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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他怎么靜得下來休息?在終于見到月影之后,歐陽了解他的幸褔全部在她掌控的現在,她卻參与了這個令他心碎的計划。
  她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明顯了,他還以為月影會甘于和他回去過乎淡的生活,兩人安靜恬适地過一生;而就在他興匆匆編織美好未來的時候,月影卻想方法替他選妃,要一輩子擺脫他。
  那份刺痛如同刀剜,他站起來走到窗前,伸手在緊閉的窗扉一堆,窗子應聲而開,映在眼前的竟是那個令他又恨又愛的月影。
  “我……”
  月影說不出話來,也不确定自己來這儿的理由是什么。本來若是歐陽不開窗子,她站一會儿就會走了,也正打算要走了。
  也許是被他剛才在大廳的神情所困扰吧!歐陽的表情除了气憤,還有一絲不知名的情緒困扰著她。
  他僵立著与她對看許久,雖然受到傷害,但仍不忍那織細的人儿在窗前顫抖,歐陽突兀地轉身离開窗口。
  失去了他的身影,月影竟沒來由地感到悵然。
  “進來吧!”
  一股喜悅緩緩滲入她的心中,歐陽站在門邊,并沒有因气怒而离棄了她,月影踏前一步,再一步就到他伸手可及的范圍,細致的唇片彎成一個优美的微笑。
  他握住她柔弱的肩,輕輕地將月影推進門內,順手掩上門扉。
  “有何貴干?”
  她看得出他仍在生她的气。
  “對不起。”即使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她覺得有必要向歐陽道歉。
  他向后退,視線掃過垂首認錯的月影,她無邪的臉龐柒上一抹槐疚的紅暈,他熾熱的眼神鎖住她。
  “為什么道歉?”
  “如果你能告訴我……為什么生气?”
  他惊訝了,“你不是第一回惹我生气了,連离家出走這种事也是三番兩次地做,為何此次例外?”
  “這次不一樣。”月影深呼吸,“你看起來不一樣。”她不會解釋。
  但歐陽懂得她,如果有那么一絲机會,可能就是現在了,他決定清楚地告訴她。
  “你真的想知道嗎?”
  看見她急切地點頭,他不禁自嘲地笑了。
  “我不這么認為。”
  “什么意思?”
  “我一直表現得這么明顯,你卻一直不去正視我們之間的問題,居然到目前還親自過來問我這個問題。”他無奈地揮揮手,“還參与了這場鬧劇的策划。”
  歐陽的說法讓她迷糊了,“鬧劇?”
  歐陽朝她逼近一步,“你真的希望我早日娶親?”
  她點頭的動作有如舉劍相向,歐陽不由得瑟縮。
  “為什么?”他非得問清楚原因不可,看是不是跟自己預想的一樣。
  怎么每個人都要問她這個問題呢?月影也有疑問,但還是据實將當初的构想向歐陽說:
  “舞揚說,你就是沒娶親才會這么暴躁,我想想也對,為了照顧我,你到了這個年紀還沒有迎親……”
  “老天!”歐陽皺眉。
  “不對嗎?”她最近怎么老在問別人對不對?月影覺得自己快要喪失自信。
  何止不對,這簡直是大錯特錯。“我成不成親与照顧你這件事,根本就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儿。”
  “可是……”
  “蕭舞揚的話要是能信,狗屎都可以上桌了。”
  想到那個畫面,月影覺得惡心极了,“你怎么那么粗魯?”
  “我還有其它更粗魯的話還忍在肚子里,真不曉得你們怎么都把蕭舞揚那白痴的話奉為圣旨……”
  “別這么說,人家救了你。”月影譴責他,“別這么不知感恩好嗎?”
  “感恩?”歐陽冷笑數聲,“我還得要感謝她,讓我娶個不想要的女人!”
  “不想要?你都還沒看到人家,怎么知道不好?”
  “你是真的不懂還是裝傻?”一股無名火冒起,他怒极抓住她的肩,“我當然知道不好,因為我已經有想要的對象了。”
  “那就更奇怪了……”她茫然地問:“你為什么不娶她?”
  “我為什么不……”她竟敢問他這种問題,歐陽再也沒有辦法裝平靜,于是在月影耳邊大吼,“因為她該死的年紀小,頭腦簡單,而且快要變成白痴了。”
  她總算懂了,“你……的意思是說……”她用顫抖的手指著自個儿鼻子,“我?”
  “你。”
  “你怎么會想娶我?我一天到晚和你作對,總是惹你生气,還動不動离家出走,從來沒照著你的安排行動……”
  “我知道你做了些什么。”歐陽對她不停提出質疑感到不耐煩,“我要是知道為什么就好了,我還想找個人問問,這根本就是自找庥煩,要是可以控制,我宁愿不要愛上你。”
  愛上?
  “等等……”月影嚇得推開他倒退好几步,“一定是哪儿出了錯,可能是我們王府附近太少身分高貴的美女,以至于……”
  “我看上一個發育不良的驕縱郡主?”他硬著聲音,誰能容忍在示愛時受到此种質疑,“我想……你這种說法也侮辱到自己。”
  “沒關系……”她連連搖著手,“我沒關系,你的問題比較重要……”
  “為什么?”他逼近問題核心,“為什么你認為我的問題比你重要?”
  “我……”月影一直往后退,直到自己背抵上門板,“我……”她怎么能告訴他,她覺得他有病,要不然怎會讓這种事發生?
  他看出她眼中充斥著慌亂和迷惘的痛楚,卻不得不狠心逼迫她說道:
  “你知道成親的意義代表什么?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不再是你,而是我的王妃,而我生命的重心除了我本身,可能就是她了,也許她會替我生几個孩子……”
  “不要再說了!”月影捂住耳朵叫著,她覺得心中絞痛。
  “你不想听?為什么?”歐陽硬拉開她的手,“你怕听到最后將被迫承認自己對我也有感情,怕承認自己總是跟我作對……只是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
  “不!”他說得太接近事實,使月影惊慌得不知所以。
  月影奮力地推開他,然后打開門跑出歐陽房間。
  ***
  “你有沒有發現月影突然變得沮喪?”樂平公主突然說道。
  “何止月影,歐陽也是一樣。”尉霎隨著她的話也說出他觀察的結果。
  不用他們提醒,霧霓已經注意到了,但這兩人之間的問題症結在于月影,如果她看得沒錯,月影對歐陽該是有感情的,但是……
  即使是蕭霧霓,也會有看走眼的時候,她也不能夠肯定,因為月影的表現太模糊,雖然她可以确定歐陽的動態,不過……
  感情之事誰也不能勉強,若是月影不中意歐陽,她也沒有辦法幫他。
  因此,首要之策就是得先知道月影的心意,要不然就是得幫月影自覺她對歐陽的情意。
  “月影人呢?”霧霓微轉過身,詢問駿王夫婦。
  樂平公主很快地答道:
  “舞揚看月影心情不好,提議帶她出去舞劍、跳跳舞散心。”
  “去哪儿跳舞?”霧霓警覺起來,“尋芳閣?”
  尉云和樂平皆嚇一大跳:
  “不會吧?”
  不可能的事情往往都會發生。
  ***
  孫謹銳特地帶歐陽到尋芳閣散心,真是不可思議,他以為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踏進這家妓院,這尋芳閣曾是謹銳和昊風以及尉云三人的公敵﹐因為他們的妻子都曾迷上扮演名妓彩霓姑娘,同社會道德制約挑戰,而理由卻只是為了好玩罷了。
  但從今天開始,不會了!再也不必介意了,因為這富麗堂皇的妓院再也不是蕭家的產業,這個秘密到目前為止,只有孫謹銳知道。
  謹銳的岳父蕭鵬終于將妓院賣掉了,他已經勸了他好些年,可惜都找不到合适的買主,本來都快絕望了,正准備勸岳父將蕭氏產業售予幫會,若是有必要的話,他可以為他介紹銀衣會的當家,也就是他的師父﹐他都已經寫信讓銀衣會派人來昆明看看了。
  還好有這個人選出現,省得他麻煩,听說是個外地小伙子,家財万貫,也不等蕭鵬開价,就出了個天价,最后還是蕭鵬不愿多取,与他議定:只要繼續善待里頭工作的人,隨便拿個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就這樣,尋芳閣這個麻煩就离謹銳遠去了,這次賣掉尋芳閣是瞞著蕭霧霓和蕭舞揚,因為這妓院是蕭氏姊妹少女時代玩樂的重點,每回蕭鵬想要賣掉它,都受到兩個女儿的百般阻撓,所以這次買賣,只有女婿孫謹銳知道,而蕭鵬自己……
  在買賣一成交,光想到女儿發現之后會怎么整治他,就頭疼得交代謹銳,說要一償他夢寐多時的心愿,溜出去游山玩水。
  “我沒興趣尋歡作樂。”歐陽可是一點也不領情。
  “別老是悶在屋里,我帶你來這儿,只不過想讓你听听歌伎唱唱歌,這地方沒有什么別的娛樂,只是解解悶而已。”
  音樂和嘈雜的絲竹聲充斥在尋芳閣內,在一陣鶯聲燕語之中,謹銳找到了老鴇徐嬤嬤。
  “王爺,你怎么來了?”
  徐嬤嬤眼中的訝异一閃而過,謹銳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
  “很久沒有進來,听說尋芳閣換了東主,特地來看看有沒有什么改變。”謹銳快活地說道。
  “是這樣啊。”徐嬤嬤應變能力很快,“請王爺們跟我來。”她得盡快把他們帶往內室才行。
  “那是什么?”歐陽指著前方鬧烘烘一團人群聚集處問道。
  謹銳順著看過去,這景象太熟悉,讓他不由得身子一僵,“彩霓姑娘?”
  “什么彩霓姑娘?”歐陽問道。
  糟了,徐嬤嬤一邊在心底這么想,一邊還在心里搜尋著可以應付這种狀況的說法“彩霓姑娘就是尋芳閣的花魁,是不隨便見客的……”
  謹銳收緊視線盯著前方不放:
  “据我所知,她已經很久沒見客了,怎么今儿個又開始挂牌?”
  還不是舞揚和月影玩出來的?徐嬤嬤暗暗在心中歎气,表面卻平靜地說:
  “彩霓姑娘是尋芳閣的傳奇人物,新東主想要利用她的名气招來更多客人,使尋芳閣的名气更上層樓。”
  老閭想賺錢是無可厚非。
  “好吧!”于是謹銳這么說。
  “就讓那個彩霓姑娘過來見客。”歐陽冒出這么一句。
  徐嬤嬤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地恢复正常,畢竟這么多年在風塵中打滾可不是白混的。
  “可是……”總得想個法子搪塞。
  “怎么?嫌咱們身分不夠?”謹銳冷冷地說。
  “王爺怎么這么說呢?”嬤嬤額上冒出冷汗。
  “還是嫌我們銀子不夠?”歐陽的態度比謹銳更嚴酷。
  “怎么會。”徐嬤嬤拿手絹揮去臉上的汗,“我這就去安排,王爺們先點些東西吃吃,喝點酒……”
  她就知道事情不會這么好過,總會有點不良的發展,徐嬤嬤往月影和舞揚休憩的廂房急急奔去。
  ***
  “慘了!”徐嬤嬤沖進來對舞揚和月影喊著。
  舞揚吃了一惊,她可是從來沒見過嬤嬤像此時這么慌張過。
  “怎么了,嬤嬤?”她是不覺得有什么好搪心,天塌下來都有高個儿頂著,這也難怪她擔心了,舞揚天馬行空地想著。她和月影都不算高個儿,不通……徐嬤嬤就有些危險了,舞揚打量著嬤嬤的身形,很多男人都不及她高大。
  “王爺來了。”
  舞揚怀疑地瞇起眼,“姊夫?”
  “還指名要彩霓姑娘見客。”嬤嬤上气不接下气地把話說完。
  舞楊胸有成竹地點點頭,“有什么問題,我去見他就行了。”說完還忍不住偷笑,“總之,也不是第一回了。”
  “你別瘋了。”徐嬤嬤抗議,“王爺一見就可以將你認出來,就算戴上面紗也沒用,你一出現就會被他拆穿,后果請自己想。”
  還有什么好想?她會被孫謹銳拖回家交由家法教訓,等到昊風一來就更慘了。
  “那怎么辦?”她愁眉不展。
  此時,月影竟然自告奮勇地說道:
  “我去。”
  “你去?”嬤嬤惊叫。
  “是啊。”月影理所當然地挺胸說:“不然還有別的人選嗎?這尋芳閣的老板是我,而舞揚又數了我好一陣子舞蹈,我算是她的衣缽傳人。”
  天啊!蕭舞揚還有衣缽傳人?!還是少害人比較好。
  這蕭家的几個產業,都是蕭舞揚示意月影女扮男裝去買下的,可怜蕭鵬不知道自己上了女儿的惡當,還興匆匆地收拾行李离開遠游,給了她們一個好机會惹是生非。
  “事已至此,也只好暫時權變了。”嬤嬤同意了月影的建議。
  ***
  “彩霓姑娘見客。”
  謹銳像刺猥豎起刺來等待彩霓姑娘出現,當看見那個著粉色柔紗女子出現之后,頓時放松下來。
  從珠帘后移出的女子依然蒙面,婷婷裊裊的身段也引人遐思,但身形都較原版的彩霓姑娘小上一號,這么嬌小的女子還真不容易見到,只要不是蕭家姊妹兩個就好。
  謹銳是放松沒錯,不過換歐陽緊張起來,也不能怪他,這彩霓姑娘實在太像月影了。
  “跳舞嗎?”謹銳記得彩霓的絕活不是唱歌就是跳舞,而這個彩霓姑娘出現時并未帶樂器,后頭倒跟著几個樂手,想必是跳舞吧?
  彩霓姑娘并未出聲,只是嬌柔地點點頭,示意樂曲起奏,美妙地舞了起來。
  太像了!這個彩霓姑娘簡直就是月影的風塵版;歐陽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不曉得面紗下的臉龐是不是如月影般惹人怜愛?
  一曲甫畢,歐陽不禁起身上前想掀開她面紗。
  “不行。”徐嬤嬤立即擋在彩霓前面。
  歐陽不解地停住腳步,怎么舞姬得要蒙上面紗?還不許人看?他回頭用詢問的眼光掃過孫謹銳。
  “彩霓姑娘見客首先要遵守的規矩,就是不許掀她的面紗。”謹銳自嘲地笑了笑道:“要是誰見了她真面目,就得將她娶回家。”
  “作妾?”
  謹銳正經地搖頭道:“正妻。”
  誰會娶彩霓姑娘當正妻?他當然也不會娶她當他的王妃,歐陽回到座位上坐下,一雙眼仍不住盯著她,一直到她离開他的視線。
  實在和月影太相似了。
  ***
  “怎么樣?”舞揚心急地問:“怎么樣?”
  卸下面紗,月影嚇得面無人色,“差點就被歐陽發現了,幸好嬤嬤及時出現,要不然……”她机伶伶地打了個顫。
  “他打算揭下她蒙面的紗巾。”徐嬤嬤一旁解釋,“還好王爺替我解了危,要不然憑嬤嬤這把老骨頭,恐怕還擋不住他。”
  “姊夫?”
  “王爺說,誰要是見了彩霓姑娘的真面目,就得將她娶回去當正妻。”
  舞揚撫掌大笑道:
  “真妙啊!虧他想得出來,雖然事實就是如此。”
  其實她們哪里知道,孫謹銳是看在妻子尊重徐嬤嬤的份上,不想讓嬤嬤難堪,不過他說的也是事實,他是娶了蕭霧霓當正妻沒錯。
  “現在呢?”
  “月影的舞技很嫻熟,我覺得他們還算滿意,可能還會再來……”
  “再來?”舞揚眼睛亮了起來。
  徐嬤嬤可沒有這么好的心情,只長長地歎口气道:
  “瞞一次是可以,我怕……以后會露出馬腳。”
  “才不會呢!”舞揚拍拍月影的肩,“我相信月影不會有負眾望的,名師出高徒,絕對不會露出破綻的。”
  她好象忘了當初被孫謹銳認出她們姊妹假扮彩霓姑娘這件事,徐嬤嬤卻也不提醒她,因為提醒了也沒用,反正她也不可能記得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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