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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連几天見不到亦天的影子。
  公司的事情不會因他不在而停頓,所有的人都習慣了做自己分內的工作。尤其那位年輕卻十分嚴肅的出納許志堅,他似乎有權動用公司的任何錢,進來的支票和現款他收,付出的錢也由他開支票。
  斯亦天連錢都不理?不管?
  這個許志堅,雖然頂多二十五歲,身体又高又結實,很象遠動選手,但是他好像從來不講話似的。
  就算別人跟他講話,回答也簡單,短短的几個字,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而且,姮柔注意到了,從上班的第一天起,他從來未曾正眼望過她。
  但他分明是极正派,又清秀、斯文的男孩子。
  當然,姮柔并不是要每一個人都注意她,她只是想,大家同事,至少可以打個招呼。
  許志堅卻連招呼也沒打過。
  不提志堅了,她的工作漸漸多了起來。
  除了那些待整理的陳年舊帳外,新的單据也多。真的,他們几時做的生意?
  外面那個看店面的職員,似乎永遠空閒。
  今天斯亦天也沒出現,姮柔忍不住問了——因為她必須對陳先生有交代。
  “陸健,老板去了哪里?”她悄聲問。
  “亦天?哦!他不在,大概去了日本。”他說。
  日本!她想起來了,這家公司的人仿佛對日本特別喜好,喜歡吃生魚片,老板往日本跑,還有不少的日本生意。
  莫非—一陳先生認為斯亦天和日本人有關?
  “他常去日本?”她又問。
  “他常常飛來飛去,不清楚他去哪里,”陸健講得很小心。“做生意嘛!”
  “快回來了吧?”她再問。
  “不知道,他從來不說,”他笑了。“他總是說去就去,說回就回,從不向我們交代。”
  “真是沒見過這樣的怪老板。”她搖頭。
  “這樣不是更好嗎?”陸健滔滔不絕,“沒有人盯著我們工作,精神上比較輕松。”
  “你們每一個人不用盯著都努力工作啦!”她說,“尤其是那位出納先生。”
  “阿堅?”陸健又笑。“他很怕女人。”
  “哦——怕女人!”她不明白。
  “一見女人就臉紅,半句話也說不出。”
  “我以為他驕傲。”她笑。
  “驕傲!怎么會?”他拍拍腿。“等會儿吃午餐時你看我去捉弄他,他會立刻面紅耳赤,無地自容。”
  “不要這樣,捉弄人不是很好的事,”她搖頭。“會令人很難堪。”
  “我們同事之間慣了。”他不以為意。“不過做起事來,我們可是一本正經的!”
  “這樣倒也很好!”她說。
  就在這談話之間,斯亦天已施施然走進來。臉上,身上都沒有什么改變,更不像旅行回來。
  他似乎永遠都是這樣子。
  “亦天回來了!”陸健悄悄說。
  她立刻轉回桌子,不再出聲。
  她對他有點敏感,仿佛——不愿有什么差錯被他看到,就算她和陸健講話也不好。
  埋頭工作,一下子就全神投入了。
  快吃午餐的時候,她桌上的電話鈴響了。
  “亦天公司。”她習慣的說。
  “郭小姐,我是陳先生,”男人聲音。“現在你立刻找借口出來,我在上次的咖啡店等你。”
  “啊——這——”她心跳得很厲害。陳先生不是說過不再跟她見面的嗎?
  “立刻來。”象是一道命令,然后收線。
  姮柔呆了半晌。看見陸健望著她,她也是個靈敏的人,立刻說:
  “我弟弟正好在附近,他要拿東西給我。”
  “赶快去,我們等你午餐。”陸鍵很体貼。
  “不,我和他在外面吃飯,不必等我。”姮柔站起來。
  “我帶水果給你們吃。”
  “下午見。”陸健聲音追著她。
  她很緊張,也有點害怕,她被拖進了—個什么圈子呢?她真是擔心后果。
  再見陳先生——進咖啡店之前她要深深吸—口气,穩定情緒才行。
  陳先生沒什么表情的坐在—角,看見她?也只硬硬的,冷冷的點一下頭。
  她不明白,難道這樣子才能适合他身分?
  “很好,你來得很快,”他看看表。“我本來不該見你的,不方便,但這次——我帶個連絡人給你。”
  聯絡人?真是好像——間諜—樣。
  “是她。”陳先生指指鄰桌,一個打扮新潮的女孩子坐在那儿,對地點點頭。“這是她的電話。”
  姮柔接過來,放進皮包。
  “以后你們直接聯絡,”陳先生又說:“你的報告也交給她,明白不?她叫白翎。”
  白翎?假名吧!像小說上用的。
  那白翎再點點頭,徑自离開了。
  “另一件事我很不滿意,”陳先生望著她。“你的報告太簡單了,只有上班下班,在公司或不在公司的時間,這不夠,我要知道更詳細一點的!”
  “但是我——我總不能跟蹤他!”姮柔皺眉。
  “上班時間你當然不可能出去,下班以后,我要你留意。如果回樓上的家,當然算了。如果出去,你坐車跟一程,我要知道他平日多去哪儿。”
  “這——”她為難了。
  要她去跟蹤亦天?被人發現了怎么辦?
  “所有的車費都寫在報告上,我另付錢。”他又說。
  “不是錢的問題——”
  “其實你要有心理准備,一接受我這工作,你就要全力以赴,跟蹤只是最普通的事!”他說。
  “我又沒受過訓練,万一被他發現了怎么辦?”她問。
  陳先生露出罕見的一絲笑容。
  “你如果被發現,可利用你女性特權,讓他去怀疑你喜歡他好了!”他說。
  那——豈不卑鄙?這种事好詐!
  她脹紅了臉,半響說不出話來。
  “當然,你沒受過訓,你做不到,”陳先生可能知道話說的太重。“你可想受訓?”
  “不—一我不想,”她立刻搖頭。“我不喜歡做這一行,我觀在是——你一定要我做的!”
  “是!我勉強你做,所以不能要求你太嚴,”他又自言自語。“但跟蹤絕對不難,你一定做得到!”
  姮柔又想到他說的“女性特權”,非常反感。
  “試試看,好不好?”陳先生換了—种口吻。“你要記住,你做的工作是為政府,是神圣的。”
  “他——最近去了日本,今天才回來。”她不知道怎么會說出來。
  為他說的政府?神圣?她不知道。
  她的話根本是沖口而出的。
  “日本?”他搖搖頭,再搖搖頭。“不會,我們在移民局有人,他沒有出過境。”
  “但公司里的人是這么說的。”她辯白。
  事情怎么會這么复雜呢?
  “或許是他騙公司的所有人?又或者公司同事騙你?”他望著她。“我們做事有個原則,重視親眼所見,親耳所听,話經別人的口,就不再正确了!”
  “是。”她點頭。
  “所有的錢都進了你銀行帳號,你知道嗎?”他問。
  “不——我沒有去銀行問過。”她嚇了一跳。那么一大筆錢,這么快就轉進來了。
  “你去看看就知道。”他說。
  “可是——如果銀行或任何人查起來,我該怎么解釋?”她反應极快。
  “我們已完全替你弄妥,你絕對不需要在這方面擔心。”他又說一次。“也沒有人會查。”
  她相信這是事實。他是那种特殊身分的人。
  “那——還有什么事吩咐?”她問。
  “就是要跟蹤,”陳先生說:“還有——你從來不跟他講話,我希望你們混熟一點。”
  “你——怎么知道?”她膛目結舌。
  “他公司里當然不只你一個人。”他頗自得。
  “還有誰?”她簡直嚇坏了。
  這件事好象越來越复雜,她盯著斯亦天,又有人在后面盯著她?這——太可怕了。
  “你不必知道他是誰。”
  “但——我不喜歡在別人監視下做事,”她有點生气。“我不是你們正式的人員。”
  “已經算是,你不知道?”他說:“五年前我們錄用你己開始觀察你,結果你令我們很滿意,所以今天這件事才選中你做!”
  五年前?她真是几乎暈倒。
  那年她才大學畢業,什么都不懂——他們卻開始觀察,這份用人的長遠計划,深思熟慮真可怕!
  “如果你們的觀察認為我不合格呢?”她反問。
  “你并不知道什么,我們慢慢就會放棄你。”他說。
  她記起他曾說過,一進公司就是永久職員的話,她現在才明白。
  “但是——無論如何我希望知道‘他’是誰?”她固執的。
  “我不能告訴你,但你可以慢慢觀察,”他說:“只不過十個人,很簡單。”
  “至少你告訴我是男是女。”
  “這是一個測驗,希望你能通過。”他說。
  她吸了一口气,測驗!看來她已泥足深陷,她被“選”定做這一行己改變不了。
  “我說過,我不喜歡做——”
  “郭小姐,請記住我們的大前題,”他正色說:“我們每一個人都屬于政府!”
  她不能再說什么,政府,這是大前題。
  “我——盡力試試。”她說。
  她覺得心里沉重,要跟蹤,要接近亦天,這都是她极不愿意的。但——大概沒有法子。
  “很好。”陳先生站起來。“我先走,你吃些東西再回去,不要引起怀疑。‘’
  她點點頭。然后叫了份快餐。
  吃得完全沒有胃口,接近亦天,哦!這個和她完全格格不入的人。
  她很小心。飯后,她去買了些水果帶回公司。
  陸健在門口等她。
  “怎么去了那么久?”他問。
  “和弟弟聊了一下。”她胡亂說:“她為留學的事而煩惱,年輕人都是這樣。”
  “留學?可是——為錢?”他悄聲問。
  她錯愕的抬頭,他為什么這樣講?
  “我的意思是——如果錢不夠,可以跟亦天——不,跟公司借,很方便的。”他是善意的。
  “不,不是為錢,”她立刻說:“謝謝。”
  她回到辦公室,把每人的水果送到他們桌上,連煮飯的阿嬸也有。
  她拿著亦天的那份,猶豫一下,還是進去。
  陳先生說要接近他。
  “水果,斯先生。”她推開門。
  “啊——”他意外的望著她,仿佛從來沒遇過這樣的事。“好,好,請放桌上。”
  她微微一笑放下水果轉身出去。
  一直到下班,她都全力工作,也沒和任何人講話。
  “姮柔,可以回家了!”陸健說。
  她下意識的回頭,亦天已离開,水果仍在桌上,
  他什么時候走的?她怎么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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