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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那水果在桌上放了三天。
  可怜的苹果,都變得干了,枯了,失去了大部分的水分。而且——好刺眼。
  這斯亦天是什么意思?故意令姮柔難堪?
  姮柔努力壓抑了心中不滿,這個大男人實在太可惡了,他不吃,可以不接受啊!
  這三天他每天都來上班,每天都望望那苹果,像很滿意它的干枯似的。
  他大概是個殘酷的男人。
  本來姮柔也打算開始跟蹤他的,可惜苦無机會。
  他每天一下班就上樓。
  上樓回家——她只能這么寫在報告上。
  今天——又下班了,只見他點然香煙,大搖大擺約走出辦公室。
  姮柔一直偷偷的注視著——她真是慘,每到下班時刻神經緊張,
  啊!他沒有上樓。
  “我回家了!”姮柔立刻站起來,拿了皮包就走。
  陸健略略詫异的望她一眼,卻什么話都沒說。
  遠遠看見亦天在前面,她放慢步子。
  電影上見過,跟蹤是該閃閃縮縮的。
  亦天的背影很魁偉,很有型,他以前一定是運動員吧?要不然就會柔道,空手道什么的。
  走到路口,他停了一下,然后伸手攔車。
  姮柔著急了,她也緊張的叫車,命司机跟著前面的那輛計程車。
  她那司机跟著車,也多話。
  “你跟蹤他?他是你什么人?”他問。
  姮柔皺眉,不出聲。
  “我知道了,”司机自顧自的笑。“是你丈夫,他一定在外面另有了女人。”
  姮柔气紅了臉,只有沉默。
  丈夫?亦天這种男人可以做丈夫嗎?他眼中甚至沒有女人。
  很奇怪,前面汽車停在儿童樂園門口,亦天下車,并買票進去。
  姮柔雖意外,卻也只好跟著進去。
  有些他們那种人,是喜歡在這類地方交換一些情報的她在電影里看過。
  但——亦天只是漫無目的的逛逛,看看,有時也買票上摩天輪之類的地方玩玩。
  姮柔不敢跟得太近,只能遠遠的躲著。
  她覺得這實在是份万分辛苦的事。
  暮色已在四周緩緩聚攏,她很心急,這地方對一個單身女孩并不安全,他還要等到几時才走?
  果然,所有的燈都亮起來時,他還在小吃部吃東西,還喝著啤酒。
  姮柔真是好急,又气,是被他發現了,故意捉弄人嗎?看他那神色又不像。
  他像很落寞,又很孤單樣子。
  強自忍受他吃光所有東西,他終于站起來,慢慢踱出儿童樂園。
  姮柔暗叫—聲“多謝上帝!”跟著叫車,跟著他回家。
  看來,他只是到儿童樂園消遣一下,并沒有什么意圖,她在報告上這么寫著。
  回到家里已是九點半,母親急坏了。
  “你去了哪里?不回來吃飯也不打電話回來?急得我以為發生了意外。”
  “我還沒有吃飯。”她說:“臨時派我去查一份帳單,我也不知道會這么遲。”
  “下次千万來個電話。”弟弟也說。
  看見純良,听話又功課好的弟弟,她心中的怨气都消失了,九月他出國的所有費用都有了。
  “阿弟,公司借了一筆錢給我,不要利息,分期攤還,我給你作出國用。”她柔聲說。
  “啊——什么?”更惊詫的是父母。“你借到錢了?是多少?夠用嗎?”
  “足足有余,”她吸一口气,心中有莫名的辛酸,自己仿佛很委屈似的。“老板很大方,公司也年年嫌大錢,所以福利好!”
  “但是你才做了兩個多月。”母親說。
  “這有什么關系?我表現好,同事告訴老板關于我們家的難題,老板自動借的!”她笑。
  “那就太好了,太好了!”弟弟連連說:“本來我以為今年九月一定走不成了,正想找事做。”
  “其實早几天老板就答應了,不過錢沒轉進我的帳戶,我不敢講。”
  “錢已拿到?”母親大喜。
  “是。明天你們可以去訂机票,買必需品,打點一切了,明天一早我去銀行提錢。”她說。
  “姐——以后我念完書,一定嫌錢補償你。”弟弟說。
  “傻話,我要什么補償呢?我自己不喜歡留學,覺得做事更适合我,是我自己的選擇。”
  “好了,你們都別爭,自己姐弟,沒什么好說的,”父親說:“你們是我的好女儿和好儿子就是了。”
  “來,我熱菜給你吃。”母親開心的進廚房。
  姮柔真的餓慘了,她吃得簡直狼吞虎咽。
  “我從來沒見過姐姐這樣吃飯。”弟弟笑。
  這個興奮的孩子,—直陪在姮柔身邊。他感謝她為他的前進舖了一條康庄大道,他只要踏上去,努力向前走就行了。他覺得自己幸福。
  當然,他內心更充滿了感激。
  飯后,姮柔想早點休息,電話鈴卻響了。
  “姐,你同事找你!”弟弟說。
  同事?誰?陸健?
  “喂,我是郭姮柔。”她拿起電話。
  “白翎。”女孩子聲。“你今夜跟蹤了嗎?”
  姮柔心往下沉,真是有人監視著她的!
  “是。”她吸一口气。
  “但是你做得并不徹底,”白鑰沒有任何感情的說:“回家之后,他又出去了!”
  “那我又不能整夜跟——”她說不下去。
  父母和弟弟的視線都在她臉上。
  “我明白。”白翎說:“好在我們有人又跟了下去。”
  “既然有人做,何必再要我?”她忍不住說。
  “記住,這是個考驗。”白翎冷冷的。
  “我——”
  “明天中午我要報告,在原來的咖啡室,十二點半。”白鋼吩附。
  “是。”她收線。
  接到這樣的電話一定不會高興的,姮柔也默不作聲。
  “怎么了?跟同事不合?”母親關心的。
  “不——為了一點工作,沒有事,”她忍耐著:“公司的同事都很友善。”
  “我看你語气不大好。”母親說。
  “媽—一我的事讓我自己處理,好不好?”她說“我好累,要休息了。”
  母親只好不再言語,任她去沖涼,回房。
  無可奈何的躺著,她很懊惱,大概她一生都會陷在里面,再難自拔了吧?
  早晨再上班,情緒不怎么好,是昨夜睡眠不足之過。但是,意外見到亦天桌上的爛苹果不見了。
  她很細心,在廢紙簍里看了一下,也沒有,他并沒有把它扔了。
  過了一陣,亦天回來,像平日一般的沉默,也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一定不知她昨夜的跟蹤。
  她好奇的想知道,他到底把苹果怎樣了?
  或者——是煮飯的阿嬸扔的?
  找個借口,她溜過去問阿嬸。
  “老板桌上的苹果呢?”她問。
  阿嬸是住在樓上亦天家里的,也替他打掃房屋。
  “哦!他帶回家了!”
  “帶回家?”不知道為什么她會喜悅。“仍收著?”
  “昨夜他吃掉了。”
  “吃?苹果不是坏了嗎?”她急問。
  “我不知道,我看見他吃的。”阿嬸。“還有沒有事?我要出去買菜。”
  “沒事,沒事,你走吧!”她急忙說。
  她又悄悄溜回桌子,陸健卻問她:
  “你今天魂不守舍似的,怎么回事?”
  “沒有事,可能昨夜沒睡好,太遲回家了。”她說。
  “太遲回家?”陸健小聲叫。“昨天下班你第一個离開,怎么會遲?”
  “我——唉!辦了一點事,所以遲了。”她支吾著。
  陸健笑一笑,指指亦天。
  “今天亦天也臉色陰沉,不知為什么?”他說。
  她望了一眼,卻不是陰沉。
  “我覺得他今天很好啊!”她低聲說。
  “很好?他回來也沒有和我們打招呼。”陸健搖頭。
  “恐怕你們太敏感了。”她笑起來。
  于是大家開始工作。
  工作時,姮柔時時都在想,十個人中(除了亦天!)誰是奉陳先生監視她的呢?
  小美?不會,她太年輕,也沒城府。
  連修文?不象,他只愛開玩笑。
  陸健?更不可能,他們是比較接近的朋友。
  許志堅——啊!這個不言不語,視線完全不接触她的人很可疑。
  他可是故意不看她的?
  其他几個人都太平凡了,平日也沒接触,自然不會是,那個阿嬸,簡直是個笑話,老態龍鐘又胡涂的她,怎么會是身負重任的人物?
  是!她認為最值得怀疑的是許志堅。
  以后,可要對他的行動更留神呀!陳先生的考驗,她相信是通得過的。
  做了—上午的工作,中午亦天也坐在辦公室吃飯。
  果然,他不是心情不好。而是非常愉快。
  “吃完飯誰參加‘接龍’?或是‘拖黃包車’?”他叫。這是兩种扑克牌游戲。
  “我——我們!”大家一起叫。
  亦天的視線停在姮柔臉上。
  “你不能總當自已是局外人,”他說:“你己加入了我們這個大家庭。”
  “我不會玩這些游戲。”她臉紅了。
  他是很注意她的,是嗎?
  “沒有人天生就會,所有的事都要經過學習!”他又說:“你要記住,你已不能‘置身事外’。”
  姮柔吃了一惊,他語帶雙關,是故意點醒她嗎?
  他已知道她的身分!
  “好。我參加。”她吸一口气。
  “這才像話嘛!”陸健叫起來。“我總覺得你是故意拒絕大家。”
  “怎么會呢?”她仍臉紅。“我只是不熟。”
  “多參加我們,自然就熟了。”小美也叫。
  “姮柔和陸健最熟。”連修文永遠開玩笑。
  亦天看她一眼,又看陸健一眼,臉上很快掠過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姮柔很不喜歡這种曖昧,她轉開臉不出聲。
  阿嬸在這時叫大家吃飯,把這尷尬解開。
  有亦天在的那一餐,大家總是最熱鬧,一下子就吃完飯,開始玩牌。
  “賭什么?”亦天做庄。
  “你說。”小美嬌俏的笑。“只要我們輸得起。”
  “那么——輸的人請全公司的人看電影。”陸健叫。
  “看電影不好,還是吃飯。”連修文也叫。
  “好——星期天我們去野餐,輸的人負責全部野餐食物。”亦天說。
  大家轟然叫好,只有姮柔沒出聲,只淡淡的望著他。
  那眼神,仿佛看透了一切。
  但,看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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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勤鼠書巢 Luo Hui Jun 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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