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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下班時因為多做了一點事,姮柔遲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家,到巷口時,天已全黑。
  此地并不冷清,可能因為晚餐時間,行人也不多。姮柔不擔心,她只要多走二、三十尺就可以到家,而且他們這區的治安一向也不差。
  可是才走兩步,有人攔住她。
  曾雄?曾——雄?
  她是吃了一惊,可是又立刻鎮定自己,不必怕他,諒他也不敢怎樣。
  “攔住我做什么?”她昂起頭,冷漠嚴肅。
  “自然有事,”曾雄斜睨著她,十分可惡。“否則我不會另找妞儿?”
  “你—一尊重些。”她气坏了。
  “我是粗人,就是這樣的了!”曾雄嘿嘿笑。“我不懂什么是尊重。”
  姮柔想越過他而去,他卻阻擋。
  “我說過有事,你急什么?”他一付惡劣狀。“陳先生怀疑你不忠哦!”
  “你——胡說。”姮柔又气又急。“我的事不用你管,陳先生說過的。”
  “可是陳先生叫我來的,”他死魚般的眼睛盯著她。“我受命跟蹤你,想來你也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要見你。”她說。
  “我知道你不要見我,所以每天只在你四周而不出現,當然啦!我又不是斯亦天!”他嘻皮笑臉。
  “如果你再不說什么事,我就走了。”她警告。
  “我說了啊!陳先生怀疑你不忠,”他還是那副德性。“讓我來警告你!”
  “憑——什么這么怀疑?”她吸一口气。
  “有些事你知情不報,”他斜著眼又點一根煙。“你每周的報告寫得不盡不實。”
  “沒有。我知道的全寫了。”她忍不住說。
  她忘掉了這些事不必和曾雄嚕蘇的,現在她的聯絡人是白翎。
  “不。肯定沒有。”曾雄洋洋自得。“我每天跟在你后面,知道的比你的報告更多。”
  “胡扯——”她咬住唇。“這件事如是真的,叫陳先生跟我說。”
  “陳先生是上級,叫他來?”
  姮柔冷哼一聲,再度想越過他而去。
  他的雙手又伸出來,毫不客气的攔著她。
  “我的話還沒說完。”他冷冷的。
  “我不跟你說話,”姮柔強硬一點。“讓開。”
  “不讓,你能怎樣?”他動也不動。
  他就是那种無恥至极的人,專門欺負女人。
  “我——”她呆怔一下。她能怎樣?真是沒想到。“我告訴陳先生。”
  “求之不得,這表示我負責。”他居然還笑。
  “你——無恥之徒,”她忍無可忍的揮開他的手,預備沖過去。“讓開!”
  曾雄不但不讓,還捉住了她的手臂,她嚇得大叫起來,這豺狼怎能碰她?
  “叫什么?”他的手指加鐵鉗。“講完話我自然會走,你再罵人我就打你!”
  “放手,”她情急的掙扎。“你敢。”
  “我曾雄出了名的專打女人,”他嘿嘿怪笑。“不管你是誰,惹火了我——”
  “惹火了你怎樣?”一把冷冷的女人聲音加進來。
  姮柔如逢救星,轉身大叫:
  “白翎,他——他—一”
  曾雄一見白翎如見老虎,手松了,神情也變了。
  “白翎,你怎么來了?”他立刻換上笑臉。“我—一哎,跟她開開玩笑。”
  “開玩笑?你配?”白翎一點也不留情面。“你是什么東西?比狗還不如,你配?”
  “嘿——我——也是奉命做事。”曾雄被罵得服服貼貼,真是沒見過比他更賤的人。
  “奉命?奉誰的命?誰讓你來的?”白翎音聲不大,只是冷得刺骨。
  “我——哎——陳先生——”
  “放屁,老陳會叫你來?”白翎盯著他。“你想在姑奶奶面前要花樣?”
  “不,不敢——”曾雄真像一只搖尾乞怜的狗。“我怎么敢耍花樣,我也是——為你!”
  “滾!下次再有類似情形,我要你的狗命,”白翎陰沉沉的。“姮柔——是我的朋友!”
  “是,是,下次絕對不敢。”曾雄轉身,沒命的大步逃走了。
  兩個女人之間有些沉默,還是白翎先開口。
  “下次他真的不敢了,放心。”她說。
  “謝謝你,白翎,”姮柔撫著被曾雄握痛的手臂。“你怎么會剛好在這儿?”
  “那癟三不怀好意已經很久了,我不放心,”白翎淡淡一笑。“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為什么如此恨我?”
  “—來你當初不給他面子,再則——他恨小美,你是小美朋友,他就報复在你身上。”白翎說。
  “今夜如果不是你,真不知該怎么辦?”
  “你大聲叫好了,時間早,附近又有人家,”白翎說:“時間太遲就不行,你要人送。”
  “我總不能老麻煩人家。”姮柔說。
  “有人或者喜歡你去麻煩呢?”白翎笑了。
  “你又開玩笑。”
  白翎倚在牆上望著她,過了半晌。
  “說真的,是不是有些事你知情不報?”她問。
  “沒有——怎么會呢?”姮柔努力令自己不臉紅。“其實我知道得并不多。”
  “想來他們也不會真正讓你知道什么。”白翎似自語。“算了吧!”
  “白翎,你最近和以前不大相同了。”姮柔說。
  “是嗎?”她淡淡的。
  “真的。你以前很尖銳、很偏激、做事說話很不留余地。現在——淡了很多。”姮柔說。
  “淡了很多,”白翎笑。“人是會變的,也許我看開了,什么勁也提不起。”
  “看開?”
  “有的時候,我真怀疑自己做的事是否有意義,”白翎居然肯說心底話。“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不是說過,為政府,這是大前題。”
  “是。但——你可知道斯亦天的身分?”白翎問。
  “剛知道不久,,他和你們一樣。”
  “是。我們是同樣的人,做同樣的工作,但互相間有矛盾,有爭斗,”白翎攤開雙手。“很無聊。”
  “陳先生是主動,是不是?”
  “很難說,事情已經過了兩代。”白翎搖搖頭。
  “兩代?斯亦天的父親?”姮柔很敏感,立刻就聯想到了。“死在儿童樂園的?”
  “看來你知道得還真不少。”白翎笑。
  “不。我知道他父親不因為工作,他告訴我時是象朋友般,你——明白的,是不?”
  “我明白。斯亦天當你是朋友。”白翎點點頭。“這已經十分難得。”
  “哦——”
  “他知道你是我們派去,又是女人,他卻能當你是朋友,他對你很特別。”白翎再說。
  “感覺上他對任何人都很真誠,友善。”
  “除了女人。”白翎說。
  “你們有一個人去找過他。”姮柔沖口而出。
  她注定不能做這一行的了,別人對她好些,她真是什么話都說出來,不考慮后果。
  “我知道。那也沒什么,他們原本是朋友。”
  “是不是陳先生冤枉了斯亦天?你們其中有人并不同意陳先生所做的。”姮柔問。
  “誰知道?”白翎不置可否。“陳先生——也不是坏人,這個人太固執了。”
  “那么斯亦天呢?是不是坏人?”姮柔問。
  “那要看從什么角度來看了。”白翎臉上有淡淡的笑意。“這很難下斷語。”
  “從我們普通人的眼光去看呢?”姮柔不放松。
  “你和我可能認為他是好人,陸健、小美他們可能認為他是圣人,而老陳——當然認為他是坏人啦!也許不是坏,是敵人!”白翎說。
  “你一定知道原因的,是不是?”姮柔天真的。
  “不很清楚。我知道的只是資料,是死物,而且文字的運用上一點點偏差就給人很大的錯誤印象,”白翎慢慢說:“所以我可以算不清楚。”
  “誰最清楚呢?”
  “當然是當事人了!”白翎笑。“斯亦天、他的父親、老陳、和老陳的上一代。”
  “陳先生的父親和亦天父親有仇?”
  “老陳的上一代不一定是父親,可能是上級,”白翎解釋。“他們之間的事很复雜。”
  “亦天說并不認識陳先生。”
  “很有可能。事情從上一代開始。”白翎搖頭。“無論如何,你是最無辜的一個。”
  “如果相信命運的,可不可以說命中注定?”姮柔也笑。
  “命中注定有此一劫?”白翎笑出聲音來。“我得走了,和你聊天是很開心的事。”
  “那么,白翎,”姮柔吸一口气,很真心誠意的。“如果有空,我們可否約好一起喝杯茶,看場電影?”
  白翎顯然呆怔住了,這是她意料之外的話,喝杯茶、看場電影,好久不曾在她生活中出現的事了。
  “你——真這么想?”她轉頭看姮柔。
  姮柔認真的點頭。
  “是。我很希望這樣。”她說。
  “為什么?我又冷又硬又凶,完全不像個女人。”白翎自嘲的說。
  “你剛才說——我們是朋友,記得嗎?”姮柔說。
  朋友,非常溫馨,美麗的兩個字。
  “好!有空時我打電話約你。”白翎臉色十分柔和。“你很好,難怪斯亦天對你另眼相看。”
  “白翎——”
  白翎已飄然而去,溶入黑暗中。
  她已得到了白翎的友誼,是不是?從當初的极不友善,針鋒相對到今天的友誼,這其間也經過了好多,是不是?這友誼也真不容易。
  雖然經過了曾雄的不愉快,但和白翎的友誼比起來,姮柔還是開心的回到家里。
  白翎——她不知道為什么這樣想,白翎會對她很重要,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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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勤鼠書巢 Luo Hui Jun 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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