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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晴抬起頭,“呵,是你。”
  可不就是屈展卷。
  “真巧。”
  他微笑,“我天天在這里上班。”
  “對,你是書館館長。”
  “有沒有約人,一起吃飯可好?”
  不知怎地,可晴覺得她心理上還沒有准備好,她:“我已經約了人。”
  “那么,我們下次再約。”
  可晴維持緘默。
  “今天下午,我們會討論秦氏藏書捐贈問題。”
  可晴點點頭。
  電梯到了樓下,可晴向他道別。
  她注意到他仍然芽白襯衫卡其褲,笑容似陽光般,令寂寞人更加落寞。
  走進商業區,可晴想起美國人一句笑謔話:“凡說金錢無用的人不知往何處購物”,櫥窗展品琳琅滿目,游人如鯽。
  她忽然累了,決定回家,吵就吵一點吧。
  車子駛到門口,看見新搬來的洋人鄰居正在張望。
  那老婦也不管可晴是誰就對牢訴苦:“里頭起碼有一百人。”
  可晴微笑,“哪有那么多人。”
  “吵死人了,大聲叫笑跳水。”
  可晴勸慰;“周末,又是白天。”
  老婦扁著嘴,“我可是要睡午覺。”
  可晴不再說什么。
  老太太堅持,“我要同主人說話。”
  可晴見軟的無效便來硬的:“現在別進去,他們會把你推落水。”
  果然,老太太害怕了,退后几步,“我通知派出所。”
  “對,”可晴只得勵她,“叫警察來好了。”
  進到屋子,才發覺真正喧嘩,屋子里起碼有三十名年輕人,方才在停車場見過的劉枝芯正在表演跳水。
  已經吃過午餐,佣人正在收拾。
  身后有人說:“如果還有香檳就好了。”
  可晴不禁微笑,貪婪是人類本性。
  另一人說:“喝醉了游泳開車都不好,又有人會藉酒意鬧事。”
  “下次我們自己帶酒來。”
  “怎么可以,這是人家住宅,洛美芬說不守規矩下次沒得玩。”
  “還有半小時散場,去換衣物吧。”
  “什么,三個鐘頭那樣快就過去了?”
  依依不舍。
  可見主人是成功的。
  美芬經過書房,看見可晴獨自坐著,笑說:“今天謝謝你。”
  “不客气,美芬,生日快樂。”
  “我們到市區跳舞,你要不要來?”
  “下次吧,玩得高興點。”
  洛美芬揚揚手离去。
  可晴低下頭。
  過了許久,車子一輛輛离去,人聲漸沓,佣人已把地方收拾妥當,可晴仍然沒有動。
  她用手托著頭,絲毫不覺太陽已經西斜,落在她頭頂,映成一圈金光。
  背后忽然有人輕輕叫她:“可晴。”
  她轉過身子,這樣一來,眼睛朝著陽光,一時間有點刺目,看不清楚叫她的是誰。
  片刻習慣下來,她才發覺大沙發一直坐著一個人,只不過她沒有注意到是誰。
  那人走近一點,輪廓漸漸分明,可晴動彈不得。
  是許仲軒。
  他終于找上門來。
  可晴心中閃過一絲不安。
  呵感情消逝,只余忌憚,不見激動。
  幸虧這時佣人走過,順便問一句:“客人要茶嗎?”
  怪不得那時盂少屏一上來就藉故辭退保姆,好叫她孤立,易于擺布。
  她連忙答:“斟一壺咖啡來。”聲線十分不自然。
  佣人机靈,立刻知覺,吩咐下去之后在門外附近抹灰塵。
  許仲軒欠欠身,“在這里等了你三個小時。”
  可晴只點點頭。
  “功課還好嗎?”
  “托賴,還赶得上。”
  他又說:“公司賺錢。”
  “甄律師已同我說過。”
  “希望十年內本利一起歸還。”
  “祝你順利。”
  “我心中永怀感激。”
  可晴不出聲。
  “懇請你給我一個解釋的机會。”
  可晴剛想說不必要,忽然听到他的心聲。
  許仲軒的嘴唇沒有動,可是可晴清晰听見他說:“我想知道事情真的已經不能挽回了嗎?”
  佣人進來替他們斟咖啡。
  接著,園丁也開始在長窗外巡視草地。
  許仲軒并不笨,他當然知道人家已經對他起疑。
  他開口,又閉上嘴。
  可晴又听到他的心聲:“到了后來,我發覺我們的興趣愛好是那么相似,我希望進一步發展。”
  可晴開口:“一次受傷,已經足夠。”講得再明白不過。
  “不再給我机會?”
  “我從不相信背著創疤重頭來過,大家找新的出路豈非更好。”
  “我已經与少屏分手。”
  “你有否照顧她?”
  “有,我的薪水,一半交予她,直至她找到工作。”
  “也許,你倆可以重修舊好。”
  “你毋需向我交待。”
  許仲軒頹然,“我們太低估了你的智慧。”
  可晴直認不諱:“是,我其實很懂得保護自己,不過,怎么可以讓你們曉得呢,若無机可乘,還有誰來理我。”語气异常不在乎。
  許仲軒知道這次是白來了。
  “是我裝可怜嗎,不見得,我并沒有做戲。”
  “我知道。”
  這時可晴站起來說:“我還有點事。”
  佣人一听這句話,立刻進來:“大門在這邊。”
  許仲軒只得告辭,走到門口,他還想回頭說些什么,一心以為可晴似平日那樣在背后送他,等轉過身子,才發覺她早已不在。
  那樣堅強与決絕,真出乎他意料之外,不久之前,信任他的時候,還百分之一百全情投入。
  許仲軒黯然离去。
  可晴坐在一個幽暗的角落,看佣人吸塵,机器啞啞的聲音有催眠作用,可晴發覺她的雙手仍然在簌簌的抖。
  剛才的表現那樣鎮定、冷淡、老練,叫她用盡了全力,此刻她只能坐在一角發呆。
  臉頰有點涼,伸手去抹,才知道是眼淚。
  可晴意興闌珊,動也不動獨自坐著直到大廳的燈亮起來。
  她躑躅回房間。
  忽然之間,像是听到祖父說:“可晴,你做得很好。”
  可晴躺在床上,“我已盡力。”
  “他們不再可以欺侮你。”
  可晴訕笑,“欺騙過程中,我并不覺得痛苦,日夜有人陪伴我,感覺良好。”
  “他們對你絕非真心。”
  “他們演技一流,裝得真像,難分真假,我著實享受。”
  “可晴,他們也難瞞你一世。”
  “是我的新耳朵累事,听到許多不該听到的故事,像一個硬是要把所有是非搬弄給我知道的好事之徒,喋喋不休,討厭到极點。”
  “原本,以為手術可以幫你。”
  “真是一場誤會。”
  “可晴,你的生命,你的身体,你自己決定吧。”
  “是祖父。”
  可晴又听到了別的聲音。
  是佣人們在談論她。
  “輕些,她睡著了。”
  “怎么不出去玩呢,又不是沒有約會。”
  “不要心急,她慢慢會恢复信心。”
  “其實呢,做一個普通健康的人最快樂。”
  “但又有几個人會那樣想。”
  可晴一直躺在床上。
  漸漸腳步聲遠去,大屋靜得一根針掉地下都听得見。
  張思憫醫生遵守諾言,前來探訪可晴。
  “可晴,告訴我,我可以為你做什么?”
  “這雙耳朵不受歡迎。”
  “奇怪,這么久你還沒渡過适應期。”
  “我永遠不會習慣它。”
  “再等一等。”
  “讓我恢复舊時那樣。
  “可晴,彼時你是一個聾人。”
  “我如果仍然听不見,朋友至今還陪著我。”
  “早知如此,在治愈你的前后,就該給你心理輔助,我疏忽了你應變的痛苦。”
  “張思憫,請你施手術讓我回复到靜寂世界里去。”
  “可晴,我是醫生,我怎么可以毀坏你听覺。”
  可晴十分固執,“我生下來就沒有听覺。”
  張醫生無言。
  可晴說:“我追求的是宁靜的生活,不是聲響。”
  “但是你現在可以听到音樂,你不覺音樂悅耳?”
  “我根本沒有听音樂的習慣。”
  張醫生碰到他有事業以來最棘手的問題。
  他凝視秦可晴。
  這個清麗的年輕女子臉容憔悴,顯然受到极大的精神折磨。
  “張醫生,我不需要听覺,它使我困扰,祖父說我可以自己做主,我懇請你幫我忙。”
  “你真的考慮清楚了?”
  “水晶一樣。”
  “你有無与親友商量過這件事?”
  “我沒有親友。”
  張醫生惻然。
  可晴反而微笑,“張醫生,你有親友嗎?”
  張思們仰起頭,她說得對,他沒有家室,終身努力實驗工作,他也沒有傾吐心事的對象。
  可晴說:“聲音使我害怕,我選擇靜寂。”
  張思憫醫生說:“做這項手術你需簽名。”
  可晴微笑,“我愿意。”
  “對你的學業可會有影響?”
  “做學生不靠一張嘴。”
  “將來工作之際——”
  “張醫生,你亦明白我這一生都無需工作。”
  她都設想到了,聲音平靜而悲哀。
  “嬰儿的哭聲——”
  可晴訕笑,“即使在我最樂觀的時候,我也知道,我不會有孩子,人生本無十全十美,我不奢望。”
  張醫生長歎一聲,“可晴,我無言。”
  “請把電波截斷,還我本來面目。”
  “這真是我最最失敗的一項手術。”
  “不,你實驗成功,使我祖父臨終前得償所愿,你是一名偉大的醫生。”
  張醫生苦笑,“可晴,我很高興你仍然維持著幽默感。”
  手術定在三日后舉行。
  張醫生再三問她:“一點留戀也無?”
  可晴答:“也不是。”
  “會否回心轉意?”
  “不,太多惡言惡語,不听為佳。”
  “這次手術是最后一次。”
  “我明白。”
  “可晴,你是一個最最奇怪的女孩。”
  “人人都那么說。”她微笑。
  麻醉藥使她万分松弛,失去知覺前剎那間看到祖父趨前來看她。
  可晴心中一絲悔意也無。
  听過了,見過了,体驗過了,她情愿回到從前世界里去。
  日后她仍然能夠靠手語以及讀唇來与人交通。
  秦可晴一生中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重大的決定,這還是第一次。
  蘇醒時可晴覺得心境平和,張醫生的面孔趨得很近,她朝他微笑。“我又成為光頭了?”
  “不,只剩除耳邊一小角頭發。”
  可晴點點頭。
  “怎么樣?”
  “很宁靜。”
  “正是你最想要的?”
  “是,謝謝你,張醫生。”
  “有人來看你。”
  甄律師輕輕走進來,神情困惑,鼻子發紅,“你這孩子……”
  可晴當然知道他心中想些什么。
  她勸慰甄氏:“你們有听覺的人,一直以為听不見是一項重大損失,正像天資聰穎的人老是可怜資質較差的人一樣,可是你我都知道笨人永遠比聰明人開心。”
  甄律師只得搖頭說:“与眾不同總要吃苦。”
  可晴答:“你說得對,現在我再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了。”
  甄律師無奈。
  “你有一個朋友在門口等。”
  “我的朋友?”可晴訝异。
  “我去叫他進來。”
  可晴覺得她已經沒有深交的朋友。
  門一推開,她呵地一聲,那精神奕奕陽光笑容的正是屈展卷。
  他走到她附近坐下來,做起手語。
  “剛想到府上收書,卻找不到你,嚇了一跳,以為你臨陣退縮。”
  可晴意外,“你會手語?”
  “正在學習,做得不好,請多多指教。”
  可晴微笑,真是有心人。
  “看到你精神尚好,十分安慰,書館希望你出席書本移交手續。”
  “不不不,”可晴立刻說,“我不習慣做這种事。”
  “為什么不呢,”屈展卷鼓勵她,“簡單的儀式:你對大家講几句話,圖書館敬贈紀念品。”
  “我不想沽名釣譽。”
  屈展卷看不懂這個手勢,“你想去釣魚?”
  甄律師与張醫生笑出來,他倆打一個眼色,离開病房,“你們年輕人慢慢談。”
  屈展卷這時恍然大悟,“沒有人會那么想。”
  可晴著急,“請你尊重我的意愿。”
  屈展卷即時說:“那當然,我不會游說你勉強出席。”
  “游泳?”
  “不,是游說。”他有點尷尬。
  可晴笑,“我會讀唇,你放心如常說話好了。”
  他仍用手語答:“是,我們會挑選贈書精要部分發新聞稿吸引公眾注意,并且鼓勵閱讀風气。”
  “那多好。”
  “有些初版書在當時默默無名,一百年后反而家傳戶曉,命運奇突。”
  “一本書也有命運,叫人感慨。”
  “我小時候一直想,如果沒有書,世界會變成怎么樣。”
  可晴又笑,“你真幸運,可以在圖書館工作。”
  “我給你帶來几本新人小說。”
  “呵,正是我最需要的。”
  看護走進來,“病人需要休息了。”
  屈展卷轉過頭去問:“我几時可以再來?”
  看護笑答:“傍晚吧。”
  他又問可晴:“我可以為你帶什么來?”
  “莎榭巧克力蛋糕。”
  “一定。”
  他走了。
  看護說:“多么可愛的年輕人。”
  “可不是,”可晴說,“他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看護納罕,“那不是你嗎,你應爭取机會呀。”
  可晴苦笑。
  “喂,切莫气餒。”
  可晴振作起來,“好,好。”
  看護滿意地离去。
  可晴歎口气,翻開小說,讀到一半,打盹,索性合上雙目,有些小說具催眠作用,看兩眼便會睡著。
  屈展卷每天來看她,向她報告工作進度。
  兩個人有說有笑,相當愉快,但是可晴一直覺得這只不過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不涉及其它。
  “我明日出院。”
  “看得出你胖了。”
  “那可怕的莎榭蛋糕。”
  “我也覺得吃一小塊就會長一大團肉。”
  可晴忽然問:“關于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他很坦誠,“你是一個慷慨的女子,听覺不便,祖父去世后,一個人生活。”
  三句話便形容了她這個人。
  “還有,我是祖父遺產的承繼人。”可晴故意那樣講。
  “對,”屈展卷笑,“書館也是得益者。”
  他眼內只有書、書、書。
  “愛搓麻將的太太見了你會頭痛。”
  “是嗎,你認識打牌的女士嗎,她們人數仿佛比從前少一截。”
  他每日下了班來整理書本裝箱,佣人給他一壺普洱,他便工作至七八點鐘与可晴一起吃飯。
  終于書本都全部整理出來。
  “一共一百六十多箱。”
  “書架子都空空如也。”
  屈展卷有點失落,“以后沒有藉口在秦府吃晚餐了。”
  可晴還未開口,佣人听見,立刻:“歡迎屈先生你天天來。”
  可晴瞪她一眼,“你愛几時來都可以,”接著補一句,“同朋友來也行。”
  屈展卷微笑,“我沒有你的那种朋友。”
  女佣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又說:“那好极了。”
  可晴噓一聲。
  女佣訕訕走開。
  “你看我都不會管人。”
  他只是笑。
  甄律師來電補好話:“小屈是個有為青年。”
  可晴笑答:“可不是。”
  “你們可進一步發展?”
  “人家父母怎么想,你喜歡我,當然覺得無礙,站我這一邊,處處幫著我,可是外人對身体有殘障的人,始終忌憚。”
  “他沒有父母。”
  “所以可以盡情欺侮他。”
  “咄,小屈是比較文學博士,圖書管理學士,誰敢欺侮他。”
  可晴不語。
  “二十二歲生日,我替你設一舞會。”
  “不不不不不。”
  原來一年那么快已經過去,不管你愿不愿意,快樂与否,時光暗渡,可晴黯然。
  “就在家里舉行,只請十多名客人,由我精心挑選。
  可晴發現了一個事實,“甄律師,你仍然想控制我。”
  “胡說,年輕人熱鬧一下有什么不妥。”
  “我想一個人靜靜過生日。”
  “你祖父覺得人多高興。”
  “是嗎,他那么想?”
  “交給我辦好了。”
  這种事由他辦來,得心應手。
  都說成功的聚會是來的客人比原先請的多,可是多出一倍也真的始料未及。
  “秦家請客非來不可,菜肴最好。”
  “菜不夠不要緊,我們事后自己去吃云吞面。”
  “同朋友見個面,喝口酒已經夠開心。”
  “今天請客是什么緣故,嗄,可晴生日?糟,我沒有帶禮物,不要緊?一樣歡迎?哈哈哈哈哈。”
  客人都打扮得比可晴漂亮,他們使可晴展開笑臉。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歡開舞會以及去舞會,的确是高興事。
  屈展卷說他一下班就來,可晴獨自走到門外踱步。
  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空气极之清新,可晴訝异,她問自己:你在等誰,是屈展卷嗎,呵不要抱太大希望,以免再一次受傷。
  可是,洋諺過:NOPAIN,NOGAIN,再正确沒有了。
  一輛小跑車駛近停下來。
  “可晴,你好。”
  什么,這不是張家洲与林永昌兩兄弟嗎,今晚有請他倆?
  張家洲一下車就抱怨,“可晴,生日都不請我們,叫我們顏面無存。”
  可晴忽然心平气和,“既然來了,還不快進去?”
  林永昌大喜,“有無香檳?”
  可晴笑答:“洗澡都夠。”
  “有無美女?”
  “美女如云。”
  他們倆歡天喜地般走進屋里。
  可晴不由得搖頭而笑,這一對活寶。
  就在這個時候,一顆小石子輕輕落在她面前。
  這是誰企圖吸引她注意?
  可晴忍不住四處張望。
  大門前有一棵橡樹,長得有二樓那么高,可晴看到樹椏上坐著一個中童。
  “誰,下來呀。”
  他的臉躲在樹葉叢中,可晴看不見他說些什么。
  “舞會在等著你呢。”
  那大孩子爬下樹來,敏捷一如猿猴。
  咦,原來是個女孩子,而且面熟,可晴見過她,她就是那個叫劉枝芯的少女。
  今晚,她比什么時候都像盂少屏:俏皮、慧黠、出人意表。
  “是你。”
  “可不就是我,沒有帖子,卻想白吃白玩。”
  “不要緊,歡迎你。”
  “秦小姐,听說你一個人住。”
  她想說什么?可晴微笑看著她。
  “秦小姐,我沒有家,我自一個朋友的公寓跳到另一處,居無定所。”
  “你不再上學?”
  “我已二十一歲,不小了。”
  “有什么打算?”
  “秦小姐,請恕我冒昧,我有一個主意,你呢,好像需要一個助手幫你打點生活細節,我的要求很簡單,有個地方食宿就可以了。”
  誠懇的態度,眼神閃過一絲盼望,略為凄惶
  在什么地方見過?
  啊對,孟少屏同她說話的時候,演出也同樣成功。
  可晴不出聲。
  “秦小姐,可以收留我嗎,我不會叫你失望。”
  可晴緩緩搖頭,“不,我不需要用人。”
  劉枝芯看急了,“秦小姐,你耳朵不方便,我可以做你的耳目。”
  可晴微笑,“我沒有問題,我會照顧自己。”
  忽然之間她覺得這兩句話值得再說一遍:“我沒有問題,我會照顧自己。”
  劉枝芯失望,整張臉垮下來,肩膀也略為佝僂。
  “不要气餒,來,我介紹男朋友給你。”
  她的眼睛又亮起來,“真的?”
  “跟我進來。”
  在人群中找張家洲与林永昌并不困難,他們的動作最大,笑聲至響,一見可晴過來,立刻圍住。
  可晴說:“介紹一位好友給你們,這是劉枝芯,好好照顧她,她車子坏了,很受了一點惊,你們負責招呼她,兼送她回家。”
  張家洲首先沒聲价說好。
  林永昌看到那張俏麗的面孔,已經覺得是一种榮幸,“一定一定。”
  可晴朝劉枝芯眯眯眼,意思是“看你的了”。
  劉枝芯報以感激的一眼。
  机會需自己抓緊,假使一整個晚上都沒有作為,也不再用怨天尤人。
  當初,孟少屏也是這樣走進秦家來。
  可晴回到門口,屈展卷也該出現了。
  果然,他從不叫人久等,小小日本車噗噗聲駛至。
  “生辰快樂。”
  可晴看看他笑,“送什么給我?”
  “一個什么都有的女子,不知送什么才好。”
  “那即是說,沒有禮物?”
  “有,怎么沒有。”
  “一定是与書有關吧?”
  “你怎么知道?”他十分訝异。
  可晴笑答:“不難猜到。
  他隨她進屋,甄律師嘖嘖連聲:“遲到一小時。”
  “我已与可晴打過招呼。”
  “可晴對你特別寬宏大量。”
  可晴与他進書房坐下。
  他自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盒子。
  “是首飾?”可晴失望,“我最不喜歡珠寶。”
  “別急,打開來看。”
  可晴勉強接過,“咦,還說不是指環。”
  屈展卷不再出聲,只是微笑。
  可晴打開盒子,呀地一聲,盒子里放著一本小小書,只有火柴盒子大小,制作精美,分明是件古董,她連忙取出翻閱。
  小書一共只得七頁,文字是手寫的莎士比亞著名十四行詩“我可否將你比作一個夏日”,配精致插圖,今可晴愛不釋手。
  “謝謝你。”
  屈展卷解釋:“它是英國維多利亞時期的工藝品。”
  “我很喜歡。”
  “你像煞一個明媚的夏日。”
  “你真的那么想?”
  屈展卷點點頭,“你受之無愧。”
  可晴笑,“可想跳舞?”
  他卻說:“我不會跳舞。”
  可晴大樂,“我也不會。”
  “那么,就聊聊天吧。”
  “沒想到一晃眼竟然二十二歲了。”
  “告訴我,置身舞會當中,感覺如何?”
  “像看電視上的歌舞節目,關上了音響。”
  “啊,這我可以理解。”
  可晴說:“一點損失也無。”
  “我相信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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