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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節


  十七年后
  繁華的廣東省城的元宵夜,被高懸的花燈映照得猶似白晝般明亮,路上熙攘的人群和聚集的攤販,更是將夜晚烘托得熱鬧非常,此時此刻,大街小巷呈現出一片歡樂的景象。
  倏忽,一聲憤怒的咆哮突兀地傳來——
  “方忌威,站住!有种你別跑!”
  “朱老三,你瘋啦!你拿著菜刀追著我砍,我不跑才怪!”方忌威將身后的長辮瀟洒地用到了胸前,然后邁開修長的雙腿,躍過了身前的菜攤,硬是將菜販的青菜蘿卜撞倒了一地。
  兩道激烈追逐的身影伴隨著吼叫聲闖進人群里、亂了人群的步伐。
  身手矯捷地跑在前頭的是英俊少年——方忌威;而動作笨拙地緊追在他身后、揚著屠刀的胖子朱老三,則原為鎮上的窮農夫,后因被方忌威害得沒田种,只好轉行當屠夫。
  看著兩人追逐著,一旁的路人卻見怪不怪地旁觀這一切,習以為常地聳了聳肩道:“方忌威一定是又使坏了,才會被人追殺!真是活該!”
  “虧他不但長得一表人才,還遺傳了他那素有‘再世青天’美喻的父親方得天的聰明和口才,可他竟黑心的只會替那些有錢有勢的人辯護,害得不少好人賠了家當,沿街乞討。”
  “是啊!他甚至還把方得天气得躺在床上,一病不起。”
  說到這,眾人無不為方得天感慨不已。
  “姓方的,這次我朱老三說什么都要砍了你!”朱老三气喘吁吁地吼著。
  “哼!想砍我?”方忌威自信滿滿地以拇指輕划鼻尖,揚唇冷笑道:“追得到我再說吧!”
  說完,他轉身就要躲進前方的客棧里。
  瞧他那張得意的俊臉,朱老三的胸口的怒火燒得更熾了。他二話不說,便將手里的菜刀朝他丟了過去,并以毫理之差如疾風般由后向前飛掠過方忌威的臉側,硬是鑲嵌進客棧的木門上。
  嚇!方忌威望著門板上亮晃晃的菜刀,心里不由得一震。
  “嘿嘿!方忌威,看你往哪里逃!”朱老三趁著他還沒回神時,沖到他身后,一把提起他的后領,“這把菜刀只是警告,真正的好戲才要上場,我要用我的拳頭好好的招呼你,把你打得連你爹都認不出你!”
  說完,他掄起結實的拳頭,就要揮向他的臉。
  “等等!”方忌威連忙將手里的折扇擋在面前。
  “干嘛?”朱老三問。
  “別怪我沒提醒你,我還有十天就要成為廣東提督大人的女婿了!呵!如果我有什么三長兩短,提督大人是不會放過你的!”
  “那……那……”
  “怎么?怕了吧?”
  “怕是有點怕啦!不過,我還是要揍你才甘心!”說完,他大大的拳頭又逼近他眼前。
  “哇!等等!”方忌威連忙又喊。
  “你又想干嘛?”朱老三沒好气地吼。
  “我問你,你為什么要打我?”
  “呵!你明知故問!”朱老三瞪著他。
  “是又怎么樣?”他只不過想要拖延時間罷了。
  “好!若你忘了,我可以再提醒你。上個月,我要你替我寫狀紙告西村張員外占用我的地,誰知道你反而串通張員外一起騙我,讓他用几只豬就換了我的田地,害我現在連田也沒得种,只好改行去殺豬!所以,我今天一定要為民除害,好好教訓你這個臭小子!”
  朱老三曾在心里發誓,哪天若讓他遇見了他,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而今日,他總算能一償宿愿,好好報仇了呵!
  “朱老三,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方忌威說得跟真的一樣。
  “為我好?”魁梧的朱老三不解地瞪大銅鈴般的大眼。
  見他气勢放緩了,方忌威于是搭著他的肩,好心好意地說:“是啊!你想想看,你長得這么壯,种田對你而言實在是太不合适了,殺豬反倒能配合你的威武气勢,況且你現在雖然沒了地,可是你卻換來了三頭豬啊!”
  “可是……若是我沒記錯的話,田地好像比那三頭豬還要貴上好几倍耶!”
  朱老三搔搔后腦勺,滿臉疑惑地歪著頭想。
  “才不咧!你自己算算看,一斤菜和一斤豬肉哪個貴?”
  “當然是豬肉!”朱老三毫不猶豫的回答。
  “這就對啦,一斤豬肉至少能換十斤菜,兩斤豬肉能換二十斤的菜,一百斤的豬肉是不是就足夠換千斤以上的菜了。你說,你用你這么一點點只能种几百斤的田地,換了三只超過千斤重的大豬公,是不是很划算?”方忌威拍拍他的肩,俊逸的臉孔浮起一抹小惡魔似的冷笑。
  朱老三用胖胖的手指算了算,然后傻笑了起來,“方狀師,你說得沒錯,我用我的田地換他的三只大豬公,真的很划算耶!”
  “你看,我方忌威什么時候騙過你了?”方忌威靈黠的黑眸故作誠懇地望著他,卻在心里暗笑了好一會儿。
  “方狀師,我真不知該怎么感謝你?”朱老三既感激又抱歉,“為了感謝你,也為我方才的魯莽向你道歉,正好這里有間客棧,不如我請你進去吃一頓吧!”
  “這怎么好意思呢?”方忌威裝模作樣的推拒了一下,緊接著又赶在他還沒有后悔時答應,“唉!既然你這么有誠意,那就讓你破費了。”
  “沒問題!方狀師能賞臉,是我朱老三的榮幸!快請進!快請進!”朱老三一改方才的憤怒,又是鞠躬、又是陪笑的,一點也不知道自己早成了冤大頭啦!圍觀的路人也是看得一頭霧水。
  然而,正當方忌威在為自己的聰明感到驕傲,轉身就要走進客棧里時,突然,人群里傳來一道清脆的女子嗓音——
  “笨蛋!別相信他的話!”
  “誰?”方忌威轉身,明亮的黑眸沉著地梭巡著人群。
  “是我,廣西震遠鏢局的傅小柳。”伴隨著聲音,人群里瀟瀟洒洒地走出一名身著粉藍衣衫、相貌清麗絕塵的女子。
  “廣西震遠鏢局?沒听過!傅小柳?我更沒听過!你算哪根蔥,竟敢叫人別相信我的話?”方忌威目光里淨是不屑。
  天曉得,他一向只記得有錢有勢的人,從不花費多余的精力去記這些不知從哪儿冒出來的小人物呵!
  “你剛才說的話分明都是胡言亂語。”傅小柳生平最看不慣的就是坏人欺負好人,沒想到,和鏢局里的人護鏢回程路經此地,卻恰巧遇上這种事。
  哼!無論如何,這件事她是管定了。
  “小柳,走吧!鏢局里的人還在云來客棧等我們回去集合,別把時間耗在這小子身上。”博小柳身后的彪形大漢終于開口說話了。
  “哥,這种人不給他一點教訓是不行的。”傅小柳不悅地蹙起纖眉,她才不想輕易放過這只小狐狸呢!
  “怎么?找了個幫手啊?”方忌威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充滿威嚴地問:“說我是小子,那你這家伙又是誰了?快報上名來。”
  “好說!在下傅正龍,廣西震遠鏢局的副鏢頭,總教頭是我爹傅青山!”
  “傅正龍?”方忌威故作惊詫狀,震動地睜大雙眸望著眼前的大塊頭。
  見他听了名字之后如此震撼,傅正龍有點驕傲地雙手環胸,冷笑著抖起來了,“嘿嘿!怕了吧?”
  “怕?呵!我只是覺得這么通俗的名字,憑我博學多聞、閱人無數、交游廣闊的方忌威……竟然連听都沒听過呵!”他閉了閉眼,噙笑的唇角滿是譏誚。
  “你——”傅正龍气得說不出話來。
  “哥,他只會胡說八道,跟這种人講理是沒用的。”傅小柳鄙夷地瞪著他。
  “好!你倒是說說看,你憑哪一點說我胡說八道?”方忌威甩開折扇,傲然一笑。
  “是啊!方狀師是我的大恩人,怎么可能胡說八道?如果你說不出個理由來,我朱老三絕對不會放過你的!”朱老三舉起屠刀大聲說。
  傅小柳沒好气地望向朱老三,“你還不知道嗎?你這位大恩人根本是在騙你。你想想,你的田就算每次收割只有几斤的收成,但只要你的田地還在,你就可以一直种、一直收成,甚至還可以把地用來蓋房子啊!”
  “是啊!是啊!”聞言,傅正龍、朱老三和一旁圍觀的眾人一個勁儿的點頭。
  “姑娘,你到底在胡說什么?”方忌威好整以暇地半倚在客棧的門邊,冷揚起唇角道:“种田多辛苦啊!養豬反倒省力得多,況且母豬一胎也能生個七、八只小豬,比种田省時省力得多,是不是啊?各位。”
  “是啊!是啊!”傅正龍、朱老三和圍觀的眾人又拼命點頭。
  “但是……田地本來就比較有价值啊!”
  “有价值算什么?好賣才實際。”他含混的說。
  “哼!豬肉真的好賣嗎?那朱老三早就發財了。”
  “就算不好賣,也可以自己拿來吃啊!省得像以前一樣,每天全都吃些青菜蘿卜呵!”
  “姓方的,你——”傅小柳气急敗坏地指著他。
  “怎么?無話可說了吧?”方忌威得意地注視著她气紅的俏臉,湛然若海的黑瞳洋溢著不可一世的光彩。他的唇畔扯起了冷魅的笑意,“呵!想跟我方忌威斗嘴,下輩子吧!”
  瞧他一派自視甚高的驕傲德行,傅小柳實在是又气又惱,忍不住握緊了雙拳,咬牙低語:“好,我不和你動口,我——動手!”
  說完,她便趁著方忌威來不及門躲時,用力地朝他的眼窩處狠狠地揍一拳,結結實實地烙了一記黑印……
  “哇!君子動口,不動……手……”
  一時之間,現場不再是方忌威的快言快語,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哀號……
   
         ☆        ☆        ☆
   
  “小柳,你真厲害,兩三下就把那個只會動口、不會動手的家伙揍得昏倒在地呵!”傅正龍朗笑著拍拍傅小柳的肩。
  “那還用說。這么不識相的家伙,膽敢惹火本姑娘,下場就是這樣!下次再讓本姑娘見到他,一定多賞他几個拳頭!”傅小柳得意的揮舞著雙拳。
  就這么地,兩人沾沾自喜地一路蹦跳著走進被震遠鏢局包下的云來客棧,但是,一种不尋常的宁靜,詭异地包圍著應該是熱鬧不已的客棧。
  傅小柳和傅正龍同時停下腳步,机敏地環視大廳四周,這才發現地上全是令人怵目惊心的鮮血。
  糟了!出事了!兩人的腦中疾閃過一絲不安,本能的沖上樓。
  豈料,鏢局里的所有人,包括她的貼身丫環如梅,以及客棧里的掌柜和店小二,全都倒臥于血泊之中。
  “如梅……陳大叔、高大嬸……”
  傅小柳不敢置信地搖了搖每一個尸首,卻發現他們已經沒有任何气息。她連忙推開長廊盡頭的房門,一走進,她簡直要昏倒了,只見她的義父和義母竟也不敵凶手,躺在房里奄奄一息。
  “義父!義父!”傅小柳大呼一聲,連忙扶起尚存一息的義父傅青山。
  “爹!”傅正龍也急忙扑了過去。
  “小柳,幸好你沒事,義父留著一口气,就是……就是要等你回來,有件重要的事情,我非告訴你不可……”
  “義父,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淚水几乎被逼出了眼眶。
  “小柳,你听好,其實……這次我會帶著你來到廣東,并不是為了護鏢,而是以此為障眼法,好讓你……你能安安全全的找到你的生父。”他緊握住她的手,咬牙忍痛低喊。
  “我的生父……在廣東?”傅小柳不解地低喃。
  “快去找廣東第一狀師方得天,請他替你尋找你的生父,并且告訴他,殺我震遠鏢局眾多的主謀就是廣東提……督……呃!”傅青山悶哼一聲,抑不住急速攻心的劇毒,硬是吐了口白沫,斷了气。
  “不!義父!義父!你不要死啊……不要死啊……”傅小柳吶喊著,淚水決堤似的滾落她蒼白的臉龐。
  “爹……”傅正龍也為這突來的死別傷心欲絕。
  “義父,你安心的去吧!無論如何,小柳和大哥一定會找出凶手,為你、義母和震遠鏢局上上下下報仇雪恨!”她隱忍住悲痛,輕輕闔上傅青山含恨的雙眸。
  是的,她一定要為養育她多年的義父、義母報仇,親手殺了義父臨終前所說的凶手——廣東提督柳炎文!傅小柳在心里告訴自己。
  “爹、娘,我這就去殺了廣東提督柳炎文,為你們報仇!”
  傅正龍早已沉不住气,霍地跳起,遠遠地就看見一支沾滿鮮血的長劍。他走過去將長劍緊緊的握起,此時,房門外猛然傳來一陣紊亂的腳步聲,傅正龍誤以為是凶手回來了,正舉起劍想要沖出去報仇時,卻惊見一群衙役已經將他團團包圍。“別動!放下凶器!”
  “你們來的正好,我爹和我娘……”
  “不用說了!有人密告,你們兩人謀財害命,聯手殺害客棧里的所有人!”領頭的蔡捕頭說。
  “我們謀財害命?”傅小柳和傅正龍异口同聲,滿是惊愕。“喂,有沒有搞錯啊?”
  蔡捕頭看了看傅正龍手里的長劍,力持鎮定地冷笑道:“現在被我們人贓俱獲,你們還有什么話好說?”
  “他們身上的傷都不是在足以致命的要害,而是一個個口吐白沫,這分明就是被毒死的,怎能說是人贓俱獲?”傅小柳鎮定地說。
  “你說不是就不是嗎?這些疑點,縣老爺自會查個水落石出!”蔡捕頭于是吆喝一聲,“來人呀!把他們兩個給我抓起來,帶回衙門好好的審問審問!”
  “是。”衙役們應了聲,就要上前擒住兩人。
  “哥,他們分明是想陷害我們,你快走!”傅小柳推開身邊的傅正龍,和上前的衙役打了起來。
  “小柳……”傅正龍含淚望著正陷入衙役們圍攻中的傅小柳。
  “快走啊!”傅小柳快要招架不住,急忙催促道。
  思忖須臾,傅正龍才大聲說了聲:“小柳,你放心,我會回來救你的!”便向窗外一躍而下,消失在元宵夜的花燈叢里……
   
         ☆        ☆        ☆
   
  翌日的清晨,來自東廂的呼號划破方家院落的宁靜——
  “可惡!意然把我這么帥的臉打得鼻青臉腫的!”方忌威坐在房里的窗台前,一手拿著銅鏡,一手用熟雞蛋包在手巾里揉著左眼窩。“傅小柳,你給我記住,我方忌威如果不報仇就是小狗!”
  真沒想到,經過一晚的熱敷和冰敷,他的黑眼圈還是沒有消去!
  “十四叔!十四叔!”房外傳來一道呼喚聲,隨即,一名身形微胖,臉上明顯有著歲月痕跡的中年男子方來福沖了進來。
  “做什么?你沒看到我在敷臉嗎?還來吵我……哇!好痛!”方忌威一開口,又扯痛了傷處。
  “十四叔,你的眼睛怎么會黑黑的一圈?該不會是前几天被你告到去坐冤獄的張三干的吧?”發現方忌威俊臉上的黑眼圈,方來福滿是關心。
  “不是。”方忌威不悅地別開臉。
  “那……一定是十天前那個因為惹到你,而莫名其妙被你栽贓了個搶劫罪名的王夫人。”
  “也不是。”方忌威不耐煩地以手拄著下巴搖搖頭。
  方來福想了想,陡地低呼了聲:“啊!那就一定是上個月那個——”
  “方來福,你有完沒完啊!不要以為你大我二十多歲,我就不敢動你呵!畢竟論起輩分來,我還是你的小叔叔!”方忌威掄起拳頭,在他的老臉前晃啊晃的。
  “十四叔,饒命啊!來福以后不敢了!”方來福連忙兩手捏著耳垂,一臉無辜樣。
  “哼!好吧!就饒你這一次,”方忌威收起拳頭,沒好气地說。
  “謝謝十四叔、謝謝十四叔。”方來福知道方忌威雖然見錢眼開、勢利又現實,不過卻是名副其實的刀子口、豆腐心,只要在他面前裝可怜,他就會心軟,而且屢試不爽。
  “來福,你找我做什么?”方忌戚繼續搓揉著他的黑眼圈。
  “是你爹,也就是我爺爺找你啦!”
  “爹找我?”方忌威又惊又疑地看著方來福,“他不是說不想再見到我了嗎?”
  自從他考上舉人,當上鎮上的狀師,淨為一些有錢有勢的大戶人家辯護之后,他爹就被他气得不再見他了,怎么這回又會一反常態呢?
  “听說是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該不會是又要派娘出面囑咐我,十天后,記得去娶提督大人的千金小姐柳元元,不准逃婚吧?”方忌威揚著冷魅的笑容,滿臉的叛逆。
  “不是,恐怕比這個更慘。”方來福神秘兮兮地說。
   
         ☆        ☆        ☆
   
  他爹這次會找他,的确是比以往托娘親對他耳提面命來得更慘!
  原來,柳提督和他的二夫人惠芸娘早就知道他一心想要逃婚,索性直接帶著他們的千金大小姐柳元元來給他一點人情壓力,警告他別想賴掉,非得履行這個從小就定下的婚約不可啊!
  硬是被逼著換上一襲寶藍色的馬褂長袍,并在高挺的鼻梁上挂了副洋墨鏡遮住黑眼圈,方忌威這才极不情愿地被方來福推到花廳里。他瀟洒的打扮和傲然不羈的气質,立刻引來女婢們一道道愛慕的眼光,也引來等候多時的方得天和柳家人的注意。
  “忌威,你終于來了。”方得天抱怨了聲,就看見他臉上的洋墨鏡,忍不住肅穆著臉色問:“在屋子里,干嘛還戴著洋人的玩意儿?”
  “呵!”方忌威苦笑一聲,指了指自己的洋墨鏡說:“爹,你不覺得你儿子戴這玩意儿還挺帥的嗎?”說著,他轉頭問向一旁的女婢們,“各位妹妹們,你們說是不是?”
  一旁方家和柳府的女婢們見了,無不噗哧一聲,掩口嬌笑了起來。那笑意里,有絕大部分是因為他那討人喜歡的頑皮天性,和天生英俊的臉孔,沒有半點譏諷的意味。
  沒辦法,方忌威就是有這种本事,能讓喜歡他的人更喜歡他,恨他的人卻又恨之入骨………除了他俊逸不凡的外貌外,這全都是靠他那張能起死回生、呼風喚雨的嘴,也因此,他不是把人捧上了天,就是把人無情的踹下了不得超生的地獄里。
  “唉!這孩子沒一點正經的!還不快向你的柳伯伯和柳二伯母請安。”方得天連忙提醒儿子一聲。
  “柳伯伯、柳二伯母。”方忌威拱手作揖。
  “忌威,好久不見了,沒想到你愈來愈英俊了呵!看來,咱們家元元有這個福气嫁給你,一定是羡煞旁人啊!”柳炎文撫著下顎的胡子,朗笑著說。
  “爹,您就別再取笑女儿了。”柳元元不依地低喊,羞紅的臉龐宛如牡丹般嬌嫩美麗。
  “元元,你不是很思念從小和你一起長大的忌威哥哥嗎?怎么真的見著了,又害羞得不敢見人呢?”惠芸娘為女儿制造机會。
  柳元元點了點頭,這才緩緩抬頭對著佇立在前方的方忌威微笑。“忌威哥哥,好久不見了。”
  “呵呵!好久不見、好久不見。”他苦笑著隨口敷衍,轉身就在一旁的位子上坐下。
  不可否認,柳元元的美貌堪稱廣東省城之冠,若非皇上知道她早有婚約在身,而她的未婚夫又是他在民間的好友之子,恐怕他早就把她選入儲秀宮里了。不過,她雖是艷冠群芳、才藝出眾,是個才貌兼備的溫柔女子,卻令方忌威覺得相處起來,渾身老是不自在得很。
  “啞婆,把桂花涼糕拿上來吧!”柳元元從啞巴嬤嬤的手中接過一籃精致的桂花涼糕,放在圓桌上。“忌威哥哥,這是我特地為你和方伯伯、方伯母做的桂花涼糕,請你們嘗嘗。”
  “元元的手藝真好,我們忌威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啊!”方得天笑望向一旁的方忌威,“是不是?忌威。”
  方忌威無奈地點了點頭。
  “傻儿子,還不快嘗嘗。”方夫人連忙提醒他。
  “娘,我是很想吃啦!可惜,我今天偏偏沒什么胃口,想吃也吃不下。”方忌威對桌上的涼糕一點興趣也沒有。
  “十四叔,你怎么會沒胃口呢?未來十四嬸做的涼糕看起來很好吃耶!要是我,就算沒胃口也會硬吞進肚子里!”方來福呵呵笑著,一副快要流口水的表情。
  “你想吃是吧?”
  “是啊、是啊!”方來福猛點著圓嘟嘟的胖臉,貪吃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已經四十好几的人了。
  “好吧!那些桂花涼糕就全都送給你吧!”方忌威大方地說。
  “謝謝十四叔!謝謝十四叔!”方來福連忙上前捧住裝滿桂花涼糕的籃子。
  “忌威,你……你……”方得天正想動怒,一股气便直沖胸口,讓他气喘不已。
  “老爺!老爺!”
  “方兄,方兄!”
  一時之間,所有人全手忙腳亂的扶住方得天。現場一片混亂,偏偏此時方家的老管家急沖進花廳里,呼喊著,“老爺!縣衙里有人喊冤,非請您老人家去做主不可啊!”
  “我……我去……我去……”此時此刻,哮喘病發的方得天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啊!
  “老爺,您的病又發作了,還是別去了!快進房里休息吧!”方夫人勸說著。
  “是啊!身体要緊。”柳炎文也同意。
  看著爹爹因他的一句話又發病,方忌威有些愧疚、也有也不安,他連忙舉高手,大呼一聲:“爹,放心!我這就替你去……為民申冤!”
  說完,方忌威飛也似的往外沖了出去。
  “忌威,你……”方得天捂著胸口,連忙吩咐方來福,“來福,快去把你的十四叔追回來,不准他去!”他深深知道自己儿子的……劣根性,一定會見錢眼開,可能又要冤枉好人了啊!
  “是,爺爺。”
  方來福顧不得滿嘴的涼糕,就跟在方忌威的屁股后面往衙門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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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書香門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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