦蹦跳跳地進了臥房,來到她身邊。
  “公司忙完啦?”欣然間,姿勢變也沒變。
  家琪靠近她耳畔說:“明娟給我看了你讓她抄的信,真不是蓋的,你寫得還真好耶!”
  “真的嗎?”欣然微笑地看著玻璃瓶中的小魚。
  “亂真情流露的。那是不是你心里想對志源講的話?”
  “亂講!”欣然啐了她一口。
  鈴——電話響了,家琪在房內的分机接起。
  “喂?……”
  她微笑著,轉頭把話筒交給欣然。
  “說曹操,曹操就到。”
  欣然疑惑地接過。
  “喂?”
  “是我。”那端傳來志源的聲音,听起來十分消沉。
  “……上次對不起,我太沖了。”
  沈默了一會儿,欣然才道:“已經太習慣了。”接著兩邊又是一陣沉默。
  “你還好吧?”欣然開口問道。
  “不好,見不到你。”
  欣然登時心軟,什么話也說不出。
  “該回來了吧?”志源懇求著說:“我去接你好嗎?”
  “不用了!你工作忙。不要來接啦!”
  家琪看著欣然的神色,忍不住笑了。
  挂上電話,欣然陷入莫名的情緒中。
  家琪拍拍她的肩膀,老練地說:“會好的,都那么久了!”
  欣然無奈地說:“算了!不想它。先把明娟的功課做完再說。對了!万一他們日后發現還是合不來,當初是被假象騙了,結果又得分開,那豈不是我的罪過?”
  “你想太多了!感情的事就是這樣,我們只是給明娟加點調味料,讓她先能吸引我大哥,將來他們能不能在一起,靠的不是調味料,而是營養!什么是營養?就是個性、習慣、情份嘛!像你跟志源,恐怕也沒有共同的興趣和嗜好吧?為什么還能在一起?就靠營養啊!所以放心吧!我們不會有什么責任問題的啦!”
  “你呀!欲‘脫’之罪,何患無辭!”欣然輕打了她一下。
  范成安家中,家樹正在看報,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鐘。“十二點整。”他在心中雀躍地默念。果然,傳真机馬上准時響起。
  家樹:
  今天我在店里,一下午都在看門外走來走去的行人。很多看起來像是夫妻和情侶。我在想,他們是怎么相遇、怎么相愛的呢?他們為什么會有這种緣份呢?
  緣份是一种机率,在几十億人中要遇見一個,這机率真是小啊!……更難的是,緣份那么捉摸不定,有時出其不意地來,有時稍縱即逝地走。來的時候要掌握,走的時候要放手。……家樹,你覺不覺得人生當中很需要這樣洒脫的姿態?
  正在祝福你的明娟欣然獨自在街上走著,經過上次与家樹去過的樂器行,店內正巧傳出“往日情怀”的歌聲,她停住腳步,聆听著也陷入回憶中……
  經過一刻鐘之久,她才舉步,慢慢地走向不遠處——明娟的店。
  才剛進門,就被店里混亂的場面震住了。許多客人正圍繞著明娟,聒噪地討論質料、設計、价錢,欣然只好在一旁等。
  十一點五十分了,明娟還在与客人周旋,忙得不可開交,欣然等得十分焦急,上前拉一拉明娟。
  “再不抄就夾不及了!”她焦急地提醒著。
  “我現在那走得開?”明娟翻找著架上的衣服邊說道:“都是熟客帶來的,不能不給面子呀!店員生病請假,我也沒辦法。而且,晚一、兩個鐘頭再傳不要緊吧?”
  “你以為是交作業、傳公文啊?談戀愛就要這樣嘛!遲了就破坏了!”
  明娟猶豫著,客人卻在此時大聲喚她:“李小姐,這件要算多少啊?”
  “我馬上來!”明娟也喊著。一邊把欣然拉到柜台,提筆在欣然的信稿后面寫几個字后說:“喏!好了,就這樣傳了!”
  “好……好了?”欣然尚未回過神來,明娟已迎向客人而去了。
  她看著信稿上多加的字,搖頭苦笑著。
  PS:這封信是我用左手寫的,厲害吧?
  明娟語句從傳真机中一行行出現,家樹迫不及待地讀著,微笑起來。
  “哦?用左手寫的?”
  家樹:
  今天很孤單,在這個台北城。我常覺得台北提供了很多方便,為了享受這些方便,我們得忍受很多不方便。以前覺得孤單,我總是怀念起早晨的海;
  你知道嗎?早晨的海,其像一個剛洗完臉的小孩。……今天覺得孤單,不知為什么,卻怀念起一個人,怀念起一個人……
  正在孤單的明娟家樹的心酸痛了起來。一种愈想愈難過的情緒,正在他的心中無止境地蔓延開來……
  “怎么了?”成安覺得他表情有些怪。
  “我……我想現在就回台北!”
  華燈初上,家樹背著簡單行李走出机場,想起上衣口袋中的三封傳真信,拿出來看了又看,微笑起來。腳步輕快地坐上出租車。
  真是很奇妙,不是嗎?明娟和初次見面時差了十万八干里,听家琪說她是被逼來相親,才會故意那樣表現的。他咧嘴不停地笑,自己對婚姻的要求,不過是种“相知”的感覺,現在,這個人出現了,就是這個人了……
  腦海忽地涌現另一名女子——欣然,但他甩甩頭,把此念頭打住。
  不一會儿,家樹已然來到明娟的店門口。
  中午才因做成了三、四筆大生意,索性暫時打烊休息,和朋友去KTV大唱大醉,高喊今年一定要把自己嫁掉的明娟,此時止因微醺而精神不振,在柜台邊頻頻打呵欠。
  她才剛打完一個呵欠,抬頭就見家樹立在門口。背著行李、倚著牆,微笑地看著她。
  她一惊,愣住了,以為是在作夢。半晌,才緩緩走向門口。
  家樹含笑等她,明娟不自覺地靠近,与他互相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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